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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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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在郊區近山腳下, 新的別墅區,入住率不高,大多是有錢人買下用來避暑用的——靠山腳涼快。

冬日景色蕭條, 這邊住的人不多。

路西深吸一口氣, 按下了機器閘口, 整個陣法是用現代材質打造, 上面描繪著另一個世界的古老文字,隨著啟動, 發出金屬齒輪吻合的輕微響動。

嚴密合實。

路西期待的看向陣法中心。

魔界。

百年前,諸天神魔大戰, 那場戰爭,神隕落了一大半, 魔王西斯比爾也就此消失,同樣消失的還有手握魔杖的人類謝安——魔王擄回來的人類。

魔界大亂。

神魔戰火紛飛, 損失嚴重,最終魔族與神族協商,退出黑河蘆葦以下, 獲得和平。新任魔王未能服眾,魔族一直內訌, 新魔王吩咐尋找謝安和魔杖, 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一點成果都沒有。

就像是上一任魔王那樣, 突然不見蹤跡。

直到有一天, 魔王的部下發現了一處有魔力的閃動。

如流星劃過, 轉瞬即逝。

“王,查到了,在迷霧森林。”

迷霧森林是精靈族的地方, 諸神魔大戰協商和平時,魔族答應不會踏出黑河蘆葦以上,如果要去迷霧森林,那就是觸犯了和平協商。

新魔王蟄伏太久,找到魔杖,撕毀合約,他還想奪得更大的地盤。

“偷偷前往,去查。”

迷霧森林的邊緣,其實精靈很少來邊緣,這裏是人類和精靈族交接的地方,不過森林設有陣法,加上會讓人產生幻覺的迷霧,人類很少踏足此地。而精靈們也不會穿過漂亮富有靈氣的森林,去往汙糟的人界。

森林的樹木高聳入雲,在偏僻的背風角,有一棟很破舊不起眼的小木屋。小木屋窗戶破爛,用紙和木板釘著,大門也縫縫補補的,一個很小的院子,到處都是臟兮兮,塵土飛揚,乍一看像是無人居住,起碼塵封了二三十年一般。

謝安在這裏住著。

冬日寒風刮著,森林裏光線很差,導致木屋光線更差,一年四季很少能看到光亮,壁爐燃燒著柴火,煙從煙囪飄上上空。

砰的一聲,有東西像是從天而降,砸到他的屋頂上。

謝安臉色一變,看了眼窗外。

森林霧很大,除了霧,沒有別的東西。人也好、動物也罷。沒有。

等了五六分鐘,謝安才從屋子裏推門出去,站在院子眺望屋頂,那裏有個黑漆漆的影子,像是個人——人類是不會從天而降的。

不管死在哪裏,總不能死在他的屋頂上。

謝安爬著□□,上去拽著屋頂的人腳,本來一動不動死了的人,突然翻身,一把手抓住了他。謝安嚇了一跳,差點從□□上摔落下來,扶穩後,對上那個人的眼。

“我終於找到了你。”

謝安怔楞了很久,對方說完像是強弩之末,再次暈倒過去。

西斯比爾回來了……

這是半個月前的事情,西斯比爾從天而降,砸壞了謝安木屋的煙囪。這半個月來,西斯比爾和謝安關系很覆雜,謝安收留了西斯比爾,幫對方療傷、找草藥。

西斯比爾身上有撕裂的皮外傷。

謝安過的並不好,身子消瘦,兩頰凹陷,手指粗糙、皸裂,很長時間喜歡守在壁爐前發呆,頭發亂糟糟的綁在腦袋後,眼神除了那天再次見面時光亮,多數都是渾渾噩噩的。

不像活著。

“我們的兒子叫謝燭寒。”

謝安眼神動了,看向西斯比爾。西斯比爾裹著一張皮子,樣貌依舊英俊,不由勾起了久遠的記憶,他被壓在男人的身下,沒日沒夜的受盡了羞辱,後來有魔族人告訴他,可以偷走魔杖,放他自由。

他太恨西斯比爾了,想要報覆,對才滿月的兒子下了詛咒。

兒子和西斯比爾都不見了。

謝安以為自己痛快高興了,可他沒有,取之而來的是空虛、寂寞、愧疚……後悔。像是瘋長的草一樣,後悔成了他的全部。

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偷走的魔杖,趁亂逃走,隱居於此。日覆一日,他發現自己不會變老,他已經不是人類的——真正的男人人類是不會生孩子的。

腦子裏全都是兒子的點點滴滴。

謝安像是贖罪,自我折磨的茍活在這個木屋。

“他沒有死?”

“你終於跟我說話了。”西斯比爾想碰碰謝安的頭發,卻想到這個人那麽恨他,便沒有動手,“兒子沒死,但快了,他快死了,他有了喜歡的人,你知道,像我一樣,喜歡什麽,會不擇手段去奪取的。我們不會輕易罷休,除非死亡。”

古井無波的謝安,眼裏冒出了火。

“不會的,他不會死的,你把他放在哪裏了?比爾,是我偷了你的魔杖,是我害你戰敗了,我後悔了,我後悔對兒子下了詛咒。”

對兒子後悔,那麽我失蹤了,你後悔了嗎?

西斯比爾想問,嘴上卻說:“他在另一個世界,需要打開時空之門,魔杖在哪裏?”

謝安已經無所謂西斯比爾是想要魔杖,還是真的想救兒子。如果拿了魔杖,要殺了他,那就殺吧,他早該死了。

指著壁爐熊熊燃燒的大火。

魔王的部下趕到時,迷霧森林上空巨大魔力的波動,攪得天空昏暗。

親眼看著上空,那個熟悉的身影。

魔王部下噗通跪倒在地,“是王,是王,王還活著……”

“還有王妃。”

魔王和王妃消失在天際的旋渦。

齒輪吻合,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路西面露激動,“是不是打開了?”

“小王子,這是正常波動。”凱裏像是在逗小朋友玩。

路西也不氣餒,還沒真的結束,雙眼期盼的看著陣法。

陣法越轉越快,耳邊是冷冷的風,還有青草的味道。

“我聞到了,哥,我聞到了冷風、青草的味道,是不是打開了?”

“你錯覺吧?”榕清什麽都沒聞到,覺得是弟弟太想打開陣法,產生的幻想。弟弟離陣法那麽近,齒輪轉動多少會有風的存在。

路西真的覺得好像就打開了,激動說:“哥真的——”

話還沒說完,陣法中間霧氣繚繞還有霹靂巴拉的雷電閃爍。

榕清想也不想,一個瞬移過來,護著弟弟到背後,塞西爾幾乎同時擋在了陣法前。凱裏怔楞後,渾身因為面前的場景,顫栗不已,“真的開了,真的開了。”

“還不確定打開了哪個世界的門。”榕清面容嚴肅說。

並沒有教授和弟弟的激動興奮,在宇宙,凱裏說的平行世界,找到回家的路,幾率是億萬分之一。二十年前,父母以為打開了時空之門,結果父母、族人死了,弟弟失蹤。

而現在,誰知道從那扇門裏走出了什麽怪物。

“塞西爾,叫護衛隊。”

榕清冷著臉吩咐。他們借居這個世界,如果惹下了什麽麻煩,有責任替這個世界清理幹凈。

護衛隊很快進來,封鎖了整個別墅,嚴陣以待。

“西西,去安全房。”

“哥。”路西知道大家這樣怕什麽,怕來的不是友人,而是敵人。怕拖哥哥後退,可讓他去安全房待著又擔心,“我就留在這裏,我站在後面,要是出危險,我在跑。”

亮光越來越亮,刺眼的白,冷霧和青草的味道。

弟弟說的沒錯。

像是被撕裂開,霧氣中有兩道身影。

路西看清某一人後,驚喜連連道:“哥,別開槍,是謝燭寒的爸爸。”

西斯比爾沒有死。

高大的身材,懷裏還有個人,被黑色鬥篷裹著,對方粗糙的手掀開鬥篷,露出一張消瘦病態孱弱的臉,眼睛很大很亮。

“兒子——”

對方和路西雙眼對上。

路西楞了下,看向哥哥,誰啊?爸爸嗎?

父母屍體是榕清親手埋葬的,怎麽可能是父親。

西斯比爾嚴肅古板的臉帶著微笑,“安安,他不是謝燭寒,他是謝燭寒愛的人。”

安安?這麽親昵的稱呼。路西知道了。這是謝燭寒另一位父親。

時空之門還開著,凱裏詢問要不要關掉,但要是關掉,以後很難找到另一個世界的門。在極短的時間,凱裏已經明白了,為什麽大門會打開,還準確找到了,因為這兩個男人與家主認識。

也是魔界的,可能會魔法,用華人的話就是裏應外合。

如果關掉,以後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暫時先別關。”西斯比爾跟榕清說:“我會設定一個結界,不會有人闖進這個世界。”

魔杖在手,西斯比爾的魔力已經恢覆,甚至更甚。

對榕清來說更好,他需要思考,需要問問族裏其他人,這是個大事情。

“大爸爸,是不是爸爸來了?”

豆包豆糕坐在房頂上,遠遠就看到了車輛往莊園的方向駛入。

今天大爸爸教他們飛起來,弟弟已經學會了,豆包怎麽都學不會,很苦惱的撐著臉頰坐下來嘆氣。謝燭寒便停下教學,陪著兩個坐在房頂一起玩,還讓管家送上了淋著藍莓醬的松餅。

豆包的煩惱一掃而空,小手握著松餅,啃得認認真真,每一口吃的很仔細。

一人只有一小只餅。

依依不舍吃完就看到了外面的車。

謝燭寒目光放遠,看到了車裏的少年,後面的車——

臉色一變。

“大爸爸怎麽啦?”豆包好奇問。

“那個人怎麽會——”

豆包還要問誰呀,弟弟給他比噓,小聲說:“好像是爺爺。”

“你怎麽知道呀?”

“因為大爸爸說‘那個人’。”

豆包瞬間明白了,他和弟弟之前也叫大爸爸‘那個人’的。

他們果然是親親的父子呀。

之後的事情有點亂,豆包豆糕見到了爺爺,還有漂亮伯伯也來了,還來個一位瘦瘦的叔叔,大家都不說話,豆包豆糕叫完人,發現瘦瘦的叔叔眼睛紅了,盯著大爸爸看。

“伯伯第一次來這裏,豆包豆糕帶我和伯伯去逛逛吧。”路西說道。

兩只立即放下一頭問號,帶著爸爸和伯伯塞西爾叔叔去玩,後面可好玩了。

別墅中。

謝安紅著眼死死地咬著唇,忍住了眼淚。

太像了。

像西斯比爾,也像他。

這是他的兒子。

不用語言說明,謝燭寒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

“你要我死嗎?”謝燭寒認真的詢問。

像是對方說要,就把生命還回去。眼底是一片的冰冷,沒有活下去的欲望,仇恨、決絕,可說完,心臟的跳動,牽掛著絲絲的疼痛,想到了少年,想到了豆包豆糕,身上的冷和恨意漸漸褪去。

“對不起。我不能給你我的生命,除了這個,你要什麽我都可以還給你。”

他的生命是少年的。

謝安潰不成軍的哭泣,“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直後悔,我一直後悔對你下詛咒的,對不起。”

如果沒有遇到少年,這條生命謝燭寒並不在意,對於兩位父親想挽回,或者後悔愧疚,都不能消掉成長途中的殘忍記憶、冷漠對待 。

可他遇到了路西。

他很想活下去,很想和路西一起活下去。

詛咒解除了。

謝燭寒睡在床上,眉宇松散開,很平靜,像是做到了什麽夢,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謝安蜷縮著身子,想碰碰床上的兒子,可他不敢。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小寒他就拜托你照顧了。”謝安小聲對少年說。

這位少年有一雙很漂亮清澈的眼睛,他已經知道了,兒子喜歡這位少年,他們還有兩個孩子,他做爺爺了。可他不配。

“謝燭寒是個很善良心軟的人。”路西想想,“或許哪一天,他會接受你的。”

謝安本想說,不可能的。要不是因為小寒喜歡少年,是不打算讓他解除詛咒,不想欠下他的任何東西,連那條命都不稀罕。可現在小寒接受了,他很在乎、珍貴這位少年。

或、或許,有幾分希望的。

謝安離開了,西斯比爾也跟了出去。

路西站在床邊,太板板正正的,有些累了,便脫了外套褲子鉆上了床。

謝燭寒的床。

還是以前的味道,冷冷的像是積雪,又帶著幾分清新的冷冽。很好聞。

路西側躺著身,望著謝燭寒的側臉。

過了許久,迷迷糊糊的也睡著了。

在這個人的身邊,他總是入睡很快的。

傍晚的朝霞布滿了窗外,謝燭寒已經醒了,胸口沈甸甸的,低頭一看,是一個黑發軟軟的腦袋——少年的。

鉆心的疼沒有了,只有平靜,還有絲絲的甜。

這種感覺謝燭寒從未有過的體驗。

像是抱著珍寶,心裏的珍惜更甚。

沒有疼痛,炸裂,痛苦,只剩下溫暖和幸福。

“你在幹什麽?”路西醒了,聲音軟乎乎的。

謝燭寒低頭詢問:“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路西沒回答,而是擡頭對上謝燭寒的眼,過了很久,語氣驕縱說:“什麽關系你就親我。”

謝燭寒低落,少年還未原諒他。

“不是說追我嗎?”

“恭喜你追到我了。謝叔叔。”

時隔了四年,誤會消除,隔離下的只有深深的牽絆與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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