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喜歡的女孩讓人這樣淩辱，他那裏還能有食欲呢？但傅朝夕呢，已經豪邁的灑脫一笑。“說什麽呢，這只是暫時的啊，我總是會離開這裏的。”

“他不會放過你的，朝夕。”盡管，他不想要說這個，但還是沖口而去，傅朝夕的笑容凝固在了面上，一個字一個字都陰測測的冷冷的——“人和人之間，要果真能謀和，那麽就相濡以沫，要不能，只好相忘於江湖了。”

她說的老氣橫秋，沈輕塵知道這個道理，但不能體會，究竟是什麽改變了傅朝夕，他是傅朝夕至死靡它的追隨者，但到了現在，想要幫助傅朝夕卻感覺並不能。

她還在那裏吃糟鴨，好像有什麽仇恨需要宣洩一樣，還是說，傅朝夕剛剛在撒謊，在這裏，她連一頓好吃的都不能享用了呢？沈輕塵覺得，同樣是男人，他能理解鳳玄傲。

但真正站在了鳳玄傲的角度去理解，卻發現，完全沒有可能，理解？不，更多的則是失望。

“究竟是什麽，要你們逐漸對立起來的呢？”沈輕塵說，他唯恐傷了傅朝夕的心，但傅朝夕呢，僅僅是一笑。“還能是什麽呢，人和人總是會走到盡頭的，一切都過去了，如夢幻泡影，應作如是觀啊。”

“你能放下？”

“這有什麽不能的呢，沈哥哥，你今晚話太多了。”她說，沈輕塵立即三緘其口。“也是，我不該。”他一邊說，一邊將傅朝夕吃完的骨頭丟在了旁邊的太液池中，將餐盤都收攏好了。

沈輕塵本身就是一個細心的人，他怕鳳玄傲到了這裏會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將一切都弄好了，他不急著離開這裏，指了指對面，“你看，今晚的月亮真美。”今晚是什麽日子呢？

五月十五，海上生明月。傅朝夕掐指一算，自己到皇城中，給囚禁起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多，她順著沈輕塵提醒的角度投過去目光，驚鴻一瞥之間，看到那逐漸從遠處升起來的月亮。

真美，月亮好像瑤臺鏡，好像白玉盤，還想一個通透的瑪瑙，她看著看著，面上不自覺的就多了一抹寬容的微笑，最近的苦日子簡直好像將傅朝夕推入了火坑似的，她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樣美麗的笑靨了。

但現在，他沈輕塵何其有幸啊，居然看到了傅朝夕那樣美麗的一個笑渦。

“真美。”他讚嘆，看著傅朝夕，而傅朝夕呢，還以為她在看月亮呢，一笑。“是啊，小時候呢，爹爹哄我睡覺，我不想睡，爹爹就用童謠開哄我，手上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拍我，嘴上就好像魔咒一樣的開始念誦起來……”

“月亮粑粑，井裏一個蛤蟆……碰見一位奶奶，奶奶在買菜……”傅朝夕嘟囔出來這個童謠，其實，到今天為止，傅朝夕都不知道究竟這魔咒一樣押韻的童謠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當時只是覺得好玩。

“我娘親也是喜歡月亮，但二娘與三娘呢，就不喜歡了，她們不知月亮有什麽好看的，還是娘親能看出來詩情畫意，我娘親還喜歡作畫，娘親的畫啊，達官貴人用重金也不見得就能購買到呢。”

說到這裏，傅朝夕的聲音低沈了起來，辛酸的看著腳上的鐐銬，“卻因為我，因為我這個不孝女，讓一切都變了，爹爹現在獲罪流放，娘親呢，只能跟著爹爹吃苦耐勞。”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呢？其實事情都是兩面的，你說呢？”

“什麽？”傅朝夕看著旁邊的沈輕塵，沈輕塵指了指月亮，又是指了指湖面，“你看啊，朝夕！靜影沈璧，這就是兩個月亮了，你說哪一個更美麗一些呢？”

“自然是湖水中的，碧波蕩漾，才更有韻致。”她說，看著湖水，湖水蕩漾起來，有淡淡然的暖風，見湖心的月亮給吹開了，於是，有了熠熠生輝的波瀾，好像萬箭齊發一樣。

傅朝夕很少在夜晚看月亮，更加是沒有看水中的月亮了，此刻，看著那樣美麗的月亮，心頭微微的溫熱起來，“還是美。”她說。

“是啊，事情呢，都是兩面的，其實月亮還是一個月亮啊，但是因為你看的角度不同，就不同了。”他說，信誓旦旦的模樣，傅朝夕聽他繼續剖白，他很有興趣的說道：“就好像現在發生的事情一樣，朝夕，你挺過去一切都會花好月圓的。”

“是嗎？”傅朝夕卻不願意去相信所謂的“花好月圓” 了。

“我們離開這裏，等他逐漸忘卻你，我就帶你離開，你想要浪跡天涯就去浪跡天涯，我不會跟著你，要你厭煩，你看如何呢？”這是至交好友才能說出來的，傅朝夕鼻酸了，但畢竟還是忍住了熱淚。

他呢，再次看著傅朝夕，卻不知不覺的已經準備親吻一下傅朝夕，傅朝夕看到情況不對，立即站起身來。

“啊，夜深了，我要休息了，你早點兒回去吧。”她局促的，膽戰心驚的說，他立即搖晃一下腦袋，好讓剛剛那種意亂情迷的感覺早點兒離開自己，等到那種感覺支離破碎以後，他這才點頭。

“我知道，朝夕，一定要跟我走。”

“我心如死灰，這裏沒有我好留戀的東西，我自然是巴不得離開的。”傅朝夕一邊說，一邊幾乎是慌不擇路的朝著屋子去了，看到傅朝夕離開了，他這才怏怏不樂的去了，剛剛從那裏出來，就看到了路口的錦繡。

錦繡雙手叉腰，做了一個“茶壺”狀，眼睛瞪圓了，“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錦繡兇巴巴的看著沈輕塵，沈輕塵明明知道緣故，卻還是一笑。

“是我。”

“我是誰？”錦繡不依不饒，一邊說，一邊大量申請。沈輕塵整個人沐浴在一片澄澈的月光下，那樣明朗的月光，落在了沈輕塵的身上，讓他看上多了一抹俊逸，少了一點俏皮。

“我是我啊。”他笑，錦繡又道：“我究竟是誰啊。”沈輕塵再次笑。“我就是沈輕塵啊。”錦繡這才洩了氣的皮球似的，“你又是和我們小姐打情罵俏，沈公子，你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我……”沈輕塵忽然發現，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就好像我們看到有人遇到了危險，就出手相助一樣。

其實，在緊要關頭，在那麽一刻，我們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我們想要做什麽。錦繡看著食盒，食盒裏面已經空空如也，錦繡嚇絲絲的嘆口氣，指了指前面的道路。

“我送你，你不要讓人捉走了才好，皇上安排了很多人在這裏做埋伏呢，你註意安全。”錦繡一邊說，一邊邁步，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帶路。

“皇上的人固然也忠心耿耿，不過我有錢，不過他們都是見錢眼開的，所以，你放心就好，我們大搖大擺的過去，他們能奈我何呢？”沈輕塵看著錦繡，錦繡嘆口氣。“你不要以為有錢就有了一切。”

“是啊，我要能用錢買走你家小姐，我早已經行動了。”他說，但說完了自悔失言，立即呸呸呸起來，看到這裏，錦繡又道：“你真是無可救藥了，我們小姐不會和你在一起的，你總是做夢。”

“有夢，其實也好啊。”他居然這樣說，錦繡無言以對，良久良久的沈默，錦繡這才又道：“我喜歡你。”她現在已經沒有絲毫懼怕的了，只要是心曲，用力的表達出來。

“我知道。”他點頭。

“你既然知道，但你從來就沒有表示，你總是看不起我們，所以你……”錦繡還要說什麽呢，沈輕塵上前一步已經捂住了錦繡的嘴巴。“我不許你妄自菲薄，在我沈輕塵的眼中，你從來不是貧家女，即便是，又能怎麽樣呢？”

“我一無是處，齊大非偶，我完全不能和你肩並肩站在一起。”錦繡辛酸了，淚水已經漫溢了出來，他呢，碰住了錦繡的面龐，用一種同樣受傷的口吻說道：“你這真是要我下十八層地獄了，錦繡！”

“你將我看作了我們小姐而已，未必你就真的喜歡我，不過我也不在乎，你總是看了我一眼啊，對嗎？”她急切的說，倉皇的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沈輕塵覺得錦繡言之有理，他現在，完全不知道對錦繡的情意是不是從傅朝夕的那裏衍生過來的。

“送我回去，好嗎？”他強烈的要求，錦繡握著手帕，“好，送你回去就是。”兩個人朝著前面去了，途中卻沒有說任何一句話，一轉眼，已經到了沈輕塵的屋子，這周邊是一個囚牢。

但誠如沈輕塵說的“財可通神”，他斥重金已經租賃下來這個屋子，現在，這屋子周邊的每個人都得到了沈輕塵格外的照顧，所以，沈輕塵到哪裏盡管他們有目共睹，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看到一樣。

“買通了這麽多人，這可要不少的銀子呢？”錦繡好奇的看著周邊的太監。沈輕塵笑了，他向來明白金錢的誘惑與金錢的能力，所以，他說道：“這就是封口費，也是規矩。”

“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這樣奔東西走的，為什麽呢？”錦繡嘆口氣，她雖然你在帝京，但絲毫沒有感覺紫華城有什麽好的，一切的金碧輝煌在錦繡的眼中都有一種隔膜。

錦繡看著眼前的沈輕塵，沈輕塵呢，卻默默無聞的一笑。錦繡送沈輕塵進入了屋子，這才離開了。

而今晚，傅朝夕獨守空床，今晚，意料之外的是，鳳玄傲並沒有過來。其實他不來，才是好的，她安息了，就連夢都與眾不同。

到了第二天，紫華城裏面接近騷亂了，大選是勢不可擋的潮流，帝京的女孩，有的是達官貴人家的掌上明珠，有的呢，則是坊間推薦過來的，還有那深居簡出的小家碧玉，這群女子浩浩蕩蕩的，從早上開始就在乾元殿外面等著了。

循例，從卯時開始，皇上就要選妃了，這樣的大場面，是勢不可擋的，盡管，季雲嵐的心情簡直糟糕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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