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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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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燈籠高高的掛著,映襯著滿月的柔光,落落大方的撒在地面上。

四貝勒府較往日相比,熱鬧了些又寂靜了些。

熱鬧是因為今日是中秋,府裏擺了宴,又請了戲班子、雜耍的。寂靜是因為府裏的主心骨不在,不論是後院的格格們還是伺候的下人們都提不起勁。

魏紫卻不這麽覺得。

她有些新奇的看著府裏從來沒出現過的事物,一時之間竟覺得自己是井底之蛙。

這世界這麽大,她卻從來沒有好好看過。

是花的時候,只能看見陽光和雨露。被人挖走,又輾轉於不同的後院。再後來成為了魏紫,所見之地也只有四貝勒府的後院這麽大。

她所見到的從始至終都只是畫布的一角。

但魏紫是不急的,即便她現在只能看到一角,等到她修成正果時,來去便都如風了。

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能夠耐得住長久修練時光的魏紫又怎麽會是個靜不下心、沈不住氣的。

只是魏紫又不免奇怪起來,其他女子呢,她們終其一生也只不過是從一個院子到了另一個院子,她們會好奇嗎?

好奇這個世界有多大。

“如煙。”魏紫轉頭問正在虛扶著她的如煙,“你離開過京城嗎?”

如煙下巴繃緊了下,說:“奴婢是被逃難來的,家裏爹娘為了養活弟弟將奴婢賣掉了。”

魏紫拍了拍她的腦袋,沒有再說話了。她其實不是很能理解如煙的情緒,但如煙看起來確實不太好,魏紫自認為自己還是比較善解人意的,選擇了讓她靜一靜。

進了宴會廳,旁的都已經在了,魏紫是來的最晚的一個。

耿格格坐在她的上座,將近四個月的身孕,小腹已經微微隆起,穿著寬松的衣物坐下來也遮擋不住。

她一手輕輕托著,一手隨意放著同人說話。

魏紫看了她一眼,低頭端詳著自己的肚子,實在想不出肚子鼓鼓的模樣。

總覺得不會很好看......

時辰一到,菜肴便如流水般的送上來了。

不僅菜色比耿格格宴辰時要好,種類也多,擺在桌子上像是擺出了一朵花,處處都是精巧的小心思。

“今日中秋家

宴,爺和福晉都不在,我托個大,請諸位妹妹們與我一同舉杯,先敬一杯。”宋格格今日沒有上次魏紫散步遇到她時那般有韻味,只是簡單裝扮了下。

這個薄面幾人自然都是給的,紛紛舉杯,魏紫也沒例外,只不過她杯子裏裝的不是酒,而是清水。

本以為菜品已經上齊了,沒想到王嬤嬤又令人送上來兩碗湯,“耿格格,魏格格,這是福晉吩咐的安胎湯,宮裏洪太醫開的方子,今日坐的時間久,二位先喝了安胎湯,後面更舒服些。”

耿格格頓了一下,才道:“多謝福晉好意,她在宮裏都放心不下我們,真是叫我和魏妹妹不好意思。”

說完,便端起安胎湯,小口喝起來。

魏紫聞了一下,沒覺得反胃,才喝下。

兩只空碗放回了托盤裏,王嬤嬤又說了幾句應景的吉祥話,這才退下。

正式開席後,席間也不是非常熱鬧,大多都吃著自己的菜,偶爾才跟身邊的人聊上一兩句。

話最多的,也就是一直說著話的耿格格和鈕祜祿格格,她二人不知何時又好了起來。

“妹妹嘗嘗鵝肉。”耿格格沒有魏紫害喜那麽嚴重,甚至有些吃什麽都香的感覺。

鈕祜祿格格筷子一轉,夾了一塊鵝肉,咬了一小口,不住的點頭:“不知是怎麽做的,跟以往的鵝肉都不同。”

她笑了笑,餘光見魏紫沒怎麽用,揚聲道:“魏妹妹嘗嘗鵝肉,看看可還合胃口。”

魏紫擡眼看了一下,身側如煙夾了一小塊鵝肉放入碗中,魏紫擡手夾起來,聞起來沒什麽便嘗了一下。

不知是火候還是什麽的原因,咬起來有些差了。

她咽下口中的,剩下的放到一旁,不好意思的沖鈕祜祿格格笑了笑。

鈕祜祿格格也不怎麽在意,懷孕的人總是有特權的,她只看著胃口好的不行的耿格格笑道:“果然不同人有了喜事反應也不同,魏格格吃不太下,你瞧你,臉都圓了。”

耿格格喝了一口湯,又漱了漱口才說話:“也不盡然,前頭一陣,我也吃不太下東西,最近這些日子胃口又好了起來,才胖了。罷了罷了,不過是胖些,對孩子好就成。”

她性情也變了不少,以往可不會說這樣的話。

鈕祜祿格格

笑意不減:“胖了也好看呢。”

耿格格不依:“你慣會逗我。”

說完她拍了拍胸口,覺得有些胸悶,側首讓凝冬打下小扇,散散空氣。

......

......

宮裏頭的宮宴一眼看去,山珍海味,山肴野蔌應有盡有。

用的人也一個比一個的尊貴,說起話來也是一個塞一個的好聽。

康熙年逾五十,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的模樣,身形康健,雙目炯炯。

他說了幾句便叫人開了宴。

胤禛同兄弟們坐在一塊,女眷和孩子們都在別的宮殿。

剛安靜吃了幾口菜,胤禎便和胤禟、胤俄一道來了。

“四哥,咱們兄弟幾個許久沒這麽聚過了,弟弟敬你一杯。”胤禎嚷嚷著,也不看胤禛舉沒舉杯,一仰頭,先悶了,

胤禟拍手,笑道:“十四弟好酒量,快,四哥,還楞著做什麽!”

胤禛睨了他們幾個一眼,心知他們來者不善卻仍舉起了杯子,一飲而盡,微微側過酒杯,將空杯底給他們看。

論酒量,他們三個加一起也抵不上他一個。不過是這幾年不怎麽喝了,幾個小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果不其然,胤禟也舉起了杯子,嘴皮子翻的飛快,最後又是要敬胤禛。

胤禛擡手,又是一飲而盡。

緊接著又是胤俄,幾人翻來覆去的喝。

這邊的動靜鬧得這麽大,該看到的早就看到了,康熙也不例外,他掃了一眼胤禎,微微搖了搖頭,並未出聲勸阻。

倒是胤祺,慢悠悠的走了過來,攬住胤禟,道:“小九,過來陪哥哥喝幾個,許久沒見你了。”

胤禟抖了抖肩,把上面的手抖掉,有些發紅的面龐轉了過去,“五哥說什麽呢,前幾日才去你府上吃過飯,快起開,四哥今天開心,我得陪他喝個痛快。”

這可真是......胤祺看了一眼親弟弟,冷笑了下,轉身就走,不搭理他們了。

胤禟暈著腦袋笑了笑,以為胤祺是來給胤禛解圍的,還在想著兩人什麽時候走這麽近了,絲毫沒有想過,胤祺是來給自己解圍的。

“小九沒來?”胤祉看著走過來的胤祺,問道。

胤祺道:“這不明擺著,他要觸四哥的黴頭,誰能攔得住他。”

胤祉遙遙看了一眼正和胤禔說著話的胤禩,露出一個覆

雜不已的表情,感嘆道:“還是小八聰明啊。”

“聰明人也會被聰明誤。”胤祺意有所指,說了這一句就再也不說話了,低頭吃起菜來。

胤禛那邊已經喝了好幾輪,胤禟幾個都上了頭,紛紛坐了下來,他還仍有餘力,偶爾還夾些菜吃。

“幾個哥哥做什麽呢,也不叫上弟弟我。”胤祥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十四也在呢,我說怎麽找不找你,來咱們兄弟倆喝一杯。”

胤禎撇嘴:“我不跟你喝,要喝你跟四哥喝去。”

胤祥挑眉:“十四這就不行了,那行吧,四哥——”

“爺跟你喝!”胤禎拍了下桌子,站起身。

胤祥笑了笑,目光不經意間跟胤禛對視了一眼,胤禛不著痕跡的點了下頭。

等到宮宴結束的時候,胤禟幾個都走不動路了,胤禎更是睡得死死的,直接被擡回去的。

“四哥,沒事吧?”胤祥跟胤禛並肩走著,走到馬車前,問道。

胤禛拍了拍胤祥的後背,笑了下:“我沒事,回去吧,路上慢些。”

他雖然身上酒氣重,但雙目依舊清明,看起來問題不大。

胤祥這才放下心來,一開始他跟著胤礽,不知道胤禟幾個去找了胤禛的麻煩,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好在沒有晚太多。

“那弟弟走了,後個早朝見。”

中秋之後的一天難得休沐,不然胤禟幾個也不敢鬧得這麽厲害。

兄弟二人就此分道揚鑣,各自上了各自的馬車。

胤禛剛進馬車,身上的酒氣就將福晉嚇了一跳,“爺......怎麽喝了這麽多?”

“老九老十還有十四敬的酒,沒喝醉,回去吧。”胤禛輕描淡寫道。

福晉這才反應過來之前九福晉、十福晉還有十四福晉怎麽出宮門時都那副樣子。

馬車動了起來,福晉側過身看向胤禛,見他沒什麽大礙這才又轉過來。

又是一路無言的回了四貝勒府。

胤禛剛下馬車,就見王正撲了過來,“貝勒爺,爺,府裏出事了!”

宛如一陣寒風刮過,胤禛的酒意霎時間就散了大半,他冷聲問:“出了什麽事?”

王正忙將晚間宴會的事說了出來。

一開始,耿格格只是覺得有些胸悶,讓人打了扇子,想散一散周遭混雜的氣息。

可是扇

子越扇越久,耿格格不僅沒有絲毫的好轉,反而難受了起來,她不做猶豫,果斷的站起身,“凝冬,我身子不舒服,去請大夫來。”

她音量不低,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席間的熱鬧氣一下全沒了,所有人都看著面色發白,搖搖欲墜站著的耿格格。

王嬤嬤很快趕了過來,親自扶著耿格格,領著她往外走。

人多眼雜的,不知是誰推了耿格格一把,耿格格腿一軟,直接摔在了魏紫身上,暈了過去。

轉眼之間,兩個懷孕的格格摔到了一起去,正廳頓時亂作一團。

王嬤嬤還算鎮定,讓人扶著兩個格格分別去了兩個廂房,又將府裏所有的大夫都請了過來。

至於太醫,沒有胤禛或者福晉的令牌,她是請不來的。就算能請來,她也不敢隨意去請,今日中秋宮宴,宴還沒散,四貝勒府就請了太醫,著實不像話也不吉利。

胤禛聽著,大步走著,福晉和李側福晉幾近是小跑著跟在他身後。

至於兩個孩子,已經派人送回西苑了。

“如今魏格格和耿格格如何了?”胤禛邊走邊問,眉間隆起一座小山,先前喝下去的酒此刻忽然造起反來,鬧得他胃裏像是有火在燒。

王正看了一眼蘇培盛,一咬牙,道:“魏格格沒什麽大礙,喝幾劑藥壓壓驚便可。耿格格......小產了。”

胤禛忽然停下腳步。

他一停,身後跟著的一大串人也都停了下來,或忐忑或擔憂的看著他的背影。

福晉沒停,她走到胤禛身邊,小心的擡眼看他。

只見那冷峻面龐陰的像是一塊冰塊,滿身酒氣似乎都匯聚到了眼裏,燒的眼底猩紅。

福晉被駭到了,忙不疊的低下頭,緩了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爺......”

胤禛看了她一眼,擡腳往前走。

正院西廂房裏,耿格格已經醒了,她面色白的像紙,雙目空洞洞的,雙手捂著肚子,不發一言。

“格格......先將藥喝了吧。”凝冬急的嘴唇起了皮,帶著哭腔勸道。

耿格格像是一塊木頭,呆呆坐著,什麽人什麽動靜都喚不醒她。

“給貝勒爺請安。給福晉請安,給側福晉請安。”

屋外忽然層層疊疊的問安聲,耿格格也像沒聽到似的。

胤禛沒有進

來,先詳細問了大夫。

為首的就是田大夫,他說起話來從不避諱,此刻也是如實稟報:“魏格格雖然被撞到了,但撞的不厲害,只是受了驚嚇,今晚仔細看著些,不起熱便無大礙。”

“至於耿格格......她的癥狀像是長期服用白魂草所引起的。白魂草性寒涼,常治熱癥,但是不適用於女子,特別是有孕的女子。老朽仔細看了看,耿格格身上只有帕子上才有白魂草的汁液,雖然無色無味,但是遇火便會變藍。”

“啊!”耿格格另一個一等侍女春元聽了驚呼一聲。

胤禛看過去,目光有些不善。

“喊什麽喊,知道什麽說什麽!”蘇培盛斥道。

春元跪下瞌了個頭,說話的聲音打著顫:“那帕子是格格新換的,今日只用著擦了擦臉。因著有喜的緣故,格格什麽都不敢用,除了......除了魏格格之前送給耿格格的生辰賀禮,牡丹精露。”

說完,她就渾身發抖,匍匐在地上。

蘇培盛聽完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有些驚懼不定的看向胤禛。

胤禛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麽。

“爺——”西廂房裏傳來淒厲的哭喊:“求爺為我做主!”

是耿格格,她終於有了動靜。

東廂房卻依舊靜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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