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芭蕾舞團的陸榟楓，沿著路邊無目的地走著。昨晚的雨令路面集滿了水漬，樹蔭下尤其潮濕。幾日的梅雨氣候，竟使一些見不著陽光的角落生起了青苔，人走上去，一不小心便會打滑。

陸榟楓小心避開了那些老天爺設下的陷阱，緩慢地前行。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某個單位的大門前。他無意識地擡起頭這不是我們學校嗎？

陸榟楓盯著熟悉的校門。芭蕾舞團跟大學竟離得那麽近麽？僅隔著幾個街口，以前怎麽沒發現？是了，大學四年裏，從未見沈星醉到學校來找過她姐姐，這麽近的距離，倒像是隔著千山萬水音訊不通，她們姐妹倆的感情鬧得那麽僵麽？

陸榟楓打量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過去常常光顧的那個小超市還在，老板娘還是那副懶洋洋的尊榮，半躺在店門前的木頭椅子上打盹，只是身量似乎又大了一圈。隔壁那家甜品店改了名字，大概是換老板了吧。學校大門的另一側新開了一家大藥房，隔壁是小飯店……不對，當年打架的那間飯店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間裝飾漂亮優雅的咖啡廳。

校門裏那顆巨大的榕樹還是一如往常那樣枝繁葉茂，樹下加了一圈不銹鋼的坐椅，陸榟楓記得，以前那椅子還是木頭的，這麽多年了，估計也朽壞了吧。現在，那嶄新的金屬在日光下閃耀著銀色的光芒，幾個年輕的大學生手捧著書本，嘴裏嚼著零食，坐在樹蔭下談笑。

陸榟楓在恍惚間，似乎看見了過去的自己，身邊的女孩隨意地穿著他的襯衣，馬尾高高的在頭頂，隨著身體的擺動搖晃著。手裏的冰棍由於天熱，都有些化了，甜膩的冰水順著手指流了下去。

陸榟楓沈浸在回憶中，不自覺地臉上溢滿了微笑。就在這時，不知哪裏飄來一朵積雨雲，耳邊聽著一陣“唰唰”的似是風吹落葉的聲音，大雨已傾盆而至。

人們紛紛亂跑起來，四下裏尋找著避雨的地方。陸榟楓不假思索地奔進了馨荷咖啡館。

從明亮的地方一下子進入到暗黑的場所，眼睛有一瞬間的失明。只聽見身邊一個女孩在問“先生是一位嗎？”

陸榟楓看不到人，只好胡亂點了點頭。

那女孩又問“坐裏面好嗎？”

陸榟楓眨眨眼，這才看到面前站著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穿著服務員制服的女孩。

“好，找個角落吧。”

他笑了笑“其實我是進來避雨的。”

那女孩也抿嘴笑“看出來了。你進門的時候神色猶豫，肯定不是來喝下午茶的。”

“下午茶？我還沒吃午飯呢，這麽晚了麽？”

陸榟楓看看櫃臺後墻上掛著的鐘。

“怪不得感覺餓了呢。你這兒有什麽又好吃又可以填飽肚子的嗎？”

“有，除了沒有炒菜。我拿餐單給你。”

在女孩的引導下，陸榟楓找了個僻靜的卡座。

點了咖啡和松餅，女服務生拿著餐單離開了。咖啡館裏輕緩的鋼琴曲令人放松的同時，也讓陸榟楓昏昏欲睡起來。

很快，一個同樣年輕的男服務生送上了他點的食物。剛才接待過他的那個女孩又帶過來兩位客人，坐在他身後的卡座。

“陳先生，您要的東西我拿來了。”

那兩人點了兩份飲品，服務生剛走開，其中一個就迫不及待地說起話來，但明顯地壓低著嗓音。

“好，給我看看。”

這聲音似曾相識，陸榟楓不由豎起耳朵，難道在這兒也能遇上熟人？

服務生端著托盤走過來，兩個人馬上停止了交談。

陸榟楓咬一口松餅這兩人怎麽跟地下黨接頭似的，估計不是我認識的什麽人。

“你看看這個。”

服務員一走，第一個聲音又開始說話。

一陣窸窸窣窣的紙張摩擦的聲音。

“太好了這個，怎麽弄到的？”

“我自有我的辦法。陳先生看著能用吧？”

“能，太能了。哼，讓我別動他，我就不動。可是，我也不想讓他太好過了。不來武的，來點文鬥也行吧。明天，把這些照片往網上一傳，看他瑞龍集團還有什麽好名聲。”

陸榟楓嘴裏的松餅險些噎著嗓子。他突然想起這個聲音來了，是陳濤，一定是他。陸榟楓之所以認識他是因為他是裴清語的前夫，而裴清語又是陸榟楓的小學同學。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

陸榟楓一下子想起了許多的往事。

陳濤，裴帥源的前女婿。裴清語剛跟他談戀愛的時候還帶他參加過小學同學的聚會。他們結婚時，陸榟楓還是男儐相。

不過，自從十年前他們離婚後，陸榟楓就再也沒見過陳濤了。

現在，為了逼個雨，在這麽個小咖啡館裏，鬼使神差的讓他遇到了陳濤，而陳濤的舉動又是這麽出人意料的鬼祟。令人不得不懷疑他的居心。

“這個照片，別人不會看出來吧？”

陳濤刻意壓低的嗓門有些模糊。

“放心吧。我請的最頂級的專家做的，一定不會穿幫。再說了，前頭給你的那幾張可是真的，這真裏有假假裏有真，誰還弄得明白真假？”

“真有你的，說得跟繞口令似的。這麽多年前的照片你也搞得到，怪不得說你是業內最棒的私家偵探呢。”

“那可不是吹的。”

那私家偵探得意洋洋地提高了音調。

“別說這麽個普通人了，你還想查誰的隱私？美國總統？俄羅斯總統？不然……朝鮮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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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說你胖就喘上了。”

陳濤聽他越說越不靠譜。趕緊制止了他“別扯了。這個地方安全吧？別讓人看見咱倆見面。”

“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你們公司在城市那頭，坐個地鐵還要轉兩條線呢。誰大中午的跑這兒喝咖啡來。看把你小心的。”

私家偵探不屑地說。

一陣拉開拉鏈的聲音，接著聽陳濤說“這是給你尾款。按你說的都是現金，拿好了。”

“好，跟你這種人做生意最爽快。那我就先走了，有需要再聯系。”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往門口走去。陸榟楓放下手裏的半塊松餅，悄悄欠起身子。陳濤正背對著他坐著，手裏舉著幾張照片。透過微黃暗淡的燈光，照片有些模糊，但看得出是一個年輕男子，身邊圍繞著幾個穿著比基尼的外國美人，陸榟楓眨了眨眼，終於看清了照片上的人淩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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