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有名的戲班當屬杭修所在的戲班，杭修反串的花旦，曾唱到萬人空巷的地步，我談不上愛聽戲，卻因緣際會和他交上了朋友。

“清枝小姐，今兒怎麽有空來聽戲了？”杭修對於我的到來很是意外，此時，他剛塗好面，準備戴髻發。

“我有個妹妹想聽你唱，就帶她來了。”斯詠向她點頭示意。

“歡迎。”杭修身上有著一種不卑不亢的氣節，這點讓我很是喜歡，我知道即便今天我帶了一個乞丐來，他依然會淡淡地說一句歡迎。

雖然和杭修相識已久，卻少有認真聽過他的戲，更沒有認真看過他穿戴行頭，今天來了精神，我就瞧著他描描畫畫，覺得很是新奇。

“杭修啊，我若是個男子，都要被你迷倒。”他一身行頭未完，只是只穿著一件中衣，也令人渾然夢中。

杭修大笑了兩聲，說：“可惜你不是。”

“是啊，真是遺憾。”

離開唱還有半個時辰，斯詠很閑得住，就在一旁喝茶，我閑不住，拿著戲班裏的各種行頭問這問那，最後還挑了一身小生的衣服批在身上。

“橋外春深無限柳，一湖煙雨似當初……”我拈著蘭花指，半像半不像的唱了起來。

“清枝，以前怎沒發覺，你還有點唱戲的天分。”杭修走過來為我理了理衣服，講一把折扇交到我手裏。

扇子一搖，我扮小生的感覺又多了幾分，斯詠在旁邊看著嗤嗤地笑。

“我也覺得我有天分，幹脆以後若是沒處去，就跟你唱戲吧。”

杭修嘲笑我，說：“臺上半刻鐘，臺下十年功，你要學啊，晚了。”

“晚了啊，那沒法了，在下還想著跟你搭臺演生旦呢。”我搖著扇子，故作風流倜儻。

“你會砸了我臺子的。”被嫌棄了。

一番說笑，很是開懷。

“杭某要登臺了，兩位小姐自便。”杭修水袖一擺，轉身上了臺子。

我脫下戲服，跟著斯詠也到了大堂，鼓樂齊鳴，杭修開唱。

奈何我聽到一半便覺無趣，環顧四周，發現堂內坐著一個很久沒見到的人：謝誠歸。當即明白過來，我說斯詠怎麽好端端地說要聽戲呢，原來是有預謀的啊。

堂內有謝誠歸在，應該出不了什麽事。我拉過旁邊的斯詠，“斯詠，我出去轉轉，待會兒完了我在門口等你。”

“去吧。”

出了戲院，我便碰到了未雪，心想京城也太小了，這都能碰到，是時候建議皇上擴建了。

本想裝作沒看到，但是未雪卻先叫了我。

“好巧啊。”

“你喜歡聽戲？”未雪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

“不，是陪朋友來的。”

“朋友？我看是斯詠吧。”

“你真聰明，一猜就中。”我是陪斯詠來的，但是她卻是來陪謝誠歸的。“額，那個……可不可以請你將斯詠在這兒的事情保密。”最要緊的是別讓閔妃知道，不然我就慘了。

“你這是有求於我？”

“說吧，什麽條件。”不談條件的未雪，不是我認識的未雪，她這個習性，我已經摸透了。

“你幹嘛老覺得我幫你什麽事，都要條件交換呢。”

難道不是麽？我可清楚記得之前因為阿蕓的事情，你是怎麽跟我談條件的。“不要條件當然最好啦。”我笑得很諂媚。

“哎，你呀。”未雪又是搖頭。

“那這麽說，我就當你是答應了！”說著我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這是我的習慣性動作，心情一好，我見誰抱誰。

可是這一次，不知道著了什麽魔，我一抱她，就不想放開，興許是她身上的味道好聞，又或者……

想歸想，我還是很快就放開了她。

未雪一臉不悅地看著我，“大街上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你何時也變得跟太傅一樣了。”

“哪有？”

“嗯，沒有。”你說沒有就沒有，未雪才答應不說，我這會兒可不好得罪她。

“我們去那邊坐會兒吧。”未雪朝對面的茶館走去，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二位姑娘，喝點什麽？”小二立即迎了上來。

未雪吩咐：“一壺清茶就好。”

“我比較喜歡茉莉花茶。”都不問我一聲就決定了，真有公主架子。

未雪瞥了我一眼，又對小二說：“還是清茶吧。”

“不，要茉莉花茶。”

“你別管她，這是賞你的。”說罷，未雪掏出了銀子，哎喲，小二一看還不少，便收著銀子走了。

這年頭，小二也這麽勢利，誰有錢聽誰的。

從窗戶看出去是一個池塘，池塘的柳樹已不見了新葉，青翠非常，微風吹來，很是舒服。耳邊，未雪在說：“下月，我要去皇陵祭祖，你跟我一起吧。”

“為什麽？”我對此很是反彈。

“你哪兒來這麽多為什麽，我只是通知你一聲。”

“可以不去嗎？”

“那你是想我告訴閔妃，你們今天去聽戲了？”

“哼，還說不談條件的……”我開始嘰歪了，果然一點沒看錯，未雪就是這麽斤斤計較的人。

“別嘰歪了，再嘰歪把你舌頭割了。”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未雪這隨便就說砍脖子割舌頭的人，我早已覺悟。

跟昭雲公主去皇陵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閔妃告訴我時，我表示已經聽說了。閔妃又搖頭：“你哪裏知道，她這是代表皇上去的，只是為什麽她要帶你去？”

“應該覺得我武功比微雨好吧。”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揣測，實在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臨行前，我和斯詠依依惜別，“斯詠，我又要離開你了。”她連看都沒看我一眼，繼續畫自己的畫。“去吧，去好好玩。”

“你畫什麽啊？”我湊上前去，發現是一幅人像，這家夥……分明畫的謝誠歸。

“怎麽樣？”斯詠這才擡頭看我。

“不怎麽樣。”我有點不開心，這還沒成親就這樣，以後可怎麽得了。

“哪裏不好？你告訴我，我再改改。”

“哪裏都不好，我要拿給閔妃娘娘看去！”說完一把扯走畫，飛奔出了門，斯詠急了，追上來。

“你給我。”

“就不給，哈哈哈。”我往外跑，一個不小心，和未雪撞了個正著。

“你快還給我！”斯詠也沖過來拉住了我，掙紮著要從我手裏把畫奪過去。

未雪見狀，瞥向我的手，我把畫攥得更緊了。她問：“這什麽畫啊，值得你們這麽搶。”

“沒什麽。”

“給我看看。”未雪伸出了手。

“斯詠，還給你。”我沒給未雪，把畫遞給了斯詠，斯詠一拿到畫就跑回了屋裏。

“有什麽我不能看的嗎？”

“額……你怎麽突然來了？”此時還是轉移話題的好。

“想看看你怎麽還不過去。”

我看著宮門口烏泱泱好大一群人，這次去祭祖，真是聲勢浩大，與未雪同去的還有一些大臣，共四輛馬車，昭雲公主的馬車第三。

看了一圈也沒看到微雨，我不禁有些好奇，便問：“微雨沒來？”

“我還有很多事交給她辦，所以便讓她留宮裏了。”未雪正閉目養神。

原來如此……難怪要找上我。

皇陵在另外一座城，離京師有半日行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我從未去過。

一路上，未雪都閉著眼睛，時不時地跟我說兩句話，我一直掀著簾子往外看，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她的話。

“外面有這麽好看？”未雪忽然湊了過來，我給她讓了點位置。

不是外面多好看，是難道叫我半日就在馬車內對著你那張冷冰冰的臉？

“也沒什麽好看的啊。”未雪說罷又坐了回去。

“那是你不懂欣賞。”

“哈哈。”接著，她不再閉目，也不再與我說話，從旁邊拿起一本書開始看。

到皇陵安頓下來後，我發現自己的行李都被搬到了未雪的房間，宗廟裏的人告訴我，昭雲公主吩咐我與她同住。

我不要……“還有沒有多的房間啊？我想自己住。”

那人直接告訴我，由於此次來人眾多，廂房已經住滿了，我和昭雲公主那間是環境最好的。

“罷了罷了。”住一起就住一起嘛，反正她帶有宮女來，不用我伺候。

然而當我走進房間，發現只有一張床後就抓狂了。“真是摳門，多放一張床都不行嗎？”

“你何時這麽挑三揀四起來了？”未雪一進來就聽到了我抱怨。

得了，我也不好多計較，顯得我多刻薄似的。但是未雪堂堂公主，也願意擠著睡？我就奇了。

宮女鋪好床後，我一屁股坐上去，發現其實這床大得可以睡下四個人還不嫌擠，誠然，我是別扭了一回。

正要往後仰，卻聽未雪說：“先別躺，隨我出去見過住持他們。”

“啊——”一路顛簸，我真心有點累了，但公主有命，不得不從。

宗廟裏的住持明空大師，一看就像那種得道高僧，說起話來也是我一句都聽不懂，卻又覺得很有道理。

此次祭祀，共進行三天，但這還不到頭一天，未雪就領著眾人去給祖宗磕了頭，幾十位先祖呢，她還一一去上香，我站在宗祠外被香火熏疼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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