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寸位置受創，劇痛讓小赤練立即從呆楞中清醒過來。

它扭動著，滑溜溜的身子很快就脫離的連霏霏的控制，傾盡全力纏繞在小松鼠身上。收緊，再收緊，集中全身的力量，試圖讓對手知難而退。

然而，它的掙紮越激烈，小松鼠就越是死死咬住不松口。

雙方都明白，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連霏霏只能傻傻地站在一旁，看著小松鼠和小赤練纏成一團，體積似乎變得越來越小。

終於，一聲輕輕的“噗嗤”，小赤練的蛇皮終於被小松鼠的牙齒咬穿了，連著蛇肉一起咬下來一大塊。

七寸乃是蛇的心臟所在，小松鼠的牙齒狠狠刺穿了對手的心臟，微涼的蛇血從兩邊臉頰噴了出來。加上它自己本來就渾身浴血，整個金黃色的身子幾乎都被染紅了。

血液的大量流失，讓小赤練瞬間失去了力量，松開了對小松鼠的鉗制，軟軟地攤在地面上。

已經在這次的搏鬥之中耗盡了最後力量，小松鼠也躺平了。除了腹部有微微的起伏看得出還有呼吸之外，全身都一動不動。

簡直就是同歸於盡的戰鬥。

連霏霏小心翼翼地確認著。她其實對蛇這種生物有著天生的恐懼，剛剛情急之下竟然伸手去抓，讓她覺得惡心不已。

滑溜溜，冷冰冰的觸感，簡直挑戰她的忍受極限。

小赤練毫無聲息，已經死絕。小松鼠也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呼吸的力量越來越微弱。

她焦急得團團轉。看到草廬的時候，她想起了季雲，他是可以救小松鼠的。於是，她將小松鼠用最輕微的動作抱了起來，飛奔向草廬而去。

就在她剛剛離去的時候，地上的蛇屍發生了變化。

赤紅色的妖氣聚攏在傷口四周，從裏到外，慢慢修覆了破碎的心臟、咬掉的肌肉和刺穿的蛇皮。

同時，小赤練頭頂上的突起正中裂開了一道長約一厘米的裂縫，強烈的金色光芒仿佛隨時要沖上雲霄。

作為一條修煉有成的蛇妖，小松鼠咬穿了心臟確實給它帶來極大的創傷。

然而小松鼠自己重傷在身，無力趁此機會給它致命的一擊，讓它有時間療傷，確實是它最幸運的事情。

如果最後，小松鼠還保有那麽一點點的力量的話，或者連霏霏能意識到什麽的話，那今天的勝利者就只可能是小松鼠一個了。

真是可悲可嘆。

“嘶嘶！”一切修覆如初，小赤練重新直起身來。空氣中流淌著熟悉的氣味，方向指向前方的草廬。它吐著紅信子，扭動身子，飛速穿梭於草木之間，目標只有一個——小松鼠。

“藥師！藥師！”連霏霏沖進屋子裏，無頭蒼蠅似的亂轉著，卻哪裏都找不到季雲的身影。

小松鼠的呼吸已經停止，體溫也迅速的下降著。

感受到手心裏的溫度從熱到冷，象征著小生命正逐漸流逝，她心急如焚，眼淚抑制不住地流出來。

當年年幼的她，死死抱著媽媽的身體，感受從溫熱到冰冷變化，聲聲悲鳴換不回至親。

生命逝去的那一瞬間，叫人無法不動容。

小赤練貼著墻邊游走，從窗子爬了進去，身子落在窗邊的幾案上，盤在一起，如同一團赤色的火焰。

連霏霏跪坐在地上，低著頭，長發掩住了臉，看不清表情。

在她的雙腿之上，一團金紅相間的小毛團就是小松鼠。此時的它，已經一動不動了。

小赤練吐了吐信子。沒能親眼見證對手的最後一刻著實讓它覺得惋惜。

它們為了一塊小小的地盤而大打出手，從山的另一面打到了這面。如今對手已經死了，那它也就可以放心接收那塊地盤了。

正準備轉頭離開的它，突然想起了，如果不是連霏霏的突然插手的話，自己又怎麽會被重傷的小松鼠咬了七寸。為此，它不得不消耗了大量的妖力來進行身體的修覆。

眼下，連霏霏正因傷心而精神恍惚，正是報仇的大好時機。

小赤練心意一定，轉身滑下了幾案，爬向連霏霏，一口咬在她的手臂上。

它完全忘記了，之前連霏霏已經被它重重咬了一口卻毫發無損。

痛，喚回了她的意識。

出乎意料的，連霏霏沒有選擇躲避，反而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它的身子。

她手上傳來的力量如此的巨大，小赤練扭了兩扭，竟然沒能從中抽身出來。它有點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宛如死灰一般的臉色，雙目毫無神采，兩行清淚掛在臉上。此時的連霏霏根本不像一個活人。

她站起身來，腿上的小松鼠滾落在地上，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小赤練的心頭閃過不祥的預感，身體隨之而來的劇痛證實了它的猜想。

在它的目瞪口呆之中，連霏霏雙手緊握蛇身，生生將它扯成了兩段。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卻真實的發生了。

它的毒，對她一點兒效果都沒有。而它，在交鋒的第一瞬間就已經被攔腰斷成兩截。

這種傷，比起之前被小松鼠咬破心臟而言，其實並不算什麽。小赤練雖然吃驚，卻仍然覺得勝券在握。

連霏霏接下來的動作卻生生擊碎了它的希望。

她並沒有就此停止攻擊，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直覺，丟掉了尾巴的那截身子，專心致志地研究起頭部這半邊了。

然後就在小赤練驚恐的目光之中，伸手從它的體內挖出了一粒花生仁大小，閃耀著赤色光芒的小東西。

那是小赤練修煉而成的蛇丹。

它至死都想不明白，為何一個看起來弱到極點的女人，竟然會成為殺死自己的兇手。

將蛇丹丟進口中，咕嚕一聲吞下肚，連霏霏舔了舔嘴唇：“好吃！”

悲傷過度而失去意識的連霏霏，除了傷心這個情緒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感覺就是“餓”。

她的身體急需大量的毒素。而那粒修煉多年的蛇丹，凝聚了小赤練所有毒素的精華，自然就成為她晚餐的首選。

至於究竟是怎麽把那顆蛇丹挖出來的，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月華滿天的時候，季雲終於姍姍歸來。

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讓他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你回來了。”看到他進屋的連霏霏表現得很平常，就連聲音之中都沒有任何的起伏。

越是這樣子，季雲心頭的疑惑就越多。

緊接著，他的意識“看到”了桌面上的小松鼠，和地面上的小赤練。

兩具傷痕累累的屍體，正是漫天血腥味的來源。

“它們都是你殺的？”他問。可是他自己都不相信，因為連霏霏不是會任意傷害生命的那種人。

果不其然，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意識到他是看不見的，又解釋道：“它們互相打成重傷，然後那條蛇好像是被我殺死的。”

雖然腦海之中是有殺死蛇的記憶，可是連霏霏對那種事情並沒有真實感。那種感覺更像是在一場夢中，看著夢中的自己做一件事情似的。所以她說的不是很確定。

小赤練頭頂上的突起裂縫裏，金色的光芒正在減弱。季雲翻開它的屍體，仔細檢查著，驚愕的發現它的蛇丹竟然不見了。

如果不是蛇丹消失了，恐怕連霏霏早就被它殺死了。

這個女人的運氣還蠻好的。

顯然，他並沒有將蛇丹消失這件事跟連霏霏聯系起來。在他看來，連霏霏想要獲得小赤練的蛇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藥師，你能救救它嗎？”摸著小松鼠已經僵硬的屍體，連霏霏幽幽地問。

其實她心裏明白這個小可愛已經死透了，就是華佗再世也無能為力，卻還是忍不住開口。

童年的陰影縈繞在心頭，她這麽做，只是在尋求一份安慰。

“如果你能給我一個救活它的理由的話。”季雲輕輕地拋出了這句話。

連霏霏愕然擡頭，靜靜地盯著他，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聽到的話語。

半晌之後，她猛地撲上前來，揪著季雲的衣服，淚流滿面：“求求你，救救它！”

她的哀慟如此直白，如此強力，撞擊著季雲那平靜的心湖，蕩起圈圈漣漪。

季雲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了。

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跟平凡人接觸，導致自己的心境竟然退化到了這麽軟弱的地步了嗎？

不，是因為小蝴蝶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顧她的緣故才對，所以自己沒辦法對她的請求視而不見而已。一定是這樣子的。

他給自己的反常找到了最佳的解釋。

藥師“追魂”。在修真界，這是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名。

只有他不願意救的人，沒有他不能救的人。就算你死透了，也能從幽冥地府將你挖回來的恐怖存在。

只是他面前的人完全不清楚他的身份之重，所以用可憐兮兮地目光直盯著他。

在連霏霏的心裏，她只認為季雲這樣子的回答，是給自己安慰而已。

“原來我被小看了呢！”季雲自嘲了一下。

他雙手飛速地打出了數十個指訣，然後雙掌輕輕地覆在小松鼠的身上，同時緩緩閉上了雙眼。

連霏霏只看到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如果是一個真正的修真者的話，就會看到另一番景象。

從季雲的身上，不斷有淺灰色的雲霧順著身體，覆蓋到小松鼠的身上。而他的緊閉的雙眼，其實早就脫離了草廬的範圍，看到了無限的遠方。

他在尋找小松鼠那遠去的靈魂。

在連霏霏忐忑不安的等待之中，時間大概過去了五分鐘。

當季雲將手掌從小松鼠的身上收回的時候，她驚喜的發現，原本死透了了小松鼠，腹部竟然又有了微微的起伏。

“天啊！”她捂住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如果當年，如果當年，父母身邊的醫生也有這樣子的能耐的話，那她的生命歷程是不是就不會缺失那麽多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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