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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皓篇外·庸俗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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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在北大讀醫學院的時候,少女心的小說《何以笙簫默》正在流行,他標準的白馬王子外形、永遠第一名的成績和節儉又嚴謹的生活習慣,簡直就是現實中的何以琛,只可惜這個“何以琛”喜歡的不是萌妹子,而是美男子。

從福利院艱難的環境中考進高等學府,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故而江皓並沒有在工作之前談戀愛的打算,可惜老天的安排永遠無法預料,那時同系的學弟景照仍舊像精靈般闖入了他無趣的生活,打動了那曾如白紙一張的少男心。

客觀說起來,景照有與江皓相似的地方,比如玉質外表、比如聰明頭腦,但他家庭條件極好,性格又勇敢開朗,自從知道那位帥到驚為天人的學長是同志後,就每日熱情騷擾、每周鮮花常在、聽他愛的音樂,讀他愛的書,無論被怎樣冷淡對待都熱情如初,實在令人無從拒絕。

兩人的初吻,是在大三的寒假。

江皓為了勤工儉學,要肩負著醫院和藥房的雙份兼職,十分辛苦。

然而被迷得暈頭轉向的景照卻連上海的家都不肯回,夜夜都忠心地等他下班,陪他回學校。

有日景照明顯臉色憔悴了,卻仍舊頂著寒風站在醫院門口。

那時的江皓還很單純,雖然孤高,卻也談不上鐵石心腸,看到個被家人捧成小王子的美少年如此對待自己,是不可能不感動的,所以無奈地問:“你不舒服嗎?”

景照抽了抽被凍紅的鼻尖:“有點發燒。”

“那還來幹什麽?”江皓很無奈,背著書包跟他往地鐵走,打算盡快搭車。

“我想多跟你待一會兒啊,到宿舍你又要溫書。”景照笑嘻嘻,露出臉上可愛的梨渦。

江皓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吃藥了沒?”

景照並不回答,還拉起他的手,再度附上自己的皮膚,像只像主人討寵的狗狗。

江皓哭笑不得:“幹嗎?”

景照笑意更深:“我喜歡你摸我。”

愛和欲從來都是人類的本能,盡管江皓很希望足以把控生活了再談感情,但他年輕的理智未必能夠控制內心,所以才犯下了足以後悔一生的錯誤——開始對景照膚淺的愛,卸下了內心的提防。

就在兩人深深相視的剎那光景,非常主動的景照忽然間踮起腳,吻上了江皓的唇,摟住他的脖頸含糊不清地說:“今天害我等這麽久,我要把感冒都傳染給你。”

小美男甜絲絲的唇讓江皓的初吻變得欲罷不能,漸漸擁上他的後背,在彼此的靈魂間燃起灼熱的火焰,即便周身寒風肆虐,卻越來越旺,絲毫不受影響。

——

相愛容易但相處太難,為這個簡單的道理,無數前輩都付出過沈重的代價,這兩個年輕人也不例外。

盡管憑著滿腔熱情在一起了,但江皓和景照之間的磨合卻並不容易。

一個是孤身成長、身無長物的窮小子,一個是養尊處優、任性難纏的富公子,不管是約會還是同居,都在各種各樣的細節中無法達到完全的共識。

在景照看來,江皓很有能力、以後定然會飛黃騰達,所以他目前的囊中羞澀並不值得在意,很願意與其分享自己所有的物質條件,全沒必要故意吃苦。

可是江皓卻特別糾結尊嚴,每次景照贈送的昂貴禮物、添置的高級家具,都會惹得他不開心。

這樣一來,爭吵也是有過的,而且常常異常激烈。

但分歧總敵不過江皓的真心,景照實在有他可愛的地方,況且又將身體和感情都交給了自己,所以抱著要對這個家夥負責的心情,自傲的江皓總是選擇屈就和包容。

記得某次因為叫景照不要買什麽視頻冰箱擠在出租房,小少爺就氣得把好幾萬元的電器踢壞了,悶在屋裏飯也不吃、誰也不喝,滿臉楚楚可憐的沮喪。

江皓無奈,只好跟維修師傅折騰了四五個小時,才讓它重新運轉起來,而後出門買來熱騰騰的牛肉面,到臥室安慰:“別生氣了,吃點東西。”

景照眼睛哭得有點腫,趴在個一人高的大熊上紋絲不動。

江皓靠近後,伸手把他抱了起來,摟在懷裏說:“我知道你是好心,但這個東西確實沒必要,我收回我的話,你也別再多想了,好不好?”

景照委屈:“我就是喜歡那個播視頻的功能嘛,可以邊學做飯、邊看電影……”

江皓無奈而笑,親著他說:“知道了。”

景照非常非常迷戀江皓,即便是對外表愛的更多。

他伸手抱住大美男的腰:“我決定每天都給你做早飯。”

江皓撫摸著他的短發:“好。”

看到那麽清高又完美的人對自己如此溫柔,景照這才少了很多心塞,偷偷微笑。

“等我以後有了工作,肯定會讓你過非常非常舒服的生活,你給我時間成嗎?”江皓的態度很認真。

景照的老爸是上海一所醫院的院長,家財萬貫,導致兒子對好生活沒概念,因為從來沒吃過苦,聽到江皓的話也不是很理解,只是笑:“你怎麽這麽大男子主義啊?”

江皓不想再繼續挑起戰爭了,拍拍他道:“吃飯吧。”

“不要吃飯,要吃你。”景照本來也不算老實的男人,發現和江皓在床事方面異常和諧後,更是食髓知味,邊夠著去吻他的唇,便跨坐在他的大長腿上,興奮到腰都開始發軟。

江皓捧住他的臉:“隨便餓肚子,又想胃疼?”

“我不管,不信你還忍得住。”景照摸住他被自己撩一撩就格外堅硬的下身,竟然掙脫開的束縛,附身拉開他牛仔褲的拉鏈,閉眸含了上去。

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很容易服從於身體的快感。

江皓喘息變粗,那張染上情欲的美臉散發出無敵的荷爾蒙,簡直想讓人把他生吞活剝。

景照好不容易才讓他發洩出來,舔著嘴角誘惑:“今天讓我在上面好不好?”

江皓是個純攻,頓時撫摸著他的後頸發出半笑不笑的聲音。

“你瞧不起我!”景照瞬間把它撲倒,說出自己蓄謀已久的願望:“不讓我上,那就跟我去紋個情侶紋身!”

江皓漸漸平靜,皺眉說:“當醫生還要紋身,不太好。”

“有什麽關系,難道我們會光著身子給人看病啊!”景照咬他的下巴:“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永遠在一起?害怕在身體上留痕跡!”

江皓寵溺地微笑:“怎麽可能?”

“那就陪我去嘛。”景照每次得不到滿足,就會跟他撒嬌,簡直像個被寵壞的小孩子。

——

雖然不太情願,但是為了愛情的圓滿,最終江皓還是隨了景照的心願。

沒想到那家夥所謂的紋身竟然是紋流行的花臂,讓紋身師在整條胳膊上作畫,斷斷續續花了大半年才完成。

一只鳳,一只凰。

交相輝映,算是流行的艷麗。

或許這就是景照認為的兩個人可以永遠在一起的證明。

可結果呢?

發誓的也是他,薄幸的也是他。

世事的無常,通常這樣。

——

江皓跟景照在一起的第五年,即將從研究所畢業,竭盡全力準備去東京大學攻讀博士。

愛情完滿幸福,前途光明似錦。

那幾個月大概是這個不幸的人此生最開心的日子。

沒想到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嬌氣的景照開始變得古古怪怪。

那小子趁著寒假回上海過年之後,曾有大半個月沒給江皓打過電話,再開學時,相處的態度也躲躲閃閃。

已然對景照百分百信任的江皓遲遲察覺,是因為發現這家夥竟背著自己常給同一個女孩子打電話,待到證據確鑿、再按耐不住的攤牌,景照也沒遮掩,垂頭喪氣地說:“是家裏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她老爸是衛生局的一把手,所以,你懂的。”

完全如晴天霹靂的江皓用過很久才回神,不曉得他怎麽能講得如此輕松。

景照的性格並不內斂,他的故作自在還是於詭異的沈默中破功,開始哽咽道:“等你去了日本,我也到了該面對現實生活的時候了,老公,我不會真喜歡那姑娘的,我根本就不喜歡女人……”

“那姑娘知道,你在管一個男人叫老公嗎?”江皓氣得全身發抖:“你曉不曉得自己屬於騙婚,人家大好青春,憑什麽要做同妻?”

“別天真了,她明白怎麽回事,我們兩家都明白。”景照一直不敢開口,就是怕江皓如此義正言辭又敏感,他用力握住大美男的手:“反正咱們兩個是不可能被法律承認的,我會有很好的發展,等你博士畢業去上海找我,我養你!”

江皓從未受過如此羞辱,竟然第一次擡手給了他一巴掌。

景照被打得臉瞬間就腫了起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低聲道:“你沒有家人、沒有家庭,你不知道我背負著什麽,你也不知道父母對我有多重要,童話裏的愛情故事本來就是不存在的,這輩子你是我最喜歡的男人,但我們永遠不會站在陽光下,我理解你是個理想主義的男人,所以到現在才跟你說。”

江皓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本該是快樂又簡單的景照,像是毫無防備地踩到了懸崖的邊緣,一下子跌入了無窮的黑暗。

景照哭得有些傷心:“但我只愛你,我愛你,難道不夠嗎?”

——

平心而論,景照的選擇很無恥?

其實後來漸漸走入社會、漸漸了解到人性後,江皓難免領會到很多他當初的現實。

但幾年前仍在校園中的江醫生,是發自肺腑地痛苦。

不想失去帶給自己溫暖和快樂的愛人,這有什麽奇怪?

從起初的爭執、到無力的商量,中間醉酒數次,而後又萎靡不振了段時間。

最後他特別憔悴地下了狠心,把已經從同居小屋裏搬出去的景照約來,捧著束玫瑰花說:“我不去日本了,你也不要回上海了,可以嗎?現在已經有兩個醫院願意聘用我,即便不依靠你家裏的幫忙,我們也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景照在咖啡店的沙發上呆坐好久,最後開口:“你知道我這件外套多少錢嗎,三萬,你知道我這個手表多少錢嗎,十五萬,你知道我爸給我在上海準備的車和房子多少錢嗎,你知道我回去到私人醫院當副院長,和留在這兒打工,是有多麽天差地別嗎?”

這些問題尖銳到江皓無可回答,他太難過了,甚至開始哀求:“我會努力的,我不想跟你分開,不想讓你結婚,是因為我愛你,那你告訴我,這份愛值多少錢?”

景照擡著美麗的眼睛,最後一字一句地說:“你可以覺得它值全世界,但是……”

其實一文不值。

江皓沒有哭過,在那個剎那,他為自己比所有人都孤獨的命運產生了一絲想哭的沖動。

“別自毀前程啦,去東京多好啊,要是我考得上,我也想去,你不願意跟我保持情人關系,我尊重你的選擇,以後有困難,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景照站起身,拿起那捧玫瑰花:“再這麽不好好過日子,都不帥了。”

江皓一直知道他喜歡帥哥,從前也常常被他拽著去看韓國明星的演唱會,這個以往沒有多想的問題,此刻卻叫疑雲布滿心頭:“如果我是個醜八怪,你會愛我嗎?”

景照詫異微怔,而後笑了下,沒有講話,拿著花便要走。

可是江皓卻一把將玫瑰扯過,甩得到處都是。

那艷麗的花瓣雖美,尖銳的刺,也難免讓他的手鮮血直流。

——

我們究竟有多堅強,在沒遇到事以前,或許誰都不知道。

大多失戀的人都會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然而時間過去,也都活得很好。

景照訂婚與結婚的選擇,曾讓江皓感到絕望,也有不甘,他想起往日真實的甜蜜,始終無法相信那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最後赴日行程確定,除了豐厚的獎學金,還有在北京的日本成功人士願意資助生活費,其中最熱情的一位,就是酒店大廚桐島山。

對此充滿感謝,江皓主動邀請對方在北大外見面吃飯。

桐島山是個很慈祥的老爺爺,為了表示赴約的鄭重,還穿了西服、帶了禮帽,是個典型的日本老紳士,他帶了個臉圓圓的小男孩兒,落座後便笑道:“這是我徒弟,周舟。”

小男孩兒顯然被江皓的英俊震懾住了,楞過好久才手忙腳亂地打招呼。

江皓已經逐漸習慣不去喜形於色,他淡淡頷首,認真道:“非常感謝你們,我會盡快完成學業,這筆錢在有我能力的時候定當償還……”

桐島山笑著打斷他,摸著白胡子說:“能支持年輕人完成夢想,就是我的收獲。”

夢想……

曾經盼著與景照創造幸福的生活時,這的確是夢想。

但現在呢?

好像只是用力的活著。

桐島山察覺到他眼底的失落,問道:“怎麽,還有什麽煩惱嗎?”

江皓搖頭,不是他不屑於說,而是根本無從談起。

自己和景照的故事,就像一本最庸俗的愛情小說,雖然於己刻骨銘心,但對旁人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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