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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忘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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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天氣泛著潮濕陰冷, 外面下著連綿不絕的雨。

冰箱門打開,一陣冷煙從縫裏溜出來,落在肌膚上有些灼人的涼意。

程梔從冰箱裏拿了兩個雪人娃娃頭的雪糕出來, 她走過去丟了一個給坐在沙發上的沈嘉樹,沈嘉樹熟練地接住,撕開包裝。

“哎, 吃來吃去還是娃娃頭最好吃。”沈嘉樹感嘆道,“之前吃了一段時間夢龍,我覺得可真一般。”

程梔笑笑, 咬了一口雪糕。

“不錯啊沈嘉樹, 都敢吃高級冰淇淋了是嗎?”

“……夢龍高級個屁。”

只是比其他的雪糕貴一些。

“那是誰小時候五毛錢的小布丁都買不起還來找我哭, 求著我給他買啊。”程梔睨了他一眼。

沈嘉樹:……

“姐姐, 時代在進步,經濟在發展, 我們在賺錢。”沈嘉樹盯了一眼她的包, “你念書的時候買幾十塊錢的包背到壞, 現在不也買一兩萬的LV?”

程梔沒繼續接話,她往後一靠,雙腿搭在沙發上放松, 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 稍微有些累了。

電視打開,也不知道裏面在放什麽八點檔的節目, 沈嘉樹在那邊無聊地切換著頻道, 最後停在了某個賽車比賽的回放。

“看會兒比賽。”沈嘉樹說,“最近都沒怎麽追, 今年的F1好像有點沒意思, 我覺得國內的車隊需要點新鮮的血液了。”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從F3提點新車手上來, 不過今年F3奪冠那位好像就不錯,我F3看得少,有點記不清名字…叫什麽來著…”

沈嘉樹本來在自說自話,正拿出手機準備查一下,隨後聽到程梔咬著雪糕,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

“Kingdom車隊的Blume。”

沈嘉樹:?

“你怎麽知道?”沈嘉樹有些詫異,“你什麽時候開始搞賽車了?”

“…兄弟,我國慶節去拍了那場比賽。”程梔翻了個白眼。

她和沈嘉樹現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情,連對方在幹什麽都有點搞不清楚了,不過也絲毫不影響他們倆的關系。

青梅竹馬好像比別的友情更為堅固。

“哦。”沈嘉樹應了聲,忽然有些八卦,“今晚送你回來那個男人是誰啊?在追你?”

程梔剛好含著雪糕,還沒回答。

沈嘉樹又急著問:“我沒看清,就著路燈瞄了一眼,好家夥,有點帥啊,開了個蘭博基尼跑車,富二代?”

程梔依舊還沒來得及解釋。

沈嘉樹用手肘碰了她一下,還在說:“不錯啊程姐,快抓緊機會嫁個富二代,以後我們都不用努力了。”

程梔把手上吃完的木棍扔進垃圾桶,冷漠地看了沈嘉樹一眼,從手機裏翻出點東西遞給沈嘉樹看。

“不想努力了?這兒全是富婆,你想要哪個?”

沈嘉樹:…………

“算了算了。”

電視畫面上的賽車飛馳而過,程梔稍微定神看了看,覺得和自己之前看到的有些許不一樣。

“這F1,和F3的差別大嗎?”程梔沒忍住問了問。

“也就是高三精英學子和高一小學雞的差別吧。”沈嘉樹說,“所以取得F1的參賽資格,是所有賽車手的夢想。”

程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這樣啊…”



程梔沒留沈嘉樹過夜,再好的關系也不能讓他在自己家呆著,只是在她家坐了會兒就被程梔趕走了。

沈嘉樹臨走之前還不忘提醒:“記得陪我去挑衣服啊!”

“知道了,快滾吧。”程梔不耐地揮了揮手。

等他走了以後,程梔這才回房間開始整理東西,最近後花園那邊已經開始交接工作,手上這一批事情忙完以後就可以正式離職。

馬上要換新的工作,明明是期待了很久的新開始,但程梔卻沒有覺得輕松。

到這個時候,好像壓力卻日漸增加。

程梔很清楚,自己在人像上一直有些短板,之前的工作有關人像的也是盡力去做,不過她的賣點一直不在這裏,所以即便是人像拍得不夠好,她還是有別的底氣。

現在要換到一個全新的工作室,並且是自己不太擅長的領域,而且到那邊以後,所有的壓力幾乎都會壓在她的身上。

裴淮很想做好這個工作室,所以才會拜托祁紀陽牽線搭橋來找她,他給自己開了很好的條件,程梔不想辜負裴淮給出的這些東西,也覺得自己拿到什麽報酬就應該給出相應的回報。

但最核心的問題依舊還是,她還是沒有那個把握,自己一定能做好,一定能肩負起這個責任的把握。

程梔打開電腦裏的文件,有一個是這麽多年來拍的人像合集。

她拍的人像實在是不多,幾個小時就能看完,程梔翻看著,最後手卻停在了某個文件夾上。

——for 祁紀陽

那個相冊裏,全是祁紀陽的照片,幾乎都是高中的時候拍的。

有抓拍的,也有拿祁紀陽當練習的。

最後一張,時間停在五年前,高中畢業,後來也沒有更新過。

有些故事,好像也就停在那裏了。

程梔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翻看完,沒想到自己翻著翻著,總會想起一些事情來,拍人像總是最充滿故事的,她看到一些老照片的時候還會打開微信發給本人。

一來二去耽誤了不少時間。

等她回過神來擡頭的時候,外面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簾落在了書房的地板上,落下一道道的光斑,風輕輕吹動著窗簾,外面的空氣中一陣潮濕的塵土味。

程梔起身拉開了窗簾,太陽照得她眼睛一陣刺痛。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

“天晴了。”程梔自己低聲呢喃了一句。

她揉了下眼睛,有些困。

還好是周末,要是今天要上班的話,現在她估計現在已經快崩潰了。

程梔拖著一夜沒睡的沈重身體去洗漱準備睡覺,剛剛從衛生間出來,手上的水都還沒來得及擦幹,在這個安靜的清晨,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來電提示顯示著祁紀陽。

程梔皺了下眉。

祁紀陽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幹什麽?

她一邊疑惑著,一邊接起了電話:“餵?”

那邊沒說話,倒是呼吸聲很明顯。

他的呼吸聲比平時要重一些,隔著電話都能聽得十分清楚。

“祁紀陽?”程梔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你…”

也不知道要怎麽問。

程梔只覺得自己的睡意被這通忽然打來的電話給驅散了一些。

那邊依舊沒回答,就像是他還在睡夢之中,不小心撥通了她的電話。

程梔等了好一會兒,悄聲打了個哈欠才問:“你醒著嗎?我有點困,想睡了…”

她這句話剛說出口,還沒說自己一晚上沒睡,那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程梔。”祁紀陽的聲音有些喑啞,聽著還有些沙,十分疲憊無力的感覺。

程梔蹙了下眉:“你生病了?”

“嗯……”祁紀陽應了聲,“發燒了,頭好痛。”

“吃藥了嗎?”

“沒有…”

“你先吃點藥再好好休息。”程梔覺得自己像個操心的老母親,“多喝熱水。”

祁紀陽那邊又沈默了會兒,好久之後才拖著尾音低聲說了句:“…你好狠心啊。”

程梔:?

“我生病了沒人在…”祁紀陽說著,生出幾分可憐的味道,“你也不說來看看我…”

程梔:……

“你二十幾歲的人了發個燒還得我來照顧你?”

“嗯。”

死皮賴臉的。

程梔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的眼皮也有些重,往下耷拉著。

“你自己好好休息就行了,裝什麽三歲小孩兒呢?”程梔說,“記得吃藥,我先睡了。”

說完就無情地掛了電話。

電話徹底掛斷之前,程梔隱約聽到祁紀陽那邊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一陣混亂。

她帶上眼罩,卻翻來覆去地怎麽都沒睡著。

半小時後,程梔從床上坐起來,自己嘆了口氣,起來又洗了個冷水臉醒神,從衣櫃裏隨便抓了一件衣服。

最後點開跟祁紀陽的聊天框。

【程梔】:發個地址給我。

…真他媽的操心。

當媽似的。

程梔出門前拿了下車鑰匙,最後又扔了回去,最後選擇打車過去。

祁紀陽住的地方離她住的地方距離挺遠。

程梔看著那個他發來的地址,舔了下唇。

跟她印象中祁紀陽家不是同一個地址,看來也是自己搬了出來。

也是,他這樣的條件,想住在哪裏就住在哪裏。

祁紀陽現在住的小區,程梔之前也看過,但是租金實在是太貴了,如果住在那裏,她得把自己的工資大部分都花在租房上。

到祁紀陽家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程梔直接輸入了他給自己的密碼。

門打開,裏面什麽聲音都沒有,有些空曠,像是無人居住的地方。

他家的陳列幾乎完全在程梔的意料之內,映入視線裏最顯眼的就是巨大的玻璃展示櫃,裏面放著很多樂高和車的模型。

從裝修風格到家具用品。

每一個都在她的猜想範圍之內。

不是因為了解祁紀陽,而是因為這些都是他以前說過的,他以前就經常跟說,以後自己搬出去了要把家裏裝成什麽樣子。

從墻紙顏色到家裏要放些什麽東西。

他倒是說到做到,分毫不差。

“祁紀陽?”程梔喊了幾聲。

進來以後沒見到人,她倒是像個小偷,莫名其妙地闖入別人家裏。

跟這裏格格不入。

祁紀陽一直沒應聲。

程梔轉念一想,他都已經發燒了,當然沒精力回答自己。

一樓沒有房間,程梔悄聲往樓上走,踩在樓梯上的時候,她猶豫了一小會兒。

來都來了,不知道自己還在糾結著什麽。

程梔沒有多想,繼續往上走。

有一扇房間門開了個很小的縫隙,她試著喊了一聲:“祁紀陽?”

沒人說話,程梔伸手準備開門進去看看,手放在門上的時候,還沒往裏推,門忽然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男人穿著松松垮垮的白色毛衣,整個人看起來毛絨絨的,配著臉上的可疑紅暈。

像一只喝醉了的兔子。

站得不穩,搖搖晃晃的,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

程梔:…………

從威風堂堂的小獅子到喝醉的小兔子,原來只有一步之遙。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

“你還能走啊?”程梔上下打量他,“那應該問題不大。”

祁紀陽沒說話。

“我一會兒給你點個粥和藥,看你吃了就回家休息,這樣夠了嗎?”程梔說,“夠有良心了吧?”

“你這人也真是的,多大的人了生病一定要我來看啊?”

“那我不在的時候你生病了……”

程梔絮絮叨叨地說著,祁紀陽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他只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世界也是恍惚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燒糊塗了,竟然看到程梔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說話。

酒勁還沒散去。

祁紀陽暈乎乎的,感覺自己整個人像在做夢。

程梔說了很久,他乖乖的一句話沒反駁。

“程梔。”祁紀陽忽然喊她。

“怎麽?”程梔擡眸看他,“你還有什麽要反駁的?你要是敢現在頂嘴,我轉身就走,你自己病死在家算了……”

程梔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自己肩膀上一重。

祁紀陽垂頭把自己的腦袋放在她的肩膀上。

大概是因為發著燒,他身上的溫度滾燙,特別是額頭的溫度,像是一團火簇。

隔著秋季衣物厚厚的布料。

灼燒著。

“程梔。”

“……幹什麽?”

“我餓了。”祁紀陽的聲音很啞,尾音卻依舊揚著,“外面賣的一點都不好吃。”

他像是在撒嬌,低聲呢喃。

“想吃你做的飯了。”

**

事實上,程梔並不會做飯,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廚房殺手。

此時此刻,程梔站在竈臺前發楞,眉頭緊蹙,差點擡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大概是因為剛才祁紀陽的語氣實在太過於楚楚可憐,他說想吃她做的飯,自己被他那麽半摟著,也不知道想著什麽,竟然就答應了。

答應做飯給他吃。

她輕輕咬了下唇,看著那幹凈明亮的竈臺,像是在受刑。

發了好一會兒呆,程梔給莊蘭馨打了個電話,有些難以啟齒:“餵?媽…你在忙嗎?”

“怎麽了小梔?”莊蘭馨感覺到她有些為難的樣子。

程梔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她從來都是一個不讓人擔心的孩子,也不會說自己有什麽困難。

“現在有空嗎?你能教我做飯嗎…?”程梔說著,拉開的祁紀陽家的冰箱。

他一個人住,但冰箱倒是買得挺大的。

打開看,裏面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東西,只零零散散的放了幾瓶飲料,幾枚雞蛋。

空蕩蕩的。

跟他整個家的感覺一樣。

莊蘭馨聽程梔這麽說,忽然笑出聲:“這算什麽事,你要是想學,媽媽隨時都能教你,等這段時間忙完了,回頭你回家來,我天天教你。”

莊蘭馨還有些欣慰。

這麽多年了,程梔從來都沒有說過要學做飯,她剛畢業一個人打拼事業住在外面的時候,莊蘭馨就擔心得不行。

也不在家裏吃飯,公司也沒有食堂,那豈不是只能點外賣?外賣多不衛生啊!

她說了程梔很多次,讓她學會自己做飯,程梔每次都說工作忙就給推了。

這會兒程梔主動提出來,莊蘭馨肯定是開心的。

程梔沈默了會兒,說:“現在可以嗎?你直接告訴我怎麽弄,我就跟著做了,電話指導一下…?”

莊蘭馨楞了下:“這麽急呀?”

“嗯…朋友生病了,我在他家裏。”程梔編了個理由,“我怕外面的東西不幹凈,生病了還是自己在家做點東西好。”

“你現在也終於知道外面的東西不幹凈了?”莊蘭馨嘁了一聲,“那你現在準備做點什麽?也不能做其他的吧,熬個粥?”

“嗯,再蒸個蛋吧。”

家裏只有這些東西可以做了,看來下次來祁紀陽家裏還得自己想買點菜來。

“行,那我說,你照著做,小心一點啊。”



程梔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做一件事的時候竟然能那麽笨,從小到大很少有她做得很差的事情。

甚至,對大多數女生來說困難的籃球,她玩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的。

但是做飯這件事,她確實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困難。

每走一步,程梔都在小心翼翼地問莊蘭馨要怎麽辦,一點小情況都急得趕緊叫媽。

果然只有媽媽在這種時候才是最靠譜的。

折騰了半天,程梔終於熬了一鍋白粥蒸了個蛋,她看著自己忙活的成果,長長地嘆了口氣。

“還是回家吃我媽做的飯好啊。”程梔感嘆道。

莊蘭馨在那邊笑了會兒,隨後催促她:“那你趕緊弄好去吃了,煮個粥也能弄成這樣~”

“我第一次弄嘛,不太熟練…”

不過還好,沒炸廚房。

莊蘭馨催著程梔趕緊弄好,程梔盛了一碗出來,輕輕地攪弄著。

“有點燙,我先攪涼一點。”

“看不出來我們小梔這麽貼心啊。”莊蘭馨輕聲笑,“你對她這麽好,可上心哦,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程梔的手稍微頓了頓,最後沈沈地應了一聲“嗯”。

粥涼了以後,她才端著上樓,房間門沒關,依舊敞開了一個小縫隙,程梔輕手輕腳地推開門。

高大的男人蜷縮在床上,看起來比平時小只了些,他出了些汗,頭發被潤濕,顯得有些淩亂。

耳根很紅,臉上也泛著紅暈。

……看著還怪可愛的。

程梔看著他,忽然又可以理解剛才的自己為什麽在心軟了。

她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

“祁紀陽?”程梔蹲在他的床邊輕聲喊。

祁紀陽還沒應,濃墨般的睫毛微顫了一下,沒睜開眼,他動了下有些幹涸發白的嘴唇,終於十分艱難地出了聲。

“嗯……”

大概是因為吃了藥,他整個人更加犯困,怎麽都使不上力。

他嗯了幾聲。

聽得程梔一陣心癢癢的,好像被傳染了這高燒的熱度。

祁紀陽的聲音低啞,因為感冒呼吸不暢,說話的時候還在輕喘,再加上一聲聲地應,偶爾十分艱難地喊她的名字。

程梔的動作稍微僵了半秒。

“你先吃點東西。”程梔定了定神,站起來,“我放在旁邊了,你先緩緩,能起來了記得吃。”

“嗯…”祁紀陽清醒了一點,只是使不上力,“我自己吃…?”

“不然?”程梔被他這話給逗笑了,“還要我餵你啊?”

祁紀陽沒回答,終於是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程梔手快扯了個枕頭給他墊著後背,程梔看到他的臉色慘白,唇上也一點血色都沒有。

她皺著眉,伸手用手背碰了一下祁紀陽的額頭。

“你怎麽搞的啊?昨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麽突然燒得這麽厲害?”程梔念著,“不知道的都要覺得你昨晚是不是出去淋了一晚上雨了!”

祁紀陽悶悶地一聲笑,隨後十分疲倦地緩緩睜開眼。

他懶懶地擡了下眼皮,聲音無力:“你要餵我?也不是不行。”

程梔:?

“你還要臉嗎祁紀陽。”程梔看著他,眼神裏充滿鄙棄,“今年幾歲了?”

“我是病號。”

“…病號就可以為所欲為?”

“嗯。”

程梔翻了個白眼,把粥推過去了一點,說:“你家裏什麽都沒有,做不了什麽,隨便吃點,反正你感冒了也只能吃這些。”

“我可沒那麽多耐心對你。”程梔說,“要是你要有耐心的人呢,那麽請你請個保姆,或者談個對你很好很好的女朋友。”

祁紀陽沒說話,雖然臉色很差,但唇角卻微微向上揚著。

他喝了一口粥。

確實一點味道都沒有。

程梔繼續說:“我看上次那個妹妹不就挺好的?你一個電話打過去,別說餵你吃飯了,你要幹什麽都答應。”

祁紀陽:……

“我是病號。”祁紀陽又說了一遍,“你能說點讓我開心的話嗎?”

程梔看著他正在喝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很想問問味道怎麽樣。

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做的飯,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

程梔沒問,打了個哈欠:“行了吧,我昨晚通宵看文件還沒睡覺就被你叫過來,拖著這熬了一整天的疲憊身子來照顧你已經仁至義盡了。”

“你昨晚沒睡?”祁紀陽皺了下眉。

“沒有啊,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正打算睡。”

祁紀陽放下手中的碗,掀開被子的一角,拍了一下自己的床:“我借你睡睡?”

程梔:?

祁紀陽默了會兒,補了句:“我的床。”

程梔:……說話的時候能一口氣說完嗎?

“不用了,我下樓去沙發上瞇會兒。”程梔困得有點暈了,順口就說,“我得在這兒守著你啊,省得你一會兒哪裏不舒服又打電話叫我。”

“等你好一點了我再走。”她說。

程梔說完,又打了個哈欠。

“我先下去睡會兒,你乖乖的吃完飯繼續休息,多喝點水,有什麽事情打電話叫我。”程梔叮囑道,“碗放在旁邊就好了,我走之前幫你洗。”

她自己都困得不行,眼皮打架,但還是看到祁紀陽沒什麽大問題以後才下樓。

程梔幾乎是剛剛躺下就睡著了,沒換衣服也沒蓋被子,但卻睡得很熟。

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好像是美夢。



程梔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白天,等她醒來睜開眼的時候,身上蓋著被子,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頂燈很好看。

程梔緩了整整半分鐘,隨後從床上彈了起來。

她怎麽會從祁紀陽的床上醒來啊!!!?

嚇得臉色都變了,好在醒來的時候旁邊是沒有人的,不然要是是其他的場面。

自己今天就交代在這裏。

程梔趕緊翻身下床穿上拖鞋,也沒顧得上自己身上的毛衣垮著,右肩稍微裸露了了一些在外面。

正要伸手拉開門,房門被人推開,程梔差點一個重心不穩撲了過去。

“…這麽急幹什麽?”一道慵懶的男聲響起。

他倒是恢覆得快,這會兒已經像沒事了一樣。

“睡醒了?”祁紀陽垂著眸問她,“感覺怎麽樣?”

程梔:“……我怎麽睡在這兒?”

“我抱你上來的。”

“?”

祁紀陽遞了個杯子給她,微微揚眉:“我吃完藥就睡過去了,晚上醒來發現你一點動靜都沒有,下樓發現你還在沙發上躺著。”

“你要是繼續那麽睡,就是你感冒了。”

“那你直接叫醒我不就好了?”程梔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上,“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你床上嚇個半死。”

“怕什麽?”祁紀陽頓了頓,尾音綿長,“又不是躺我懷裏。”

程梔差點噎住,覺得祁紀陽的腦子有點燒壞了,她說:“那我他媽直接原地自殺了!”

祁紀陽笑了聲,說:“看你睡得挺香的沒忍心叫你,直接搬上來了,你放心,我沒跟你一起睡。”

他在旁邊看了半夜。

程梔沒跟他多說,急匆匆地要走:“我今天上班,快來不及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嗯。”祁紀陽也沒多說,“你開車來了嗎?”

“沒。”程梔回答,“昨天太困了打車來的。”

“那你等等。”祁紀陽轉身,“我家還有新的牙刷,你直接在這兒洗漱吧,一會兒你開我的車去上班。”

時間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程梔權衡了一下,隨後點頭:“行。”

如果這時候才回家再趕去上班,多半會遲到。

只能這麽勉強將就一下了。

她飛速洗漱完,祁紀陽從房間裏拿了幾把車鑰匙出來,拿在手上把玩。

他靠著房門,漫不經心地擡眸:“開哪輛?挑一下。”

“最便宜的。”程梔伸手,“我開個幾百萬的跑車去上班太招搖了。”

祁紀陽:……

程梔見他不說話。

“不是吧祁少。”程梔嘆了口氣,“你車庫裏就沒有一輛便宜點的車?”

“……”

“那算了。”程梔說,“我打個車去上班。”

“要不我送你?”

“那比我自己開你的車去還招搖。”程梔說完就去穿鞋。

祁紀陽走在後面,跟屁蟲似的,一直送程梔出小區打到車以後才回去,倒是挺負責的。



程梔剛上車,司機就開始開玩笑:“你男朋友不送你上班啊?你還自己打車去?”

“不是我男朋友。”程梔笑著,多接了一句,“我哪兒能有這麽有錢的男朋友啊。”

程梔是知道祁紀陽挺有錢的,她當然知道祁紀陽家底很殷實。

但每一次還是會被驚訝到。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以大到這種地步。

程梔開了窗,她側頭看著外面,上班高峰期有些擁堵,有小情侶一起騎車自行車路過旁邊,有說有笑的。

“老公,雖然我們現在沒錢買車,但你看這麽堵,我覺得沒車也挺好的。”

“哈哈哈,是啊,不過以後我們多努力,一定會有的!”

大部分年輕人,二十三四歲,連買件貴點的衣服都舍不得,更別說要買車買房了。

程梔都算是過得不錯的。

但有人的二十三四歲,卻是另外一個世界。

外面飄來街邊賣早點小商販的吆喝聲,程梔正發著楞,微信滴滴一響。

很突然地收到一條白離的信息。

問題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白離問她:【程梔你跟祁紀陽這麽多年…】

【真的一點別的情況都沒有啊?】

程梔的手稍微頓了頓。

最後打出了幹凈利落的回覆,她幾乎沒有猶豫。

【沒有。】

**

祁紀陽送程梔走以後,沒有直接上樓,他先去自己的車庫裏轉了一圈。

他確實很愛買車,而且動輒就是買幾百萬的跑車,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愛好,就是很愛買車。

車庫裏停著形形色色的跑車,每一個都價值不菲,像是一個小型的車展。

看完以後,祁紀陽上樓的路上給許讓打了個電話。

“餵?許讓,你哪天有空?陪我去買個車。”祁紀陽說著,往樓上走。

“又要買車?”許讓問,“你錢多到沒地方花是嗎?”

祁紀陽在花錢這方面,有時候連許讓他們都會多說他兩句,雖然大家家境都不錯,但祁紀陽一定是最能花的那一個。

“不是。”祁紀陽說,“我想買個便宜點的。”

“三百萬以下?”許讓笑了聲,“這個對你來說應該算是便宜點的吧?”

祁紀陽還沒回答,他也在想著,到底什麽樣的才能算得上“便宜”。

“祁紀陽你是真的不食人間疾苦。”許讓說了他一句,“什麽時候你來做做我們做的事情就知道了。”

許讓現在在自己的公司忙著,他和家裏關系不好,攢了些錢打算自立門戶。

而祁紀陽還在玩賽車。

這些年獎金倒是也拿得不少,加上平時車隊也要接些商業代言賺了不少錢,休賽期沒有比賽的時候,他們幾乎都在接各種商業活動。

祁紀陽沒反駁許讓的話。

這是他必須承認的,他確實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裏,好像都不知道吃苦這兩個字是怎麽寫的。

“那你覺得一個普通的家庭,應該開什麽樣的車?”祁紀陽問。

許讓頓了頓,問:“哪種普通家庭?”

祁紀陽稍微楞了一下,在腦子裏搜尋著各種記憶,卻怎麽都沒找到答案。

程梔從來都沒跟他說過,她家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父母是做什麽工作的,她什麽都沒說過。

即便是關系最好的那幾年裏,程梔好像都在故意回避這個問題。

“不清楚。”祁紀陽說,“大概就是高中能上我們學校,平時吃穿也不愁…”

“噢。”許讓應了句,“那可能,三五十萬吧。”

“行,那我就再買個三五十萬的。”

“買來幹什麽?”許讓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車庫裏那麽多幾百萬的車不夠你玩的?”

“別管。”

兩人聊了幾句,許讓有個早會,匆匆地就掛了電話。

祁紀陽回房間準備整理一下,剛進去就看到床上被子還亂成一團沒來得及收拾的樣子,床上早就空蕩蕩的沒有人在。

祁紀陽忽然楞住,在門口站了許久沒進去。

心口似乎也有些空蕩。

心情和那張床一樣,淩亂、留下一些痕跡,但現在空無一物。

他恍惚之間還覺得床上躺了個人,鼻息之間都還是那個人身上的味道。

祁紀陽回想了一下昨天一整天,跟夢一樣,意識模糊地打了電話給她,以為一定不會看到她來,卻在一小時後看到了她。

喝了程梔親手熬的粥。

抱她回房間睡覺的時候,他的背脊都是僵直的。

祁紀陽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上面還有些餘溫殘留。

程梔比他想象中還要輕,以後一定要養胖一點。

這個想法忽然出現在腦海裏,像是一個危險的訊息,祁紀陽忽然皺眉,覺得有些許煩躁,他去接了杯冷水,直接灌了一整杯下去,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可是昨夜的畫面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幾個小時前。

安靜的淩晨,外面的星星還掛著,風也很輕,從窗戶縫隙吹進來空氣中是淡淡的花香味還有前一場雨中沒完全散開的塵土味道。

但他的世界裏,鼻息之間,所有的感官裏。

好像只有程梔身上的味道。

清甜。

她閉著眼,嘴角微揚著,好像在做美夢。

所以一點都不想吵醒她。

就那麽看了安靜地很久很久,忽然被她一聲夢中的輕輕的低吟給擾亂了心緒。

像是冷夜中的一支火柴劃過,點燃了這房間裏的一切。

包括他。

程梔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只是這樣,就會讓他心中的念頭肆意瘋長,完全不受任何控制。

只有祁紀陽知道,只有星星知道。

在那點點熒光的房間裏,祁紀陽湊近了她,眸子裏閃著捕食獵物的光。

想要吞噬她的所有,想要一口吃掉。

他沒有吻上去,兩個人的呼吸在很短的間隔之中反覆糾纏了好幾遍,祁紀陽再一次回神的時候,他去洗了把冷水臉。

清醒了。

祁紀陽看著鏡子,看到水珠順著下顎線往下落,一路往下,一直到了不能再繼續往下落的位置,那個仿佛一團火簇的位置。

漸漸的,被這冷水給平覆了下來。

但情緒卻怎麽都拉不回來了。

直到現在,天已經敞亮,他明明也沒有再發暈,卻還是覺得情緒上頭。

疊好被子以後,祁紀陽下樓去打開了冰箱,看到裏面放著的幾瓶汽水,忽然又出神。

——“家裏冰箱裏有你愛吃的冰淇淋。”

程梔從來沒叫他上樓過。

祁紀陽能明顯感覺到程梔對那個人和對自己的差別,他才明白。

或許再好的朋友,也終究只是朋友。

始終隔了一層薄薄的紗。

祁紀陽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想到前些日子剛跟程梔重逢的時候,她單身。

自己還開心了好一陣。

現在呢。

又覆合了?

前天喝了酒,理智全部餵了狗,可以當做都是醉酒後的瘋話。

但醒了以後,他明明知道那些,卻開始完全不受克制,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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