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眼拙，竟一直沒看出來兔子和那個路人小雪是同一個人，如果不是今天你施法救我，我恐怕還會一錯再錯。”

“這有什麽關系，是我願意變成兔子跟在你身邊的。”

宮宜:“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只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只要是宮先生說的，小雪都會願意的。”

“那好。我希望你不要把楊乙重生的事說出去，最起碼在六月之前，你替我保密。”

又是她！

“這世上女人這麽多，你就只記掛她嗎？”

宮宜不理她的話，只問:“你答不答應？”

他又抓住她的手臂，這好像是他強迫別人時特有的小動作。

“好，我答應你便是了。”

“多謝。”

小雪說:“宮先生不用和我說謝謝，我得一切都是因為我喜歡宮先生，我是心甘情願的。”

“我不需要你喜歡我。”

“宮先生……”小雪眼睛濕濕的，像是要哭。

“不用裝這一套，你不是愛哭的性子。”好歹養了它三個多月，宮宜對它還算了解。

小雪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轉瞬即逝。

“宮先生傷口剛縫合，還沒好全，還是躺床上休息吧。”

“暫且不休息。”

小雪註意到宮宜的用詞:“暫且？宮先生還有什麽事要做嗎？你可以說出來，我幫你做好。”

宮宜說:“送你回家。”

“什麽？”

“月光菩薩許久未見你，應該很想念了吧，我這裏有土地和一文照顧就行了。”

未等小雪反駁，宮宜便凝聚法力，將她送回了天上。

他用的法力，便是小雪方才輸入他體內的。

法力一洩，他便又回到重傷模樣，心口滴血，疼得暈倒在地上。

穿過層層雲彩回到廣寒宮時，小雪就想，原來她這一趟下凡，除了一個騙來的學名，什麽也沒得到。

宮宜整整昏睡了半個月。

一文沒去找黑白無常，但黑白無常自己上了門。

當然，並非是她在尋死，差點死掉的是宮宜。

他的魂魄介於離體和半離體的狀態，用黑白無常的話說，便是“要死不死的”，可以活，也可以立刻死掉。

土地一直和黑白無常打著商量，希望他們可以幫忙，但因為出了之前那檔子事，黑無常根本不聽他的話，白無常也只是笑，不辦實事的那種笑。

“土地，不是我們不肯幫，他去打架鬥毆是他自己的選擇，便應該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我們如果參與進來，便是逆天而為了。”

如果不是等著救宮宜，土地早就罵上了，逆個鬼的天，瞎逼叨叨。

但他也只是腹誹一下，面上還是無限笑意:“哎呀，二位使者，我知道我之前多有得罪，可你們也出了氣了不是麽，而且宮宜沒有得罪過你們，反而幫了你們不少忙，你們可不能因為我的緣故遷怒他呀，土地在這裏給二位再陪個不是，望你們能息怒。”

白無常說:“我們並非遷怒，換做是任何一個人，我們也會這樣做，與你陪不陪不是不相幹。”

“……”

油鹽不進無動於衷，土地真是沒轍了。

“那二位使者外邊請吧，這人還沒死呢，等他死了你們再進來吧！”土地沒個好語氣也冷著臉。

“你……”黑無常將鎖鏈拉得嘩啦啦一聲響，正要沖上去揍土地一頓，白無常拉住他。

“氣憋著，出去，不許說話。”

黑無常只得放下鎖鏈，和白無常一道出去了。

門一開，看到門外站著個人時，他們兩個都嚇了一跳。

土地更是大驚。

他竄了出去，跑到一文身邊，拽著她胳膊:“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嗎！”

“你和黑白無常有過節，我怕你們勸不好，就過來看看，沒想到剛一來，他們就出來了……”

看雙方僵著的臉，應該是沒勸好吧。

一文悄聲:“那現在怎麽辦……”

土地瞅了瞅倆無常，搖頭。

白無常搖著扇子，說:“這位姑娘不是凡人吧？”

黑無常仔細打量:“也不是鬼。”

白無常繼續猜測:“更不是仙。”

他們猜著猜著，便把目光轉向了土地。

土地脖子一梗，很硬氣:“看什麽看，我也不知道，只有宮宜知道，你把他救活了再問他唄！”

白無常搖頭，哼笑一聲，不再看土地。他舉起蒲扇，蓋在一文頭上。

一文覺得像是有什麽千斤重的重物壓在頭上，讓她一時間不得呼吸，連周遭的聲音都聽不見，周遭的景也看不了。

好在這重物只壓了一會兒，短暫的時間過後，她又恢覆如常。

想找土地商量怎麽辦時，土地一臉想一頭撞死的表情讓她閉了嘴。

白無常驚詫地看著他，然後對黑無常說:“這便是馮師弟收的那個女徒弟楊乙。”

黑無常也是一驚:“她？怎麽可能，楊乙不是死了嗎？”

白無常說:“這就要問土地了。”

“你們剛剛說什麽？”

一文看看土地，又看看黑白無常，感覺腦子不太夠用。

楊乙和一文，是同一個人？？？

白無常說:“你當然不記得了，有人將你取走了，如果想要拿回的話，就找那個取走的人吧。”

白無常一邊說，還一邊光明正大地看著土地。

一文問土地:“在你那兒？”

土地破罐子破摔:“對啊，在我這兒，你要的話我立馬給你。”

他心裏隱隱不安，當然不是為了一文，是為自己，他感覺宮宜要是醒了，可能會弄死自己。

這麽一想，又不太希望宮宜醒過來了……

一文:“我要。”

她不想再做一個不明不白的人了，事實是如何，她迫不及待要弄清楚。

土地走近她，讓她閉上眼睛，然後用手背在她額頭上拍打了三下，又念了一句咒術，那久遠的記憶便如晨起的陽光一般，傾瀉而來。

明明是那麽傷痛的記憶，回憶起來卻有種詭異的溫暖。

只有史家逼宮那天的記憶，讓她渾身抽搐了一下。

這是屬於楊乙的記憶，一文大部分已經從馮國師的書中得知，現在只不過增加了一些感同身受而已。

再睜開眼時，她的表情也並未有多大變化，不喜不悲。

“怎麽樣？”

土地有些擔心。

“沒怎麽樣。”

一文隨口一說，土地倒真的就放心了。

“沒怎麽樣就好，我還以為你會受不了這個設定呢。”

其實沒什麽受不了了，有幾次一文就想過，如果她是楊乙的話就好了，那樣的話，她和宮宜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矛盾。

可現在真的是了，她又突然靜不下心來，腦子裏很亂。

白無常對土地說:“我不知道你或者宮宜是用什麽辦法讓她活下來的，不管怎樣，都是逆天而行。”

“哎呀，我知道了，我做什麽都逆天，不過二位使者，希望你們能看在她是馮國師的徒弟的份兒上暫且保密。”

黑無常冷哼一聲:“我們保密又有何用，玉帝總有一天會知曉，到時候你們一樣要被定罪。”

土地:“多活一天是一天，等玉帝真知道了我們再想辦法，你們就說幫不幫吧？”

黑無常看向白無常，白無常凝眉沈思了一會兒:“那我們就冒險替你們瞞一瞞吧，之後如何，我們就做不了主了。”

白無常既然如此說，黑無常自然沒有二話。

土地驚訝，這兩個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但場面話還是要講的，他可是個很懂禮貌的仙:“多謝二位使者幫忙了。”

白無常說:“也不是我們想幫，實在是馮師弟求過多次，說是如果有一天遇到一個和他有莫大關系的人，一定要多加維護。”

是師傅。

“二位使者，我師傅他還好嗎？”一文聲音發苦，眼睛微澀。

她半路撿的便宜師傅，總是默不作聲地替她操心，任她胡作非為。

黑無常對一文沒什麽好臉色:“他能有多好，遇到你這樣的徒弟，修為盡毀，前程斷送，後來還被史皇千刀萬剮而死，你雖然也受了不少苦，但你是自作自受，他卻是被你害的。”

白無常伸出蒲扇在黑無常嘴上拍了拍:“老黑，過了。”

黑無常便不再作聲，但眼睛仍瞪著一文。

“對不起。”這是一文想到她唯一能說的話。

白無常說:“事已至此，怨天尤人都無用了，你們各自好自為之便是。我們走了。”

土地問:“你們要去哪兒？不勾宮宜的魂了？”

白無常說:“方才那一剎那，宮仙家的精神恢覆了一些，現在應該是死不了了。我們再去宮裏看看，人間帝王傷得也不輕啊。”

黑白無常走後，家中便是死一般的沈靜。

土地尷尬地開口:“你還有什麽想問的？”

一文:“沒了。”

是真的沒了，不知道的都知道了。

“好吧。”

沒多久，花神娘娘收到宮宜傷重的消息，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身邊連個小仙女都沒帶。

“宮宜呢？”

土地傻站著，呆呆望著花神娘娘沒說話，一文只好替他回了。

“在他床上躺著，已經慢慢恢覆了。”

花神娘娘怒道:“慢慢恢覆怎麽行，我們做樹的最討厭一動不能動了。”

花神娘娘憤怒地往宮宜房裏走去，長裙拖曳在地上，被風吹起時如波浪一般。

土地想伸手去撿，但彎下腰時花神娘娘已經走遠了。

一文和土地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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