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連霏霏的腦袋往下一點，狠狠嗆了一口水。

“咳咳咳……”她從昏迷之中驚醒，眼前是一片白霧濛濛。

晃動的水波不斷碰觸她的下巴，身體異常的感覺告訴她，自己正光著身子坐在一個巨大的容器裏面，四周還漂浮著各種奇怪的東西。而且，她的雙手似乎被綁在了身前。

一股古怪的藥味沖鼻而來。容器中的應該是藥草和藥湯了。

“你醒了？”一個糯糯的男子的聲音透過白霧而來，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從九脈山的懸崖之上掉下來……

難道，這裏就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自己已經死了，正泡在孟婆湯裏？可是，孟婆應該是個女的吧。

這麽想著，她突然覺得渾身一冷，止不住打了個寒顫。

“沒想到你的資質倒是挺不錯的。”眼前的白霧像有自己意識般向兩旁飄散，一張略帶稚氣的臉龐出現在她的面前。

聲音的主人看起來才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白白凈凈，一雙幽黑的雙眼仿佛可以將人的靈魂吸入之中。身上只是簡單的T恤和休閑褲，卻透露著一股掩不住的出塵氣質，天生的貴族。

“啊！”連霏霏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忙把自己的身子往下縮了縮，憋著氣將半個腦袋都潛入水中。

自己可是身無寸縷，就這麽被這個陌生的男子看光光不成。

“你在害怕？別擔心，我的眼睛是看不見的。”季雲歪了歪腦袋，似乎明白什麽，伸手在她眉心輕輕一點。

微弱的光芒籠罩連霏霏全身。一種奇異的感覺迅速擴散全身，因為緊張過度而全身緊繃的她立馬就放松了下來。腦子一迷糊，也就忘記繼續回憶自己掉下懸崖的事情。

季雲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他是修真者，心眼能看明白的東西，比雙眼來得更多。

他清楚感受到連霏霏清醒瞬間心中的憤懣，只是他壞心眼的不想讓她在這種時刻想起來。

那麽漂亮的雙眼，竟然瞎了。連霏霏不禁為其深深惋惜。

“我沒死。”白霧完全散開之後，她才看清楚四周的情況，“這裏，是哪裏？”

白灰塗成的墻壁，木制的家具和門窗，木梁的屋頂，簡直就是江南民房的翻版。

“這裏是我的草廬，是小蝴蝶救了你，並把你送到我這裏來的。”他突然伸手到水裏去撈藥材，又把連霏霏嚇了一大跳。

而他口中的小蝴蝶，應該就是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那只巨大到遮天蔽日的蝴蝶了。

“小蝴蝶……”她抽了抽嘴角，實在沒辦法將這個稱呼跟實際事物聯系在一起。

季雲捏了捏撈起來的藥材，試了試水溫，自言自語道：“時間差不多了。”

在連霏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猛地將她從藥湯裏抱了出來。

“呀！”就算已經知道眼前人是瞎子，她還是驚慌不已，想要掩藏自己的身體。而且她還看清楚，自己的雙手被木板固定著。

就像醫生處理骨折的傷患的樣子。

“別亂動，會掉下去的。”季雲的抱法很有技巧地將她的身子固定在臂彎裏，轉身，腳步平穩地走向旁邊的一張床。

看他行動自如的樣子，連霏霏不禁懷疑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瞎子。

“你斷了五根肋骨，其中一根還插到了肺部。手腳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還有腦震蕩。內臟多處破裂出血。所以這幾天你最好乖乖躺著休息。”

“可是，我怎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按照他說的那些情況，是個人早就死了吧？

不死也肯定只能呆加護病房發布病危通知了。

“因為……”季雲的手指輕輕點在她的心口處，“小蝴蝶把他的內丹放在了你的體內，幫你撐著。”

他的語氣中，帶著微微的不悅。

整個屋子裏的空氣，似乎也跟著凝重了起來。

連霏霏原本還想繼續追問，滿肚子的話語卻卡在了喉嚨裏。

發現自己的情緒波動有些太過，季雲轉移了話題：“當然，還有我精心配制的藥浴，不然你怎麽可能恢覆得這麽快。”

瞬間，他給人的感覺又恢覆了那種如沐春風的樣子，慢慢幫她解開固定手臂的木板。

既然他不願意繼續那個話題，連霏霏也只好就此揭過。畢竟，她的小命還捏在他的手裏呢。

“那個，你能拿件衣服給我嗎？”光著身子畢竟叫人不自在，她的臉都快充血到赤紅了。

季雲這才意識到眼前人的需要，轉身拿來一條薄毯子，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還需要進行兩次的藥浴，這屋子不會有人來，暫時就先這樣子。”說完，他就轉身出門了。

看他利落出門的身影，連霏霏再次懷疑他的眼睛究竟是不是真的瞎了。

草廬後面的藥圃裏，有一條蜿蜒上山的小徑。

季雲慢悠悠地沿著小路走了過去，遠遠就看見了站在山丘頂上的修長身影。

黑色的長袍上有精美的暗紋浮動，墨黑的長發披在肩頭，背後，一對頎長的黑色蝶翼在晚風中微微舞動。

“小蝴蝶，你送來的那個姑娘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季雲拍拍他的肩膀。

“謝謝你。”被稱為小蝴蝶的青年聽到這句話，放下心頭的重負，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雖然在渡劫前夕傷了人命是蠻嚴重的，但是你有必要將自己的內丹拿出來嗎？那樣子……”季雲不讚成地皺起眉頭。

“不礙事，就算沒有內丹，我還是有把握平安渡過天劫的。”青年胸有成竹，“倒是那個姑娘，因為內丹的緣故而變成那種體質，不知道將來怎麽辦。”

“如果沒有你，她早就死了，還談什麽將來。”季雲對他的擔憂嗤之以鼻，“別擔心，不是還有我幫她，不會有事的。你就盡管放心去渡劫，其他的交給我。”

“嗯。”他當然信得過至交好友，不然也不會千裏迢迢將人送到這裏來。

事情交代完畢，他就展開背上的黑色雙翼，優雅地飛向遠方。

目送好友離去，季雲才轉身往回走。

就算小蝴蝶不交代，他也一定會將那個姑娘照顧得很好的。

畢竟，因為吞了小蝴蝶內丹的緣故，她現在可是極為難得的，半人半妖的體質。這激起了他極高的研究興致。

而連霏霏，甚至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付出的代價究竟是什麽。

“這麽長時間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我叫連霏霏。”

進行第二次藥浴的時候，據說是為了促進骨頭愈合生成。那從骨子深處滲出來的麻癢，就像無數的螞蟻在身體裏面鉆來鉆去似的。

為了轉移註意力，她只好想著辦法跟季雲聊天。

“季雲。”

“你是醫生嗎？”

“我只是藥師。”

“哦。”季雲淡淡的反應，並不能有效轉移她的註意力。越來越劇烈的痛苦，讓她開始不斷扭動身子。

或許就是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在她進行藥浴之前，季雲就已經將她的手腳都固定起來。

“還要泡多久？”她咬著牙問。

“五個小時。”顯然，這個回答只是讓她更加痛苦而已。

將痛得昏迷過去的連霏霏從藥湯裏撈出來的時候，季雲的臉上掠過一抹讚賞。

她雖然被折騰得痛不欲生，卻還是咬著牙撐過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已經很了不起了。

再次醒來的連霏霏，是被餓醒的。

不知道幾天沒有進食的肚子，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音，向主人抗議。

她不得不清醒過來，尋找食物。

渾身還是酸軟無力，她掙紮了半天也沒能把自己翻了身，只能放棄自己爬起來的打算。

“你餓了嗎？”季雲鬼魅一般地出現在床邊。

她的肚子很配合地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嗯，我煮點清粥給你吃好了。”為她準備食物這件事，似乎讓季雲很為難的樣子。

當連霏霏感覺自己已經快要被活活餓死的時候，才終於看到他端著一個砂鍋放下。

白米粥的清香飄散在空氣中。或許平時毫不起眼，在此時此刻的連霏霏眼裏，平凡無奇的白米粥卻比山珍海味還來得金貴。

“你自己起來吃吧。”拿著勺子比劃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餵，看到她口水都快浸濕枕頭了，季雲只好讓步。

他伸手到連霏霏的頭頂，拔下了一根亮閃閃的銀針。

銀針一拔出來，她立即就找到了四肢的感覺，一骨碌坐了起來。

原來她不能動彈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季雲在她腦袋上插了那麽大的一根針。

只是此時的她根本顧不上追究，也顧不上粥的燙口，端起粥碗，呼哧呼哧地吃了起來。

眨眼功夫，一砂鍋的白粥就全部進了她的胃。

“奇怪，怎麽還是感覺好餓。”她摸摸撐得滾圓的小肚子，滿腦子的疑惑。

明明肚子已經撐得再也塞不下任何東西了，可是腦海裏還是一直有一種很餓很餓的感覺。

“也許是一下子餓過頭了，過一會兒就好了。”安頓她躺好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季雲又將銀針插在了她的頭頂。

美其名曰：幫助她的骨頭早日康覆。

再次失去四肢控制的連霏霏只能丟給他一個超級大白眼。

緊跟著就是最後一次的藥浴了。而這一次，據說是要在室外進行的。

連霏霏抗議無效。

終於在滿月之日，季雲準備好了全部材料，將一臉不悅的連霏霏丟了進去。

微涼的夜風讓藥湯的溫度很快就降了下來，為了保持藥效，他不得不直接在藥桶下方燒火。

連霏霏感覺自己快要被煮熟了。然而，一股充沛的藥力正充斥著她的四肢百骸，讓她舒服得低吟出聲，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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