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鬼兵隊重新與春雨會合。對阿伏兔提出讓她留下好好養傷的建議，千春選擇了婉拒。她決定要跟著鬼兵隊行動，無論阿伏兔怎麽說都不願意改變主意。

“你這樣真的好嗎？我認為你們需要好好聊聊，團長他心裏其實是怎麽想的，你應該也知道。否則，你也不會活下來了。”阿伏兔頭疼地看著千春，這兩個人都頑固得要死，誰都不肯先低頭。他本以為昨天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會讓千春有了動搖，誰知道她倒是變得更冷靜了，仿佛已經作出了取舍。

聊聊？

千春搖頭：“沒這個必要了，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段時間。我想，我也該再好好思考一下我和他的角色定位到底該是什麽。之前是我想得太理想了，也許現實比起我的想象要殘酷許多。”

“你想要放棄嗎？”

“誰知道——”她拖長了聲音，說出了阿伏兔意料之外的答案。他以為她的答案無論何時都會是確定的。她活動了一下肩膀與脖子，熬夜琢磨了一晚上讓她感到疲倦。

她的語氣世故又無奈了起來，“兩個人都是相愛的，那又怎麽樣？兩個相愛的人就一定會在一起嗎？這可不是童話故事啊。我們所要維護或是追逐的東西太多了，愛情，有時候也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

這樣的話語令阿伏兔擔心了起來，莫非神威的行為讓她失望了？她現在真的想放棄了？

“灰心嗎……？這倒沒有。難過卻是有的。”看千春已經猜出他在想什麽，“他昨天問我，在他與大義之中，我會選擇哪一樣。我會選擇大義，毫不猶豫的。看啊，在我心中，愛情並不是最重要的呢。兩年前的我是這麽想的，現在我的想法也依然沒有變。”

阿伏兔發現，她的語氣愈發地沈穩起來，眼神雖透著一點兒疲憊，卻也清明了許多。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她又長大了一點兒，愈來愈往一個靠譜的大人發展。而另一個小子呢？大概，在處理感情方面上，還需要閱歷的磨練吧。

“先分開一會兒吧。我認為，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她擡頭看了看時間，微微一笑，禮貌卻又巧妙地堵住了阿伏兔接下來想說的話，“時間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她的腳步不緊不慢，不輕不重，看得出她的內心是平靜的。

時光會把棱角一點一點磨去，再怎麽尖銳的人，也會有變得圓滑的一天。時間從來都不會為了誰而停留，人也一樣。他們所能做到的，只有各自以各自的速度前行著，偶爾會有交集，然在這擁有抱負的年輕歲月裏，並不會重疊太久。

畢竟，他們各有自己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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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千春的中途加入，高杉晉助並沒有多說什麽，反正她到底在哪邊，對他來說也沒有多大的幹系。不過，千春卻是很高興的。她喜歡和高杉晉助相處——這個人身上時常流露出的睿智令她覺得無論自己的話說得多難懂，他都能馬上找出重點，並一針見血地提出自己的見解。

她開始理解神威欣賞高杉的原因了。

“高杉君，你為什麽會走上這條道路呢？”她其實更好奇他與椎名的故事。然而對人際之事遲鈍如她，也發現那是他碰不得的逆鱗。左思右想，她也終於想到一個他也許會回答，自己也很想問的問題。

“只是想破壞這一切，這需要什麽理由嗎？”

聽著他的嗤笑，千春緩緩地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會沒有原因呢？我啊，也是見過那些真正發起瘋來的野獸的。你和他們並不一樣，它們的雙眼渾濁，甚至連自己也忘了。而你，明顯是沖著某個目標去的。”

“哦？是這樣？”他忽然高聲笑了起來，“真是有趣的解讀。”

這種虛實不明的答案叫千春一頭霧水。和高杉會合前往伊賀的內海伊澄經過，順手將她拉走。他一邊拉，還一邊嚴肅地警告她：“你要是無聊就來找我說話，少和高杉接觸，會被傳染中二病的！”

“……”其實她覺得他也有一點。這種事她應該說出來嗎？

見她一臉無語，他收斂起來，不再開玩笑，“高杉的性格就是這樣，他的話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他不是個喜歡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完全暴露在他人面前的人，現在能理解那種家夥的大概就只有姐姐吧。其實，他們本來是夥伴，擁有同樣的想法，走在同一條路上。”

“只不過到了最後，他們還是出現了分歧，各自選擇了不同的道路。”

千春不由得摒住了呼吸，緊張地盯著內海伊澄，用眼神催促他快點說下去。

“他們兩個都是那麽驕傲的人，當然不會為了出現分歧這種事情而萌生停下腳步的想法。倒不如說，因為相處了太久，太懂得對方，所以才能比任何人都理解對方為什麽會選擇那一條路吧……

當然，傷感這種事也會有的，姐姐時常叮囑我，讓我有空就提醒高杉一些小細節，說是她不在身邊，那個人肯定就疏忽了。她也說過丟下他一個人走了很抱歉，然而我並不覺得她後悔了。

就我個人而言吧，在漫長的人生中，分離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感情再好的人也會分開啊。可分開了又不代表不再見，各自做的選擇不同，我想應該也是同理吧。”

“太好了——！我也是這麽想的。”千春莞爾，聽到別人的意見與自己的相同，她總算松了一大口氣。剛開始做出這個決定時，她的內心依然會忐忑，總覺得是不是自己太悲觀，就連一點兒機會都不肯留下。現在聽了內海伊澄的話，雖還存有些傷感，但真的已經能夠堅決地做出取舍了。

內海伊澄覺得哪裏怪怪的，也不知道自己說中了千春的心事，更不知道自己竟在無意之中給提督大人的感情道路添了最大的一份堵。既然已經八卦到這種程度了，他也不在意多給千春科普點事兒。

“你也察覺到了吧……”他有意無意地壓低了聲音，“那個大齡中二病暗戀我姐。其實這也不算什麽秘密了吧，大家都看得出來，不知道的估計就只有我姐。別看她好像很聰明，其實在這方面挺遲鈍的。其實我想說的是，我發現你們女生在這方面普遍都挺遲鈍的……哦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哦其實也沒什麽……”

內海伊澄語無倫次，明顯已經淩亂了。

“內海君，你先冷靜一點，慢慢說不著急。”千春用兩只手比劃著，慢慢地引導他，“來，深呼吸……呼、呼、吸……呼、呼、吸……”

“……小千春，你以為我是在生孩子嗎？”內海伊澄無語。

“男人啊，在追女孩子的階段都必須付出生孩子五分之一痛楚的代價呢。你比起生孩子還madamadadane。”千春壓了壓根本不存在的帽子，輕蔑一笑。

“什麽鬼啊，不要在這種嚴肅時刻盜梗！說好的心靈雞湯風呢，畫風突變啊！你這樣讓我怎麽問得出口！”內海伊澄咆哮，爾後翻白眼望天，無力扶墻道：“啊……啊……！現在才發現女孩子的心思其實都難猜得很。我問你哦，如果你碰上一個女孩，你有時候覺得她應該是喜歡你的，可你無數次暗示她都無動於衷。你到最後還是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歡你，那你該怎麽辦呢？”

“去告白吧，內海君。”千春向前走了幾步，伸了個懶腰，又回頭看向內海伊澄。她如今眼中的清明寧靜，是經過多次的生活磨練而沈澱下的。這樣的少女，五官已經比幾年前要長開了不少，也能夠被稱為漂亮，然而站在椎名真葉身邊依然是會被比下去。然而，千春的光芒卻絲毫不遜色。

“畢竟是這樣美麗的心情啊，得讓她知道呀。”她在微風中扶著發輕笑。

她的光芒，像懶洋洋的春日陽光，不毒辣不耀眼，卻總能讓人心生暖意。

內海伊澄一怔，直起身來，鄭重道：“如果這一次我能活著回去，我會跟她告白，不管會不會失敗。”

“要加油呀。”出於女性的直覺，千春總認為內海伊澄所喜歡的人也是喜歡著他的，他們一定能獲得幸福吧。這樣美麗的花朵，若是在經歷風雨之後的晴天綻放，一定會更為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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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伊賀的春雨艦隊令伊賀的忍者們神經繃到極點，然而這緊張的氣氛也彌漫在飛船上的每一個角落。千春依舊是坐在飛船的最高處觀戰，安靜地看著高杉與服部對話，看著服部被鬼兵隊的人兵刃相向……以及，飛船上的所有炮門全數爆炸，造成無數人員傷亡。

她也被逼著跳下來，單手捂住口鼻，在爆炸中產生的濃煙裏前行。她隱約看到了高杉的衣服，還有高杉身後……的人影？！

“啊啊，能讓多少人當墊背前往地獄呢？就讓你們見識一下，犯下暗殺將軍之天下大罪的人該有的風範吧！歡迎來到……忍者的國度！”他的尾音明顯往下壓，帶著地獄陰冷的氣息。然而，用背對著這樣危險敵人的高杉，臉上並無懼意，反倒是饒有興趣地勾起了嘴角。

戰局，一觸即發。

她沈沈嘆氣，於情，她是不願看到這兩個人打起來的。

“餵，夕樹家的妹妹，如果你有機會看到明日香，就替我向她道歉吧。我啊，恐怕沒有機會再幫她收拾殘局了。”

——夕樹妹妹。

伴隨著這個稱呼而向她襲來的，是十五歲時的美好記憶。

望著他殺敵的背影，千春心裏有點兒堵，“……才不會替你傳話，你要是有什麽想對千夏說的，就自己去說。”這個男人啊，是已經做好永遠不會再見的準備了吧。

“這好歹也是我第一次拜托你做點什麽，你怎麽能拒絕我。”說完，服部全藏也不再分心與她說話，而是投身入戰鬥之中。

千春咬著唇，思考著自己是該繼續觀戰還是倒戈幫助服部全藏。說實話，兩邊的做法她都不算認同，然而她無法眼睜睜看著服部全藏去送死——就好像如果戰局調轉，是高杉遇到這種事情，她也不會放任高杉一人陷入危險。

對她來說，這兩個人都被她劃入“朋友”的範疇了。

她舉棋不定時，數十個□□在附近爆炸。她聽到風中不尋常的氣流聲，敏捷地閃開飛向她的苦無。待煙霧散去，她才看到出手的居然是幾個忍者。他們雖人少，實力卻很強，接連殺了不少鬼兵隊的人。

“踏雪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說話的是從第七師團跟來的人，聽到千春要跟鬼兵隊一起行動後，他們主動請求要跟隨她，想與她一起尋找夜兔族的新出路以及探索和平改革方式。為首的便是之前在甲板上和她說話的人，人數也不多，只有十來個，卻也讓千春很欣慰。至少，夜兔族裏還是有想努力克制嗜血本性的家夥啊。

她沈思片刻，徐徐開口道：“你們先去查看逃生艦的情況，在我看來，這艘飛船撐不了太久了。先不管哪邊才是勝方，最重要的是讓可以活下來的人活下來。”

從前幾日的親身經歷以及從前了解到的一些知識看來，被這樣用炸藥或者子彈在高空上爆炸了這麽多次，即便規模都不大，但次數太多，也會容易造成危險。況且，要是在飛行的期間碰上什麽氣流，又或者說突然有別的飛船向他們發動攻擊，他們的處境都十分被動。

禦庭番眾和鬼兵隊都無暇理會這些，那只能由她來管了。

“是。”

他們聽從她的吩咐，分頭開始查看逃生艦的情況，還有幾個人去控制室，盡量使戰火不要波及到那邊。

“不動手也不勸架，在雙方都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居然還有心思考慮全員的安全問題，您還真是個奇怪的存在啊，踏雪大人。”

居然還有一個人留下，而且是第七師團中罕見的女性。

“也許。”千春攤手，“禦庭番眾和鬼兵隊，那邊我都不能說他們的做法是錯誤——都不過是想守護自己的信仰。但我也並不完全認同他們的做法，因此只能觀戰。”

“聽說大人從前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啊……”她苦笑，“是，我以前是個滿手鮮血的殺人魔。只是，以後不會了。我已經堅定了我要走的道路，對從前犯下的過錯，我會好好贖罪。”

“……過錯？”那個女孩聽了她的話，笑了笑，便不再說什麽。

千春覺得這個女孩有些古怪，又說不出是哪裏古怪。見女孩不說話，她也沒有主動搭話，而是繼續觀察飛船上的動向。

“踏雪大人，不好了！您快看，那邊是不是敵方的飛船，準備向我們攻擊？”

在她不遠處的女孩突然驚呼了起來。

……這個時候來援軍？

千春的眉頭緊皺，立即躲開一些不小心掃到她的“流彈”，小跑到女孩身邊，靠著護欄探頭望去——

似乎有誰從她背後推了她一把，她下意識地緊抓護欄想重新站穩，然而護欄竟突然斷裂，她整個人向外栽去。

外面，是距地面六千米的高空。

在她以為自己要掉下去時，又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謝……”她擡頭想向對方道謝，卻見那女孩突然露出了不懷好意的表情。也許是身處高空，千春覺得自己的身子在發冷。這種感覺真讓她不舒服。

“餵，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也就只有那些無聊的蠢蛋會崇拜你，真是不懂啊，提督大人為什麽會重視你呢？明明像你這種異類，就應該早些死掉，免得你把我們夜兔族的臉全都丟光！不想戰鬥的夜兔族只能是懦弱的廢物！”

那人大笑著松開了她的手。

一切都顯得太過突然了。

“再見了哦，踏雪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遭小人陷害英年早逝，全文完，祝大家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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