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白骨的主人是窒息而亡的，他們不能找到正確的出口，鳳玄傲在這一刻，忽而覺得心情糟糕透頂。

“滴答，滴答”有水珠的聲音，鳳玄傲感覺，水珠落在了自己的頭頂，他伸手擦拭了一下，卻發現，這不是水珠，而是……

而是粘稠的血液啊。

這地道果真不怎麽精良，又不知道是出於偷竊還是偷聽的緣故，居然有人將這地道修建的如此之拙劣，他屏息凝神，走著。

也慶幸，災禍到來之前，傅朝夕早已經離開了。現在，鳳玄傲發現了很多出口，但都能聽到出口上有人喊叫的聲音，他們淒厲的叫聲，將這夜晚裝點的簡直恐懼到了極點。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辨析，前面是一條越發狹窄的道路，但距離外面的聲音已經模糊了不少，所以，他判定這就是離開必經之路了。空氣中，冷風也比剛剛迅猛了不少。

他攥著夜明珠，朝著外面去了。

而午夜夢回，傅相思聽到了外面的廝殺，卻還以為做夢呢，哪裏知道，紅藥一個踉蹌，已經沖到了屋子中，看到紅藥如此衣冠不整的模樣，傅相思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立即丟過去連個耳光。

“如此冒冒失失的進來，究竟是個沒有體統的。”她還要責備呢，但看到紅藥面色如此蒼白，知道勢態超過想象了，她立即明白了什麽。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啊。”紅藥語無倫次。“外面打仗了，官兵進來了，殺人就好像砍瓜切菜一樣，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娘娘……快走啊，快走。”經過如此一說。

傅相思長舒一口氣，身體好像風雨中折斷的蘆葦似的，已經軟塌塌的倒在了座椅上，目光呆滯而失神的看向了紅藥。

“你說什麽？”

“有人攻陷了帝京，人們都亂了，娘娘，快走，快走啊。”紅藥一邊說，一邊隨便將博古架上的金銀玉器朝著衣袖中放，而傅相思呢，立即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胡亂的穿了衣裳與鞋子，就朝著外面去了。

“啊，不成……”明明是逃生，明明眼前已經亂了，但傅相思呢，卻朝著前面動亂的方向去了。

“娘娘，您這是做什麽？”紅藥驚恐的瞪圓了眼睛，看著傅相思，傅相思卻苦笑一聲——“我是這裏的皇後娘娘，我不去找皇上，我怎麽能和你一起逃走呢，本宮是皇後啊。”

她一邊說，一邊踉蹌朝著前面去了。

“二小姐，您這是去送死啊。”大概這是幾個月來第一次，紅藥用了“二小姐”的稱謂，傅相思回眸，看著遠處的紅藥。

這一段距離，是生與死的距離，是希望與失望的距離，她總以為紅藥會無時無刻都跟隨自己的，但此刻，紅藥卻不去了。

她在原地跺跺腳，朝著前殿去了。紅藥思前想後，覺得這樣做未免不人道主義，居然也是跟著傅相思去了。

“娘娘，娘娘，您等等，等等奴婢。”紅藥一邊說，一邊朝著前面去了，傅相思看到紅藥來了，喜出望外，淚水泉湧一般的出現了。

“本宮是皇後，本宮不能離開金鑾殿，本宮就算是死，也要和皇上死在一起，你明白本宮的心。”

“是，娘娘，是。”紅藥哭的筆任何時候都厲害，那洶湧澎湃的淚水，將紅藥的視線給模糊了，她知道，這是最為孤註一擲的行為。她知道，這僅僅是報答之前的知遇之恩罷了。

她們很快就到了前殿，金鑾殿這邊，比任何一個地方還要亂呢，有太監抱著紅珊瑚的擺件就好離開，有太監早已經嚇得癱軟在了地上，還有的人隨便拿著金銀珠寶就抱頭鼠竄。

人們看到傅相思過來，早已經沒有一個人朝拜了，跟著，傅相思的面上就有了陰冷的痕跡，跟著，傅相思詭秘的挑眉就笑了。

其實，傅相思也不見得就會毀滅，她本身就是一個聰明的姑娘。

“皇上，皇上，臣妾來了，臣妾與您同歸於盡，臣妾與您一起面對天災人禍。”傅相思用力的叩門，門開了，是一個小太監打開的，這是一個淚流滿面的太監。傅相思推開了這個太監，挑眉一看，就看到了金鑾殿上的人。

他的身影比平日裏大了很多，王冕已經拿走了，整個人背對著她，看著後面的山河地理以及那熠熠生輝的金龍，“皇上，您……”

“咱家可不是皇上！”傅相思看到，那皇上回眸了，她一驚，立即捂住了胸口，原來鳳玄傲已經逃之夭夭了，這個替死鬼是……是黃全啊。

黃全面上絲毫表情都沒有，那三角眼中卻射出一股陰毒的光芒，“娘娘以為皇上就必死無疑嗎？咱家可沒有這樣以為，來啊，既然娘娘來了，與咱家一起殉國吧。”黃全一邊說，一邊冷笑。

門口的太監就要上前抓住傅相思，傅相思好不容易這才離開了，“不好，不好，皇上已經逃離了，我們應該怎麽辦啊？”旁邊的紅藥焦急的抓耳撓腮，冷汗熱汗虛汗齊流，看上去要多麽狼狽就有多麽狼狽。

“莫怕，莫怕。”傅相思一邊說，一邊脫掉了自己的衣裳，鳳冠霞帔是不能的，顏色艷麗，並且無時無刻不在暴露自己，思及此，她先脫掉了衣裳，接著隨便在地上撿起來一件宮女穿的臟兮兮的衣裳。

這個衣裳穿好了以後，她將頭上的裝飾品也一一都拿走了。

“紅藥，將你袖口中的東西，都丟在這裏。”她幾乎是命令式的了，紅藥想，自己從小到大都是丫頭，現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點兒家財，怎麽能說丟下就丟下呢。

所以並沒有那樣做。

“快，不然你我連性命都沒有了。”傅相思一邊說，一邊握住了紅藥的衣袖就開始抖動起來，紅藥涕淚漣漣。

“小姐，奴婢做了這麽多年的丫鬟，今晚就讓奴婢帶走這些吧。”

“這些一個都不能帶走，不然你我人頭落地。”傅相思神經質的瘋狂的搖晃紅藥的肩膀——“紅藥，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們首先要活著啊，皇上已經逃走了，接著他們會立即灑進來的。”

“我有辦法讓他們不傷害我們，你放心就好，現在你以為眼前……”傅相思指了指面前，“這群暴走的奴隸果真能帶走這些東西嗎？皇上都已經去了，你可想而知事情的嚴重性。”

“丟下吧，舍棄吧，紅藥，不要執迷不悟了。”傅相思一邊說，一邊搖晃紅藥，紅藥覺得傅相思說的也有道理，錢財本身就是身外之物，為了這身外之物連性命都不要了，這未免有點瘋狂。

人只有活著，金銀珠寶才能使用。她思及此，哭哭啼啼的將袖口的金銀珠寶一一都丟棄在了旁邊，這才拉住了傅相思的手。

“小姐，現在要怎麽辦啊，我們應該怎麽辦啊？”現在，紅藥將一切的希望都寄托於他的身上了。

傅相思看起來很平靜，這一種平靜，與傅朝夕一模一樣。她曾經在傅朝夕的面上看到過同樣的神情，此刻，紅藥不再緊張了。

“以後我就不是小姐了，我何不平起平坐，隨便叫我什麽都好，就是不要叫娘娘，不要叫小姐，好嗎？”

“好，好，小小。”

“嗯，很好。”傅相思點點頭。外面的烽火已經照亮了屋子，官兵一個一個都進來了，看到抱頭鼠竄的女子都開始浪笑起來，傅相思看到情況已經刻不容緩，立即抓起來地面上的泥土胡亂的在面上塗抹起來。

錦繡知道，官兵來了，這些女子勢必會遭遇非人的蹂躪，也學著傅相思的模樣開始塗抹起來，這麽一來，她們兩個就是整個帝京最為醜陋不堪的女孩了。

這樣一來，她們就是安全的了。

而在昭陽殿，明明官兵已經殺進來了，但白龍呢，卻絲毫不著急，甚至於他的面上還帶著一個美麗的微笑，那莫測高深的模樣，讓旁邊的季雲嵐卻不理解。

“現在怎麽辦，逃？”

“逃？”白龍笑了，擡起手腕握住了季雲嵐的手，將季雲嵐的手已溫柔的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一股溫馨的感覺在四周彌漫。季雲嵐抽回手，“現在外面已經打起來了，這一定是老王爺的軍隊，老王爺不會饒恕我們的。”

“我為何要讓他饒恕呢？”

“所以，現在只有逃啊。”季雲嵐驚恐了，握著靴子胡亂就要穿在白龍的腳上，白龍卻在笑，笑的簡直要岔了氣兒。

“你還笑，等會兒哭都來不及了，快走啊。”她攙扶白龍，白龍嘆口氣，力不從心的模樣——“我是一個瞎子，一個瞎子就是一個廢人，你覺得我能到哪裏去呢？”

“這，總好過坐以待斃啊。”季雲嵐握住了白龍的手，白龍輕輕的笑了。“他們並不敢將我怎麽樣的，也不會將我怎麽樣的，你放心就好，因為……”白龍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季雲嵐不寒而栗。

“因為這是一場裏應外合之戰，你以為，裏是誰呢，裏就是我。”

“啊，你……”季雲嵐嚇壞了。

“所以，這些到處亂走的才是敵人，我們和外面的軍隊是朋友，他還要給我論功行賞呢。”

“不，即便是如此，叔父也是會將我們斬盡殺絕的，你不要執迷不悟了，他不是好人。”

“我難道就是好人嗎？等會兒我說話就好，你放心，我們會脫險的。”白龍自信滿滿的模樣，季雲嵐想，白龍說的也對。真正逃離，他一個目不視物的盲人，能去哪裏呢，大概還沒有出去就遭遇了兵燹。

何不等著看看呢？

“琴瑟在禦，莫不靜好。”他說：“將我的七弦琴拿過來，你吹玉屏簫，我們迎接正義之士，你看如何呢？”季雲嵐聞言，錯愕。

“你是說，演奏？”這不是吸引他們的註意力是什麽啊，不不，季雲嵐頭皮發麻。

“放心就好，我說了會安排就會安排的，我們會安然無恙。”白龍給了季雲嵐一個溫柔的微笑，季雲嵐只好服從白龍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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