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千白樓的提問，歲寒思索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方道：“其實我也不是100%有把握，只是通過一些客觀事實以及我們遇到的幾個神人的實力，以及對方的目的進行了推測。”

頓了頓，歲寒繼續道：“我其實並不擅長進行細致的分析，但是可能因為修煉方式的緣故，我對修行中尋求福緣或者是功德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比較了解——所謂尋求功德，無非就是用自己的能力拯救蒼生獲得功德，又或者是借由自己的職位獲得信徒的供奉功德兩種。前一種一般是求大機緣，大功德的野路子的方法，而後一種則是大部分有職司的神的選擇。”

一邊薩拉斯圖看見蒼陽子還好，只是若有所思，而千白樓的臉上則是大寫的“聽不懂”三個大字，於是笑著插言解釋道：“意思就是，獲得功德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濟世救人，這種方法獲得的功德，就跟一個人做生意一樣，只要做對做好了，就可以暴富，但是一個不當傾家蕩產也是有可能的。而另外一種，就是本來就有職司的神祗，享受自己任下信徒的感謝或者是香火，這個雖然不多，但是勝在安全穩定……形容起來，就類似於公務員領工資，因為在這個職位，完成了職位的工作，因此自有一份功德。”

千百樓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歲寒看他明白了，於是又繼續說道：“我過去一直以為他們尋求的方法是前一種，畢竟會因為天人五衰離開神界跑到下界來的神人，怎麽看都不可能是具有職司的……這就好像一個國家不會刻意去雇傭重病的癌癥或者艾滋患者來當公務員一樣。”

“而沒有天人五衰的神人，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是不會離開神界的。”用手撐著下巴，蒼陽子用筷子撥弄著一塊蒸排骨，一邊點著頭說道。

“但是這又和城隍有什麽關系呢？”千百樓皺著眉頭：“就像你說的，這幾個神人都有天人五衰的情況，但這又是如何讓你推論到城隍身上的呢？畢竟城隍並不是某地唯一的基礎神祗，和他一個等級的山神又或者是土地，也是有職司的，而且某種意義上來說，相比開廟的城隍來說，他們更加隱蔽吧……這幾個神人不管是竊取他們的職司，又甚至殺掉他們取而代之，我們連知道的渠道都沒有。”

歲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中間的原因，我只是從已經掌握的事情來進行推斷，我推斷城隍有問題的依據就是——幹達婆解封後不久，剛剛殺掉了一個人，城隍就失蹤了。”

歲寒：“一開始，我們都懷疑是什麽存在襲擊了城隍，將他綁架甚至殺死了，而神人出現了以後，說實在的，我們一直懷疑幹達婆或者阿修羅襲擊了城隍，從而導致了城隍的失蹤。但是事後我再回頭思索的時候，我發現不可能。”

薩拉斯圖一直不說話，終於跟上了思路：“因為他們太弱了？”

蒼陽子被薩拉斯圖一句話點醒：“原來如此……沒錯，他們太弱了……阿修羅連我一個沒編制的普通升仙修士都殺不死，或者說，他身上的能量無法堅持到將我殺死的程度。而幹達婆還剛剛解封，他選擇的第一個進食對象只能是一個非常接近他本體的普通人……這都是力量嚴重不足的表現，而且由於天人五衰，他們並不能利用進食或者其他方法來讓自己更強，而只能長期維持在這樣一個程度上。”

這就好像是一個晚期癌癥的病人，吃頓好的並不能讓他健康起來，又仿佛是一個深度的毒癮患者，一只烤鴨絕不可能讓他瞬間達到特種兵的戰鬥力水平。進食只能短暫地延緩他們的虛弱進度，但並不能拯救他們。

歲寒點頭對隊友們的跟上了思路表示欣慰，接著繼續說道：“沒錯，甚至我通過閱讀那個盜墓賊的記憶，知道那尊阿修羅像是被他們的老大帶走了，說是去找買家，卻沒有了下文……結合蒼陽子你說過的遭遇的黑衣人的形容，不出意外那個黑衣人就是盜墓賊裏面的老大了，阿修羅必須要靠依附在一個普通垃圾人類的身上來尋求活動能力，可見已經虛弱到了何種程度……因此，幹達婆也好，阿修羅也好，他們都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去做所謂的襲擊城隍這件事情。”

歲寒說完擡頭看向了其他幾人，語氣堅定地給出了結論：“因此，城隍的消失絕不是因為誰襲擊了他，而是他主動在躲著什麽……考慮到幹達婆剛剛解封不久城隍就失蹤了，城隍躲著的對象也就呼之欲出了，結合地下墓室裏面失蹤的雕像，我當即就得出了最有可能的一種結論。”

薩拉斯圖用手指敲著下巴替歲寒說出了推論：“最先離開的帝釋天在很早以前就殺掉了城隍，替代他坐上的城隍的位置，依靠城隍廟提供的香火功德得以生存……而他並不打算讓另外兩個人與自己分享這份‘工資’，即使其中有一個是他的侍從幹達婆……而在帝釋天離開以後，盜墓賊進入了墓地，帶走了阿修羅，阿修羅附身在了盜墓賊的老大身上，一邊殺人吃人，一邊四處搜索帝釋天的蹤影……但是帝釋天並不怕他，因為他現在擁有神職，雖然是騙來的，但過得比其他人都好……”

蒼陽子繼續接道：“但在阿修羅被盜墓賊盜走以後，緊接著考古隊也進入了古墓，使得幹達婆也找到了離開的契機——且不說另外兩人都離開了，就說阿修羅離開了古墓封印，以後必然為禍人間，幹達婆認為自己如果能阻止對方，必然會有一份不小的功德……與這份功德相比，吃掉幾個人類就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了，同時，他也必然有想要找到帝釋天的想法。”

歲寒：“但帝釋天並不打算讓任何一個神人找到他——阿修羅且不說，這個本來就是他的仇敵，當初不管為什麽進入同一個墓裏面，就說現在兩人見面也一定是打生打死的結果，帝釋天本來就是靠城隍職司在續命，並不打算把珍貴的功德消費在和仇人打架身上。”

“然而另一個幹達婆，雖然是帝釋天的侍從神，但是那是種族分工，這兩個個體的關系究竟如何還不好說……即使退一萬步，他們確實關系尚可，那麽在幹達婆找到帝釋天以後，對方也必須將通過城隍職司獲得的香火功德分幹達婆一份……這樣一來大大增加了暴露風險，畢竟他是裝得而不是真的，其次那一份小小的香火功德，分了以後還夠不夠活他們兩個怕是不好說。”

跟著幾個同伴的思路，千白樓也覺得自己的思維豁然開朗：“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帝釋天對於那份工資一樣的小小城隍功德仍然有著非常迫切的需要……這就像是一個病人，必須要依仗每個月的工資去買藥活命一樣，一旦沒了工資或者工資少了，他就會面臨生命危險……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即使躲起來也不敢放手城隍廟的香火，否則他緊接著就會有‘病死’的風險。”

蒼陽子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想通了：“而在一座廟裏面，名正言順一直住在廟裏，安排香火並且接受各種香油供奉的，出了雕塑就是廟祝了……而阿修羅既然可以附身在人類身上，作為他對頭的帝釋天也必然有著同樣的能力，因此他在發現幹達婆解封以後，就直接躲進了楊廟祝的身體裏……而他作為神人的位階壓制，也讓我沒法看出楊羊身上有什麽破綻。”

歲寒：“沒錯，所以我立刻去往了城隍廟，而這個時候，帝釋天也通過自己城隍的職司知道我已經殺到了盜墓賊那裏——畢竟城隍管理本城陰靈，多了一個死人，怎麽死的他是有資格知道的。因此他推斷我很快就會找到他，而我也確實找到了他……然後我在城隍廟裏展開靈力，畢竟我作為修煉升仙的妖修，雖然並非本方世界裏面的仙人，但是要短暫溝通這個世界的天界還是能做到的……雖然很吃力。”

這也是為什麽歲寒會跑到城隍廟裏面去放氣勢的原因，他並不是用實力去嚇唬帝釋天——他們四個人全齊的情況下連讓幹達婆多看一眼都做不到，歲寒一個人能對帝釋天造成損傷可能性都不大。他實際上只是借著城隍廟本來作為本城正職神祗的正殿這個特殊位置，放出自己含有仙氣的靈壓，告訴帝釋天——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還是能打兩個舉報電話的。

於是暗殺本職正神，竊取神職的帝釋天瞬間就慫了——去找幹達婆，最多分一份功德出去，要讓歲寒打了舉報電話，那怕是要被一鍋端。

“那麽對方最後要求我們達成的協議……”蒼陽子皺著眉頭提到了最後歲寒答應對方的事情上。

薩拉斯圖卻是面色輕松：“不出意外，大概是想要利用那個阿修羅了……”

千白樓也已經跟上了隊友的思路，想通了一切，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嘆了口氣望向了窗外車水馬龍的城市：“只是大概要苦了這個城市的普通人了……帝釋天答應聯絡幹達婆，接下來已經無法通過竊取的城隍職位來細水長流了，他們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想辦法讓那阿修羅將這個城市攪到生靈塗炭，他們在一舉救世，從而刷一把大功德，寄希望於一次刷到自己能夠回到神界……最好還要把真正城隍的死也栽贓在那阿修羅的頭上。”

蒼陽子聞言也嘆了口氣，然後卻也只是聳了聳肩道：“力所不及，無可奈何……別人死，總好過我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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