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馮國師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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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握著芭蕉扇，黑無常抓著鎖鏈，二位使者一前一後走近，嘴裏念叨著“一朝若有無常至，劍樹刀山不放伊”。
這句詩來自凡間，是他們最愛的一句，出巡時總要念一念，已經成了習慣，只是今次二位使者念得不是很整齊。
白無常愛笑，兩眼彎彎的，面容清秀，他向宮宜打聽土地下落時，語氣仍是溫柔的:“仙家可知道土地的去處，我二人有一事要找他討個說法。”
對比白無常，黑無常就顯得清冷多了:“他今日若是不敢出來，便最好明日也躲起來，不要叫我二人看見，我的鎖鏈可不止奪魂縛魄這一樣本事。”
宮宜不偏幫任何一方，如實相告:“宮某也不知土地去了何處，方才他說要出去迎接二位使者，現下沒再回來，興許是知道自己有罪，逃了。”
白無常扇著芭蕉扇，又笑:“那就沒辦法了，我三人先去辦完正事，土地一事暫且擱下，回頭慢慢細算。”
國師的屍首，在新帝寢殿的暗室裏。
壁上點著長明燈，也掛著一把刀。
國師是被那把刀一點一點割肉斷骨，折磨死的。
三人過來時，他的魂魄已經游離在體外，望著墻上的刀出神。
白無常下發通緝令，黑無常拿出鎖鏈勾魂，整個過程國師沒有絲毫反抗，宮宜一身修為都沒派上用場。
“二位師兄，別來無恙，神醫，別來無恙。”
國師望著黑白無常，又望向宮宜，面容和善。
宮宜看他模樣，也不過二十七八，正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眼裏卻落著些許力不從心。
不過修道之人的年紀單從外貌是看不出來的，實則八九十，看著也可能只有二三十。
黑白無常在入陰間當差之前，曾度化一位紅塵中人，傳他修行之法，助他早日登仙，這人便是馮國師。
三人以師兄弟相稱，偶爾有些往來。
宮宜為楊肖續命時見過國師一面，他那時還只是帝王身邊一個小小的方士，新帝登基兩日後提拔他坐上了國師之位。
宮宜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他與陰間使者還有瓜葛。
不過，新帝既然提拔了他，又為何將他折磨至死，宮宜還得回去慢慢掐指了解。
黑無常聲音一貫地清冷:“叫你不要招惹塵世，潛心修煉，你卻置身王家這是非之地，如今葬送了一世修為，一身性命，你開心了？”
國師抱頭作投降狀:“黑師兄莫要罵我，我尚在世時可是為黑師兄燒了不少紙錢呢，不知師兄在陰間可成了大富翁了？”
白無常還是一臉笑:“死便死了，沒什麽了不得，你若願意入輪回便入，若不願意我們即管向閻王討個差事，以你的修為，在孟婆那裏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國師回白無常一笑:“白師兄應當知曉，馮某雖無大作為，卻有大志向，我不入陰間，只飛天庭。”
黑無常的鎖鏈嘩啦啦收緊了些，白無常也一個芭蕉扇扇了他一個跟頭，在二位使者面前公然崇神媚仙，他姓馮的也是膽色過人。
他三人在一處打鬧，勾魂攝魄的驚悚場面莫名其妙變成了敘舊玩笑，而且還有繼續打鬧下去的趨勢，宮宜只得催促:“新帝快要來了，咱們先出了宮去再聊不遲，屆時我還有些事要討教馮國師。”
出了宮，四人身形俱隱，晃晃蕩蕩地從鬧市穿過，游走在大街小巷之中。
今日的玉蘭開得很美，放眼望去皆是一樹燦爛，賞花的人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這神情讓宮宜一瞬間迷離。
今日，是花朝節啊。
“這滿視界之中的玉蘭，都得感謝柳王朝的那位寵妃呀。神醫能修成正果，也有寵妃的助力，不知神醫可曾探尋過寵妃的轉世，報一報恩呢？”
有感而發的是馮國師。
宮宜可不是有恩必報的人，他姑且算是睚眥必報的人。
“不曾探尋過，也不想探尋去。”
馮國師搖頭:“神醫這種想法可不太好，在我的書裏，那些女仙們男仙們可都是滴水之恩就以身相許的，神醫即便不願以身相許，也該護她一世長安啊。話說，馮某那些拙作，神醫應該也看過不少吧？”
宮宜當然不承認，怎麽能當著同僚的面承認他看過艷色小說！
馮國師心下鄙夷，嘴裏卻是奇道:“怎麽會呢，我在每本書上都下了咒術，他們會記錄下每一個看過人的名字並告知於我。馮某不才，每本書都有成百上千的讀者，而且不少書都記了神醫的名字，難道宮宜不是神醫的名字麽？”
宮宜啊啊地支吾其詞:“興許是同名同姓吧。”
白無常適時插了一句話，緩解了宮宜的尷尬:“方才師弟一直稱呼宮仙家神醫，原來宮仙家不僅會勾人魂魄壞人性命，還會還人魂魄救人性命嗎？”
宮宜道:“略施小計罷了。” 宮宜有意一筆帶過，馮國師卻不依:“早年間，神醫揭過皇榜，救了我愛徒的兄長一命。現在想來還得多謝神醫，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他只怕不能好那麽快。”
“不能好那麽快，說明還是能好的，我……也是多此一舉了吧。倒是馮國師，”宮宜眼神突然淩厲起來，一個平日裏把自己打扮得風姿綽約的人突然瞪起人來，威懾力也並不小，“你口口聲聲說是愛徒，卻給她連下兩道禁術嗎？那可是凡人身軀！”
黑白無常驚詫，向來學文人儒雅的宮宜，竟也有咄咄逼人的一天，不，是咄咄逼鬼……
馮國師舔舔唇，等著樹上一片玉蘭花瓣穿過他的身體，落至地上。
“正因為是愛徒，她所求，我不得不依。誰沒有個無可奈何的時候，況且我還是因為你無可奈何的。神醫既然知道我下了禁術，一定也知道我為何下禁術。”
是的，他知道。
她把魂魄給了十只信鴿，為了尋他。
“這些美麗的鴿子曾飛過蒼茫的雪日呢，她也曾跟隨它們赴湯蹈火過。”這是土地說的。
這場景聽起來或許是淒美的，可在他看來，只有淒，無半點美意。
宮宜氣悶:“那你也該阻止她，她什麽都不懂。”
早知道她在拼了性命找他，他便不會隱去仙跡，早知道，早知道……神仙也有太多不知道，也有太多想知道。
馮國師道:“你不要小看了她，她清楚自己要什麽，怎麽要。五年找不到便用十年去找，她餘壽本有六十年，六十年，近兩萬個日夜，你總有一日會用仙術，總有一夜會洩露蹤跡，本來一切盡在掌握，她也真的只差一步就要尋到你，怪只怪她的嫂子和妹妹……哎，人心難測。”
宮宜道:“那兩個女人的罪孽暫且不提，我自會向她們討回來。你的錯……”
國師伸手虛虛地在宮宜面前一擺，“誒，我可沒錯，你自己造的孽可別賴我。從你還是一棵樹的時候，我徒弟就喜歡你；等你修成人身了，又打扮的風騷跑宮裏來勾引她，她那八九年間也沒見過幾個帥哥，猛地看見你這樣的好貨色，難免一見鐘“色”。說到底，是你誤了她一輩子，她若不是癡心錯付，就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我已經為她的事淪落成鬼了，你不但不該怪我，反而應該謝我。”
宮宜本有意找馮國師算賬，奈何國師賴賬賴得不同凡響，宮宜被他這麽一說，心裏的氣怒消了，轉而酸溜溜的:“是，其實怪我，如果我能不長得這麽好看，她也不會費盡心思找我，葬送了自己。”
馮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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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愛笑，兩眼彎彎的，面容清秀，他向宮宜打聽土地下落時，語氣仍是溫柔的:“仙家可知道土地的去處，我二人有一事要找他討個說法。”
對比白無常，黑無常就顯得清冷多了:“他今日若是不敢出來，便最好明日也躲起來，不要叫我二人看見，我的鎖鏈可不止奪魂縛魄這一樣本事。”
宮宜不偏幫任何一方，如實相告:“宮某也不知土地去了何處，方才他說要出去迎接二位使者，現下沒再回來，興許是知道自己有罪，逃了。”
白無常扇著芭蕉扇，又笑:“那就沒辦法了，我三人先去辦完正事，土地一事暫且擱下，回頭慢慢細算。”
國師的屍首，在新帝寢殿的暗室裏。
壁上點著長明燈，也掛著一把刀。
國師是被那把刀一點一點割肉斷骨，折磨死的。
三人過來時，他的魂魄已經游離在體外，望著墻上的刀出神。
白無常下發通緝令，黑無常拿出鎖鏈勾魂，整個過程國師沒有絲毫反抗，宮宜一身修為都沒派上用場。
“二位師兄，別來無恙，神醫，別來無恙。”
國師望著黑白無常，又望向宮宜，面容和善。
宮宜看他模樣，也不過二十七八，正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眼裏卻落著些許力不從心。
不過修道之人的年紀單從外貌是看不出來的，實則八九十，看著也可能只有二三十。
黑白無常在入陰間當差之前，曾度化一位紅塵中人，傳他修行之法，助他早日登仙，這人便是馮國師。
三人以師兄弟相稱，偶爾有些往來。
宮宜為楊肖續命時見過國師一面，他那時還只是帝王身邊一個小小的方士，新帝登基兩日後提拔他坐上了國師之位。
宮宜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他與陰間使者還有瓜葛。
不過，新帝既然提拔了他，又為何將他折磨至死，宮宜還得回去慢慢掐指了解。
黑無常聲音一貫地清冷:“叫你不要招惹塵世，潛心修煉，你卻置身王家這是非之地，如今葬送了一世修為，一身性命，你開心了？”
國師抱頭作投降狀:“黑師兄莫要罵我，我尚在世時可是為黑師兄燒了不少紙錢呢，不知師兄在陰間可成了大富翁了？”
白無常還是一臉笑:“死便死了，沒什麽了不得，你若願意入輪回便入，若不願意我們即管向閻王討個差事，以你的修為，在孟婆那裏還是有一席之地的。”
國師回白無常一笑:“白師兄應當知曉，馮某雖無大作為，卻有大志向，我不入陰間，只飛天庭。”
黑無常的鎖鏈嘩啦啦收緊了些，白無常也一個芭蕉扇扇了他一個跟頭，在二位使者面前公然崇神媚仙，他姓馮的也是膽色過人。
他三人在一處打鬧，勾魂攝魄的驚悚場面莫名其妙變成了敘舊玩笑，而且還有繼續打鬧下去的趨勢，宮宜只得催促:“新帝快要來了，咱們先出了宮去再聊不遲，屆時我還有些事要討教馮國師。”
出了宮，四人身形俱隱，晃晃蕩蕩地從鬧市穿過，游走在大街小巷之中。
今日的玉蘭開得很美，放眼望去皆是一樹燦爛，賞花的人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這神情讓宮宜一瞬間迷離。
今日，是花朝節啊。
“這滿視界之中的玉蘭，都得感謝柳王朝的那位寵妃呀。神醫能修成正果，也有寵妃的助力，不知神醫可曾探尋過寵妃的轉世，報一報恩呢？”
有感而發的是馮國師。
宮宜可不是有恩必報的人，他姑且算是睚眥必報的人。
“不曾探尋過，也不想探尋去。”
馮國師搖頭:“神醫這種想法可不太好，在我的書裏，那些女仙們男仙們可都是滴水之恩就以身相許的，神醫即便不願以身相許，也該護她一世長安啊。話說，馮某那些拙作，神醫應該也看過不少吧？”
宮宜當然不承認，怎麽能當著同僚的面承認他看過艷色小說！
馮國師心下鄙夷，嘴裏卻是奇道:“怎麽會呢，我在每本書上都下了咒術，他們會記錄下每一個看過人的名字並告知於我。馮某不才，每本書都有成百上千的讀者，而且不少書都記了神醫的名字，難道宮宜不是神醫的名字麽？”
宮宜啊啊地支吾其詞:“興許是同名同姓吧。”
白無常適時插了一句話，緩解了宮宜的尷尬:“方才師弟一直稱呼宮仙家神醫，原來宮仙家不僅會勾人魂魄壞人性命，還會還人魂魄救人性命嗎？”
宮宜道:“略施小計罷了。” 宮宜有意一筆帶過，馮國師卻不依:“早年間，神醫揭過皇榜，救了我愛徒的兄長一命。現在想來還得多謝神醫，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他只怕不能好那麽快。”
“不能好那麽快，說明還是能好的，我……也是多此一舉了吧。倒是馮國師，”宮宜眼神突然淩厲起來，一個平日裏把自己打扮得風姿綽約的人突然瞪起人來，威懾力也並不小，“你口口聲聲說是愛徒，卻給她連下兩道禁術嗎？那可是凡人身軀！”
黑白無常驚詫，向來學文人儒雅的宮宜，竟也有咄咄逼人的一天，不，是咄咄逼鬼……
馮國師舔舔唇，等著樹上一片玉蘭花瓣穿過他的身體，落至地上。
“正因為是愛徒，她所求，我不得不依。誰沒有個無可奈何的時候，況且我還是因為你無可奈何的。神醫既然知道我下了禁術，一定也知道我為何下禁術。”
是的，他知道。
她把魂魄給了十只信鴿，為了尋他。
“這些美麗的鴿子曾飛過蒼茫的雪日呢，她也曾跟隨它們赴湯蹈火過。”這是土地說的。
這場景聽起來或許是淒美的，可在他看來，只有淒，無半點美意。
宮宜氣悶:“那你也該阻止她，她什麽都不懂。”
早知道她在拼了性命找他，他便不會隱去仙跡，早知道，早知道……神仙也有太多不知道，也有太多想知道。
馮國師道:“你不要小看了她，她清楚自己要什麽，怎麽要。五年找不到便用十年去找，她餘壽本有六十年，六十年，近兩萬個日夜，你總有一日會用仙術，總有一夜會洩露蹤跡，本來一切盡在掌握，她也真的只差一步就要尋到你，怪只怪她的嫂子和妹妹……哎，人心難測。”
宮宜道:“那兩個女人的罪孽暫且不提，我自會向她們討回來。你的錯……”
國師伸手虛虛地在宮宜面前一擺，“誒，我可沒錯，你自己造的孽可別賴我。從你還是一棵樹的時候，我徒弟就喜歡你；等你修成人身了，又打扮的風騷跑宮裏來勾引她，她那八九年間也沒見過幾個帥哥，猛地看見你這樣的好貨色，難免一見鐘“色”。說到底，是你誤了她一輩子，她若不是癡心錯付，就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我已經為她的事淪落成鬼了，你不但不該怪我，反而應該謝我。”
宮宜本有意找馮國師算賬，奈何國師賴賬賴得不同凡響，宮宜被他這麽一說，心裏的氣怒消了，轉而酸溜溜的:“是，其實怪我，如果我能不長得這麽好看，她也不會費盡心思找我，葬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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