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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饕餮玉印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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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的寒夜下起了霏霏小雨,信陵城熱鬧的夜市結束得比往日早了一些,街上只有三三兩兩撐著傘的行人。

城主府的馬車從府門前行過,車裏的人卻沒有下來,迎出來的小廝楞了一會兒,才上前把馬車從側門牽了進去。

馬車停穩當之後,駕車的車夫卻沒有動靜,小廝將馬鐙擺好,退到一旁咽了口口水,才開聲喚道:“老爺,夫人做了一桌酒菜,等了您一晚上。”

“那你快回去讓嫂嫂別等了,表兄他今晚不回來了。”明嶠朗潤的聲音從車內傳出來,在車前穩坐的車夫這才跳下馬車,將車簾子掀了起來。

小廝見下來的是明嶠和幾個不認識的人,急忙彎下身子行禮,後退了兩步,聲音有幾分哆嗦,問道:“明宗主怎麽來了?我們老爺呢?”

“表兄在連雲府吃醉了酒,賴著不肯回來。你快去跟夫人回話吧,別讓她空等了。”

“可……老爺不在,宗主帶幾位仙長過來做什麽?”

明嶠臉色沈了下來,帶著幾人就往院子裏走,邊走邊斥責道:“你一個看門牽馬的小廝管這麽多幹什麽?我大半夜過來肯定是有要緊事,又不是來打劫的。”

那小廝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麽,看著一行人行色匆匆往後院去,到底還是沒有追上去的膽子,只得往另一個方向跑了。

司淮和吾念剛到信陵的時候就拜訪過一次城主府,只不過是被府兵領著從回廊一直走到偏廳,也沒有閑功夫顧看城主府的風景。

明嶠對這裏倒是輕車熟路,帶著他們一路從小徑穿到了後院,樣子看起來完全不像外面傳聞的那般和孟城主關系生疏。

城主府的後院比前院要精致許多,假山石和梅花林連成了一片,正好隔住了前廳和後院。

官宦人家向來有外家男子不入後院的規矩,眼見著明宗主領著幾名男子和一位姑娘外裏走,後院的女侍丫環們都慌張地躲了起來。

孟城主的後院只有城主夫人一位女眷,只是不知道他們要見的那位謀士為何會在這高墻後院裏面被困著。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越往裏面走院落越是荒涼偏僻,七繞八繞地走了一段之後,前方又出現了一片梅花林,比先前看到的那一片林子更大一些,樹梢上已經開出了花蕊,凜冽的寒香混進了冷雨夜裏。

梅花林的深處,似乎掩住了一處小院落,兩只大紅燈籠在黑夜裏閃爍著朦朧的光。

明嶠擡起的腳還沒有落進梅林,藏在暗處的府兵就從四周圍了上來,後面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刀劍出鞘的聲音,外面趕進來的府兵正好堵住了他們後退的路。

“難怪要把人放倒了才能來見,這可是個虎狼窩啊。”盛蘭初小聲嘀咕了一聲正要上前,就被旁邊的東陽彥一把拉了回去。

這句話聲音雖然不大,可在場的耳力好的人,將這句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自然也飄進了對方的耳朵裏。

一名統領模樣的人客氣地抱了一下拳,對明嶠道:“明宗主,城主不讓你再見那位,宗主帶了這麽多人來,是想做什麽?”

“自然是為了見那位不讓我見的人。”明嶠虛虛地假笑了一下,也不多說廢話,趁著他不註意就打出了一道掌風去,將那統領模樣的人一掌掀到了十步開外。

府兵們見對方先動了手,齊刷刷地舉起了手裏的冷到,叫喊著便沖了上去。

“莫要多傷無辜。”鐘洵拔出隨身佩劍擋了一下,將沖上來的府兵推了出去,回身囑咐道。

明嶠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幾人,道:“進林子,但是不要亂走動,裏面很多機關。”

話音落下,明嶠劍鋒橫掃了一下,擊出一道極強的劍浪將府兵們逼得後退了幾步,轉身鉆進了梅林裏。

長劍從他手裏脫出在空中挽下一個好看的劍花,明嶠手下快速翻轉著,在劍芒劃過的地方畫出了明家的麒麟紋案,三兩下結出了一道結界,將那些不懂術法的府兵擋在了梅林的外頭。

“快走!”明嶠看了一眼往外跑去找救兵的人,趕緊帶著他們往林子深處的小院落走去。

城主府後院幾處院落都空著,昏昏暗暗的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沒想到在這花團錦簇的地方還建了個小院子,雖然沒有高墻綠瓦、畫角檐廊,但是十分清凈雅致。

與其說是一個關人的牢獄,倒不如說是一個用來修養身心的清凈地。

院門沒有落鎖,輕輕一推便開了,裏面看守的人許是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早早就藏在了暗處,一開門便響起了“嗖嗖”兩道夾風的聲音,兩支冷箭一前一後從暗處射了出來。

明嶠左右側了一下身子,擡手便將兩支箭矢抓在了手裏,看也沒看就反手擲了出去,兩聲淒慘的喊聲一同響起,便傳出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那表兄怕人多了打擾他敬仰,這院子裏就這兩個看守兼伺候的人。”明嶠這麽說著,便大步朝裏走去。

屋廊的盡頭有一座八角亭,四周都放下了擋風的紗賬,珠簾被風吹得晃動著,露出躺椅上睡著的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

那人並未入睡,聽見腳步聲也沒有起身,低聲問道:“岐道來了?”

“是。”明嶠應了一聲,在簾子前頓了一下,才撥開珠簾入內,彎腰作了個禮,喚道:“鳴遙兄。”

眾人跟在他身後也入了亭子裏,只見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子一動不動地仰躺在鋪了軟鍛的躺椅上,身上蓋了一張上好的錦裘,錦裘微微落下去了一些,露出見了形的肩骨,他卻並未察覺一般,有些費力地擡起頭看向來人的方向。

“要帶的人都帶來了?”傅鳴遙的臉色十分蒼白,卻還是揚著嘴角笑了一下。

只是那雙眼睛黯淡無光,似乎是看不見的。

“帶來了。”明嶠應了一聲,緩聲道:“有勞鳴遙兄替我證明緣由。”

眾人看了看明嶠,又看了看身有殘疾的傅鳴遙,一時弄不清楚他們到底要說什麽要緊的事情,只得耐下了性子在一旁坐下。

世人大多不知道傅鳴遙這個人,就算知道的,也只是說他十幾年前為孟城主做過謀士,在孟城主以少勝多答應上萬敵軍之前,就已經消失無蹤。

又哪裏會知道他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只是變成了個身殘目盲的人,被困在這空曠的城主府裏。

照顧他的那兩個人都是孟平杉派來監視的,他自己又是個身不能動的人,自然也沒有煮好待客的茶水,司淮一行人坐在漏風的八角亭裏,等著明嶠交代他要說的事情。

明嶠細心替傅鳴遙掖好了被角,搬了張圓椅到他旁邊坐下,便沈默了下來,似乎在思索著如何開口,好一會兒才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大荒山的異樣,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在那個龍坑出現之前。”

“什麽?”鐘洵和東陽老宗主一同開口,十分驚詫地相互對視了一眼。

司淮坐在最後的角落裏,目光低了下去看著自己的手,心中嘆了一下,道:果然是這件事。

明嶠的目光從眾人身上逡巡了過去,緩緩道:“說起來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明家雖然脫離了紅塵俗世一心修行,可和朝廷那邊還著關聯,這一輩更是擔負著看守大荒山結界的重任。

大荒山怨煞之氣濃重,厲鬼妖魔不計其數,可只要古結界不破,倒也沒什麽大事,明家在大荒山設了幾個看守寮,每年輪番派弟子過去夙守,一直沒出過什麽事,直到兩年前忽然有弟子回來稟報,說大荒山附近多了一道異樣的氣息。

明嶠當時親自到大荒山去查看過,可探不出來那道氣息到底是什麽,大荒山沒有因此而混亂,便先壓了下來沒有聲張。

後來他四處查探才得到了消息,說三百年前殺人犯事的那條妖龍死後不久,曾落了一縷碎魂在大荒山附近,當時的仙門修士在大荒山受了整整三年都沒有什麽動靜,才當他是死透了。

一派胡言!司淮在心裏暗暗問候了一遍明家的祖宗,低下去的眼眸裏不知不覺浮起了一圈淡青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果真是他?”鐘洵打斷了他的話,厲聲責問道:“這麽大的事你知道了以後為什麽不說?”

明嶠:“當初一念之差。我以為不過一道氣息,都死了三百年了能成什麽氣候,便想著自己尋求解決之法。”

“胡鬧!”東陽老宗主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三百年前,仙門百家一同圍剿那妖龍,都被他屠殺在明華寺一把火燒了個幹凈,若真是他要覆生,你一個人能有什麽解決之法?!”

明嶠被斥了也不惱怒,反倒笑了起來,道:“自然是有的,當年那妖龍如何死的,諸位宗主想必也是知道的。”

“碧玦禪杖?”司淮目光一凜,忽然擡頭看向他。

“不錯。”明嶠點了下頭,這件事眾多仙門史冊都有記載,他並不好奇一個散修會知道。

“當年那位聖禪法師殞身之後,碧玦禪杖便沒有了下落。我也是打探了許久才得到消息,說當年聖禪法師將禪杖中凝了修為的玉玦取了出來,分作四塊碎玉石,玉石化作不同的物什,落到了不同的地方。”

而他則費盡心力,去尋找那四件玉玦所化之物。

“這件事仙門中從來沒有人提起過,史書典籍也沒有記載,你是從哪裏探聽到的?又是從哪裏打聽到妖龍的一縷魂魄落在了大荒山附近?”

“這便是我今日帶你們來見鳴遙兄的原因,鳴遙兄原是天璣門掌門真人的關門弟子,天璣門培養治世能人,他是因為心懷天下黎民才入世下山。”

明嶠伸手將傅鳴遙的手從錦裘裏拉了出來,小心翼翼捧在了手掌上,手指輕輕拂過他手上雕著瑞獸紋的白玉扳指。

“天璣門有一處放了許多舊卷藏書的密室,鳴遙兄曾在密室的藏書裏,看過當年關於妖龍、聖禪法師以及碧玦禪杖的記載。碧玦禪杖碎玉所化之物,有一件喚作饕餮玉印,落在鳴遙兄手上。”

他的話音落下,在場眾人的目光便齊齊從他身上移到了傅鳴遙身上。

聖禪法師是數百年來仙門佛門中,最接近功德圓滿的人,凝了他的修為的碧玦禪杖的威力,是他們這些後來者都不能及的。

只是萬萬想不到,其中一塊碎玉所化之物,竟然在他的身上。

“這……”鐘洵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一會兒,才說道:“這些事情仙門百家都不知道,就憑天璣門密室裏的藏書,又怎麽能證明是真的?”

“因為……”一直不曾出聲的傅鳴遙忽然開口,聲音很輕,一旦不留神仿佛就會被風吹散。

“因為,天璣門脫身於三百年前的護國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主角戲份不多的一章,司小淮竄出來給大家賣個萌好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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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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