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三個人回過頭，像被賀垣踩了尾巴似的，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賀垣一句話沒說，就這麽看著他們，面上神情也不像生氣。

但就是…大晚上的還挺嚇人的。

最後還是棕頭發先反應過來，笑了笑，抓著傻楞住的小平頭過來了。

“道歉。”棕頭發說。

這人個子跟賀垣差不多高，起碼185往上，穿一件寬松的灰色運動衫，身上能隱約看見點兒汗濕的痕跡，但沒什麽味道，很幹凈。

腿特別長，胳膊肘下邊夾著犯了錯的籃球。

“對、對不起啊賀哥！”小平頭直接鞠了個九十度的躬，“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就是球沒抓穩飛出去了，你看…”

小平頭緊張得冒汗，賀垣倒是依舊沒什麽表情。

他自然知道這是意外，沖人發火不合適，也很幼稚。但要說半點兒不生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模型是他自己買材料一天天做出來的，被選為優秀作品後就擺這兒了，裏邊的任意一點細節他都記得清楚。

賀垣沈默，只是在思考該怎麽合理表達他的憤怒。

結果棕頭發先開了口，打斷了解釋得語無倫次的小平頭。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不該把球帶進教學區。”棕頭發聲音挺好聽，盡可能態度誠懇道，“我們可以賠錢，需要多少你說。”

賀垣微微擰眉，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這不是要靠賠錢解決的問題。”

對方這思路讓他不大爽，好好道歉值得原諒，但上來一句“賠錢”，整件事就瞬間變味兒了。

說白了，從賀垣的角度看，他們賠不起。

付出的時間、精力可不能隨便拿錢換。

棕頭發看著他，喉結輕微動了動，但沒說話。

四人陷入僵持，大概幾秒後，棕頭發的手機響起，他摸出來不耐煩地掐掉，再度看向賀垣道：“這樣，今天比較晚了…”

“我叫蕭桉，這位是何鑫陽。”他抓過小平頭說，“我們隔壁大一學臨床，等你想好要怎麽解決，隨時來找。”

“賀垣，這兒建築大三。”賀垣也報上名字。

兩人就這麽臉沖臉對視了一會兒，彼此眼神間沒有對戰，但心裏都只有同一句話——

真不喜歡這人。

蕭桉把要說的都說完，見賀垣沒有要再說什麽的意思，便徑直帶著他的兩個朋友走了。

賀垣回寢室沖了個熱水澡，覺得遇上這事兒實在挺倒黴的。

從浴室出來，徐昭遠正坐位置上打游戲，一瞥學神室友這臉色，就知道肯定有什麽事兒。

他這室友平時總冷著張臉，面部表情不像別人那麽豐富，但同寢室第三年了，高不高興總能看出來。

依賀垣現在的臉色，估計給遞塊雪弗板就能直接徒手劈斷了。

“咋了？”徐昭遠邊敲鍵盤邊問。

“沒咋。”賀垣拉開椅子坐下喝水，他頭發還在往下滴水。

部分水珠沿著白皙的側頸向下淌至鎖骨，剛被他拿毛巾擦幹，又有新的下來。

徐昭遠見他不想說，識趣沒再問，轉移話題道：“今天直播漲粉沒？”

“沒註意。”賀垣習慣性摸過鉛筆，抽了張a4，“下午要比賽，挑上午播的。”

作為室友，徐昭遠是唯一一個知道賀垣秘密的人。

在學校高冷又有才的學神，是某個知名視頻網站的口紅試色up，這事兒說出去絕對是驚天八卦。但徐昭遠口風很緊，從來沒跟任何人提過。

“要不你還是固定個時間開播吧，我關註的那些游戲主播，都是晚七點晚八點的。”徐昭遠說，“時間定了，觀看人數也多，或者你播之前多給點兒預告也成啊。”

徐昭遠對賀垣的“事業”倒是挺上心的。

然而本人不在乎，這會兒正低著頭，在紙上隨意畫立面設計。

畫一座…小黑屋，把蕭桉和他倆朋友關進去。

“昭，”賀垣擱下筆，頓了頓道：“蕭桉這人，你聽過嗎？”

聽蕭桉那口氣，像只要到他們學校報他名字，就能馬上找著人似的。

這還是個大名人。

“蕭桉？”徐昭遠給游戲副本掛了機，椅子慢慢旋轉過來，“隔壁醫大的那個？你認識他啊？”

“不認識。”賀垣冷漠道。

徐昭遠挺稀罕，他就沒聽賀垣提過什麽人。

賀垣不愛關心他人閑事，有種身在他們之中卻活在他們之外的感覺。

“他挺有名的，在他們學校就跟你差不多。”徐昭遠說，“不過人可不是學神，就是多才多藝。九月份新生軍訓的時候出了不少風頭，人長得高又帥，會唱歌會打架子鼓會打籃球，那段時間我們級群都天天刷他照片。”

“嗯。”賀垣不大感興趣地應了聲。

“現在姑娘都喜歡他那樣的，其實也沒什麽好的，不花心不鬼混就有鬼了。”徐昭遠越說越來勁兒，“他好像還是個公子哥，家裏開了大醫院，平時自己開幾十萬的車上下學。”

賀垣不作聲地聽著，給自己的小黑屋畫門鎖細節。

難怪蕭桉這麽爽快提賠錢，原來有的是錢。

“你住設的圖畫好了嗎？”賀垣冷不丁問了句。

“什麽圖啊…我靠！”徐昭遠仿佛活在夢裏，驟醒大驚道：“不還有一周嗎？什麽時候交圖？”

“這周日晚斷網前。”賀垣靠在椅背上淡淡道。

“靠，那你爹沒了啊！不讀了不讀了，回家餵豬種田了。”徐昭遠彈跳而起，含淚收拾起他堆滿外賣盒和衣服的桌面，仿佛下一秒就要遠走他鄉。

“兒子在你沒之前提醒一下你，”賀垣一臉平靜，“周二居住區規設評圖。”

徐昭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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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蕭桉分外疲憊地走進他朋友開的桌球室。

“桉咋回事兒啊，一臉腎虛。”幾個平時一塊兒玩的朋友全圍在桌邊，杵著桿。

“又被教授抓去當苦力了唄。”蕭桉不想玩只想睡覺，往沙發上一靠就想閉上眼。

“這不有家族關系在嘛，一大家子都是從醫的，教授都把他當兒子使了，簽到回答問題必點他。”何鑫陽笑著說，他今天給平頭上戴了頂棒球帽，整個人完全從昨晚闖了禍的狀態裏脫出來了。

“別瞎說。”蕭桉閉著眼擰著眉。

隔了會兒他覺得心煩了，睜開眼想去洗把臉，約他過來的潘熙正好到了。

潘熙是他以前鄰居，比他大兩歲，雖然蕭桉讀高中就搬了，但兩人一直有保持聯系，關系不錯。

不然蕭桉也不會在困到不行的時候，一收到“江湖救急”的微信就開車過來。

兩個人進了空房間，裏邊就一張球桌一個舊沙發。

“你手怎麽了？”蕭桉問。

潘熙打了好幾圈繃帶，吊著右手手臂，給他遞了杯路上買的冰檸綠：“沒大事兒，就騎車摔的，你今天沒課吧？”

蕭桉接過飲料，他們之間已經熟到不用道謝了，“周六哪兒有課，哥你找我有啥急事嗎？”

他們學校離得不近，能讓潘熙這麽千裏迢迢吊著手臂過來，肯定是真要他幫什麽忙。

“是這樣…”潘熙有那麽點兒不好意思，看了眼關好的門才說：“我前兩年和v站簽約當up主了，做點兒美食視頻。”

“真的？”蕭桉笑了，“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啊，我給你捧場砸禮物去。”

“算了吧，我簽約以後就把號棄置了，一直沒更新，現在都沒活粉了。”潘熙嘆口氣，“我玩這個也沒跟別人說，現在也是手傷成這樣，想請你幫我照看一陣子賬號。”

“這我得怎麽照看？”蕭桉剛吸了口檸綠，一下沒反應過來。

“很簡單，就幫我錄錄視頻，再剪一剪傳上去。”潘熙說。

蕭桉沈默了會兒，而後道：“哥，我特願意幫你，但這不合適。你其實等手傷好了再做視頻也可以，還是說你有什麽必須更新的理由？”

潘熙抿了抿唇，最終選擇說實話了：“其實是網站搞了活動，獎勵三個月內穩定投稿的簽約up主，我也參加了。”

“獎勵什麽？”蕭桉問。

潘熙那張挺肉乎的臉瞬間有漲紅的征兆，眼裏也亮亮的，“反正好東西，說了你不懂。”

“不會送什麽十八禁的東西吧。”蕭桉推測道。

“怎麽可能，人正規網站呢！”潘熙揮手，“我就是簽約快到期了，想走之前混個獎勵。我都肝倆月了，就差一個月能領獎勵，結果就因為這手傷…”

“人總要學會放棄，成年人得不到的東西太多了。”蕭桉一本正經拍了拍他的肩。

“滾！”潘熙作勢要踹，“你就不能同情同情哥？事成之後，哥肯定給你找個特漂亮的對象。”

“行，成交。”蕭桉笑了，“對象在哪兒呢，有多漂亮，先讓我看看唄。”

“馬上就安排！”潘熙急起來了，這蕭桉打小就油嘴滑舌的，“就一句話，幫不幫？”

蕭桉抱著手臂假意沈吟，半晌才擡了眼，眉一揚利落道：“馬上就安排。”

反正就這麽小事，他什麽都會點兒，當一個月美食up肯定不難。

作者有話要說：  桉囂張大喊：漂亮對象呢提出來我看看毛水！

作者急得翻箱倒櫃，從建築圖紙堆裏提溜出了白白凈凈冷著臉的賀垣。

桉：（臉紅）咳，湊合。

感謝大家追文！今天紅包照舊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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