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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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BGM：《Snow Flakes Love》
這個是自動播放噠，不喜歡的可以停掉
=_=BGM好像播不出嚶嚶嚶TVT昨晚在網審今早爬起來改
與小紫交談過的翌日下午，牢房裏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如果你想好好活著，最後就識相點，乖乖的別掙紮也別出聲。”為首的男人右眼下有一道十字傷疤，模樣兇神惡煞，看上去就覺得不是什麽好人。千春記得這個聲音，他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個“大人”。
在他們進來時，千春正用手指在地板上寫寫畫畫。
聽到動靜，她便停下手中的動作，沈著一雙紫眸淡定地與為首的男人對視。她眼中隱隱浮動的、用冷漠隱藏起來的熱烈戰意讓那男人心底一寒。隨即想到她的雙手雙腳都被拷著，且一個女人再怎麽厲害也不能敵過好幾個夜兔族男人，才慢慢放下心來。
在外人面前，她總是這副冷漠又好戰的模樣。
“提早來了啊。”她久違地站起來，活動了活動肩膀，似乎一早就知道對方的用意，“不是要讓千春跟你們走嗎？還楞著幹什麽？”
她過於淡定的態度反倒讓對方猜疑。
“你知道我們的存在？”
“那天晚上的對話我全都聽到了。”
“什、什麽？！可我們明明……”
“你真煩。”她冷冷地橫了他一眼，“如果那點小把戲對千春有用，神威也不至於要在千春中毒下肢麻痹時才能抓住千春。”對不相幹的外人，她一直都是這一種疑似高冷的態度，導致外界給她的傳說越來越牛逼，越來越傳奇，越來越……不切實際。其實一切並非她本性如此，而是她認為記住這些路人甲乙丙丁簡直就是浪費腦容量，且既然是不相幹的人，用太熱絡的態度和對方對話也沒必要。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不對！既然你都知道我們的計劃了，為什麽還要跟我們走？你和神威那小子不是情侶關系麽？你不會是故意裝作順從我們的吧。”
千春豆豆眼鄙視他道：“……他都把我弄成這樣了我幹嘛還要顧他死活。那種混蛋，永遠有多遠，他就死多遠去吧！”這一番話，倒真的是發自肺腑，說得格外真切，叫人挑不出毛病。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虐戀情深？相愛相殺？
千春在對方的指使下相當配合地蹲上了餐車，又親眼看著這幾個大老爺們用一塊土到發指的花桌布把餐車遮住，任憑對方裝作送餐人員將她推到未知的地方。
其實也並非未知。
千春的態度會如此淡定，那是因為早在昨日晚上，她與小紫就商量好了對策。小紫猜測因為他們已經洞察出小紫起了疑心，所以他們最晚會在第二天晚上動手。而要把千春送出去，一定是坐逃生飛船。為此事，小紫還特意問了千春會不會駕駛小型飛船。
千春自信地拍拍胸脯：“這個絕對沒問題。”她以前跟著傭兵團們在宇宙飛來飛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是試過駕駛中型或是小型飛船的。當時大叔們的意思是小姑娘遲早也會獨立，看她總蹲在一邊不說話也好像怪無聊的，幹脆就讓她多學一門技能。
沒想到這項技能會在這裏派上用場。
“那就好。我在你的衣服裏別了通訊器。你上了飛船之後，就想辦法套話……或者說直接問吧。無論問沒有問到，等飛船開出去之後，你都想辦法把他們解決了，然後……去哪裏，你自己作決定。”
小紫苦思冥想後，還是把決定權交給千春。
“手銬腳銬我會幫你打開，可你在問話之前必須裝作仍是被拷著的樣子。”
千春懵懂地點頭：“嗯，千春知道了。”她糾結地拔著自己的頭發，嘴裏一直念叨著“留下來、不留下來、留下來、不留下來……”
小紫眼角抽搐：“別拔了餵，你不會是想這樣決定你留不留吧？別說等你決定好的時候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你要是都拔光的話可就成了禿子了餵！”
禿子？像星海坊主那樣的嗎？
千春手中的動作一僵，不停地狂搖頭——才不要變成那樣！
“切，真蠢。”小紫伸手，用力地按了按千春的頭，“我把問題拋還給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這種笨蛋最好別回來，宇宙這麽大哪裏涼快哪裏待著吧，在背後默默註視團長大人的人，我一個就夠了。”
“小紫……”
“叫什麽叫，在對方行動之前安靜地給我蹲著，知不知道？！”
“是！長官！”
後面小紫又交代了幾個細節，都是諸如讓她表現得自然一點，不要讓對方懷疑之類的意思。千春乖巧地應下。她知道自己不擅長說謊，說的多就錯的多，於是幹脆盡量保持沈默。
他們果真把她帶到了飛船的緊急逃生出口。
“你們趁現在把這丫頭帶走，最重要是快。記住，她人在我們手上，就沒什麽好怕。”那位傷疤男大人吩咐了兩個手下將她帶上逃生飛船。在他們的驅趕下，千春踉踉蹌蹌地走上飛船。小紫說她只管上飛船，想辦法套話，套不到也沒關系重點是取得飛船的控制權，剩下的她有辦法解決。因此，千春一路上都在琢磨小紫所說的解決辦法到底是什麽。
小紫之前說，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前，她不能鏟除這些叛黨。現在她又說有解決辦法了，那麽就是說她已經想到了給他們治罪的理由？那這個理由是什麽呢？千春百思不得其解。
“有問題的人果然是你。”此時，從陰影處緩步走出的小紫雙手環胸，倨傲地擡起下巴，“也難怪團長和阿伏兔先生一直不肯重用你，你實在不是一個忠心的部下。”
包括千春在內，所有人都被小紫的突然出現打了個措手不及。
“快快快，先把這丫頭帶上去。”害怕小紫的出現會打亂計劃，也顧不得讓千春慢吞吞地自己走上飛船，那兩個人索性扛起千春，直沖進船艙。
傷疤男警惕地審視著小紫。
小紫在第七師團到底還是屬智囊派與外交派，戰鬥力僅是中等偏上。況且，小紫身邊空無一人，如果只是對付她一個人，那他們綽綽有餘。再多活捉一個小紫也未嘗不可。
“一個人來應戰，小紫大人真是好膽量。”傷疤男故作淡定地試探道。
小紫挑眉，冷艷高貴道：“對付你們這種雜碎，我一個就夠了。”
傷疤男暗喜。很好，看來小紫真的是一個人來的。但小紫不像是這麽蠢的人，唯恐有詐，傷疤男仍是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暗暗地打手勢示意剩下的手下偷偷走位，將小紫包圍起來。
“擅自把重犯放走，你們真是好膽量。”
“這個丫頭是小紫大人的情敵吧？我們只是在幫小紫大人把她送走而已。如果你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們還是可以……”
“笑話，我有說過讓你們多管閑事嗎？分明是你們聯合了其他人，想對付團長吧！”小紫眉頭一橫，“有我在，你們休想得逞！我絕不會讓你們有那麽一絲機會傷害團長大人！”
“你這麽喜歡他，他還不是把你當路邊一顆小石子，你為他做這麽多，值得麽？”
小紫冷哼：“值不值得是我說了算，我覺得值得就值得。說，誰是你們幕後的人。”察覺到自己的周圍已經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小紫皺緊眉頭。
“這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傷疤男獰笑，手一揚，他的手下們皆舉起武器，“小紫大人，我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如果你肯乖乖束手就擒那就最好，畢竟我們不想傷你。”
“你這麽公然對我露出本性，就不怕我告發你嗎？”
“怕什麽。現在在這裏的都是我的人，只要我們都死口否認，你又沒有證據，你也不能拿我們怎麽樣。倒是你，如果表現得太針對我們，恐怕會招來公憤。”傷疤男得意至極。就算小紫成功脫逃了，他們還是有這一條後路。更何況，他們就沒想過能讓小紫成功逃脫。
“誰說我沒有證據？”小紫步步逼近傷疤男，“最好的證據，不就在我的手上嗎？”她一手抓住傷疤男，不料被對方反手抓住了右手臂，整個人都被傷疤男緊緊鉗住。
“現在到底是誰在誰的手上啊，小紫大人？”傷疤男得意洋洋。
千春留意到，小紫沒有帶傘。
沒有帶武器的意思就是……小紫根本沒有打算反抗。小紫是故意讓傷疤男抓住的！
仿佛一下子想通了什麽，千春掙紮著想下飛船，然而飛船的大門已經關上，正在慢慢飛起。她用力拍打著窗戶，可惜的是飛船的窗戶用的是特殊材料，即使是力大無窮的夜兔族也沒辦法打穿。
小紫……小紫她的辦法是……
“我說，你們的野心還真是大。居然敢覬覦團長大人的位子？被我識破之後，還想殺人滅口。意圖謀反兼殺害第七師團要員，不知道這一條罪足不足以讓你們送命？見證者們應該要到了吧。”
小紫的臉上，徐徐綻放出一個甜美的微笑。這是她最後的笑容，送給她最愛的人。
她的左手突然憑空出現了一把手槍，應該是她一早備好的。
在所有人都為她那番話所怔住時，她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
密閉且安靜的空間裏，這一聲槍聲顯得格外明顯。
手槍被甩在地上，發出沈重的一聲悶響。現在要是有人進來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是傷疤男等人將小紫團團圍住，然後向她開槍。
在一片死寂中，真正開槍的人帶著她最後的笑容，倒在了禁錮她動作的傷疤男的懷中。傷疤男一抖，她便直直地往地上摔去。她的頭部血流如註，美麗精致的五官被鮮血模糊，顯得相當駭人。
千春捂住嘴。
隨著飛船越飛越高，她已經越發地看不清小紫的臉。只記得小紫最後露出的那個笑容，一定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笑。
小紫說她是不會忤逆神威的，但千春讓她破了例。所以她會把自己身上的某樣東西作為贖罪賠給他，以表示她是第一次忤逆他，也是最後一次。
於是，她就把命交了出去。
<<<<
“我和我的妹妹，在旁人眼裏就是灰姑娘和惡姐姐的故事。從表面上看，柔弱無害的她一定是受害者，而囂張跋扈的我絕對是壞人。這就是所謂的‘愚蠢的好人’，他們永遠相信親眼看到的，以為伸張正義打壓‘壞人’就是好事。他們對小白兔噓寒問暖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她背地裏還有另一張嘴臉。”
當晚，在說出“讓我好好考慮”之後，小紫沈默了近半小時，背對著千春負手而立。
“我恨她。”
“這種憎恨深入骨髓，無論她做多少補償，我都不會原諒她！到死也不能！”
小紫轉過身來的時候，千春嚇了一大跳。她從未見過小紫露出這種怨恨又可怕的表情。小紫的雙眼已是充血狀態，雙手激動地揮舞著，說話時更是帶著鋪天蓋地的怒氣，每一個尾音都鏗鏘有力。
“是她毀了我的母親！她還順便毀了我的繼父。哦……還有一個人。”小紫冷笑，半天才道出那最後一個人的身份，“還有她自己。”
千春疑惑地瞪大了眼。
“她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女人！神經病！她放了一把火，打算把一切都毀掉。可她失算了，我剛好躲過了這一劫。你看啊，她那麽討厭我呢，和我鬥了這麽久呢，到頭來我卻沒有死。多好笑。”
小紫笑著笑著，竟笑出了眼淚。
一切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她還能清晰地想起那日她看到家園被燒成焦黑一片時的震驚，以及那三具早已無法辨別身份的屍體。據說，小白兔臨死之前還在死死攥著什麽。只是那東西也隨著這場奪去了一切的大火，化成了灰燼。
小紫知道那是什麽。
那一定是小白兔生母的照片。
縱使再怎麽恨小白兔，小紫也不得不承認，小白兔很愛她的父母。這一種愛，在她看到父親娶了別的女人後徹底扭曲。在小白兔眼中，父親只能夠愛她的母親，不能去愛別的女人。她無法理解小紫母女的出現是怎麽一回事。於是她表面上選擇妥協，私底下卻一直在對付小紫。然而，愛與恨交織的火焰越來越旺盛。到最後，小白兔點燃了她一切的感情，帶著足以燒毀一切的熊熊烈火，與所有人一同化成被微風卷起的一點塵埃。
小紫擡頭，用手捂住了雙眼。
無論她怎麽樣極力阻止，淚水依然還是能從她的指縫間緩緩流下。
“我說過我一定會報覆她，不讓她好過的。對她的狠，這是之前支撐著我走下去的全部動力。但現在算怎麽回事？覆仇的對象死了？到底是鬧哪樣啊？為什麽剛好要我躲過那一劫……她為什麽又要把自己也燒死了呢？要麽帶上我，要麽和我一起留下來。那家夥這樣做到底是幾個意思啊？！”
註視著小紫流淚的模樣，這時的千春已經說不出話來。
小白兔到底是刻意放小紫離開的還是無意，她又是真的想和最愛的父親死在一起還是天意弄人，這些真相除了本尊外應該無人得知。既然本尊已死，事情也過去了這麽久，再去糾結真相也毫無意義。
千春想，無論是小紫還是她的妹妹，寄住在這兩個人身軀裏的靈魂，都是極端寂寞的吧。
如果說對妹妹的恨是從前支撐她走下去的動力，那對神威的愛，就是現在支撐她走下去的動力吧。恨一個人也好，愛一個人也好，她投入的感情都是如此強烈。
並且，不顧一切。
<<<<
千春小聲地啜泣著。
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見到小紫了。
“餵，笨蛋，你哭什麽哭啊！”從小紫給她的通訊器中，突然傳出了熟悉的聲音。千春的雙眼亮了起來，一邊抽噎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那個微型通訊器。
她委屈地對著通訊器小聲說道：“小、小紫……嗚嗚嗚……你嚇死我了……”
通訊器那頭的人卻沒有順著她的話回答她。
“不用說，你一定是在哭吧。有什麽好哭的，反正我看你也不太順眼，你幹脆也看我不順眼就好了。我都說了其他的事情你別管這麽多，你只管上飛船，作自己的決定就好。這個下場是我自己選擇的，我只是……想真正地勇敢一次。”
那頭突然傳來一聲長嘆。
“對不起，那天我騙了你。你問我怕不怕的時候，其實我也是怕的。好像夜兔族都會這樣，害怕自己的愛會給摯親摯愛帶來不幸，害怕愛得太熱烈會灼傷對方。仔細想想，我所謂的‘只想站在一邊默默看著他’，不過是我給自己的懦弱找的藉口。”
“小丫頭，我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我希望你不要當第二個我。站在他身後默默註視他的人，我一個就夠了。你是應該走進他視線裏的人。”
說到這番話的時候，小紫的聲音便染上了幾分哭腔。
“混蛋！你要給我記住了啊！你要連我的份一起……一起……一起勇敢地、好好地學會什麽叫愛啊！不許傷害他，也不許讓他陷入苦境，你給我聽清楚了！知不知道！”
緊接著，就是一連串雜音。在千春以為這個“通訊器”不會再發出小紫的聲音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句輕得若不仔細聽，便會相當容易忽略的道別。
“團長大人。”這簡單的稱呼，包含了少女這輩子全部的溫柔。小紫從未叫過神威本名，對她來說，他是這麽遙不可及的存在。他是她用了一輩子去愛，到最後又願意付出生命去保護他的人。千春把耳朵貼近“通訊器”，她仿佛能看到小紫錄這一句話的時候，念起這個稱呼時，臉上罕見的溫暖表情。
她一定是把這個稱呼又放在嘴邊反覆念了許多次，揉著哭紅的眼眶，深呼吸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說出那一句他註定無法聽到的告別。
“謝謝你。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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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進來時，千春正用手指在地板上寫寫畫畫。
聽到動靜，她便停下手中的動作，沈著一雙紫眸淡定地與為首的男人對視。她眼中隱隱浮動的、用冷漠隱藏起來的熱烈戰意讓那男人心底一寒。隨即想到她的雙手雙腳都被拷著，且一個女人再怎麽厲害也不能敵過好幾個夜兔族男人，才慢慢放下心來。
在外人面前，她總是這副冷漠又好戰的模樣。
“提早來了啊。”她久違地站起來，活動了活動肩膀，似乎一早就知道對方的用意，“不是要讓千春跟你們走嗎？還楞著幹什麽？”
她過於淡定的態度反倒讓對方猜疑。
“你知道我們的存在？”
“那天晚上的對話我全都聽到了。”
“什、什麽？！可我們明明……”
“你真煩。”她冷冷地橫了他一眼，“如果那點小把戲對千春有用，神威也不至於要在千春中毒下肢麻痹時才能抓住千春。”對不相幹的外人，她一直都是這一種疑似高冷的態度，導致外界給她的傳說越來越牛逼，越來越傳奇，越來越……不切實際。其實一切並非她本性如此，而是她認為記住這些路人甲乙丙丁簡直就是浪費腦容量，且既然是不相幹的人，用太熱絡的態度和對方對話也沒必要。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不對！既然你都知道我們的計劃了，為什麽還要跟我們走？你和神威那小子不是情侶關系麽？你不會是故意裝作順從我們的吧。”
千春豆豆眼鄙視他道：“……他都把我弄成這樣了我幹嘛還要顧他死活。那種混蛋，永遠有多遠，他就死多遠去吧！”這一番話，倒真的是發自肺腑，說得格外真切，叫人挑不出毛病。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虐戀情深？相愛相殺？
千春在對方的指使下相當配合地蹲上了餐車，又親眼看著這幾個大老爺們用一塊土到發指的花桌布把餐車遮住，任憑對方裝作送餐人員將她推到未知的地方。
其實也並非未知。
千春的態度會如此淡定，那是因為早在昨日晚上，她與小紫就商量好了對策。小紫猜測因為他們已經洞察出小紫起了疑心，所以他們最晚會在第二天晚上動手。而要把千春送出去，一定是坐逃生飛船。為此事，小紫還特意問了千春會不會駕駛小型飛船。
千春自信地拍拍胸脯：“這個絕對沒問題。”她以前跟著傭兵團們在宇宙飛來飛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是試過駕駛中型或是小型飛船的。當時大叔們的意思是小姑娘遲早也會獨立，看她總蹲在一邊不說話也好像怪無聊的，幹脆就讓她多學一門技能。
沒想到這項技能會在這裏派上用場。
“那就好。我在你的衣服裏別了通訊器。你上了飛船之後，就想辦法套話……或者說直接問吧。無論問沒有問到，等飛船開出去之後，你都想辦法把他們解決了，然後……去哪裏，你自己作決定。”
小紫苦思冥想後，還是把決定權交給千春。
“手銬腳銬我會幫你打開，可你在問話之前必須裝作仍是被拷著的樣子。”
千春懵懂地點頭：“嗯，千春知道了。”她糾結地拔著自己的頭發，嘴裏一直念叨著“留下來、不留下來、留下來、不留下來……”
小紫眼角抽搐：“別拔了餵，你不會是想這樣決定你留不留吧？別說等你決定好的時候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你要是都拔光的話可就成了禿子了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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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春手中的動作一僵，不停地狂搖頭——才不要變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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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小紫又交代了幾個細節，都是諸如讓她表現得自然一點，不要讓對方懷疑之類的意思。千春乖巧地應下。她知道自己不擅長說謊，說的多就錯的多，於是幹脆盡量保持沈默。
他們果真把她帶到了飛船的緊急逃生出口。
“你們趁現在把這丫頭帶走，最重要是快。記住，她人在我們手上，就沒什麽好怕。”那位傷疤男大人吩咐了兩個手下將她帶上逃生飛船。在他們的驅趕下，千春踉踉蹌蹌地走上飛船。小紫說她只管上飛船，想辦法套話，套不到也沒關系重點是取得飛船的控制權，剩下的她有辦法解決。因此，千春一路上都在琢磨小紫所說的解決辦法到底是什麽。
小紫之前說，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前，她不能鏟除這些叛黨。現在她又說有解決辦法了，那麽就是說她已經想到了給他們治罪的理由？那這個理由是什麽呢？千春百思不得其解。
“有問題的人果然是你。”此時，從陰影處緩步走出的小紫雙手環胸，倨傲地擡起下巴，“也難怪團長和阿伏兔先生一直不肯重用你，你實在不是一個忠心的部下。”
包括千春在內，所有人都被小紫的突然出現打了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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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紫在第七師團到底還是屬智囊派與外交派，戰鬥力僅是中等偏上。況且，小紫身邊空無一人，如果只是對付她一個人，那他們綽綽有餘。再多活捉一個小紫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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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疤男暗喜。很好，看來小紫真的是一個人來的。但小紫不像是這麽蠢的人，唯恐有詐，傷疤男仍是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暗暗地打手勢示意剩下的手下偷偷走位，將小紫包圍起來。
“擅自把重犯放走，你們真是好膽量。”
“這個丫頭是小紫大人的情敵吧？我們只是在幫小紫大人把她送走而已。如果你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們還是可以……”
“笑話，我有說過讓你們多管閑事嗎？分明是你們聯合了其他人，想對付團長吧！”小紫眉頭一橫，“有我在，你們休想得逞！我絕不會讓你們有那麽一絲機會傷害團長大人！”
“你這麽喜歡他，他還不是把你當路邊一顆小石子，你為他做這麽多，值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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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傷疤男獰笑，手一揚，他的手下們皆舉起武器，“小紫大人，我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如果你肯乖乖束手就擒那就最好，畢竟我們不想傷你。”
“你這麽公然對我露出本性，就不怕我告發你嗎？”
“怕什麽。現在在這裏的都是我的人，只要我們都死口否認，你又沒有證據，你也不能拿我們怎麽樣。倒是你，如果表現得太針對我們，恐怕會招來公憤。”傷疤男得意至極。就算小紫成功脫逃了，他們還是有這一條後路。更何況，他們就沒想過能讓小紫成功逃脫。
“誰說我沒有證據？”小紫步步逼近傷疤男，“最好的證據，不就在我的手上嗎？”她一手抓住傷疤男，不料被對方反手抓住了右手臂，整個人都被傷疤男緊緊鉗住。
“現在到底是誰在誰的手上啊，小紫大人？”傷疤男得意洋洋。
千春留意到，小紫沒有帶傘。
沒有帶武器的意思就是……小紫根本沒有打算反抗。小紫是故意讓傷疤男抓住的！
仿佛一下子想通了什麽，千春掙紮著想下飛船，然而飛船的大門已經關上，正在慢慢飛起。她用力拍打著窗戶，可惜的是飛船的窗戶用的是特殊材料，即使是力大無窮的夜兔族也沒辦法打穿。
小紫……小紫她的辦法是……
“我說，你們的野心還真是大。居然敢覬覦團長大人的位子？被我識破之後，還想殺人滅口。意圖謀反兼殺害第七師團要員，不知道這一條罪足不足以讓你們送命？見證者們應該要到了吧。”
小紫的臉上，徐徐綻放出一個甜美的微笑。這是她最後的笑容，送給她最愛的人。
她的左手突然憑空出現了一把手槍，應該是她一早備好的。
在所有人都為她那番話所怔住時，她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扣動扳機。
密閉且安靜的空間裏，這一聲槍聲顯得格外明顯。
手槍被甩在地上，發出沈重的一聲悶響。現在要是有人進來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是傷疤男等人將小紫團團圍住，然後向她開槍。
在一片死寂中，真正開槍的人帶著她最後的笑容，倒在了禁錮她動作的傷疤男的懷中。傷疤男一抖，她便直直地往地上摔去。她的頭部血流如註，美麗精致的五官被鮮血模糊，顯得相當駭人。
千春捂住嘴。
隨著飛船越飛越高，她已經越發地看不清小紫的臉。只記得小紫最後露出的那個笑容，一定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笑。
小紫說她是不會忤逆神威的，但千春讓她破了例。所以她會把自己身上的某樣東西作為贖罪賠給他，以表示她是第一次忤逆他，也是最後一次。
於是，她就把命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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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妹妹，在旁人眼裏就是灰姑娘和惡姐姐的故事。從表面上看，柔弱無害的她一定是受害者，而囂張跋扈的我絕對是壞人。這就是所謂的‘愚蠢的好人’，他們永遠相信親眼看到的，以為伸張正義打壓‘壞人’就是好事。他們對小白兔噓寒問暖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她背地裏還有另一張嘴臉。”
當晚，在說出“讓我好好考慮”之後，小紫沈默了近半小時，背對著千春負手而立。
“我恨她。”
“這種憎恨深入骨髓，無論她做多少補償，我都不會原諒她！到死也不能！”
小紫轉過身來的時候，千春嚇了一大跳。她從未見過小紫露出這種怨恨又可怕的表情。小紫的雙眼已是充血狀態，雙手激動地揮舞著，說話時更是帶著鋪天蓋地的怒氣，每一個尾音都鏗鏘有力。
“是她毀了我的母親！她還順便毀了我的繼父。哦……還有一個人。”小紫冷笑，半天才道出那最後一個人的身份，“還有她自己。”
千春疑惑地瞪大了眼。
“她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女人！神經病！她放了一把火，打算把一切都毀掉。可她失算了，我剛好躲過了這一劫。你看啊，她那麽討厭我呢，和我鬥了這麽久呢，到頭來我卻沒有死。多好笑。”
小紫笑著笑著，竟笑出了眼淚。
一切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她還能清晰地想起那日她看到家園被燒成焦黑一片時的震驚，以及那三具早已無法辨別身份的屍體。據說，小白兔臨死之前還在死死攥著什麽。只是那東西也隨著這場奪去了一切的大火，化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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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定是小白兔生母的照片。
縱使再怎麽恨小白兔，小紫也不得不承認，小白兔很愛她的父母。這一種愛，在她看到父親娶了別的女人後徹底扭曲。在小白兔眼中，父親只能夠愛她的母親，不能去愛別的女人。她無法理解小紫母女的出現是怎麽一回事。於是她表面上選擇妥協，私底下卻一直在對付小紫。然而，愛與恨交織的火焰越來越旺盛。到最後，小白兔點燃了她一切的感情，帶著足以燒毀一切的熊熊烈火，與所有人一同化成被微風卷起的一點塵埃。
小紫擡頭，用手捂住了雙眼。
無論她怎麽樣極力阻止，淚水依然還是能從她的指縫間緩緩流下。
“我說過我一定會報覆她，不讓她好過的。對她的狠，這是之前支撐著我走下去的全部動力。但現在算怎麽回事？覆仇的對象死了？到底是鬧哪樣啊？為什麽剛好要我躲過那一劫……她為什麽又要把自己也燒死了呢？要麽帶上我，要麽和我一起留下來。那家夥這樣做到底是幾個意思啊？！”
註視著小紫流淚的模樣，這時的千春已經說不出話來。
小白兔到底是刻意放小紫離開的還是無意，她又是真的想和最愛的父親死在一起還是天意弄人，這些真相除了本尊外應該無人得知。既然本尊已死，事情也過去了這麽久，再去糾結真相也毫無意義。
千春想，無論是小紫還是她的妹妹，寄住在這兩個人身軀裏的靈魂，都是極端寂寞的吧。
如果說對妹妹的恨是從前支撐她走下去的動力，那對神威的愛，就是現在支撐她走下去的動力吧。恨一個人也好，愛一個人也好，她投入的感情都是如此強烈。
並且，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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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春小聲地啜泣著。
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見到小紫了。
“餵，笨蛋，你哭什麽哭啊！”從小紫給她的通訊器中，突然傳出了熟悉的聲音。千春的雙眼亮了起來，一邊抽噎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那個微型通訊器。
她委屈地對著通訊器小聲說道：“小、小紫……嗚嗚嗚……你嚇死我了……”
通訊器那頭的人卻沒有順著她的話回答她。
“不用說，你一定是在哭吧。有什麽好哭的，反正我看你也不太順眼，你幹脆也看我不順眼就好了。我都說了其他的事情你別管這麽多，你只管上飛船，作自己的決定就好。這個下場是我自己選擇的，我只是……想真正地勇敢一次。”
那頭突然傳來一聲長嘆。
“對不起，那天我騙了你。你問我怕不怕的時候，其實我也是怕的。好像夜兔族都會這樣，害怕自己的愛會給摯親摯愛帶來不幸，害怕愛得太熱烈會灼傷對方。仔細想想，我所謂的‘只想站在一邊默默看著他’，不過是我給自己的懦弱找的藉口。”
“小丫頭，我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我希望你不要當第二個我。站在他身後默默註視他的人，我一個就夠了。你是應該走進他視線裏的人。”
說到這番話的時候，小紫的聲音便染上了幾分哭腔。
“混蛋！你要給我記住了啊！你要連我的份一起……一起……一起勇敢地、好好地學會什麽叫愛啊！不許傷害他，也不許讓他陷入苦境，你給我聽清楚了！知不知道！”
緊接著，就是一連串雜音。在千春以為這個“通訊器”不會再發出小紫的聲音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句輕得若不仔細聽，便會相當容易忽略的道別。
“團長大人。”這簡單的稱呼，包含了少女這輩子全部的溫柔。小紫從未叫過神威本名，對她來說，他是這麽遙不可及的存在。他是她用了一輩子去愛，到最後又願意付出生命去保護他的人。千春把耳朵貼近“通訊器”，她仿佛能看到小紫錄這一句話的時候，念起這個稱呼時，臉上罕見的溫暖表情。
她一定是把這個稱呼又放在嘴邊反覆念了許多次，揉著哭紅的眼眶，深呼吸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說出那一句他註定無法聽到的告別。
“謝謝你。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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