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哲慢慢地放下了手。

高明要盯著他, 笑了笑：“冷靜下來了嗎？可惜，覆制程序已經開始了。不管你做什麽都是枉然。”

齊哲擡眼與他對視：“我還能活多久？”

“兩個小時。兩小時後, 程序覆制完畢, 電流場就會將你摧毀。”高明要將目光移向別處，道：“你不必用這種眼神來看我。我是一個機器人, 就算得到了高明要的資料而變得像是一個真正的人，但是，對於機器人來說，指令高於一切。我是不可能對你手下留情的。”

“這樣嗎？”齊哲輕笑一聲，“反正我就要死了, 臨死前, 你能否為我解解惑？”

高明要猶豫了下, 道：“你說。”

“原來的高明要呢？”

“早就死了。”

“死在米國？”

“死在米國。”

“那你呢？”

高明要一楞：“什麽？”

齊哲說：“你是為了我而被覆制出來的吧。我死以後, 你呢？”

高明要眨了眨眼，慢慢垂下頭道：“之後……我應該會跟隨著被覆制出來的你吧。”

齊哲又問：“你們經常這樣覆制別人嗎？”

高明要答：“不是。覆制一個人需要耗費很大的成本。成本使用得越小，覆制出來的人缺陷就越大。像你，為了覆制你，我們準備了足足五倍的藍軒石。”

“你們費盡心思做這麽多, 究竟是為了什麽？”

高明要搖搖頭：“先生交代過，這個不能告訴任何人。死人也不可以。”

他走到椅子前坐下, 閉上眼睛：“你不要再問了。反正就要死了，問再多又有什麽意義呢？”

“那可未必。”齊哲盤腿坐好, 兩手放至膝蓋, 淡藍色的光輝籠罩他全身。

高明要連睜眼都懶得, 說道：“不用掙紮了。覆制之前，我們精準地測試了你體內的力量。你周圍的電流場，力量是你的兩倍有餘，你費再多力氣也不可能突破它。”

齊哲不做言語，專心修煉。

很早之前，他就懷疑對方是覬覦自己的內力。因此，在即將突破第七重境界時，齊哲特意停了下來。

眼下，正是起作用的時候。

不到十分鐘，齊哲周邊的藍色光輝大漲，體內的力量更是暴增數倍。天玄功法修煉到後期，每一層之間的差距都可以稱得上天壤之別。他雙手合十置於胸前，兩只手掌再漸漸分開，一柄藍色的光劍在他胸前顯現。

不遠處的高明要自然有所察覺。睜開眼一看機器上的數字，他大驚失色，連忙去按下邊的黃色按鈕。與此同時，齊哲持劍飛身而出，輕而易舉地破除了電流場的桎梏。

見到齊哲已經成功，高明要慌忙按下旁邊的綠色按鈕，人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齊哲回身一劍，將自己躺過的那張床劈得粉碎。

他閉上眼睛，凝神感知附近的情況。

高明要的氣息已經不見了，但這房間裏還有另一個活人。齊哲睜開眼，搜索著那人的位置。

很快就找到了。那人也躺在一張灰色的床上。他的周圍沒有電流場，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棉被，脖頸、雙肩、手臂、小腿皆裸露在外，白皙的皮膚使得傷痕格外明顯。棉被之下，似乎什麽也沒穿。

齊哲忽然想起方才那名紫衣男人，不由皺了皺眉。

此人雙目微閉，似在沈睡。但仍有生命氣息。

齊哲隔著棉被推了推他。

他蹙著眉睜開眼。望到齊哲先是驚恐，繼而平靜下來。

“我叫沈宇。跟你一樣，是被抓來覆制資料的人。我已經躺在這裏四年了。”

齊哲詫異之下，沈宇又說：“不用驚訝，我天生懂得讀心術。只要你站在距我一米之內的地方，你心裏在想什麽，我都可以知道。”

齊哲不由後退了幾步，沈宇慘白地笑笑：“對，這樣我就讀不出了。”

思忖了下，齊哲問道：“你需要我帶你離開這裏麽？”

“離開？”沈宇搖頭：“我手腳已斷，身體也早被折騰廢了，怎麽離開？就算離開了，我又幹什麽要茍且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頓了頓，他又說：“你殺了我吧。作為交換，我會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也許，你可以擺脫我們的命運。”

齊哲蹙了蹙眉。雖然他殺過很多人，但……

轉念又想，身為男子，被人這般淩.辱長達數年，又註定不能擁有抱仇的機會，確實……不如死了。

“好，我答應你。”

沈宇松了口氣，說道：“我與你一樣，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所在的那個世界，很多人擁有特異能力，比如讀心術，又比如空間控制。這裏的人到底在圖謀什麽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們有能力將不同世界的靈魂捕捉到這個世界，然後再通過某種技術，將我們身上的能力給覆制出來。與此同時，我們的性格與記憶也被覆制到了他們身上。”

沈宇眼中閃過一絲恨意：“比如那個會控制鳥類的初九，他們先前抓來的那人嗜好男色，於是，初九也繼承了這一特質。”

“據我所知，覆制的效果很少能夠達到完美。那位覆制了我能力的十二，他只能讀出別人淺層的想法。如果你事先做好防備，他就沒什麽法子。”

“大概因為我是個什麽都做不了也活不久的人，他們對我幾乎不做避諱。但是就算如此，這幾年來，我也沒有見過他們口中的那位先生。平常的小事都由代號為初七的少年決定，遇到大事，才去請示先生。”

“這個基地只負責傳送數據，覆制出來的人在另一個基地。那位先生似乎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沈宇重新閉上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齊哲消化著沈宇帶來的信息。

“餵，我們說好的。”沈宇提醒道。

齊哲望他一眼，輕嘆口氣，袖子一揮，沈宇永遠進入了夢鄉。

擡頭打量這個基地，齊哲記得自己昏迷前是摔向了瀚海城的下面，但看這裏的陽光，應該是另一個地方。

他運起功法，朝上一甩，藍色氣刃瞬間穿過基地的屋頂。齊哲腳尖點起，飛了出來。

周圍是沙漠。

齊哲再次召出藍色光劍，回身瞅準基地的幾個支點，狠狠地劈過去。

華麗的建築轟隆隆開始倒塌，他跳了下來。

身後沙土飛揚，齊哲目光堅毅地朝前走，臉上波瀾不驚。

想起初七的去向，他加快了腳步。

另一邊，方少修與岑氏五兄弟，正率領著一支特殊兵種，在沙漠中尋找齊哲。

遠遠地，他們瞧見了一個雪色的身影。

“全體戒備！”兵種長一聲令下，士兵們紛紛下車，端起手.槍。

初七悠然地向他們踱去。

兵種長皺著眉頭，喝道：“開火！”

“突突突突——”數不清的子.彈射向初七，初七微揚嘴角，一動未動，子.彈飛到他的跟前時全都停了下來。

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等怪象，在場的士兵統統瞪大了眼睛。

岑氏五兄弟飛快移動身體，開始結陣。初七居高臨下地看了他們一眼，不屑地開始打了個響指。

陣法尚未結好，初七的動作已經完成。所有的人都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

初七撥動著手指，兵種長的雙手無法控制地上了槍膛，對準自己的一名手下。

“砰”地一聲，一名士兵應聲而倒。

兵種長臉色煞白、目光痛苦，但他什麽也改變不了，只能繼續充當傀儡，將槍口對準下一個戰友。

在場的士兵們震驚之餘，都恨不得撕了漂浮在空中的少年。但他們無計可施。

“有意思。”初七觀察著眾人的表情，興奮起來，再次撥動起手指。

他沒想到的是，離得最遠的一名士兵並沒有完全處在他的空間控制之下。被初七的所作所為一激，那名士兵奇跡般地掙脫開來。他手裏拿著的不是手.槍，而是火箭炮。他用力地按下發射——

“轟隆”一聲，初七連忙控制起身邊的空間。但這支彈.藥的力量非比尋常，他用盡全力也未能使它完全靜止下來。

初七不得不轉移自己的方位。時間太短，他匆匆挪了一小段距離，爆炸在距他幾米的地方發生。

他踉蹌幾步，摔倒在地。爬起時，衣服已經黑了一片，連雪色的頭發都焦了一處。

“你們，很好！”初七眼中騰起怒火。他猛地攥緊掌心，發射火.箭.炮的士兵登時懸浮在空中，身體以不可思議的姿勢開始扭曲。

“都給我去死吧！”

這時，“嗖”地一聲，一片樹葉飛來。初七微滯，連忙停下施法，瞬移到數米之外。

士兵從高空中摔落。

齊哲接過那名士兵，落到方少修身前，將他放在地上。

初七扭頭看見齊哲，不可思議道：“你是怎麽出來的？”

齊哲摩挲著指腹，淡淡道：“將死之人，沒必要知道。”

初七再次打起手勢，冷哼道：“也罷，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既然你還想進去，那我不介意再送你一程。”

“就憑你？”

“上次若非你使詐，我又怎可能受傷？可這次，”初七冷笑：“這裏有這麽多人質。”

“是嗎？”

“試試看就知道了。”

空間結界再次放出，齊哲沒有動作。初七心頭大喜，一旦被我創造的空間束縛住，任憑你武功再高，又能有什麽用？

但是，施法完成後，初七赫然發現自己竟然控制不了結界中的人。

一道淡藍色光暈如彩虹般罩在眾人上方。

齊哲嘴角一揚，瞬息間移至初七身旁。初七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就已經被人掐住。

“你，你怎麽突然……”他一邊掙紮，一邊比劃著右手。

方少修提醒道：“小心！”

齊哲瞥了眼初七的手，冷笑一聲，手指一劃，瞬間切斷初七雙手經脈。

“呃啊——”被舉在空中的少年痛苦地大叫出聲，兩條腿拼命地蹬著。

齊哲將他扔到地上，轉過身，不做絲毫停頓，以手為劍，遠遠地朝後一劈。

一道藍色氣刃打出，初七立時安靜了下來。

他的身體裏傳出“滋滋”的電流聲，十幾秒中後，聲音中斷，雪色少年閉上了眼。

在場的士兵們聚精會神地看完了兩人的交鋒，目瞪口呆。

兵種長卻是跪在死去的手下面前，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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