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月貌花容也是早已經不見了，我現在不配你，我不配，你不要讓我耿耿於懷了，你能過來看看我，我……我已經感激不盡的很了。”

她一邊說，一邊蹙眉，但面前的人卻笑了。

“我愛你，難道就是愛你的眼睛，愛你的一娉一笑嗎？我愛的是整個的你，你變了，是不錯！但我還是愛著你，這不是樣貌毀壞就能讓我忘卻的。”

“你真是瘋了一般。”季雲嵐躲避起來。“你去吧，我的眼睛是什麽問題，我已經一清二楚了，再說了，這時節我看不看不都一樣嗎？現在，我雖然過上了布帛菽粟的生活，但……”

“當相比較於哥哥與弟弟，還有父親，我實在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都是我之前作惡多端了，都是父親為虎作倀，現在，我們一家已經徹徹底底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我的哥哥已經死於非命，而我的父親與弟弟已經去了寧古塔，給披甲人做奴才去了，我……我現在，在這裏一日三餐都很好呢，我沒有想到傅朝夕對我會不念舊惡，我更沒有想到，她會找你過來安慰我。”

“這都是我意料之外的。”她一邊說，一邊掩面痛哭流涕，看到這裏，他立即握住了她的手。“何故如此這般呢，我們的新生活已經快要開始了，前面的日子不好的陰霾，都要一筆勾銷的。”

她卻慘無人色，“我是一個眼盲的女子罷了，我以後都是你的拖累，即便是我好了，我也是一個後妃，一個朝廷戰爭中的犧牲品，我……”

“你喜歡我嗎？”他說，認真的看著受傷的季雲嵐，季雲嵐多麽想要看一眼他啊，但已經沒有可能了。

“我……”季雲嵐緊張了，她不知道千帆過盡以後，眼前的人是否是自己的歸宿呢，“我……”

“好了，既然懷疑，那就不要說了，我會要你好起來的，未來一個月的時間，我會治療好你，你等著且請稍安勿躁。”他這樣說，是很有肯定的了。

而今晚，鳳玄傲來了，他想要過來和傅朝夕說兩句的，傅朝夕向來是很尖銳的，今晚卻變得柔然了不少，看到鳳玄傲來了，也是行禮問好，如此一來，他面上就有了歡樂的肯定神色。

“奉茶吧，朕想要和你聊一聊。”

錦繡去奉茶了，傅朝夕看著面前的鳳玄傲，卻不知道說什麽好，鳳玄傲道：“聽說你帶進來一個人？”

“是。”傅朝夕承認，皇上的耳目眾多，不要說帶回來一個人，就算是帶回來一個什麽寵物，頃刻之間都能讓他明白的。

“白龍？”鳳玄傲漫不經心的問。

“什麽？”傅朝夕不知道，那“白龍”是什麽意思。但後知後覺了，大概是那醫官的名字，其實行走江湖的人，很多都是無名英雄。而很多呢，卻是萍蹤浪跡，原本就不喜歡到處宣傳自己的。

傅朝夕目前只知道，這個人是斷腸草，至於這白龍，顯然是皇上調查出來的結果了。

“是他的名字。”鳳玄傲皺起眉頭看著傅朝夕。傅朝夕鄙夷的一笑。“皇上您真是厲害，真名實姓很快已經調查清楚了，您是長袖善舞的人。”她這是挖苦，而鳳玄傲呢，面對這種挖苦，卻也僅僅是抿唇一笑。

“朕以為，你這是在誇讚朕。”

“哪裏不是呢？”傅朝夕睜著眼睛說瞎話，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了片刻，一切都變了。鳳玄傲等到茶上來了，伸手屏退了屋子裏面一切的人，包括黃全與錦繡。

這裏所有人都去了，傅朝夕緊張起來，不知道為什麽，總是疑心這是他故意的，她有點不自然的模樣。伸手不停的撫摸桌面，桌面上是牛毛紋，細密的紋理看起來很是熨帖柔和。

鳳玄傲呢，卻在偷偷擡眼打量她，他發現，傅朝夕那微張著紅唇好像在顫抖，“想來，你做成了這個無量功德，自己都不怎麽清楚了，那麽，朕就告訴你。”他看著傅朝夕的眼睛。

傅朝夕眼睛中帶著一種惶恐與疑惑，完全丈二和尚了，他今晚過來是什麽目的啊，又是想要說什麽啊？他伸手摸一摸飛揚跋扈的眉，好像非常享受自己帶給傅朝夕的緊張感似的。

“朕調查過了，你帶進來的醫官叫做白龍，這白龍其實是季雲嵐的青梅竹馬，朕以為你是知道的，但沒有想到你是歪打正著。”這簡直是大秘密了，傅朝夕五雷轟頂一般的，蹙眉看著鳳玄傲。

“皇上調查的已經一清二楚了嗎？”

“朕這裏調查的事情，向來就沒有模模糊糊的，朕還以為這是你的安排呢，季雲嵐有罪，不過罪不至死，這幾年，季雲嵐雖然無咎無譽，不過又是不知道代替朕擋下來多少的槍林彈雨，所以，朕其實還是感激她的。”

“呵呵呵。”傅朝夕無力的笑著，感激？那感激就是讓你別人弄瞎了她的眼睛，那感激就是讓她生活在那樣一個不見天日的屋子中，發黴發臭嗎？這感激未免過於廉價了。

傅朝夕看著今時今日的季雲嵐，卻恍惚好像看到了多年後的自己一樣，幸虧，他現在已經找到了一個亡羊補牢最好的辦法。

“朕現在總不能始終要她享受錦衣華服的，朕需要讓她適應這些，朕其實也是想要送她離開這裏的。”哈，多麽的冠冕堂皇啊，任憑她這麽說，她的面上都有了不怎麽相信的痕跡。

“朕也知道，你不會相信朕。”他道：“朕今日裏過來，就是想要告訴你，你相信朕也好，不相信朕也罷，朕從來沒有那種壞心，不然這條白龍已經死於非命。”

“呵呵呵。”傅朝夕冷笑，握著杯盞開始輕抿，完全不理會鳳玄傲，而鳳玄傲呢，面上的神色也比較寡淡，“朕今晚就是過來和你聊一聊。”

“聊完了？”傅朝夕的逐客令已經生冷的來了，他固然不開心，走到了傅朝夕的面前。“昨晚，你不是這樣的，昨晚你和朕那樣柔情蜜意，今天你卻變得兇巴巴的，難道……”

傅朝夕一想到昨晚，立即不寒而栗。

“皇上，您最好不要提昨晚的事情。”她現在面紅耳赤，看著那番石榴一樣美麗的豐潤面頰，她笑了，笑的那樣漫不經心。那雙銳利的黑眸就那樣看著傅朝夕。“朕想要和你好好的，但你呢，卻總是這樣對待朕。”

“皇上，夜已經深了，我想，我們已經沒有必要繼續聊了。”

“你……”他是要慍怒了，瞪圓的眼睛中布滿了紅血絲，但很快的，卻溫和了下來。“是，已經沒有必要聊很多了，朕離開這裏就是，你總是希望朕對你敬而遠之的。”他有了自知之明。

其實也並非如此，只是經歷過了那麽多，他們已經回不去了。他始終沒有暴跳如雷，就那樣溫和的面對傅朝夕，傅朝夕呢，卻心頭狂跳。

“對了，我的計劃你不要幹預，好嗎？”傅朝夕找人治療季雲嵐的眼睛，這都是有目的的，雖然更多的是對季雲嵐有了惻隱之心。說著這句話，她的目光迎接上了鳳玄傲的黑眸。

“朕知道你向來是有分寸的，朕不會幹預你，所以，朕已經給了他自如行走的機會。”鳳玄傲這樣說。

“事成之後，我希望他們能安全的離開這裏，而不是為了保全秘密而死於非命，這個，您想必也是能答應我的，對嗎？”要和他推論的一樣，白龍是之前季雲嵐的青梅竹馬，那麽，傅朝夕的角度，她是想要看到佳偶天成的。

這世界上有一類人，自己的傷痛越多，就越是希望看到花好月圓。

“只要對陣有貢獻的人，朕都是會刮目相看的，朕不但要他們安然無恙的離開，還會讓他們以後的生活都高枕無憂，你現在放心的做你的事情就好了。”他說。

“是。”她點頭，真是矛盾了，剛剛明明是希望他立即離開這裏的，但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了以後，她的心情卻矛盾起來，卻惆悵起來。她什麽時候開始，居然這樣沈不住氣了，心開始忐忑不已。

兩人的目光交匯了一霎，他湊近了傅朝夕。然後慢慢的開始嗅空氣中的香氛，那種美麗的香味好像花兒一樣，讓人心曠神怡，他的唇幾乎是壓在了傅朝夕的右面耳朵上。

傅朝夕目光呆滯，面上卻幾乎燃燒起來。

“你……”他一轉頭，實在是沒有想到，僅僅是一轉頭，他的吻就那樣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面上，傅朝夕的聲音立即有點低啞，“做什麽啊？”而鳳玄傲呢，卻一笑。“真香。”

“什麽香？”傅朝夕垂著頭，並不敢看面前的人，而面前的人呢，已經笑了，“你啊。”他說完，笑的比剛剛還要猖獗了，然後就那樣帶著狂笑已經離開了，傅朝夕無力的攥住了粉拳。

等到鳳玄傲去了以後，拳頭在無力的松開了，這算是調戲了？

“小姐，您畢竟還是喜歡他，要您沒有戀慕之情，您的臉就不會這樣紅了，好像紅蘋果一樣呢。小姐，那麽以後呢，您真的準備離開這裏呢，還是堅守在他的身旁，看他那潛移默化的改變呢？”

看到傅朝夕泥塑木雕的模樣，錦繡問得小心翼翼的。傅朝夕不知道說什麽好，立即啐一口。“連你都挖苦我，欺辱我，幾時我將你許配人了，你就開心了。”

“啊，小姐，奴婢才不要和張三李四王麻子去呢，奴婢要麽一輩子在您身旁，要麽您將奴婢許配給了沈公子就好，那才是順水推舟做了好事情呢，您要這樣做，奴婢會討厭您一輩子的呢。”錦繡嚇絲絲的看著傅朝夕。

而那個年代，主子的一句話，往往是能決定仆人一輩子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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