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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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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人和白氏合力整理好行囊,因房子原本就是一年一年續租的,如今離開,也不過損失幾個月的房錢。廚娘王嬸子和門房李蒼頭原本就是青州人,自然不會跟著她們千裏迢迢的上京去,於是襲人結了月錢,與二人解了契約。

出行這一日,雇好的馬車在花家門口停住。車夫牛伯幫她們把行囊搬上車,襲人清點好東西,鎖上院門,扶著白氏上了馬車。

她正要撩起裙角,也登上馬車時,突然聽到街角傳來一陣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噠噠聲。

襲人擡眼望去,正見韓寧騎馬而來。因外出不便,他身上常穿的儒生長衫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短打勁裝,以往藏在廣袖長衫下的勁瘦身材顯露出來,平添幾分幹練有力的氣度。

“幸好我早到一步,不然就只能跟你在商隊處匯合了。”韓寧下了馬,笑道。

“你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嗎?”襲人問道。

“已經拉過去了,有岳掌櫃跟著,不會有大礙的。”韓寧笑納了她的關心,上前向車裏的白氏打了招呼,白氏一看有熟人順路,自然高興,“小韓大夫也要回京,那可真是太巧了!”

“這卻不是巧合,是花兄一早就托我照應伯母二人。”韓寧頗有深意地看了襲人一眼。

襲人瞪了韓寧一眼,也就是花自芳不在這兒,他才敢扯著虎皮做大旗。白氏卻只當自家兒子聰明絕頂,於千裏之外,就將所有事安排得妥帖周到。

韓寧跟著白氏誇了花自芳幾句年少有為、智珠在握、算無遺策,直把白氏奉承得合不攏嘴。

襲人無奈一笑,這家夥想要討人歡心時,真是鮮少有人能拒絕。等白氏終於意猶未盡地停了嘴,襲人上了馬車,讓牛伯開始趕車,韓寧也上了馬,不疾不徐地跟在馬車旁。

只要襲人一掀簾子,就能看到馭馬而行的韓寧。

可惜韓寧等了一路,卻沒見襲人掀開一次簾子,一路上他都只能跟牛伯搭話,幸好牛伯趕車也是個走南闖北的,性情爽朗,聊什麽都能搭上話,一路上倒也談得盡興。

行至丁家商行門前後,牛伯跟襲人打了個招呼,就熟門熟路地去找商隊的負責人報到,並辦手續去了。襲人開了車廂門,下車等待牛伯。

韓寧從懷裏取出一個式樣古樸的匕首,遞給襲人,“這一路出門在外,雖然商隊自有鏢師護著,我也會時不時過來看顧,但你也要自己小心。這把匕首你留在身邊,也好防身。”

“這把匕首……”襲人手指撫過鞘壁,拔出匕首,開了刃,看起來很鋒利,就算是襲人這種從未把玩過刀劍的人,也能看出這東西價值不菲,“我不能收,這太貴重了。”

“東西就算再貴重,難道還能貴過你的安危嗎?”韓寧看襲人神色堅定,不由搖頭失笑道,“這把匕首是我打賭贏來的,沒花一文錢,你拿著就是。”

“打賭贏來的?”襲人將信將疑。

“當然。”韓寧將後半句吞在肚裏,一臉真誠地看向襲人。

這匕首是他要送給心上人的,怎麽可能是胡亂打賭贏來的東西。

匕首是他親自尋了匠人打造而成,外鞘的式樣還是他親手設計,就連刀柄上的穗子都是他親自動手編壞了十好幾個,才終於編出來的一條尚能入目的同心結。

襲人經韓寧提醒,也想著出門在外,手邊有個防身的利器才好。不過現在商隊馬上就要啟程了,襲人哪有時間去買。而且這匕首簡單樸拙的樣式,還真合了她的眼緣……

這東西確實合手,襲人猶豫了一下,也就沒再矯情推辭,大不了日後奉上回禮就是。

“那我就收下了,多謝你的好意。”襲人笑了笑,福身道謝。

“你喜歡就好。”韓寧臉上一派正色,卻在襲人將匕首納入袖中時,悄悄彎起了唇角。

牛伯從人群中擠過來,說已經辦好了手續,只等一會兒領隊下令出發。韓寧總算想起自己名下有一小隊人馬等著,向襲人告辭,準備履行一下自己的職責。

因這裏聚集的人多,韓寧索性沒騎馬,只牽著馬,朝自家人停的地方而去。但韓寧沒走兩步,就停了下來。只見不遠處停了一輛烏篷馬車,車廂門半開,露出許久未見的黃丞來。

這一年來,黃丞再未上過花家的門。

一個青州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當兩人刻意回避,就算是隔著一條街,短短幾裏路,也可以自此相隔天涯,再不相見。

不過,就算是黃丞刻意避開,但花家的消息還是源源不斷進入他的耳朵裏。

譬如花自芳回鄉趕考,寡母生病,只好母女二人留在青州養病;譬如花自芳不負戴先生重望,在童生試中考了一個小三元,就連秋闈鄉試,也是名列前茅。

譬如花家寡母弱女準備赴京,與即將參加次年春闈的花自芳一家團圓。

以前的消息都是過耳即罷,但這一次黃丞卻鬼使神差將他赴京趕考的日子,也定在了花家母女離青州的這一天。

可是當黃丞看到一年未見,卻沒覺得一點陌生的襲人時,原本以為早被埋葬的思念,卻瞬間死灰覆燃,幾乎燎原!可是韓寧守在旁邊,兩人對視時的默契親密,讓黃丞嫉妒得幾乎瘋了。

趁虛而入,何其卑鄙!

然而當韓寧和襲人轉過來視線時,黃丞卻只是冷靜克制地點了一下頭,就關上車廂門。

一年前失敗的告白,讓從小順風順水的黃丞終於穩重下來,起碼他不會再有一點點高興或不快就寫在臉上,如今他終於能冷靜行事,凡事三思而後行。

如果說他之前還在想著今日此行,是為跟過去做個了斷。但現在,他再不會自欺欺人。

就算一年未見,他對她的思念不但分毫未減,反而更加炙熱執著。他根本無法容忍別的男人與她並肩而立、擁她入懷。除了他,任何人都不配當她的丈夫!

好在一路北上,乃至定居京城,時間充裕地很,足夠他小心籌劃。

另一頭襲人看到黃丞一副冷淡的樣子,雖有些意外,但想來也是人之常情。那時黃丞一腔熱情就沖動表白,如今時過境遷,只怕會深恨當年幼稚莽撞,也會看她這個目睹者礙眼。

襲人低頭笑了笑,回身上了馬車。

韓寧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黃丞愈行愈遠的馬車,隨後輕嘲一笑,總歸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摸了摸棕馬的鼻子,牽著馬,朝自家夥計停的地方去了。

沒過多久,商隊正式啟程。

因為商隊規模甚大,為防有人掉隊,只要出行時定下順序,以後行走都按這個來,這樣前後間有個照應。若有哪個馬車溜號了,也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因著這規矩,韓寧也不好在行進中,到襲人馬車外來陪她解悶兒。於是韓寧只好在每次客棧停歇時,抓緊時間到襲人跟前噓長問短,倒是讓白氏更覺韓寧懂事周全。

由於鄰近的平安州有匪患肆虐,所以整個商隊都是盡量不休息,日夜兼程地趕路。

白氏本就坐馬車暈車,再加上這種顛簸程度,她很快撐不住了。其實也不止白氏一個人撐不住,就算是鐵打的漢子,在這種強度的趕路下,也都有些身心俱疲。

在這種日夜兼程的行程下,商隊很快離開了平安州的範圍。一路平安無事,眾人繃了好幾天的弦兒總算松了下來,眼看著鄰近中午,下一個驛站還沒到,領隊吩咐下來,就地歇息。

鏢師們分了幾隊去周圍巡視,有人自動撿了幹枯樹枝,燒了火,架起鍋,煮起飯來。

趕了一上午的路,能坐下來就著熱湯,吃口熱飯,眾人臉上都露出不少笑容來。一頓飽飯下來,眾人懶洋洋地坐在一起,有聊天唱曲兒的,有骨頭癢了下場比劃兩下的……

白氏也下了馬車,襲人摻著她呼吸新鮮空氣,順便走動走動,松松筋骨。

“襲人,”白氏突然停下腳步,捂住肚子,臉上有點不好意思,她湊到襲人耳邊,“剛才湯不小心喝多了,娘想去旁邊林子解個手。”

“這有什麽,我陪著您去吧。”襲人拍了拍白氏的手,寬慰一笑。

“姑娘這是要去哪?”牛伯靠在馬車上,正一臉愜意地抽著煙袋,看襲人回了一趟車廂,又轉身往外走去,忙抽出煙鬥,出聲問道。

“去旁邊的林子,一會兒就回來。”襲人解釋道,“若是韓大哥過來,還請牛伯跟他說一聲。”

牛伯心中納罕,當娘的都快滿臉褶子了,還羞赧得跟個剛出嫁的小婦人,這當女兒的才十七八,反倒頂門立戶大大方方,這家人家實在稀奇。

不過牛伯心中雖這麽想著,但面上卻只當不知道,“姑娘去吧,老頭子在這兒盯著呢!”

襲人笑了笑,扶著白氏往林子裏走去,但也不敢走遠。約莫著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兩人停了下來,襲人道,“娘,我就在這兒等著,您去那棵樹後頭吧。”

因在外頭,白氏不敢耽擱時間,匆匆解決完,趕緊系好汗巾子。

兩人正準備往回走,突然襲人隱隱覺得地面在震動,她忙一把拉住白氏,側耳去聽,不過幾息功夫,地面被馬隊踏過的隆隆聲越來越響,最後終於在林子外商隊停歇的地方停下。

風吹過林子,樹葉簌簌作響。

一聲刺耳驚悚的尖叫,像是一道驚雷,瞬間劃破了整片幽暗的密林。高大的喬木上空有一群鳥兒被驚起,驚慌失措地,撲扇著翅膀向密林深處飛去。

白氏驚恐地握緊襲人的手,嘴唇顫抖,一眨眼,眼淚就簌簌落了下來。

襲人只覺心頭狂跳,耳膜幾乎要被瘋狂鼓動的血液沖破,她狠狠咬住下唇,嘴唇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白色咬痕,她死死捂住白氏的嘴,眼神兇神惡煞,幾乎要吃人一樣做了個嘴型,“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出現重要道具——定情信物兼防狼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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