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過十五，過年的氣氛還很濃郁，流觴大廈門口的燈籠年橘映得四下裏喜氣洋洋。

因為害怕年後第一天上班會遲到，沈雲落破天荒的坐了出租車，比平日裏擠地鐵早到了五分鐘。踏進大廳，一路的拜年聲此起彼伏。她快步走進電梯，裏面已經有幾個年輕的職員，她笑著逐一打了招呼。可不知是不是沈雲落多心，她總覺得這幾個人眼神閃爍，一直不敢與她對視。

總裁辦公室的大玻璃門微微留了一條縫隙，影影重重的似乎有好些人。沈雲落悄悄瞄了一眼，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面。桌上放著一個淺紫色心型的盒子，打開來，裏面整齊地放著九朵深紫色絹制的玫瑰花，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的清香。

沈雲落微微一笑。

桌上的電話適時地響起來。

“淩總。”

她迅速地抓起話筒。

“你來了。看見桌面上的東西了嗎？”

“嗯。”

沈雲落把花湊到鼻尖上。

“很香，謝謝。”

淩墨輕聲一笑。

“一會兒我要跟慕樺集團的總經理開會，中午不能陪你吃飯了。”

“噢。”

沈雲落有小小的失望。

“幫我泡壺茶吧。”

大概是辦公室人多，淩墨似乎不欲多說。

“好，這就去。”

這個時候是茶水間最安靜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忙著手頭的工作，沒有多餘的時間在這裏談論八卦。

沈雲落看著空落落的茶水間，外面是人聲鼎沸的辦公區。她突然有片刻的失落，大家都在忙，似乎，只有自己是最閑最沒用的那個。

玻璃罐裏的甘菊茶快喝完了，明天該跟後勤報備一聲讓他們去進貨了，檸檬片好像也不多了……

她打開吊櫃，盡力不讓自己去胡思亂想，集中精神清點著裏面的物品。裝著檸檬片的玻璃罐不知被誰放到了最裏面，沈雲落踮起了腳尖。

還差一點點。

她盡量伸長了手。

身旁一只手直接越過了她的頭。

“你要這個嗎？”

“淩總？你……”

她愕然地眨眨眼。

淩墨眼角含笑地站在身側，手裏舉著檸檬片。

“你不是在辦公室……”

“辦公室裏人太多了，七嘴八舌讓我頭疼。讓江爍跟他們扯去吧。還是這裏清凈。”

他隨手把泡茶的玻璃壺也拿了出來。

“是在談跟慕樺集團的合作項目？不是都弄清楚了嗎？”

“項目合同裏有些條款那幾個老董事還是不太明白。讓江爍去解釋，我懶得再聽。”

沈雲落“哧”地輕笑一聲。

“哪有你這樣做總裁的？什麽事都不管。這茶水間也是你該來的。”

“他是我請的法律顧問，拿工資就是幹這個的。他不去說還要我去？再說了，我知道這個時間就數這裏清凈，可以好好跟你說會兒話。”

淩墨饒有興致的看她拿把小勺舀著花朵放進玻璃壺。

“嗯。一會兒慕樺集團會派誰來啊？”

沈雲落漫不經心地問。

淩墨靜默了數秒，才淡淡地說“姚墨珠。他們的總經理，也是項目負責人。”

沈雲落的手微微一顫，勺中的薰衣草大半掉在了料理臺上。

“怎麽了？”

淩墨在她的身後，用雙手環住了她的腰。

“沒，勺子磕在瓶口上了。”

沈雲落不自然的笑笑，只是背著身子淩墨並沒有看見。

“昨晚，你好好吃飯了嗎？”

淩墨的手暖暖的，隔著毛衣也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昨晚……”

不知為什麽，淩墨的聲音聽上去虛虛的。

沈雲落想扭回身子，卻被他在身後抱得更緊。

“昨晚參加酒宴，沒能去你家裏，叔叔阿姨沒說什麽吧。”

“在我家吃飯上癮了？你又沒交夥食費，我爸媽巴不得你別來呢。”

“你呢？”

沈雲落的長發披散著，只用一支水晶發夾束起一半。他便把臉湊在她濃密的發上，絨絨的碎發輕掃過他的面頰，像吹化冰雪的春風，柔軟而馨香。

“你昨晚有沒有好好吃飯？”

沈雲落捏著勺子的手過於用力，微微有些泛白。

“昨晚是什麽酒宴？還沒出年呢，就急著請客。是生意生的朋友嗎？”

“嗯。就是一般的公務宴席，乏味得很。你中午去哪裏吃飯？不然我讓阿離陪你吧。”

淩墨急於轉變話題，沈雲落身上莫名地升起一股涼氣。她放下手裏勺子，轉而握住他環在腰上的手。

“都有誰參加啊？”

沈雲落忽略掉他的話。看似漫不經心卻仍要探根究底的問。

淩墨貼在她的背上，摟著她的手收得更緊些。

“也沒什麽人，就是生意上的朋友。”

他略停一停，又問“可是，不管我說是誰，你就相信嗎？”

沈雲落的頭始終低垂著，任由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自己頸畔。今天的沈雲落特別的乖巧，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竟由著他做出這麽親昵的舉動。

“嗯。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淩墨閉上雙目，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在鼻尖氤氳。令他浮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昨晚的事情原是為了應付局面的，他卻不願讓她知道，徒增她的煩惱。雖然只是事急從權的一個借口，但說成是他的訂婚宴，多少還是會給她帶來負擔。還是不說為好。

“中午讓阿離陪著你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他再一次說。

“我聽說美華阿姨病了，中午我想去看看她。”

“病了？”

淩墨的呼吸一滯。

淩美華和傅言朋昨晚也曾出現在姚家別墅裏，記者來了以後場面紛亂，轉眼就不見了她的蹤跡。今天的項目會議也只來了傅言朋。

“那讓阿離送你去吧，順便買些禮物，替我也問候一聲。”

“好。”

門口傳來一聲輕咳。

“淩總……姚總來了。”

安靜聲音不大，沈雲落卻感到淩墨放在她腰間的手一緊。

“知道了。”

淩墨戀戀不舍的放開她。

“我去開會了。”

“好。我一會兒給你把茶送進去。”

“不要。讓小何送進去好了。”

“那我……”

“聽話。裏面人多，讓小何送。”

沈雲落明白他的意思，開會的人多，她不可能只給淩墨一個人送茶，還要照顧其他的參會人員。做這樣伺候人的事他是怕委屈了她。小何是助理辦公室的秘書，平日裏也常跟在安靜身後跑腿打雜。

“可我是你的秘書，這些事不是應該我做的嗎？”

她終於擡起頭與他對視。

淩墨的眼角眉梢滿是柔和的笑意。

“你是我的私人秘書，只對我一個人負責。”

他特意加重了“私人”二字。

“過會兒就讓阿離陪你買東西去，我開完會給你打電話。”

沈雲落看他那麽堅持，只好點頭同意。

淩墨突然把臉湊上去，在她的額頭輕輕印上一吻。沈雲落猝不及防，像被他在眉心點燃了一團火，一股嫣紅瞬間燒到了脖子根。

“你……”

淩墨促狹地一笑。

“走了。”

沈雲落轉過頭，看向玻璃茶壺裏紫色的薰衣草。這還是上回淩墨出國辦事繞道普羅旺斯去買回來的。

幹花只要儲藏得好，可以存放好久，色彩艷麗如鮮。可人的感情呢？她不知道愛情有沒有保質期，又或者，過了期變了質的愛情會不會像毒藥一樣，隨時可以要了人的性命。

她隔著衣服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她一向不喜歡關註微信或百度上的新聞，那上面常常會有一些不實報道，將人引入歧途。昨晚半夜睡不著，她破天荒的打開百度新聞，便看到了那條上了熱搜的關註度極高的新聞。她驚訝之餘，馬上想到淩姚兩家的合作項目是目前本市最大最受關註的工程，這兩家的任何消息都會被媒體誇大事實大肆宣揚，就連這種所謂聯姻的事也極有可能是炒作出來的。可她還是心中戚戚。故而才一再試探，希望淩墨會親口告訴她，會附在她的耳畔說“你放心，這所謂的聯姻不過是煙霧，是騙人的。”

可她想不到淩墨卻什麽也沒說，甚至提都沒提到這件事。沈雲落的心裏一空，仿佛有什麽東西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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