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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舟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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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七,宜立卷。

冬日的寒涼並未散去,尤其在江上涼意更甚,江風呼嘯而過,將一艘艘舟船吹得搖搖晃晃,風刮到臉上如被刀子劃過,似乎能滲出血來。

白暝看著幾乎要把臉埋入裘皮大衣中的白蘺,語帶諷意道:“臉上戴了面具還這麽冷?這麽怕冷怎麽不在房裏呆著。”

“想法是我提出的,還不許我現場觀摩了。”悶悶的聲音從裘皮大衣中傳出。

他們二人因乘坐馬車,是最後到的,白暝遠遠望見舟船旁站著的四人,加快了腳步,白蘺也不得不加快速度跟在他身後。

如所預料一般,上船之人是魏浩泱、秦鐫銘、青龍長老與白虎長老。

“久等了,”白暝面無表情地對幾人毫無誠意地道,“上船吧。”

船是魏浩泱找來的,但事前另外兩方都檢查過,確認只是一艘普通的船。駕船之人是普通船夫,毫無武功,身上也被檢查過並未攜帶任何物品。

今日江風猛烈,本不適宜出航,船在江上不斷顛簸著,江風獵獵,幾人都站在甲板之上,衣袂翻飛,彼此都一言不出。

船漸漸駛到江心,開始順流而下,魏浩泱打破了這片沈默,道:“各位請進吧。”

白蘺暗道終於不用吹風了,不由快步向船艙走去,白暝瞥了她一眼,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越過她走到前頭,第一個入了船艙。

船艙之中也算寬敞,但四壁皆空,唯有一張木桌、六張木椅置於中間,幾人幾乎同時落座,然後便再無動作,似乎誰也不願首先拿出自己的藏寶圖。

幾個呼吸後,魏浩泱道:“相信各位帶來的都不是原圖,這樣,我所有的圖最多,我先拿出吧。”

“不必,一起拿。”白暝道。

幾乎同時,四張圖便被置於桌面上,魏浩泱與秦鐫銘的圖已經拼起,青龍長老所持之圖也很快與兩張圖對上,唯有白暝無論如何調整角度,圖都無法與另外三份對上。

他眉峰高高隆起,呼吸漸漸沈重。

“這圖恐怕不是真的。”終於,秦鐫銘沈聲道。

白暝驀然擡起頭看向他,目泛寒光。

幾人的第一反應都是立即將自己的圖收起,寒氣似乎穿透門窗傳入船艙中,艙中氣氛一瞬間降到冰點。

白暝心中一轉便反應過來,冷笑道:“這圖是從魏門主手中拿來的,難道不是魏門主的手筆?想必真圖在你們手中,此次只為窺見四大長老手中之圖的模樣吧?”

此言一出,饒是青龍長老定力再好,也不由驚怒萬分,青龍杖在手中握緊,呼吸間便到了魏浩泱身旁,青龍杖帶起呼呼風聲,朝他胸口擊去。

魏浩泱早已有準備,立刻持劍一擋,手上卻依舊微麻,他雖年少成名,內力卻還不是修煉幾十年的青龍長老的對手,趕忙道:“難道不是右護法為窺見其他圖的模樣才提出這次‘合作’?”見青龍長老將攻勢收去,暗暗松了口氣。

青龍長老狐疑的目光在四人面上掃來掃去,白虎長老卻恨道:“不論是誰,都是我們這次失利最大,被你們看見手中之圖的模樣,你們之中肯定有一方已經知道完整圖樣……”

“所以,不如把你們的命全都留在這好了!”青龍長老狠笑著接過話,話音未落便與白虎長老各朝一方攻去。

青龍長老玉杖揮動之間,綠光閃閃,杖影漫天向魏浩泱掃來。魏浩泱揚起劍與之相抗,劍杖相擊發出“叮叮當當”的玉器擊打之聲。青龍杖快得讓人分辨不清玉杖與杖影,力道又極為剛猛,魏浩泱的劍不得不極力附著在杖身上,一時勁力完全被帶著,脫不開身。

秦鐫銘見形勢不好,幾步上前加入戰圈,一劍向青龍長老的後腰間削去。青龍長老不得不轉身閃過,魏浩泱的劍終於得以從杖身脫離,秦鐫銘也站到他身邊,兩人對視一眼,便同時向青龍長老攻去。劍光銀芒閃爍,劍影舞動間織成劍網向青龍長老襲去。

青龍長老“嘿嘿”一笑,道:“來得好!”青龍杖揮動,綠光在銀芒中閃爍,幾聲清亮的金玉相擊之聲,劍芒被一一擊退。

魏浩泱與秦鐫銘相互對視,心中都道今日恐怕難以善了,他們二人合力堪堪與青龍長老能打個平手,不知要糾纏多久方能分出勝負。還未想出脫身之法,青玉光影便再次向兩人襲來,兩人只能提劍運氣再上。

另一邊,白暝與白蘺與白虎長老對上卻占得優勢,白暝筋脈奇佳,又得白苻傾囊相授,故武藝出類拔萃,雖年紀比白虎長老小一些,但卻略占得優勢,加之又有白蘺助陣,完全壓制住白虎長老。

白暝向白蘺使了個眼色,讓她快走。白蘺心領神會,身影一閃便往船艙外而去,白暝劍揮動之間完全擋住白虎長老的攻勢,阻擋了他的追擊。陷於戰圈之中的青龍長老餘光瞟見白蘺逃走的身影,目光閃動之間漸漸出盡全力,與兩人糾纏更甚。

寒風呼嘯,白蘺看著滔滔寒江牙一咬,正要一躍而下,卻忽聞“嘩啦”的一聲落水聲,只是被風聲、水聲遮擋,隱隱約約聽不分明,她朝發聲處一看,只見一艘小漁船緊緊跟在他們的船側,船上有個人在寒風中向她揮手,方才正是那人朝江中扔下了一顆大石。

她展顏一笑,縱使他易了容,她也知道是他。輕身一躍,穩穩站在漁船上。他立即將她帶入船中,對駕船之人道:“快走。”

駕船之人身懷內力,又行船多年,漁船很快飄離舟船,駛抵江岸。他又拉著她上了岸,白蘺回頭看著仍在江中的舟船,不安地問他:“他們怎麽辦?”

楚歸雲拉著她上了一輛停在隱蔽之處的馬車,笑道:“三方制衡,不會有事。”

白蘺掀起馬車車廂窗口的窗簾,只見那舟船在風中搖晃得越發劇烈,已開始漸漸有沈沒之勢。她一驚,轉頭問他:“你鑿船了?”

他點了點頭,“危急關頭,誰也顧不了殺人與陰謀。他們都是武藝高強,落入江中也不會身亡,最多受點風寒。而且,我不是還留下魏浩泱的一個下屬麽。”

說話之間,馬車已轆轆而去,白蘺仍有些心神不寧,楚歸雲也不打擾她,讓她慢慢理清思路,沈澱情緒。

良久,白蘺才問他道:“你怎麽會來?”

“我收到你的消息,便猜測魏浩泱一方不會如此簡單地同意合作,必然會使詭計,我擔心會有意外出現,便在岸邊一直跟著船,等著英雄救美。”他開玩笑道。

“船上船夫也是你的人?”她又問道,心中卻已肯定,若非如此,怎會任由他的漁船跟著而不報告。她繼續道:“其他人難道沒有安排人在岸邊?”

“有,”他道,“但人不多,被我弄倒了。”

白蘺看他道:“這樣他們難道不會發現有另一方勢力插手其中?”

“魏浩泱這邊的人還留下一個,我帶走你之後便會放開他們,他們見船要沈便會去接應魏浩泱二人,如此白暝和四大長老便會以為襲擊者是魏浩泱一方,而接應魏浩泱的人見我接應你便會以為襲擊他們的人是白暝一方。”

白蘺沈默一陣,方道:“還是有破綻,若接應我的人是師兄一方那為何不在船沈後來接應師兄?”

“他們或許會懷疑,但不會想太多,也不會和蒼離教之人提起,現在只要隱瞞四大長老和白暝就夠了。”他見她不再說話,便問道:“船上出了什麽事?”他雖大致猜到一些,但還是想知曉具體情況。

白蘺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如此。”他道,之後便不再言語。

馬車入了城,兩人從後門進入一間宅院,楚歸雲將白蘺帶入一間客房,道:“以防白暝看出端倪,你去沐浴,換一身衣服,我在隔壁等你。”

他轉身正要出門,白蘺忽地拉著他的衣袖,問道:“你做了這麽多,只是為了不讓我跳江?但是師兄不也安排了人在江邊……”

“他的人只是以防萬一,沒有安排船只,只有魏浩泱心懷叵測,在岸邊隔一段距離便準備了一艘船。我估計你要跳江了,當然不忍心。”他回身看著她的眼中晶瑩一片,如波光瀲灩,不由笑道。

她臉上微紅,道:“謝謝你。”本來想問若不是只有她一人從混戰中脫身先走,那他怎麽辦,現在卻不想問了。

他低頭,輕吻落在她的額上,道:“你去吧,水要涼了。”

沐浴後,白蘺走到隔壁房門前,門輕輕掩著,她推門而入。楚歸雲正在軟塌上看書,見她入內,便把書放下了。她瞟了一眼封面,是一本雜記。

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他面前。他將她抱入懷裏,感到她微微掙紮,按了按她仍然潮濕的發頂,幫她以內力烘幹,道:“以後一段時間我不能再出現了。”

她身體一僵,剛想問他什麽,卻聽他繼續道:“按你所說的,魏浩泱已得到全部藏寶圖,但龍鳳雙鑰還在你手中,你可以讓白暝與他合作,待知道藏寶地點後設法通知四大長老。前朝藏寶之處不會簡單,若你入得,切記悄悄跟著魏浩泱,魏家處心積慮得到前朝秘寶,所知絕不會少……”

“你要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白蘺打斷他問道。

他將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肩上,道:“有些事情我不能說,你也不必知道,待事情結束之後若你還願意,我們便成親。”

白蘺喉中似乎被什麽哽噎住,她從他的話中聽出不祥之意,手不由緊緊捉住他胸口的衣襟,一時無言。他對她知之甚深,她卻對他近乎一無所知。她敢潛伏在師兄身邊,在師兄與四大長老之間游走,無非是有他作為倚仗罷了,若他抽身,她縱使擁有再多的勢力,也仍然感覺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你別走好不好?”她說,“很快就可以結束蒼離教之事,到時候……”

“縱然我不在你附近,也會一直關照著你,若你有什麽困難,便按照以前的方法發出信號,會有人幫你做到。知曉藏寶之處後,若你願意便將地點傳出,我會安排人助你。”

她知道他的心意已決,不容更改,但還想說什麽,卻被他驀然吻住,這次的吻比任何時候都要灼熱激烈,兩人似乎都用盡自己的心力與對方糾纏。

他終於戀戀不舍地松開她,道:“你也是時候回去了,我送你到門外吧。”

他將她送出門外,望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微不可見地低低嘆息了一聲,這以後的路或許只有她一人踽踽獨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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