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沈雲落放好手裏最後一個碗，一面支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花沁茹不由笑。

“我看你的心思啊，全在那個淩墨身上了。”

沈雲落回過神來尷尬地一笑。

“告訴媽，他對你，是真心的嗎？”

沈雲落的面頰飛上一朵紅雲，輕微地點了點頭。

“那你呢？確定就是他了？”

“媽。”

沈雲落嬌嗔地不肯再回應。

花沁茹笑起來。

“看來，我和你爸爸就是瞎操心。你記得去年我還打算讓你相親來著？”

“媽，我知道那是你擔心我，怎麽是瞎操心呢。也是我不好，老讓你們擔心。”

“不說這個。雲落啊，那個陸榟楓又是怎麽回事？我和你爸有一陣子還總以為是他呢。”

“榟楓就是我同學，我們倆以前交情特別好，可是，我們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

沈雲落似乎要急於澄清什麽似的，語氣不免著急。

花沁茹輕拍她的手背，安慰道“雲落，媽相信你的。只是，這樣的事情你最好跟淩墨說清楚。要知道感情的事就那麽微妙，說多了別人會起疑，說少了，又容易引起誤會。這其中的度，只有你自己去把握，去體會。”

“媽，給你說的更覆雜了。我究竟該怎麽說？”

沈雲落求救地望著母親。

“是我想太多了，你也知道，人老了想的就是比你們年輕人多。我看淩墨對你好著呢，根本不存在這些事。好了，去吧，泡一壺茶進去，順便看看什麽情況。”

“可是，真的什麽都不用說？”

沈雲落猶豫地問。

“不用，不用。媽太啰嗦，你別聽我的。去吧。”

花沁茹輕輕推了女兒一把。

書房的門虛掩著，沈雲落輕輕扣了扣門。

“進來吧。”

父親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沈雲落一直緊繃的心倏地便松弛下來。

“爸，棋下得怎麽樣？淩墨輸了吧？”

淩墨聞言一笑“叔叔的棋藝自然在我之上的。”

“在雲落面前有什麽好謙虛的？我輸了。”

沈開遠走到茶幾旁。

“來小墨，過來喝茶。”

沈雲落幾疑自己聽錯了。

“小墨？”

她偷眼去瞧淩墨，後者正抿著嘴笑望著她。

“過來啊，倆都傻站著幹嘛呢？”

沈開遠倒了三杯茶。

“來了，叔叔。”

淩墨落落大方地牽起沈雲落的手坐到他身邊去。沈雲落不知道在這下棋的一小會兒時間裏，兩人究竟談了些什麽，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兩人儼然已達成了什麽協議，或者說是產生了某種默契。

沈開遠舉起茶杯，語氣鄭重地對淩墨道“小墨，我有兩個女兒。老實說，我是比較偏心雲落。她打小身體就不太好，她小時候溺過水，我差點就失去了她。打那次以後，她就落下了不少毛病。你別看她一天到晚生龍活虎的，她的心思可比星醉細。萬一什麽時候你得罪了她，她面子上跟你和和氣氣的，心裏說不定怎麽討厭你呢，你可要小心了。”

“哎呀爸，你怎麽越說越不像話了。你這是在誇我嗎？”

沈雲落抗議說。

淩墨笑起來“叔叔，她的表裏不一我早就領教過了，你放心，我應付得過來。”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這樣我就放心了。”

“爸，你是把我賣了吧。就這麽一小會兒的時間，你們倆就聯盟了？”

沈雲落裝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沈開遠寵溺地摸摸女兒的長發。

“雲朵兒，以前是爸爸不好，爸爸誤會了小墨，大概是爸爸太過於緊張你了吧，總是擔心你會吃虧會上當。大概女兒的男朋友都是爸爸的敵人吧。可現在爸爸想通了，你總要戀愛嫁人的，而且跟小墨聊了這麽久，能看出他對你的真心。你們以後就好好的交往，再深入了解了解，我不會再投反對票了。”

他又轉向淩墨。

“小墨，我這個女兒是給我寵壞了。可她也是個最善良的孩子，以後就該你寵著她了。如果有一天讓我知道你欺負了她，那你可就得小心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淩墨一直握著沈雲落的手不曾放開，這會兒說“叔叔，你只管放心，我對你保證過的，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她的手。”

沈開遠欣慰地看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

“好，但願我今天的決定是對的。”

“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叔叔阿姨也該休息了。”

淩墨起身告辭。

“也好，明天年三十，晚上早點過來吃飯。”

沈雲落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只覺著一顆心欣喜雀躍得不知該怎麽形容。

“爸，我送送他去。”

沈開遠輕輕揮手。

大門響了一聲，聽得見淩墨跟花沁茹道別的聲音。

沈開遠看著書桌上的全家福，暗暗念叨著“一轉眼，幾十年過去了，就好像，昨天你還在我懷裏撒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就從我懷裏跑開了，我現在想抓也抓不到你了。你說，爸爸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難過？”

“爸跟你說什麽了？”

小區的道路被花型的路燈照得透亮。鐘離的車子緩慢地跟在二人身後。

“其實沒談什麽，就是閑話家常，問了以前在英國上學的情況，還有就是，家裏的一些事情。”

“就這些？”

沈雲落不太相信。

“你覺得叔叔還會問我什麽？”

淩墨饒有興致地停下腳步看著她。當然還有別的，可他並不打算告訴她。

“不是，其實我，就是擔心你伯父……還有……”

沈雲落被他看得面孔泛紅。

二人正站在一株梅樹下，微冷的夜風中暗香浮動，沁人心脾。誰家的電視開得聲音超大，傳來岳雲鵬的相聲段子和一片喧鬧的笑聲。

沈雲落輕輕咬起下唇。

那天在辦公室，安靜曾說過的話如一根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她的心上，讓她久久不能釋懷。還有，淩傲北與沈開遠之間，究竟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她說不清楚，就是心底裏總有一絲疑惑。

“我就覺得，你需要的不應該是我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是，應該是……”

應該是誰，她說不上來。

“總之我們之間還有什麽阻礙，你未來的另一半就不該是我這樣的。”

“你又是怎樣的？你心目中我的另一半又該是怎樣的？”

淩墨覺得好笑起來。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電視看多了，或者是受了那句話的影響了？”

他仰頭看了看頂上的梅枝。

“就是那句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

他註視著她清亮的雙眸。

沈雲落不置可否地偏開了眼神。

“那你知不知道這句話還有另一個版本？”

淩墨扣住她尖尖的下顎輕輕掰了過來。

“那另一個版本是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默默支持他的女人。你難道不願意做支持我的女人嗎？其實，我跟你之間什麽阻礙都沒有，叔叔已經說了不會反對。我伯父更不會是我們之間的阻礙。我也已經對叔叔保證過會一心一意對你好，會愛你一輩子，照顧你一輩子，永遠也不會嫌棄你笨。你還在擔心什麽呢？”

“可我還是擔心，我又笨又沒有自信，萬一我不會照顧你，萬一我支持不了你，萬一……”

她的話被一個吻堵了回去。他的唇齒間有一個淡淡的茶香，混合著梅的香氣，沈雲落如喝了醇酒般暈眩，還有什麽萬一，她已經不知道，也無暇再去顧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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