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一席話不可謂不觸動。陳景松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季連霆也是頭一次聽陳是說了那麽多有關於自己的心路歷程, 震驚之餘更多不好意思, 想起陳是告白時說的那句“你比我說得還要好”，此刻再回首便更信了幾分。

“陳是, ”陳景松整理好紛雜的思緒，放下相冊，看向不知何時已經比自己高的兒子, “我知道我和你媽不是合格的家長，但在學業問題上, 你媽確實為你考慮了不少, 早在你讀初三的時候, 她就已經向你吳叔咨詢過出國留學的事情了，她是想讓你接受最好的教育，不要虛度自己的青春。”

季連霆感覺陳是捏著自己的手一緊，連忙用拇指輕輕地刮了刮他的手心以示安撫。

“爸，你想過什麽是虛度青春嗎？”陳是看著陳景松, 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是每天泡實驗室？是寫格式嚴謹的論文？是為了維持第一名在圖書館通宵？這些才叫青春嗎？”

陳景松本想說是, 剛一張嘴, 腦海中不斷回閃在相冊中看到的畫面，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過了半晌，陳景松嘆了口氣，看向季連霆道：“這本相冊……能暫時借我幾天麽？”

“當然可以。”回想了一下白劉把相冊借給自己前再三叮囑晚上六點前歸還的認真臉，季連霆還是臉不紅氣不喘地答應了下來。

“那阿是出國的事情……？”季連霆趁勢提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看到季連霆明明緊張得不行還是要強裝出淡定的模樣，陳景松覺得有趣, 故意板著臉面無表情地說道：“唔，我和他媽媽還要再商量一下。”

“陳叔叔！”季連霆急了，“你拿了我的相冊就等於認可了我和阿是的話，同意阿是不出國了，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是嗎？”陳景松故意逗他，“我好像沒有這麽說過啊。”

季連霆惡向膽邊生，一躍而起，氣鼓鼓地撲到陳景松的辦公桌前：“那這本相冊還給我，我要拿去還給班長了……反正阿是肯定不會出國的！”

陳景松不疾不徐地拉開抽屜，把相冊放到了抽屜裏，順手鎖上了抽屜。

季連霆被這一套操作給驚得忘了反應，陳是走過來，氣定神閑地把季連霆拉到了自己身後，看著父親的眼睛道：“所有相關證件我都扔了，補辦至少需要兩個月，來不及的。”

一言不合扔證件……季連霆被陳是這簡單粗暴的解決辦法給震驚了，陳景松也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氣得笑了：“好，出息了，不愧是我陳景松的兒子。”

陳景松伸手捏了捏眉心，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沖眼前的兩個少年揮了揮手：“走吧走吧，你們都出去吧，別杵在這兒惹我心煩。”

“那您再考慮一下別把阿是送出國去了？”季連霆想了想，還是決定最後再提一嘴。

“陳是，把你的小男朋友帶出去！”陳景松指了指大門的方向。

聽到父親稱呼身邊人為“你的小男朋友”，陳是一怔，接著笑意浮上眼睫，拉住季連霆的手往外走：“走了，帶你去吃飯。”

“等等！”陳景松從背後叫住陳是，“把衣服穿上再走。”

陳是回頭，一件簇新的黑色羽絨服靜靜地放在沙發上，顯然是父親的助理悄悄來過了。

陳是一言不發地穿上衣服，深深看了眼父親，扭頭打算走到門邊和季連霆會合。

“有關於出國的事情，你媽那兒我會和她談談……但你畢竟現在只是個高中生，什麽事情都不能太高調，”陳景松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低聲道，“特別是有些不該做的事情，現在千萬不許亂來。季連霆這孩子人不錯，你不能欺負人家。”

陳是楞了楞，看到父親有些泛紅的耳廓，鄭重其事道：“我知道的，爸爸。”

季連霆被陳是拉著跌跌撞撞往外走，一邊還要一步三回頭去看身後陳景松的表情，見陳景松已經低下頭繼續看手頭的相冊了，這才放下心來跟著陳是進了電梯。

兩人在電梯裏站定，陳是伸手按下1，接著長臂一伸，把季連霆拉到自己懷裏用力抱住。

季連霆感受著身邊人久違的擁抱，輕輕擡手在他背脊上拍了兩下：“沒事了啊，我說過我會把你救出來的。”

陳是吻了吻季連霆的發頂，無比認真地道謝：“霆霆，謝謝你。”

季連霆又伸出一只手，環抱住陳是的腰，聞言擡頭去看陳是臉上的表情：“阿是，好像最近你老是在跟我道謝啊。”生日也好，今天也罷，似乎自己做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可他偏偏能當做是了不起的舉動鄭重地放在心上。

陳是默默地收緊了手臂，感覺自己像是擁抱住了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一樓的小前臺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得罪陳總，忽然看到總裁專梯又開了。還沒來得及驚異於總裁下樓的頻繁，小前臺就看到陳總家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兒子居然同剛才被陳總帶上去的少年一前一後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為了防止再度出糗，小前臺早早地戴上了眼鏡，這下她便能把兩個少年看的一清二楚了。看得越是清楚她越是要感慨——為什麽現在的高中生一個比一個長得好看啊？！

季連霆路過前臺的時候，見前臺正楞楞地盯著自己和陳是猛瞧，有些不好意思地沖她笑了笑道：“姐姐，辛苦你剛才幫我傳話。”

小前臺回過神來，紅著臉和季連霆擺擺手：“沒有沒有，舉手之勞。”

踏出門後，季連霆回頭望了一眼這座大廈，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陳是，後知後覺地品嘗出幾分不真實來。所以最後陳是的爸爸怎麽叫自己來著……陳是的小男朋友？

“啊啊啊啊！”季連霆對著天空大喊了幾聲，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足以煎熟雞蛋，他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陳是一眼：“都怪你！”

雖然不知道季連霆為什麽突然沖自己發脾氣，陳是還是應了下來：“是，都是我不好。”

陳是答應得那麽爽快，季連霆反而覺得氣沒出撒了，他摸摸鼻子，撇過頭去：“……你不是說要去吃飯嗎？我知道有一家還開著的店，我們去吃吧。”

吃完中飯，兩個人又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季連霆記掛著Harry，連連催促陳是回家。

“看來得讓他早點學會獨立……”陳是小聲嘀咕道。

季連霆正看著手上的玩具冊子，琢磨讓陳是帶去給Harry的新年禮物，聽到陳是似乎在身後說著什麽，迷茫地回頭：“你說什麽？”

視線落到季連霆看著的手冊上，強大的求生欲讓陳是選擇重說：“我是說，他新年已經收到很多禮物了，你不用那麽費心。”

“那不行，”季連霆道，“我送的和別人送的怎麽能是一樣的？”

“嗯，也是，你和我關系就不一樣。”陳是一本正經地說著騷話。

最後，季連霆還是給Harry買了一套造型可愛的樂高積木讓陳是帶回家去。

陳是一路把季連霆送到了地鐵站，地鐵站人流量大，季連霆不敢明目張膽地拉陳是的手，只好把人拉到小角落裏對他道：“你答應過我初七會來上學的，就一定會來的吧？”

陳是靜默兩秒後道：“嗯。”一定會來的。

季連霆轉了兩圈，不放心道：“要不你在電話手表聯系人裏加一個我的電話？”

“霆霆，”陳是的聲音有幾分無奈，“我能這麽帶你出來，就說明我爸那邊已經說通了，保鏢會離開，我也可以用手機聯系你了。”

季連霆眨巴了幾下眼睛：“那你回去之後就給我發視頻聊天。”

“好。”陳是突然低下頭，在季連霆的腮邊吻了一下。

親吻輕如羽毛，卻讓季連霆緊張了許久的心情終於得到了放松，他認真地看著陳是道：“阿是，我們一定要努力變得更好，才能讓你爸媽確信你留在國內是沒有錯的。”

看著季連霆走進閘口，陳是又在原地站了許久才走出了地鐵站。

季連霆回到家之後，先是給白劉發了一句“班長對不起相冊我開學一定給你”，接著又給李磊留言“搞定”，收獲了前者語音電話輪番轟炸咆哮，又收獲了後者無數讚美和鮮花齊飛的表情包。

“霆霆，你大過年的這兩天成天往外面跑什麽呢？”莫麗華端著一杯牛奶進來，對季連霆過年期間總是往外跑的行為頗有微詞，“你不過年別人家也要過年啊。”

解決了大事的季連霆心情超好，接過今天的第二杯牛奶喝了一口：“我去拯救世界啦。”

“哦，那世界還沒有滅絕真是要謝謝你了。”莫麗華隨口敷衍道。

“可不是嘛，”季連霆笑瞇瞇地又喝了一口，“未來大家也能在一起快樂學習啦。”

初七日上午，季連霆早早地起床收拾好一切到了學校，循著通告欄上的指示直接去了D幢教學樓三樓的大教室尋了個幹凈的位置坐下。

教室裏已經有不少同學在抓緊時間抄作業了，見季連霆進來也沒什麽時間打招呼，只有幾個關系近的高聲喊著“霆哥救我快拿試卷來”。季連霆把帶來的試卷隨手丟給了最近的同學，眼神時不時地瞟向門口。

宋誠實抄完一張卷子，見季連霆仍然在看門口，好奇道：“霆子你在等是哥？”

“你怎麽知道？”季連霆收回目光，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位平日不怎麽聯系的同班同學。

宋誠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我知道磊子在隔壁化學班……想來想去就你和是哥的關系最好了。”

“是啊，”季連霆看著出現在門口的白衣少年環視教室後目標堅定地朝自己走來，他眼神中的笑意怎麽也掩飾不住了，“我和他天下第一好。”

——還好你來了。

季連霆心中的大石頭完完全全地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白劉：你們談戀愛可以，但我的相冊可不可以還給我？

霆霆：略略略聽不見，我和是是天下第一好~

感謝解洛、摳腳總裁扔的地雷~

感謝柚子又綠了、胖紙灌溉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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