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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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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肥啾從鳥食罐兒裏適時擡頭,粗著嗓子啼叫了一聲。

經它提醒,陸驚風想起來了,是那位地鐵上偶遇的背鬼大兄弟。

茅楹自覺擔當起秘書的工作,招呼人坐下,並親切地遞上一杯溫開水——拮據的天字一號緝靈組連罐好茶葉也買不起。

“在下陸驚風,先生怎麽稱呼?”

陸驚風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去,還不忘貼了塊膏藥在胸前的襯衫上,填補了那個尷尬的破洞,好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一些。

是不是真的體面了點林谙不知道,但是當他從手臂的縫隙裏看到這一幕騷操作時,只覺得滑稽極了。

心想:這陸組長真是塊活寶。

“我……我姓王,單名一個軻,荊軻的軻。叫我王軻就好。”

男人屁股底下像是坐著滾燙的火炕,不能久沾,左騰右挪,前移後靠,就沒個消停的時候,看起來異常焦慮。

“王先生,放輕松,你看起來很緊張。”陸驚風的嗓音平靜如水,波瀾不興,“喝口水,有什麽事慢慢說。”

這種冷靜的語氣,不知道哪裏惹惱了王軻,他蹭地站起來,炸了:“慢慢說?我說什麽?我說我覺得我家裏鬧鬼你們信麽?”

“信。”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陸驚風心想。

王軻一楞,接著神經質地抱著頭,在這方狹窄的房間內溜圈暴走:“哦對,我倒忘了,你們不像別人,肯定會信,不信也必須得裝信,不然你們怎麽靠這個坑蒙拐騙?”

他哆哆嗦嗦地從兜裏掏出那張名片,撕碎了甩在陸驚風的桌上,崩潰地蹲下身,喃喃自語:“我他媽為什麽要來這裏?我肯定是瘋了、中邪了,才來這裏。”

這些天他被一系列詭異事件折磨得神經衰弱,痛苦不堪,走投無路之下在包裏翻到這張名片,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到上面印著的這個地址,結果意料之中地發現這個寒酸的窩點——真的就是個詐騙團夥,裏面的人一個個都不正常。

尤其是帶頭的這個,頂著鳥窩頭,掛著黑眼圈,衣服上貼膏藥當潮流,邋裏邋遢喪裏喪氣,一點沒有降妖除魔的仙道之姿!

“先生,小學老師沒教過你,不要以貌取人嗎?”陸驚風無奈地嘆了口氣,默默把那杯腌嗓子的甜咖啡推遠,“還有,事先聲明,我們這是公職崗位,為人民服務,不收一分錢的,謝謝。”

“就是,咱們緝靈局才是真正的甲方好不好?你想報案我們還不一定受理呢!坑蒙拐騙?騙你個大頭鬼啊!”茅楹叉著腰,用力翻了個白眼,長臂一揮,“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對方一臉的浩然正氣,不似偽裝,王軻狐疑地站起身,“緝靈局?我怎麽從沒聽說過?還有這麽個局?”

倒也不怪王軻孤陋寡聞。

這年頭,破封建掃迷信無鬼論才是正確的政治方向,上面為了穩固民心、堅定普世價值觀,拒絕公開承認一切靈體的存在。因此緝靈局一直被藏得很深,不被公眾知曉也是情理之中。

實際上,各個地域的緝靈組都是重案組的直屬部門。平日裏接收的案子,絕大部分都要從重案組那邊預先篩選一輪,疑似是非人作案,才會移交緝靈組,而一旦破了案,對外的功名也都被重案組一手包攬,緝靈組徹徹底底就是個有實無名的隱形機構。

而有幸能移交到緝靈組的案子,基本上全是要案命案慘案,所以像陸驚風這群人,平時見到屍體比見到活人還親切。

王軻這種還健在人世的苦主,緝靈組也難得碰上一回。

“愛信不信,死了再來,滾。”

林谙被吵得睡不成覺,金口一開,直接拋出他的經典三句式。

場下三人直接被震得噤了聲。

“死了再來”四個字在王軻心底一石激起千層浪,回想起這兩天受的精神折磨,他渾身一顫,看向陸驚風的眼神裏多了點乞求的意思。

“想好了?坐下說吧。”陸驚風拂走桌面上名片的殘骸,端正坐好,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積壓在內心的恐懼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傾訴對象,王軻半邊屁股挨著椅子,忙不疊地竹筒倒豆子,往外發洩一通。

他的語速很急很快,還配上誇張的肢體動作,就像是此刻也正在被那只厲鬼戲弄追逐,他得趕在自己咽氣之前把想說的話都說完。

林谙對案件絲毫不感興趣,他略帶興味的目光盯著陸驚風。

此人全程保持著佛系微笑,不插嘴不發問連姿勢也不變換一下,往椅背上一靠就成了個兢兢業業的樹洞,禮貌而又疏離。

那些屬於別人的故事,他只負責全盤吸收,消化幹凈,並且努力做到不在自己胃裏留下一丁點痕跡。

然而林谙從自己這個角度看去,還是發現陸組長一點個人感情色彩的表露。陸驚風放在膝蓋上的右手,食指跟中指之間捏著一只水筆,時不時就會輕而快地轉兩下,筆尖在虎口劃過的弧度有些淩厲。

他估計陸組長不太待見今天這位報案人。

陸驚風心不在焉地囫圇聽了個大概,一直等到王軻口幹舌燥,喝完一整杯水,再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來表達他的憂懼之後,才緩緩開口。

“你懷疑那位惡鬼,是半個月前死在你家門口的那位女士?”

“除了她還能有誰?我實在想不出。”王軻蒼白的嘴唇快速翕張著,拼命搓著手,“我這個人吧,也不說多優秀,但也不差。在一家私企上班,一不違法亂紀,二不欠債不還,黃賭毒一樣不沾,業餘愛好也就打打王者,這輩子除了她,還真沒見過第二個死人。”

“嗯……那你覺得她是為什麽盯上你?”

陸驚風的視線原本散漫得像張松弛的漁網,靜靜地沈在湖底,此刻突然拉緊繃直了,一下子兜住上面渾然不覺的魚。

被兜住的王軻眼神有些飄忽,不敢直視陸驚風,嘴上仍在辯解:“這……這我怎麽知道?我跟她就是普通鄰居,她被歹徒襲擊,還是我聽到動靜報的警。從……從這點上看,她該感謝我才對,不是我,警方怎麽會來得那麽及時,輕輕松松就把沒來得及逃跑的兇手逮住呢?”

說完,他小心地覷了一眼陸驚風的臉色,咽口水的聲音在靜下來的辦公室內清晰可聞。

陸驚風依舊保持著微笑,沒說話,手上的筆轉得更快了。

空氣中的每個粒子,此時都化作利刃,對這個焦灼的男人進行著緩慢且難堪的淩遲。

王軻坐得筆直,如芒在背,顫著手抹了抹脖子上沁出的汗珠。

時間在無形的對峙中被拉得很長,長到他想立刻奪門而出。

“行,王先生的狀況我們基本了解了。”陸驚風輕飄飄的一句話把人從刑架上解救下來,他站起身,客氣道,“這樣,您留個聯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就先回吧,晚上我們會去家裏拜訪。”

王軻覺得他的態度有所轉變,冷淡了些,但也不好說什麽,乖乖照做填了張表格之後,就提著公文包一步三挪地離開了。

“睜著眼睛說瞎話,也真是不怕鼻子變長。”

人一走,茅楹陰陽怪氣地冷嗤一聲。

“一開始就無差別攻擊人的惡靈少見得很,一般都有情由。要麽是冤有頭債有主,要麽是你做的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踩中了人家的雷區。好端端的,惡靈怎麽不纏別人光纏上你了呢?心裏沒點數麽?來到這兒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幹二凈了。我呸!”

陸驚風撇嘴,表示讚同。但這種人遇到的太多了,見怪不怪。

他揪揪頭發,打了個哈欠,伸展四肢癱在椅子上,“看來得往重案組跑一趟了。”

穿著濕透的衣服趴了一會兒,林谙渾身不舒服,忍了半個時辰實在忍不住了,站起來就開始旁若無人地一件一件往下脫。

茅楹靠在陸驚風的辦公桌邊,嘴裏含著一口咖啡,目瞪口呆地看著林小姐脫了外套脫短袖,脫了短袖脫裏面的小背心。

小背心整個掀起來,露出鑲嵌著傲人馬甲線的平坦小腹,再繼續往上……

那一剎那,她終於沒忍住,一轉頭,噗地一聲把嘴裏的咖啡噴了無辜的陸組長一臉。

“我去,茅楹你什麽毛病,還有沒有點形象了?”陸驚風蹭地跳了起來,抓起桌上的抽紙趕緊擦臉,怕茅楹的口水毀了他俊俏的臉,“是不是還嫌今天的我不夠丟……你看什麽呢?”

註意到茅楹驚悚訝異的表情,陸驚風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一道天雷滾過,直接把他劈在了當場。

“林林……林谙!有話好好說,先把衣服穿上!”入眼就是一女子光潔的裸背,陸驚風耳根一紅,立馬捂眼,紳士地轉身,“這裏還有一大男人,姑娘家的成何體統!暴露狂嗎?”

林谙已經不想再浪費口水強調自己是個男的這件事實了,反正橫豎也沒人相信。

他把脫下來的衣服擰幹,晾在了窗臺上,只把外套披上,趴下繼續補眠。

酷姐真他媽酷!

真正的酷姐不拘小節,裸上身也不懼男人的目光!

目睹此壯舉,茅楹看向林谙的眼神裏透露出狂熱的崇拜。

她拿起她的名牌外套,大方地遞了過去,“喏,先穿我這件吧,濕衣服晾幹得一段時間,別感冒了。”

林谙從手臂裏擡起頭,嫌棄地瞥了一眼那件鑲滿水鉆還帶蕾絲邊的粉紅外套,打從心底裏接受無能。

然而還沒等他把不字說出口,茅楹已經主動掀了他身上披著的那件,把人一把提溜起來,強行給他穿上那件優雅的名媛小香風。

仔細扣好紐扣,茅楹圍著人前後打量了一番,腰身長短無一不合適,於是滿意地哈哈大笑兩聲,爽快地拍拍他的窄肩:“穿了姐姐的衣服,以後就是姐姐的人了!林妹妹,以後我茅楹罩定你了!”

林谙一臉莫名其妙:“???”

我做了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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