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啊真是神奇。”

踏著半空的路朝上野的方向瞬步，望著腳下瞬變的景，淺野隱耷拉著眼無所事事地朝身旁的男子道，

“隱我還跟千景君打賭說你一定會一意孤行下去的來著。”

“風間麽……？”

若有所思地低喃了一聲，沖田總司思忖了幾秒，笑道，

“那麽，賭註是什麽？”

淺野隱沒有回答。

“……嘛，好像也不算打賭。”

沈默著看了遠方許久，她淡淡道，

“總之，隱我是那麽猜的就是……”

沖田總司側頭凝視著她，緘默不語。

>>>

回到上野的松本良順居所時，天空已泛起了魚肚白。

庭院內寂寥沒有人氣，唯有蟬的聒噪聲擾得人心煩。推門進入沖田總司早前休養的房間，只見衣被整齊地堆疊在角落中，榻榻米的中心靜靜躺著一張白紙。

拿過紙張看，但見那上面只有一行清秀的字：

“外子事情辦完了，我要走了。光。”

沒有囑咐，沒有祝福。簡單明了，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

“看吧，你家姐姐都氣得寫不出話來了，一定是總司你亂跑傷了她的心的緣故。”

看過紙上的內容，淺野隱斜眼一掃微有些恍惚的男子，攤了攤手道，

“哎哎，這麽想想隱我真是太好說話了，下次幹脆也留張紙條一走了之算了~”

沖田總司一言不發。

隱看見他垂下了眼瞼，慢慢曲起指將紙一點一點地捏入掌心，收拳握緊，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的手臂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著。

他看向了她。

冷綠色的眼底閃著淺淺的微光，但他只是那樣盯著她，依舊不說話。

然後他把她拉進了懷裏。

他微涼的皮膚直接觸碰在她的魂魄上，讓她瞬間全身發冷。

“我本來以為，姐姐她至少會陪我到我死的時候。”

沖田總司低弱的聲線幽幽從耳邊傳來，帶著一絲無奈與深深的失落。

“總司……”

淺野隱看了看他。

“餵餵，憂郁少年悲秋傷春的模式快給我關閉——”

默然半晌，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挺起胸正色道，

“這種時候就躺下什麽都別想——你的靈壓強著呢，好好養著還夠用呢真是。”

“靈壓？”

重覆了一遍新聽到的名詞，沖田總司稍稍垂頭望了望滿臉認真的女子。並沒有追究所謂“靈壓①”究竟為何物，只輕輕“嗯”了一聲。

……

“隱。”

淺野隱止住了起身離開的動作。

她回過身，垂眸瞥了瞥被男子捉住的手腕。

已被剪短的發隨意地散在枕邊，沖田總司微微歪著身子，雖沒有再說話，她卻看出了他眸中淡淡的懇求的光芒。

於是隱低了低頭，重又坐到了他身旁。

沖田總司一轉手腕改握住她的手。

然後，似乎得到了什麽保證一般，他朝她笑了笑，便閉上眼睡了起來。

沖田總司其實是個很脆弱的人——即使他平常很少表現出那一面，但從以前近藤勇告知她的一些往事中，隱早已料想到了這些。

縱然劍道天賦異常，縱然聲名遠揚讓敵人聞其名就退避三尺，他的生命中也總是缺少點什麽。

死神是沒有生前的記憶的，隱唯一記得的就是從前在流魂街和其他同齡的魂魄一同靠著偷偷搶搶、偶爾捕些魚過活，直到幾十年後夥伴們都相繼離開只剩下她一人時，便下定決心進入真央靈術院學習，成為死神。②

——雖然那時候的經歷現在回想起來依舊會膽寒，但大多數流魂街出生的死神都是如此，實在再平常不過。

但是沖田總司和她不同。

她不是很了解其根源究竟在何處，但從沖田光與沖田總司的相處模式中，她卻隱隱發現了：

沖田光怕他——

大抵是新選組惡名太盛的緣故，她在照顧他的同時，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著距離。

……

腰間的斬魄刀發出了淺淺的紫光。

“雖然不過三四成，但能力剛恢覆就耗費那麽多靈力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斜眼瞄了瞄即使已然睡著也緊緊握著她的手的男子，隱低嘆了一口氣，朝面前的紫色長蛇眨了眨眼，

“怒蓮拜托你幫我看著外面的情況吧，萬一有什麽問題就把隱我叫醒……”

言畢，她就取下刀擱在一旁，徑直倒頭躺了下去。

……

淺野隱忽然醒來的時候，外面的世界是暗的，這讓她一時沒了時間概念。

“別動。”

剛要起身，就感到有什麽力量將她壓了回去。迷迷糊糊側了側頭，看見沖田總司側在她身旁，一只手伸過她的肩窩墊著她的頭。

他的另一只手小心地按在她的額上。

“死神……也會發燒麽？”

許久後，他略帶不確定地道，

“——雖然感覺得不是很明顯。”

“為什麽你會覺得隱我發燒了？”

“你睡了將近一天了。”

淺野隱半睜著眼沈默地朝蹙著眉的男子看了一會兒。

“嗯……頭是有點暈，大概是發燒了吧。”

隨口答了一句，她無意識地一側身朝他身上靠了靠，懶洋洋地道，

“應該是前幾天太累了的緣故，不用管它，靈力恢覆了就會好的。”

沖田總司回覆了一個單音節。

一條薄被蓋到了身上。

他重又躺在了她身旁，臂彎依然枕著她的頭，隱一轉身就能看見男子近在咫尺的臉。

他們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

然後隱闔上了眼。

>>>

“男主和女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通常這樣和諧的情況下，正是以上述經典句子完結的絕佳時機。當然，不說如此輕率的結局出來作者會被拍飛多少次，戰爭這種事也不是誰大筆一揮提上幾個字就能輕易結束的。

所謂“有戰即多事”，這種平靜的日子到底是沒有持續太久……

第三天下午，齋藤一來了。

“總司我跟你說啊，平子隊長最讓人不爽的地方是——那家夥總是找各種理由拖欠我們的工資，搞得隱我……”

那時候淺野隱正坐在沖田總司枕邊百無聊賴地與他說著曾經作為死神的生活，素來寡言的男子就這樣進入了他們的視線，

“阿一？”

紫發男子只是點了點頭，與往常一般惜字如金不說太多廢話：

“身體怎麽樣了，總司？”

“有隱在，這兩天狀態很好！”

沖田總司笑著，毫無避諱地道，

“近藤桑那兒呢？”

“……”

齋藤一停頓了片刻，淡淡答道，

“還算順利。”

……

事實證明，作為時時貫徹“以副長為綱”的大忙人，他是不會在這種關鍵時期只為看望某個人而遠到上野的。只是，當他說出“副長想請你過去一趟”時，隱多少還是有些驚訝。

倒是沖田總司沒有多說什麽，只囑咐了一聲“早點回來”便任她去了。

“所以到底是什麽跟羅剎有關的情報非要隱我去你們的駐紮地聽你們說？”

跟著齋藤一走在去往新選組屯所的路上，隱耷拉著眼稍有些不情願地道，

“剛才總司在隱我不方便問——我說阿一，你們該不會想把我引誘過去然後逼著我幫你們打仗吧？”

“我只負責執行副長的命令。”

不為所動地在前帶路，齋藤一如既往的淡然沈著。言畢，他又加了一句，

“另外，我不認為你說的那個假設行得通。”

“當然行不通咯~”

歪過頭攤了攤手。下一句話還未開口，一陣鬼哭狼嚎般的吼聲驀然打破了寂靜。

齋藤一立即朝聲源處沖了過去。

隱沒有急著行動。

她停留在原地思忖了少頃，才不急不慢地循著靈壓朝事發地點踱去。

到達目的地時正值齋藤一一刀刺穿那個羅剎的心臟。

隱走上了一步，一手擎著腰間的斬魄刀，卻並不拔出，只是冷眼看著那羅剎的魂魄從他的身體中剝離……不多時，化為靈子。

羅剎的魂魄化為了靈子。

——果然與她想得無二，打破平衡的存在結局只能如此。

“怎麽了？”

“……不，沒什麽。”

撤下握著刀柄的手，隱斜眼瞄了瞄不遠處的齋藤一，沈聲應了一句，便轉身當先踏出了步子，

“走了~”

>>>

新選組的駐紮地還算是個較為體面的地方。然而，與曾經的屯所比起來，如今地方雖不大，卻顯得有些空空落落。

進入正門時，環顧著四周，隱還是隱隱有些感傷的，也不知為何。

“隱。”

回身掃了眼前面側過身等她跟上去的齋藤一，她點了點頭，走上前去。

人確實是少了。

大約是她許久沒參與過他們的會議以至於記憶停留在很早以前，進廳時沒有聽到慣例的聒噪聲，這讓她稍有些不適應地楞了一下。

於是隱仔細地看了看在場的人：

“左之和新八呢？”

藤堂平助聽聞低落地垂下了頭。

齋藤一不語，山南敬助同往常一般成熟鎮定不說話。土方歲三坐在正中的主位上沈默了一會兒，似乎思考著言辭，最終也只吐出一句簡單的答覆：

“退隊了。”

在場的不過他們四人而已。

說來，最近一段時間，新八確實對近藤勇意見很大——鳥羽伏見之戰後，他就已然對新選組的路有了質疑和擔憂。

這些都是月島大西看出來後告訴她的。

深紫色的眸微微眨了眨，隱不自覺地哼笑了一聲：

“因為意見不合？”

高高揚起聲線，她的語氣中帶上了些嘲諷。

氣氛瞬時便陰郁了。

土方歲三陰著臉，雖沒說話，那略帶憤怒的氣場卻是絲毫沒有掩飾。

“好了土方先生，世界這麽覆雜，總有那麽些惡劣的話進入你的耳中的，這種時候喜怒不形於色才是最體現領導者氣量的方法。”

不為所動地挑了挑眉，淺野隱懶懶地找了個空位側身坐下，

“到底是什麽事非要把隱我叫來？先強調一下，你們人類的戰爭我是……”

“不會讓你參與新選組的戰爭的！”

吊高聲調厲聲打斷她的言辭，雙手抱胸的男子蹙了蹙眉，沈聲道，

“羅剎的潛在能力來自對未來力量的透支——昨晚，天霧九壽是這麽說的。”

“啊，我還看見一個土佐的羅剎因力量用盡直接化成了砂土。”

話音落下，齋藤在後接了一句。

“……就這些？”

看他們沒有再說話的意思，隱揚起了嘴角，

“所以呢？”

“……”

“因為隱君你看起來很了解其中的因果，所以想問問你是否有什麽解決辦法。”

許久後，山南操著溫和的聲線如此緩聲道。

然後又沈默了許久。

“問錯人了吧，這種問題興許靈王大人還可以給出些答覆。”

幾分鐘後，隱擡了擡頭一動頭頂的呆毛，拉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我說你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難道不應該從一開始就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麽？”

幾人都沒有說話。

解下斬魄刀朝地面一拍，隨著“啪嗒”聲撕破寂靜，她瞬間收斂了半開玩笑的神色，板起臉，將紫眸瞇成一條促狹的細線：

“正因為了解，當時我才會極力反對你們——這個混亂的世界唯一相對公平有序的既定鐵則，沒有人改變得了、也應當遵守。”

說著，淺野隱看向一側的山南，刻薄地接著說了下去，

“變若水是改良不出什麽效果的——這句話隱我早就跟你說過。現在面對這種情況，若只求得而逃避失，是怯弱。”

山南敬助怔了一證。

她又坐在原地等待了一會兒。

“……那麽，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沒有其他事的話隱我就走了。”

半晌後，半嘆氣地低言了一句，淺野隱耷拉下雙眼，拾刀站起，重又將它掛在腰間。

“哦對了。雪村綱道制造的其他羅剎不用擔心，隱我會盡職地將他們全部消滅。”

轉身開門之際，她稍稍停下了腳步，懶洋洋地補了一句，

“現在，作為曾經的同伴，奉勸你們多看看天下的情勢吧。堅持追求是對的，但不知變通就是愚蠢，時代的潮流跟輪回的規律是一樣的。”

說完，淺野隱就拉開了移門。

然而，陽光並沒有如常灑入室內，因為一個高大的身影將它遮擋了大半。

“近藤桑？！”

土方歲三驚詫地睜大了眼。

隱笑了笑，並沒有太多反應。她早已感覺到了近藤勇的靈壓徘徊在門外，大約是在偷聽他們的談話。

——剛才的話，她也更多是對他說的。

“淺野。”

認真地將目光定向眼前穿著黑色和服的女子，近藤勇瞇了瞇眼，緩緩道，

“有些話，我想跟你談談。”

TBC

①靈壓：此詞可以分解為：靈魂、壓力，然後是什麽自己去YY吧作者也說不清……看過火影的請將它理解成類查克拉

②流魂街分為八十個區，名稱越後的越混亂，許多流魂街出生的死神都是因為無法生存或期盼更好的生活而成為了死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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