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小心摔跤了，撞倒了一個丫頭，奴婢重新給您去打水。”

“你們沒事吧？”傅朝夕老遠看著兩個人，紅藥立即期期艾艾的回答——“沒——沒事。”傅朝夕知道這一定是嚇到了紅藥，這才笑著對兩人說道：“不妨事的，人沒事就好。”

“娘娘，都好著呢。”錦繡攙扶起來紅藥，撿起來盆子繼續準備去打水了，而紅藥呢，卻整理了一下蓬亂的發絲，面上有了一抹探究的神色。

老遠的，她的目光對上了傅朝夕那深邃的眼眸，她本能的躲閃了一下，而傅朝夕呢，已經笑了，對著黑暗中說道：“去吧，不要怕，去換一身幹凈的衣裳，莫要弄得濕漉漉的。”她的聲音是真心實意的關切。

她沒來由的給感動了，對一個陌生的下人都這樣，難道就不能對自己好點兒嗎？他她從黑暗中出現了，朝著傅朝夕去了，隨著她腳步的臨近，傅朝夕發現了，這個姑娘有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你是……紅藥？”畢竟從小就在一起長大了，看到紅藥，傅朝夕很快就認出來了。

“奴婢過來……想要和娘娘坦白點兒事情。”紅藥並不敢看傅朝夕，吸吸鼻子，聲音有些難言的苦楚，傅朝夕不知道紅藥為什麽會過來，但看到紅藥狼狽的樣子，還是點頭。

“進來吧，你不算不速之客。”紅藥登堂入室，傅朝夕室內的東西讓紅藥大跌眼鏡，外面金碧輝煌，內室卻簡單到讓人吃驚，這裏的一切都樸素，接近於人生返璞歸真的原點。

原來，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傅朝夕還是自奉甚儉。紅藥很是疑惑，明明傅朝夕憑借天子對於她的愛，能要求一切的，但傅朝夕呢？卻好像什麽都不需要似的。

傅朝夕不知道紅藥一時間百轉千回的心，“坐啊，坐吧，錦繡，奉茶。”紅藥局促不安的樣子，雖然坐在了這裏，然眼睛卻時不時的看向旁邊的東西，傅朝夕明白了過來。

“我和之前一樣，最是不喜歡金銀珠寶的，更何況人生如寄，人要欲望不怎麽熾烈了，其實生活的就會輕松很多，你想想，是不是這麽一個道理呢？”雖然僅僅是兩句話罷了，但從傅朝夕口中說出來卻真正言近旨遠了。

什麽叫做微言大義呢？這就是微言大義啊。

“我今日過來，是想要告訴您……”紅藥不知道怎麽開口才好，畢竟這是揭發自己的娘娘啊。

外面，錦繡已經過來奉茶了，將兩杯茶放在了二人的面前，她知道紅藥是不會喝的，畢竟站在紅藥的立場上考慮考慮也知道了。之前在府中，她們聯合起來陷害過錦繡與傅朝夕。

現在，有了反陷害的機會，錦繡才不會心慈手軟呢。但這想法顯然也是錯誤的了，錦繡永遠都沒有壞心眼，所以，茶水還是一樣的。

“錦繡，在外面望風去。”原本，錦繡還想要偷聽什麽呢，但現在呢，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點點頭朝著外面去了，看到錦繡去了，傅朝夕這才看向了紅藥的眼睛。

紅藥剛剛哭過，而現在呢，顯然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可以說，面前的女孩是矛盾的，是帶著重重的心事。

“無論如何，你能過來，至少說明了，你將我看錯了朋友，我們隨便聊一聊就好，你想要告訴我什麽呢，我欣然接受，你要實在擔心什麽，也不要緊，一切點到為止就好了。”

“等會兒我讓人探路，而後要你回去就是了，不用擔心的。”傅朝夕這樣說，將旁邊的茶杯遞給了紅藥，紅藥受寵若驚，立即就要跪在那裏謝恩。

傅朝夕一笑。“喝茶就喝茶，也能有這樣多的繁文縟節，我服了你。”紅藥清淺的一笑，握著茶盞，不及喝茶，面上卻有了一抹沈痛的色彩，傅朝夕不知道究竟紅藥過來是要做什麽。

但看到目前紅藥還無動於衷的模樣，也只能慢吞吞的飲茶，跟著紅藥將那茶盞已經放在了旁邊的桌上，手下意識的攥住了，看上去很難為情的模樣。

就好像一個粗使丫頭，開口要向土財主借錢一樣，這氣氛並不怎麽好，而傅朝夕顯然隱隱約約能看出來紅藥面上的傷痕，是什麽人在帝京能這樣肆無忌憚的毆打紅藥呢。

除了紅藥的主子娘娘，大概別無第二個人了，紅藥的面上有委屈的色彩，跟著淚水就泉眼無聲息溪流了。

“奴婢是過來，過來揭發娘娘的，娘娘之前做過很多的事情，奴婢都看不下去了，奴婢知道，壞事情做錯了，這……”她愁眉不展，眼光有了恐懼的光芒，衰微的又道：“這是會多行不義必自斃的。”

“奴婢以為，這一次您回來，她是會收斂點兒的，但卻變本加厲起來，現在的二小姐早已經不是之前的二小姐了，奴婢……奴婢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只是希望未來果真……”

“果真遇到什麽危險，您能出手相助，奴婢顧不得二小姐了，顧不得了。”紅藥一邊說，一邊開始磕頭起來。

“之前的事情，其實我也知道，爹爹拜托過我多次，要我看顧二小姐，至於二娘與三娘，也嘖有煩言。”

“二來，無論怎麽說，相思畢竟是我妹妹，我……只能多多看顧了，至於那些事情，我想我也是知道。”

“不，娘娘，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啊。”紅藥看起來頗有點兒激動，傅朝夕心平氣和的點頭，引起來紅藥接下來的話題。

傅朝夕看著紅藥呢紅紅的鼻子，“說吧，我以後會保護好你的，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我想，一個擁有金子般心的人都不會遇到什麽危險的，說吧，說吧。”傅朝夕的眼睛落在了紅藥的面上。

“您……”紅藥困惑的蹙眉，“您果真相信奴婢的每一句嗎？”她現在後知後覺，現在也開始擔心起來，傅朝夕點頭。“或者，在之前，你說的，我完全不相信，但今天，你是用你的命運做賭註，我願意相信。”

“姑娘，您無論做了什麽娘娘，將軍還是女官，在奴婢的眼中，您始終還是奴婢的大小姐啊，姑娘，奴婢將這些年來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告訴您，一來，讓您耳聰目明，不至於自己調查進入了死胡同。”

“這二來，也算是奴婢的拳拳之意了，奴婢保證，奴婢說出口的每個字，每句話都是沒有絲毫問題的，您相信奴婢。”

“這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自己缺乏自信，你自己不相信自己罷了。”傅朝夕看著紅藥，紅藥點點頭，開始講述起來。

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府上對於傅朝夕的迫害，乃至於等到傅朝夕進入祠堂以後，開始冒充夫人給傅朝夕下毒的事情，傅朝夕對這事情早已經存在懷疑，但現在，這事情的人證已經來了。

並且如此的言之鑿鑿，讓傅朝夕想要不承認都沒有可能了，想要在內心給妹妹傅相思辯解兩句，都已經覺得蒼白無力了，她用力的攥住了手掌，指甲幾乎嵌入了掌心。

“這事情，都是你和你家小姐做的，我……我從來就沒有排外的思想啊，我心目中妹妹也畢竟是妹妹，為什麽她要這樣針對我呢？幸虧當時我多長了一個心眼，不然不是那個死於非命了嗎？”

傅朝夕後怕，而紅藥後悔，“奴婢應該在事情發生的的一剎那就告訴您的，但是那時候奴婢與奶奶也是同氣連枝，至於娘娘為什麽會記恨您，這裏面自然是有緣故的。”

傅朝夕躊躇了半天，也思考了半天，但冥思苦想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麽傅相思會萌生出來這種糊塗念頭。從小到大，只要是傅相思想要的東西，大到衣裳，小的玩具之類的，她都力為具。

沒有想到，完全沒有焐熱傅相思的心，“究竟——”傅朝夕終於還是問出口：“為什麽，她會那樣仇視我呢？這裏面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傅朝夕攥住了錦帕，看向了紅藥。

紅藥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面前的傅朝夕，這才娓娓道來——“姑娘有所不知了，人體弱多病也大多是有原因的，二小姐從小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這……”傅朝夕用力的眨巴了一下眼睛，表示很奇怪這個論調。“什麽叫做，從小就覺得低人一等，她從小就錦衣華服，就嬌妻美妾的伺候著，那低人一等心究竟是從何而來，本宮委實不知道了。”

傅朝夕話音未落，紅藥已經嘆口氣。“大小姐，您真正是貴人多忘事了，您是嫡出，她呢，是庶出，向來嫡出的女孩就比庶出的女孩要被人器重，雖然，老爺對兩個孩子都是一模一樣的，但……”

“一個敏感的人，總會覺得自己吃虧了似的，這麽一來，她就弄性尚氣，接著就變了，您也應該明白。”紅藥嘆口氣，擔憂的看著傅朝夕，而此刻，傅朝夕全部的視線都讓紅藥給吸引住了。

“所以，我之前在府上，很多次的危險都不是巧合了，我……”傅朝夕膽戰心驚起來，那個時候，傅相思還是十三歲左右的女孩啊，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女孩，滿腦子都是弄死自己的姐姐……

這樣的女孩，簡直比蛇蟲鼠蟻還要讓人膽寒呢。

“姑娘，世界上有命途多舛的人，但日日都陷入危險的，卻哪裏有呢？您不是不知道，而是您私心裏不願意相信，並且，您的確願意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話說回來，哪裏是人人都願意改過自新呢？”

“哪裏是人人錯了，都能承認，的確是自己錯了呢？”紅藥的幾句話讓傅朝夕也是茅塞頓開，急切的看向了紅藥——“後來呢，後來到了帝京，想必……”

“姑娘，您到了帝京以後，就嶄露頭腳了，這時候，她對您比之前還要恨之入骨了，您還一不小心就……就奪走了她的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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