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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自己壞壞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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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良久的靜默。白沐塵從未想過,多年之後,二人相逢,話題竟是這般沈重。很多次她都無從開口,在相對無言的死寂之中卻又不得不說些什麽。

他有一句話說進了她心裏。

她是雲慕,可她未必想做雲慕。

她醒來後,化名白沐塵,可她如今,是真真正正想做白沐塵的。

四年前醒來後本不想再在江湖惹起腥風血雨,便易容成一張平凡的臉,卻意外地遇見了即墨雲葭。他大概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吧。

真是滑稽。居然要扮演真實的自己。

即墨雲葭……

想起這個男人,她默默地在心底無限嘆氣。

明明小時候也是那麽可愛的一個孩子,長大了就長歪了,不僅腦殘心也殘。難道是小時候藥沒吃夠?導致他如今心裏這麽扭曲?那麽,一直以來,她都是在做,自己的替身?

“姐姐……”看見對方又是垂眸深思的模樣,帝遙知道她又在神游了,忙喚了她一聲,試圖喚回她的註意。

白沐塵從自己的沈思中醒來,慢慢地說道:“無論如何,我和你父親之間的恩怨,我不希望你插手,你護我周全的心我能感受到,但我不想背負你的恩情來過活……”

語畢,帝遙先是一僵,短暫的靜默後,他氣得拂掉桌子上的所有東西,劈裏啪啦一陣脆響,嚇得門口的侍女前來詢問,經主人勸退後,方才放心離去。而屋裏的帝遙卻是怒氣難消,嫌這陣仗不夠,又狠狠地摔了幾個古董,白沐塵只是靜靜看著,也不出手阻攔。

砸累了,他氣喘籲籲地將兩手撐在桌子上,眼裏的怒火毫不掩飾地射向她:“你從來都是這個樣子?不管我們為你做多少!你都是拒絕!拒絕!拒絕!”

白沐塵反唇相譏:“所以我應該怎麽做?承了你們所有人的情然後當做不知道?安心地享受別人犧牲自己帶給我的安穩生活?抱歉,雲慕從來都不是這種縮在別人身後的人。”

帝遙頹喪在坐在椅子上,垂下睫毛,苦笑道:“每次看你受傷的時候,我什麽都不能為你做,我不止一次覺得自己很沒用,”他擡眸,眼裏的哀求讓她為之動容,“姐姐,讓我為你做件事吧,我發誓不會傷到自己的。”

白沐塵瞪了許久無果,對方還是一樣的堅持,她磨著牙恨聲道:“不可能!你給我老老實實做你的幽都皇子,那蠱的解藥我會想辦法解掉,”見他張口就要拒絕,她用比之前更決絕的口氣加速道,“如果你堅持己見,我倆的交情就到此為止。”

與此同時。

無寐候府內書房。

展遠墨俯身貼近屋頂的瓦片,試圖聽得更清晰些。

有黑衣暗衛前來通報,此時無寐候仍坐在案幾後的座椅上閉目小憩:“侯爺,今日夫人和皇子遙召見了雲慕。”

無寐候仍是雙眼未睜,陰森的聲音在夜裏聽起來格外滲人:“居然有膽子回來,她還真以為她是過去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雲慕?”

“宮裏的探子說明日幽都王將會傳召雲慕。”

無寐候忽然發出陰冷的笑聲,響徹雲霄:“這分明是一道催死符啊……哈哈,雲慕啊雲慕,這些年來想盡辦法殺了你都無果,誰料你今日竟自己送上門來。”

“那屬下……?”暗衛低頭請示。

“給我盯著帝遙,那小子才是真正該防之人。”

“屬下遵旨。”

很快房間內只剩下無寐候一人,他坐在那裏,良久,紋絲未動。

展遠墨輕輕將瓦片蓋上,運功提氣,施展輕功而去。

帝遙開始了與白沐塵長達半個時辰的瞪眼大戰,白沐塵誓不低頭,帝遙也不甘示弱,最終他忍無可忍地拂袖喊道:“我真是犯賤才會求著你為你做這麽多!可你根本不領情!”

白沐塵也頂回去:“我謝謝你啊,出門左拐不謝!”

結果人家真的一甩袖口,踏門而出,連門都不關地就這樣怒氣沖沖地走了。

臭小子,叛逆期到了這麽難溝通!固執已見,腦袋頑固地像塊硬石頭!完全沒法溝通!我行我素還覺得自己特偉大!玉夫人是怎麽受得了這臭小子的!一點都沒有小時候可愛了!

展遠墨走在漆黑幽靜的林蔭小徑內,黑得如濃墨的夜色很好地將他的身形隱了去。前方不多遠便是懷光侯府,他屏氣凝神,放輕腳步。雖已是初夏,但北溟界內仍是涼風蕭瑟,夜晚尤甚,冷風過境,樹葉沙沙作響,一切都靜謐地詭異。展遠墨原地站定,眼睛環顧四周,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像是在經黃泉道,奈何橋。他望向不遠處的府邸,眼睛似這夜色一樣如化不開的墨汁,寒氣蹭蹭直冒,眼角眉梢的冷冽似世上最鋒利的刀刃,整個人都散發著越來越濃的殺氣。如同這黑暗中的掌控者,暗夜之魔。

他疾速地潛入了懷光侯府內,直接殺進府內重地書房,卻見書房內空無一人,他想了想,便去了卓君武的內寢,避開了例行夜巡的侍衛,他很快便找到了府邸深處燈火通明的屋子,從外面看雖不是華貴的建造,可從這布局和設計來看,無一不是仿照著弈劍聽雨閣內款式來建,看得出這建屋的人對屋主的用心和期盼。

卓君武坐在檀木塌一側,面前是一杯熱氣裊裊的清茶,懷光侯正坐他對面,眉頭深鎖,臉色沈得像是要滴墨,卓君武品了一口茶問道:“你今日有心事?”

對面的人外形不過七八歲孩子那般大,長得濃眉大眼,好生可愛,可眼裏的陰鷙卻是不容忽視的:“她居然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誰?”

“雲慕。”懷光侯一拍桌面,周身開始散發一種莫名的陰冷嗜血氣息,他連連冷笑,“蘇鶯落這個女人是幹什麽吃的?居然讓她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小光,你又做了些什麽?”

孩童陰笑:“不過是收了個中原的走狗而已,我當年能培養出一個雲慕,日後也能再培養出一個蘇鶯落,不過這個女人雖計謀不及雲慕,卻比她有野心地多,而且夠蠢,好操控,我就不信,有她裏應外合,我還殺不了雲慕這個女人。”

卓君武長長地嘆氣:“小光,這麽多年了,何苦不放過自己?”

“你不明白,卓叔,你不明白!”他霍然起身,淒厲大笑,笑到最後竟哽咽了,“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都是把靈魂出賣了的人,憑什麽她可以逃出這惡魔般的地獄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而我……”他擡頭,惡狠狠地將卓君武盯著,像是惡魔張開口,顯露滿嘴鋒利的獠牙,“而我只能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每天忍受著帝江的折磨,這不公平!不公平!!”

卓君武淡然地看著他魔怔了般發洩自己的怒氣,卻只淡淡地說道:“小光,這世上哪裏有什麽公平。”

懷光侯慢慢鎮靜下來了,他坐在檀木塌的另一側,微微喘氣,低眉掃視著案幾上的紋路,嘴裏依舊陰冷地說道:“總之我不會放過她的,卓叔你不用再勸我了。”

展遠墨聽到這裏,心中微微有了計較。不動聲色地又沒入了黑暗中。

燭火仍舊劈裏啪啦地燃燒著,待一杯茶飲盡,懷光侯起身告辭,正欲打開門之際,便聽見外面突如其來的吵雜聲,像是在大聲喊叫,從窗戶可見外面隱隱的火光,有人匆忙前來稟報說侯爺內寢走水了。

懷光侯一腳踹在那人胸膛上,又狠又急,低罵了聲:“廢物!”隨後匆匆離去。

展遠墨將手裏的東西放入懷中,唇角勾了勾,轉身就向著夜明宮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卻又折了回來,猶豫之下,擡腳走進了離夜明宮距離最近的一家客棧裏。

因著昨夜被某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擺了一道,白沐塵半爽不爽地睡過了這一夜。可偏生身子又乏的要命,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又不停地夢見過去的事,整個人就跟跑了一晚上的步一樣,睡了比沒睡還累。

天剛亮,宮裏就派人來喚白沐塵。她低低回了聲:“知道了,我換身衣服就來。”那人倒也識趣,沒有故作糾纏,得到了回答後便先行離去了。

不是第一次來這正殿內了,卻感覺每次都被這巨大的牢籠困得喘不過氣。正殿屋頂當中正脊的兩端各有琉璃吻獸,穩重有力地吞住大脊。殿內有瀝粉金漆木柱和精致的蟠龍藻井,殿中間是封建皇權的象征——金漆雕龍寶座。整個大殿裝飾得金碧輝煌,莊嚴絢麗,遠望猶如神話中的瓊宮仙闕。低頭又是白玉地磚,腳步輕輕踏在上面,似是能感覺到一股空寂的冰冷。整座大殿除了帝江和她,再無他人。

那個男人一身盔甲披身,面具遮臉,慵懶又霸道地占據了整個寶座,即使看不見他的表情,白沐塵也能想象得到他現在一定是面容冷峻,眼含譏笑地將她望著,卻又始終沈默,不發一言。即便這樣,白沐塵都能感覺到透不過氣的壓力從上座傳來,壓得她腦門都要滴冷汗了。

不過現在的白沐塵比之當年雲慕要長進一點的是,臉皮更厚了。既然來到了這正殿上,她也不怕與他正面對峙,她若不想開口,站一天一夜都沒有關系。就不知他幽都王大人是不是也有這個閑情逸致陪她一起相看兩無言了。

果不其然,沒等到對方等不及地開口,帝江稍顯不耐,他以一個冷哼作為談話的開頭:“孤王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一下雲姑娘。”

白沐塵笑瞇瞇地回應:“陛下請問。”

“當年孤王從雷澤接回如玉,正巧碰見如玉的母親受了重傷,需北溟的藥物方能治愈,孤王以前沒細想,現在想來這未免太過巧合了不是嗎?”男人坐在高位,漫不經心地摩挲著手上的翠玉扳指,那碧玉通幽泛著熒熒的綠光,在他的撫摸下顯得尤為閃耀。

白沐塵無所謂道:“這個確是意外地巧合,草民也不得知。”

“是嗎?呵呵……”男人低沈地笑,也不揭穿她。

白沐塵嘴角一抽,呵呵你妹啊。謠言止於智者,聊天止於呵呵好麽。這樣下去他們還能愉快地談話麽?老子怎麽接你話啊!

帝江緩緩起身,面具後如鷹般銳利的雙眸機關槍一樣掃射過她,嘴角微翹:“既然雲姑娘來了北溟,何不就此留下,繼續為北溟效力?如此這般的話,過去的一切孤王可以不計較。”

我謝謝你,你還是計較吧。

白沐塵十分不給面子地拒絕了:“謝幽都王賞識,但雲慕自小就為中原人士,死也要死在中原。”

帝江哈哈大笑,話裏的字字句句戳中她心窩:“你若真這麽想,當初又何必投效北溟?殺了這麽多中原人士之後再表忠心,是不是未免太過虛偽了些?”

白沐塵也不耐煩了,語氣十分不好:“我虛偽怎麽了?礙你家事了?費你家米了?特麽還是掉你一塊肉了?我虛偽我驕傲,我感覺自己壞壞噠你有意見?”

帝江:“…………”

殿內氣溫急劇下降,直逼近二十年來冬季最低氣溫值,白沐塵很想緊緊身上的衣服,但又不想表現出自己很慫的樣子,於是硬是咬牙承受了某人散發的幽冷氣息。

帝江沈聲告誡道:“孤王勸你還是想想清楚再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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