錄音。

林魅此行目的, 是為了屠斐手裏的錄音而來。

“我看昨天林總的態度, 我還以為你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了。”屠斐早上到辦公室，從邢思博和陳光輝的對話中得知海京市科技大樓項目已經花落森業集團了。

“你別誤會。”林魅淡聲道, “你昨天打電話的時候, 我正在和公司的高層談話，不便多說而已。”

“木已成舟，你拿錄音也沒用吧？”屠斐沒有從林魅臉上看見落選後的悲傷，她安之若素, 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早已預料到了。

“那屠警官就別管了。”林魅攤手，“麻煩屠警官給我吧。”

“我現在給你，日後可能給我帶來麻煩。”屠斐昨天擔心思慮少, 被拒絕後反倒多想了，林魅輕笑一聲，“屠警官放心, 我在職場那麽久了，最基本的道德都沒有，也不會坐到今天的位子。”

“林總應該知道，我沒拿你當外人。”

“……恩。”林魅盯著屠斐冷幽幽的眸子，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 林魅知道她在等什麽, 輕舒口氣無奈道, “好了, 屠警官, 之前我不該那樣對你, 以後會註意，不過我父親的事，拜托上點心。”

林魅拿了錄音回到公司，經過茶水間時聽見笑語聲。

“這下砸招牌了，之前怎麽說的來著？”

“哦，對，必須拿下科技大樓的項目哈哈。”

“年紀太輕啊，那些大話說出來幹嘛，真的拿到了再說也不遲啊。”

“誒，你的咖啡豆磨好了，趕緊的，到我了。”

“我之前看林總出去了，臉色真的難看。”

“是啊，聽說會議都延遲了，這會估計坐不下去了。”

“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程總，宋總和文總，哪個不比她資歷深？就因為親生的就可以空降了？”

“行了……趕緊回去上班吧。”

三人一前一後走出茶水間，走在最前面的突然驚叫一聲，杯子落地咣的一聲，棕色咖啡頃刻間浸透灰色的地毯。

緊隨其後的兩人也瞧見茶水間門口的林魅，兩人手抖，咖啡撒出來，險些燙到手。

“林總……”

“嚴月桃。”林魅叫出為首的中年女子名字，讓三人都楞了。

嚴月桃只是林氏集團最基層的員工，按理說林魅剛回國，壓根連臉都不認識才對。

“看我幹嗎？”林魅挑眉淡聲問嚴月桃，“地毯臟了聯系行政找人清洗。”林魅和往日一樣冷淡，看不出有故意針對的意思，不過嚴月桃可以確定，林魅聽到她們的對話了。

林魅徑直回總裁辦公室，嚴月桃哭喪著臉，“我可能要被開除了。”

“你們啊……”最後一個繞過她們，“以後少說領導壞話吧，尤其是記憶力超好的領導。”

林魅關上門，坐在桌前輕輕舒口氣，她確實聽見了，一個字不落。

林魅完全可以理解，她需要時間穩住根基，錄音裏的聲音，林魅只聽開頭就可以確認。

宋明喆手下的關立軒，之前負責整個華北區的經理之一，雖然吃苦能幹但愛占小便宜，尤其喜歡從中間拿好處。林魅之前約談後本想直接開除的，但宋明喆念著舊情建議降職減薪觀察後再定奪，“宋總，這人，你自己看著處理，你不嚴辦，那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林魅放下狠話，宋明喆舍不得昔日的老部下也無奈，人證物證具在，“林總，您處理吧，這次出賣公司機密信息給對手公司實在是讓我意外，我之前念著他是老員工是我思慮不周。”

林魅掛了電話，打電話給關立軒，他在電話裏展現的是林魅熟悉的“假和善”，“林總，我在外面談業務呢，您有事找我，不急的話，我晚上找您？”

“你現在在哪跑業務呢？”

“在……月光小區附近。”

“噢。”林魅指尖有節奏地輕敲桌面，語氣溫和地說：“就是你家附近唄。”

“啊……”關立軒遲疑了下，“對。”

“行，那辛苦你了。”林魅掛斷電話，拎起手包出門，電梯門口遇上秘書肖玲，她詫異道：“林總，您11點有電話會議。”

“我知道。”林魅看看時間，現在10點，“我應該來得及，如果來不及我提前告訴你，你把會議延遲到下午1點。”

肖玲忙閃身幫林魅按了電梯，“好，林總您慢走。”

進入8月，晴朗的海京市驕陽似火，屠斐守在信義路蹲守到了胡三立，他背著家夥事去了華邑酒店。

華邑酒店的裝修仍在進行，屠斐在對面觀察，入住的人不多，估計受到之前命案的影響。

一上午，胡三立在華邑酒店兢兢業業地幹活。屠斐等得百無聊賴，萬一胡三立一直幹活，她一直沒有策略地瞎等，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屠斐想到此，進入華邑酒店，婁星華仍在這裏上班，精神狀態比之前好多了。

“你們三樓幹活的胡三立留意著點，有任何動靜告訴我一聲。”屠斐交代給經理陶奇志，陶奇志告訴手下人，這導致每個人經過三樓都會特意瞟一眼胡三立在不在，是否有異常情況，胡三立被盯得有點毛。

屠斐中午在華邑酒店附近找吃飯的地方，不想離得太遠，但正對面沒有便宜的，她繞到酒店後身，鼎豐源生意正紅火。

沈清淺發信息提醒屠斐按時吃午飯，屠斐拍鼎豐源的照片彩信發給她，“我看阿姨經常吃這家呢。”屠斐有時晚上回去晚了，沈清淺不做飯，家裏必定會出現鼎豐源的打包袋。

沈清淺：恩，朋友開的，你午飯要不然在這裏吃，我請你。

屠斐：阿姨又請我，不好吧。

沈清淺：有什麽不好的？你工資在我這裏，不是讓我隨便花嗎？我請你吃飯。

屠斐：哈哈，阿姨好闊氣，那我可真吃了，萬一超標，阿姨就得墊資了。

沈清淺：吃吧，吃便宜了我要生氣的。

屠斐笑著走向鼎豐源，經理記得她，以為是來查詢案情，得知是吃飯的，趕緊往裏面請。

屠斐點了個小炒，花了30多，心疼得她差點連盤子都腆了。

正午時分，林魅到達月光小區的正門，她打電話給關立軒，“我在你家小區門口附近，有事跟你談。”

關立軒推脫談業務暫時走不開，林魅掛斷電話又撥打了一個號碼，“成哥，你確定他今天沒出去嗎？”

“恩。”

“那好，你上去，”林魅咬音，“‘請’關立軒下來。”

房門被敲響時，關立軒沒立刻開門，他站在門口看見一個身穿維修制服的人，他一開門，韓成直接擒住他，“我不想對您動粗，林總有事想和您談，請跟我下去。”

關立軒頭一次見韓成，陌生而壯碩的男子，眉峰如劍，不茍言笑的樣子好像一言不合就會動粗。

關立軒換了輕便的衣服下樓，林魅右側的車窗全開，她淡淡地望著關立軒，笑著說：“關經理很難請啊。”

關立軒訕訕地笑了笑，林魅揚了揚下巴，沖著後座點了點，淡聲道：“上車吧。”

關立軒坐上後座，韓成站在不遠處，林魅背對著關立軒，慢條斯理地說：“關經理，我這人脾氣不太好，討厭別人惹我生氣，趁我現在心情不錯，你自己主動說罷。”

關立軒支吾，閃爍其詞，對上車鏡裏林魅銳利的眼神，他低下頭堅持稱，“我真的不知道林總找我什麽事。”

“哦？”林魅手臂搭在車窗邊，拇指和食指的指肚輕輕搓揉，“所以，科技大樓的項目落到森業集團手裏，你是不知情的？”

關立軒耷拉著腦袋點了點，林魅放出錄音，關立軒臉色蒼白，炙熱的天氣讓車裏都充滿灼人的溫度，他卻忍不住落下冷汗。

“關經理在任5年，撈的油水能夠判幾年的，你算過嗎？”不等關立軒說話，林魅繼續慢悠悠地說：“是不是覺得老林總老糊塗了，我這個小林總在國外也不管事，所以談業務時就從中間拿回扣？”

“林總……”關立軒聲音發抖。

“可惜，真不巧，我做過關於你的背景調查，所有接觸過的供應商我都知道。”

“我、我……”關立軒無力辯駁，林魅突然回身問：“想讓我放你一馬嗎？”

關立軒望著面容姣好的林魅，她年紀輕輕卻不像是同齡人那般青澀，25歲的職場人，眸中的精銳比他更甚，“林總，我是沒辦法。”

“呵。”林魅似笑非笑，“所以啊，我這不是給你機會嗎，你沒辦法，我有。”

關立軒如實交代，他走到今天是森業集團一手造成的……悶熱的上午，林魅微蹙著眉，聽完關立軒的話趕他下車。

“林總，您放過我一馬，我上有老，下有小，我……”

“幹壞事的時候忘記你上有老下有小了？”

關立軒哭喪著臉，林魅長舒口氣，不耐道：“做好你該做的，你的老和你的小能等到你出獄那天。”關立軒下了車，腿有點軟，**的太陽曬得他頭暈。

林魅和韓成絕塵而去，關立軒雙手捂著臉，好像全完了。

屠斐下午回到華邑酒店，胡三立沒有任何異常，幹活-吃飯-幹活-下班-回家，大概昨晚豪賭全輸了？

屠斐不定時和陳光輝交換信息，柴英卓比胡三立還乖巧，“這家夥連個夜生活都沒有，除了忙工作就回家。”

兩人毫無進展，陳光輝結束跟蹤回家，屠斐去金碧輝煌找李麗了解情況。

李麗作為一個清潔工，沒有觀察經驗，說話沒有重點，屠斐捋順半天，大概知道：金碧輝煌的賭場似乎不是每天都有，而且房間號也不固定。

屠斐結束今天的工作，往協和醫院去，沒到門口，接到沈清淺信息，問她幾點下班。

屠斐：我在門口等阿姨。

兩人難得一起下班，屠斐坐上車子打了個呵欠，沈清淺將廣播聲音調小，屠斐歪頭，“沒事，阿姨，我也聽聽。”她調整廣播，晚間新聞播到一半。

“海京市科技大樓項目現反轉，海京市政府下午16點對外發布消息稱，森業集團奪標系謠傳，最終結果海京市政府未來將通過官方媒體發布。”

屠斐瞇了瞇眼眸，居然出現反轉了，難道是林魅做了什麽？這家夥可以啊。

沈清淺指尖輕輕敲著方向盤，和十字路口開始閃爍的紅燈同一個節奏，“咱們聽個歌？”沈清淺突然問，屠斐點點頭，“嗯嗯。”

收音機裏歡快地唱著“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小虎隊的《愛》，屠斐跟著小聲唱，哼哼唧唧的有點軟，聽得沈清淺嘴角彎了彎。

“小孩兒。”

“恩？”

“你喜歡什麽樣子的人？”借著貼合主題的音樂，沈清淺主動問及，並不突兀，“或者，你未來對象的標準是什麽？”

屠斐沒有往日的抵觸，認真思索地說，“我沒想過，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性格好的，孝順的……”屠斐拉長調子，似乎在努力思考，她頓了頓，緩緩點頭說：“還得長得好看的。”

沈清淺輕笑，“前兩個我理解，第三個……”沈清淺抿唇，“我沒想到，你還看臉。”

“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喜歡嘛。”

“可是好看的標準都不一樣，你眼裏什麽樣的算是好看？”沈清淺努力在腦海裏搜尋自己認識的男生，好看的？是她眼光太高了嗎？她印象裏似乎沒有能與屠斐相媲美的好看，“有參考嗎？”

“參考？”屠斐眨眨大眼，盯著沈清淺精致的側臉，脫口而出，“阿姨就很好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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