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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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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人宛然一笑,“黃公子好魄力,我認輸。”

原本翹首以盼的結局,乍一來臨,黃丞微微呆滯,竟有些晃不過神來。一旁的黃晴小心地戳了戳黃丞,小聲道,“哥,你認真的?”

黃丞一下子回過神,咬牙道,“那當然!”

黃丞飛快掏出銀票,拍在櫃臺上,生怕手慢了對方後悔,他對著岳掌櫃說話,舉手投足卻是對襲人暗示這東西歸他了,“一千九百兩,掌櫃的你點點,咱們錢貨兩訖!”

岳掌櫃此刻已經明白過來,他這是被一個小姑娘當幌子了。

不過岳掌櫃道行深,想明白了倒也不惱,反而一臉和氣生財的笑瞇瞇樣兒。

岳掌櫃瞅了一眼忙不疊把鼻煙壺擱回盒子,再小心抱好錦盒的黃丞,再看向櫃臺上拍在他眼前的銀票,不由哭笑不得,他將銀票推向襲人,“姑娘,您收好了。”

黃丞正準備朝襲人炫耀一番,要是能逗哭的話,就更好了……黃丞暗搓搓地想著,然而岳掌櫃的動作無疑讓黃丞傻了眼!他呆呆轉過頭,看向岳掌櫃,“這銀票……怎麽給她了?”

襲人接過銀票,慢條斯理地點了點,“因為這鼻煙壺,本來就是我的呀!”

黃丞呆呆瞪著襲人,良久轉過頭,一臉認真對著黃晴道,“小妹,她騙人!”

櫃臺外的襲人正把銀票裝回自己的荷包裏,同樣驚呆了的黃晴只好收回視線,同情地看向可憐巴巴摟著傾家蕩產拍賣來錦盒的黃丞,安撫地順了順他的毛,“乖啊,咱回家吧。”

黃丞不甘心地換了個人,一時間連對方是自己一心想壓一頭的死對頭都不記得了。

對上黃丞整個人都不好了的視線,花自芳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天,“家妹頑劣,見笑了。”

一聽這話,黃丞頓時都開始散發著一種萎靡絕望的黑暗氣息,讓一心給自家哥哥找場子的襲人都有些不安了,她戳了戳花自芳,悄聲道,“這家夥不是蔫壞得很,總在學院裏找你茬兒嗎,怎麽一下子被我玩壞了……”

“我也不知道,按說他挺禁折騰啊……”花自芳也壓低聲音,渾身都覺得不舒服。

“看來,你是看走眼了。”襲人搖頭道。對面黃丞在黃晴的小聲安慰下,慢慢恢覆了一點精神,但表情是怏怏的。他耷拉著頭,可憐巴巴地摟著個錦盒,愛答不理的。

襲人揉揉胸口,無奈道,“這種踹了一腳小奶狗的內疚感是怎麽回事?”

花自芳沒聽清,“你剛說什麽?”

“這年頭,壞人也不好當啊。”襲人搖搖頭,自感心理素質太差。她走到黃丞面前,“抱歉,剛才是我一時促狹,起意捉弄一下哥哥的同窗,這鼻煙壺並不值這麽多銀子。”

黃丞郁郁地盯著襲人,半晌道,“你不用再提醒我辦的蠢事了,謝謝。”

“剛才我和岳掌櫃談妥的價錢是四百兩,所以……”襲人從荷包點出一千五百兩的銀票,遞給對面的黃丞,“賣給你也是這個價錢,這是剩下的錢,你收好。剛才是個玩笑,還請見諒。”

黃丞吃驚地瞪大了眼,隨後臉卻慢慢憋紅了,他拍開襲人的手,“你當爺是付不起銀子,開不起玩笑的人嗎?錢貨兩訖!你要是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可以請教你那永遠考第一的哥哥!”

話音剛落,黃丞一把拽住看呆了的黃晴,“咱們走!”

黃丞像是尾巴被人點著了一樣,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襲人目瞪口呆之餘,不由好笑。一旁的花自芳也搖頭失笑,“倒是第一次見他這個活潑性子。”

襲人握著銀票想了想,對花自芳道,“怪不得他對你幾番找茬,你都沒放在心上了。得,今天是我多管閑事,不過這銀票倒是不好處置……”

“我剛才聽那位黃姑娘跟令兄寒暄,似乎提到他家長輩近期壽辰。”被攪了買賣卻一直好脾氣在一旁呆著的岳掌櫃,恰到好處地送上關鍵消息。

“壽宴?”襲人眼神一亮,心中有了主意,這才看向一直表現得好涵養的岳掌櫃,“剛才擾了貴鋪的生意,還要請掌櫃海涵。”

“我這人年紀大了,就愛看小輩們熱熱鬧鬧的。”岳掌櫃笑瞇瞇道。

襲人當然不會缺心眼地以為,岳掌櫃真喜歡這一堆不相幹的人在他店裏鬧騰,人家報以善意,襲人自然要投桃報李,“倒是要再叨擾岳掌櫃片刻了。”

岳掌櫃會意點頭。

半個時辰後,襲人再出門時,那一千五百兩已經花得所剩無幾,與之相對的,牢牢跟在自家妹妹身後的花自芳,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長一方兩個扁盒。

兩兄妹辦完事,太陽已經行至中天,花自芳道,“難得出門,哥請你到福源樓吃一頓!”

襲人想了想白氏有廚娘李嬸兒照顧飯食,倒也不用擔心,於是放心一笑,“好啊,福源樓的八珍雞我早就垂涎三尺了,今兒個我可要好好嘗一嘗。”

福源樓一向紅火,今日也不例外。

花自芳兄妹來得有點晚,雅間早就沒了,連大堂都只剩下三四個空桌。襲人倒也不挑,在二樓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開窗望去,一派繁華。

小二哥待花自芳點完菜,嘴皮子極利索地報了一遍,確認無誤,就趕著去廚房報菜去了。

涼菜很快就上了桌,花自芳因要照顧妹妹,也沒點酒,只要了一壺清茶,也不要小二哥伺候,親自斟了兩杯茶,“今天直走了一上午,你怕是早就渴狠了吧,來,多喝點。”

襲人接過茶杯,笑抿了一口,擡了擡下巴,“別光勸我,你也喝點茶解解渴。”

不一會兒,其他熱菜也接連上齊了。兩兄妹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邊吃邊聊天,就著美味的佳肴、窗外的清風,格外愜意。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驚嘩聲。

襲人探頭一看,正看到一樓進來一個華服的公子哥。福源樓價位不低,來往雖不是非富即貴,但這種富家公子並不少見,這顯然不是眾人喧嘩的原因。

前面的漢子挪了挪身子,正好露出他剛才擋著的地方,後面露出一水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十來個小姑娘依次進了門,一個個都乖乖站在那個公子哥身後。

雖然後面還站著幾個身份大概是保鏢護院之類的壯漢,但沒人將註意力放在他們身上。

誠然這十來個小姑娘若單個拎出來,大概只是青澀的小家碧玉,但這麽十幾個水靈靈的小美人擱在一起,就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了,那絕對是一場美的盛宴!

雖然空桌並不多,但美人自古有優待,早就有殷勤的人獻出桌子,只礙著領頭的公子哥看起來非富即貴,絕對不好惹。當然,後面膀大腰圓的壯漢,也是眾人不敢肆意輕薄的主要原因之一。

這一群人坐下,領頭的公子哥點了酒菜,幾個伴當就殷勤地奉承起來。

二樓的人們雖都吃著喝著,但有一多半人都空著一只耳朵,聽中間那張桌子的動靜。襲人也不例外,好奇側耳聽著。

那公子哥不是個嘴緊的,灌了幾杯黃湯,就得意洋洋道,“這模樣擱你眼裏就成天仙了,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這不過是咱家買來當戲子的,閑來逗逗的玩意兒,哪兒值得上心。”

“十來個小戲子也就跟那一座假山、一株花、一蓬草一樣,也就是個點綴園子的景兒。不過,她們也算有福氣,一個小戲子能搏咱家貴妃娘娘一樂,那可真是祖上冒青煙了!”

“進宮?那可是官婦誥命才有的資格!要想唱戲唱到紫禁城,那可不是一年兩年能打磨出來的功夫。也是她們趕上好時候,正逢聖上降下隆恩,恩準咱家的貴人主子省親,若非如此,她們哪能有這個榮幸,在貴妃娘娘跟前唱戲……”

一旁的襲人越聽越不對勁,一時也顧不上吃,連筷子上夾的肉絲都掉碗裏了。

建園子供妃子省親,去外地聘請教習,采買女孩子,自己家中組建戲班子……這公子哥口中的字字句句,除了所封品級不一樣,幾乎跟原著中的元妃省親一模一樣。

襲人再次瞟了一眼喝得醉醺醺的公子哥,既然是酒後炫耀,順嘴高上一級也不是不可能。若真如她所想,這公子哥多半就是下姑蘇組建戲班的賈薔了。

對面的花自芳看襲人吃得心不在焉,取笑道,“想什麽呢?吃個飯,都能吃得神游天外的。”

“忙著看熱鬧呢!”襲人下巴朝大堂中央一擡,那裏坐著正吹牛幾乎吹破天的賈薔,“哥,你猜那人是誰。”

“一個紈絝公子哥,管他是誰。”花自芳瞥了一眼,淡淡道。

“你倒是看得很準,那確實是個鬥雞走狗、賞花閱柳的風流公子哥。”襲人笑道。

“你認識?”花自芳警覺地擡起頭,襲人自來了平安州,就一直深居簡出,不可能結識這種富家公子,也就是說這人是襲人以往在京城認識的,“是賈府的人?”

“是。”襲人倒也不意外花自芳這麽快猜到,“他叫賈薔,父母早亡,是寧國府的正派玄孫。”

花自芳一聽這話,心中一沈,他放下筷子,“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走!”

“哥,你別急。”襲人按下花自芳的手,壓低聲音道,“這賈薔是寧府的人,我又一直待在榮府後院,從來未曾蒙面,又怎麽會被認出來?”

“可是……”花自芳還是不太放心。

“這一屋子的人都在悠哉吃飯,順便聽八卦,咱們貿貿然起來,不是平白招惹人側目嘛。”襲人給花自芳斟了杯茶,“橫豎他也認不出我,咱們倒不妨安生吃完飯,再走不遲。”

花自芳坐下來,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茶,緊蹙的眉心慢慢松開,“也罷,你心裏有數就成。”

襲人一笑,接著用起菜來。

雖然信誓旦旦保證了,但襲人也沒有明目張膽地盯著去瞧,連那十二個小戲子裏據說有黛玉三分鳳儀的齡官也沒費心去找。

襲人慢條斯理地用著飯,突然聽到隔壁桌兒飄來一兩句話,讓襲人心頭一跳!

“你聽說沒,據說青州可是變天了!”

“青州……那不是安王爺的地盤嗎?你少來糊弄人了,安王爺麾下十萬精兵,兵強馬壯的,誰不長眼敢找他老人家的麻煩?”

“騙你我就是龜孫子!年前就有消息說,安王病重,據說還請了世子回青州主持大局,可後來沒個下文,大家只當是謠傳。可從上個月起青州街面上越來越緊張,但凡有小偷小摸的,聚眾鬧事的,統統都被扔到監牢裏……據說,前幾天整個青州城都封了,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這麽嚴重?不會真是變天了吧!”

“那可不!據說安王爺已經薨了,王府秘不發喪,就是為了等世子回來主持大局。”

“也不知道世子爺能不能及時趕回來……”

“誰說不是呢?不過就算趕回來也未必能……要知道,安王爺可不止一個兒子……”

花自芳看襲人臉色不好,怕她中暑,忙擡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倒是不燙,不過你這臉色實在夠蒼白的,一會兒我帶你找個大夫看看。”

襲人心裏憋著事兒,看花自芳實在擔心,強自微笑道,“我沒事,你要實在不放心,回家後,讓李嬸兒熬點解暑的綠豆湯就行,不用額外費事。”

“那你是怎麽了?”花自芳疑惑道。

襲人沈默下來,平安州的路上那家客棧發生的事雖過去很久,但一直沈沈壓在她心頭。

花家拼上全家之力,也不是王爺侯爵的對手。這件事說出來也於事無補,不過是多兩個人擔心。所以襲人一直憋在心裏,來了平安州也一直深居簡出,生怕惹出禍來。

今日難得興致好,而且來平安州也有多半年了,也沒聽說有什麽大事,所以襲人才放心跟著花自芳出來,不料來個飯館用飯,卻接二連三碰上這些消息……

因著襲人一直沈默,花自芳屏息以待,倒也聽到隔壁桌傳來的對話。

聽了一會兒,花自芳倒是松了一口氣,妹妹是被這些嚇到了嗎?倒也難怪,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乍聽到這些皇室動亂的消息,被嚇到也不是不可能。

“這些市井傳聞,都是人們茶餘飯後閑聊罷了,能有幾句是真的?再說皇家秘聞,哪會這麽容易傳到市井裏來,你別自己嚇自己。”花自芳笑道。

襲人勉強一笑,心道空穴怎會來風?從那晚聽到的消息來看,這流言雖有些誇大,但還的確有幾成是真的。就不知那位世子被押回京都後,會否東山再起了。

花自芳看襲人仍然眉頭不展的,開解道,“退一萬步講,就算青州真變天了,也礙不到咱們所在的平安州,這裏民風彪悍,軍士精悍,青州不論換誰當家作主,對平安州也只會拉攏安撫,青州的戰火燒不到平安州來,你只管放寬心。”

花自芳這麽一解釋,襲人倒是心頭一松。

也對,青州再政變也跟平安州的普通百姓扯不上關系。而且襲人當日擔心,是怕安王世子想要殺人滅口,但如今市井諸多流言,還真有一兩種靠邊猜中的,封她的嘴已經沒有必要。

再說襲人手裏也沒什麽證據,一個普通百姓對王室的口頭指證,能有多少可信度?

這麽翻來覆去一琢磨,襲人總算放下心來,“也對,天高皇帝遠,我瞎害怕個什麽呀!”

中央桌上的賈薔已經醉得找不著北了,幾個長隨看推賈薔不醒,倒也不急著扶他回房休息,一個個大爺狀在桌前坐下。一桌子好菜賈薔也沒吃幾口,都餵到幾個長隨肚子裏了。

不論是買來充作戲子的小姑娘,還是圍坐在另一桌的保鏢打手都該吃吃該喝喝,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其他客人看聽不到八卦,也就漸漸散了。

花自芳見狀也站起身,對襲人道,“走吧,咱們也該回家了。”

襲人起身幫著花自芳提了個盒子,兩人一道下了樓。

路過十二個小姑娘一桌時,襲人不由慢下腳步,真有如黛玉一般風貌的小姑娘嗎?襲人的視線掃了過去,卻沒找出那位傳說中的齡官。

俗話說,養移氣居移體。

這一群小姑娘雖然底子不差,但被賣身為奴,到底家境不好。雖然一路從姑蘇來到平安州,面黃肌瘦的早就養過來了,但那一份從容的氣度舉止,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培養出來的。

不過,一旦進了賈府,富貴養人,這群小姑娘的嫻雅風貌,也不遠了。

襲人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款步下了樓。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兩章更新時間挨得很近,大概只隔十二個小時,上一章39章沒看的,建議回去看一下~

小聲問,文下還有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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