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很會察言觀色，看到眼前人的神色不很好，立即將之前準備好的慶賀的說辭已經吞咽了回去，索性見機行事，莫名的嘲諷兩句傅朝夕。

“這裏沒有你什麽事情，你和趙姨娘先去偏殿。”老爺最不喜歡的就是那種自作聰明的人，聽到秦氏那一句話，讓她莫名就皺起來眉。

秦氏被搶白，面上簡直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模樣，“老爺，您……即便是我說錯了什麽，您不喜歡聽，您也需要讓我明白，我哪裏做得不好，哪裏說錯了啊。”

“先到偏殿去，這裏，本相不想要再說兩遍。”相爺一邊說，一邊還附帶指了指旁邊的趙姨娘，趙姨娘無奈，只能握住了正在哭喪臉的秦氏——“好了，走了，走了。”

看到這兩個女人已經去了，夫人這才到了相爺的身旁，想要張口說話呢，卻不知道究竟說什麽好，顯然的，今天的相爺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模樣，她慣會察言觀色的，但今時今日，卻也是丈二和尚一般的。

所以，這個聰明的夫人也是不敢自作聰明了。

“給我斟酒吧。”看到其餘的兩個好事者已經去了，這裏安靜了不少，相爺連“本相”都不用了，選擇了一個平輩的“我”字兒來拉近兩個人之間的默契與關系。夫人立即點點頭，已經執壺將一杯酒斟在了他的酒樽中。

“老爺，您今天回來，看起來神氣不好的很，妾身想要和你聊一聊呢，卻完全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也斟酒一杯，我們聊一聊。”他說，夫人驚愕，不過畢竟按部就班還是給自己也斟酒一杯，眼睛看著杯中的綠蟻酒，心中卻亂七八糟的，究竟是什麽情況啊，相爺會這樣。

“你知道本相究竟為什麽這麽多年了，還是一個相爺，還好好的嗎？”相爺呷一口，看著面前的夫人，夫人眼見機不可失，立即道：“相爺自然是清正嚴明，這才有今時今日，不然……”

不等她的一句話說完，相爺已經皺眉。用力的搖頭，“大謬不然，其實大謬不然啊，距離你說的那清正，你說的那嚴明還差得很遠呢，本相之所以能到今天，完全是因為做了很多事情都好像沒有做，而沒做呢，卻已經做了。”

“什麽？”夫人不恨理解的看著相爺。

明明，在夫人眼中，相爺是兢兢業業的，但現在呢，卻發現自己對官場上的事情見解不足，“夫人啊——”盡管，連相爺自己都羞於啟口，不過畢竟還是嘆口氣。“你可知道什麽叫做功高震主，你可知道什麽叫做樹大招風？”

“這個妾身是明白的。”夫人點頭，忍不住也是握住了酒樽，嗅了嗅那醇香的美酒，要喝呢，但還是將酒樽更黑放好了。

“本相已經做了二十多年的官兒，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親眼所見了不少，有多少糊塗蛋都已經死了，實在水無法讓人相信啊！但畢竟這些都是事實，所以，我想要告訴你，這未必就是蓬蓽生輝的好事情啊。”

“但是——”夫人不甘示弱地否認，“畢竟她現在已經這樣了，依照相爺的意思，究竟……”

“我之前只是希望，我的兩個女兒都出類拔萃，只要有一個能做皇後就好了，皇後僅僅是存在後宮中，其實說難聽點，也是屍居餘氣，但這卻可以封妻蔭子，要做了將軍……你以為這將軍果真就豪邁的很嗎？這將軍動輒得咎，我們女兒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夫人。”

相爺終於將自己要說的都說了，夫人沈吟了一下，又道：“依照你的意思，究竟也應該怎麽辦呢？”夫人的眼睛落在了旁邊還冒熱氣的飯菜上，剛剛，夫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要吃很多的。

但是現在呢，卻發現，好像食欲全無，連一丁點兒想要吃的東西都沒有了。

“夫人以為，朝夕做皇後好，還是相思呢？”老爺苦笑道。

“這——”這分明是拿傅朝夕與傅相思在做比較了，他詫異地看向老爺，卻發現，相爺的神色很篤定，非要問出來一個子醜寅卯來的模樣，待到看到相爺是這麽一個神色，夫人銀牙暗咬，道：“老爺的意思呢？”

“我如何不知道你是偏袒自己女兒的，這樣位高權重的事情，自然是希望朝夕能做。”相爺看著夫人，夫人比較尷尬，其實，對於自己的孩子，每一個女人都感覺是與眾不同的。

“老爺，您言重了，沒有的事。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您這句話，我也是明白意思的。”她一邊說，一邊看著老爺。老爺又道：“朝夕是聰明，不過朝夕並不是那種左右逢源的女子，她不知道委屈逢迎，但在帝京呢，需要的恰好是這個。”

“一個人，在團體中，要不知道什麽叫做妥協，這就會陷入一種危險。”他一邊說，一邊看著面前的夫人。夫人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曼聲道：“那麽老爺意思呢，究竟是什麽？”

“這個——”他再次語出驚人，“本相的意思，無論如何都阻撓一下，讓她不要做未來的皇後娘娘吧，你知道的，她這樣一個女孩子只能惹禍招災，我們一家人的頭顱與性命，這……”

相爺低聲的抽口氣，“不都懸掛在他的手中呢？要遇到什麽危險，是立即就會爆發的。”相爺語重心長的說，眼睛看著面前的人。

“老爺，我知道了。”她點點頭。其實，道理夫人很快已經融會貫通了，是的，傅朝夕畢竟與傅相思不同，傅相思是何若人？知道審時度勢，知道找機會借船出海，知道在該做什麽的時間去做什麽。

而傅朝夕呢，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人，這樣的人，在官場上，是很難有一個真心實意朋友的，畢竟那樣嫉惡如仇，未必就是好事情啊。他看著眼前的夫人，夫人還是眉目美艷，那含情的鳳眸認真的掃視面前的人。

真是一張美麗絕俗的容顏啊，相爺如癡如醉的看著，也正好是夫人，才籠絡住了相爺的心，讓他這麽多年了，僅僅一個側室，一個妾侍，其餘的誘惑力在夫人的面前就相形見絀了，就黯然失色了。

而信任夫人，願意和夫人聊天，不僅僅是因為傅朝夕的母親知書達理，而是因為傅朝夕的母親智商可比其餘的兩個女人高出去不少呢，“相爺，事情已經聊完了，該做什麽，該如何做，臣妾心中已經有了規矩準繩。”

“那就好。”他點點頭，眼睛掃視了一下前面的位置，這才收回來。

“讓她們也進來了，都樂呵呵一天了，在等您呢。”雖然，趙姨娘與秦氏對她這夫人勾心鬥角的事情做的很多，但夫人呢，對她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這也贏得了老爺的激賞。

不很久，一行人已經都進來了，秦氏與趙姨娘不清楚老爺究竟和夫人聊了什麽，想要旁敲側擊的，但夫人呢，神態鎮定的很，簡直密不透風。盡管，秦氏的話，也算得上是無孔不入。

但夫人的口風還是很緊，半點兒都沒有洩露出來。

吃飯之間，秦氏已經巧笑倩兮地看著老爺，“老爺，朝夕要回來了，這一次她去了突厥，您說厲害不厲害呢，突厥的軍隊向來是如狼似虎的，但我們的大小姐呢，偏偏就將他們給打敗了，連我都面上多了光彩呢，真正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了呢。”

秦氏道。

“妾身雖然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但還是覺得，女子啊，能這樣已經很厲害了。”兩趙姨娘跟著嘴角也是露出了一個由衷佩服的微笑。

“今天的菜很好，吃一塊鰣魚，慢點兒吃。”聽到秦氏那樣說，老爺立即將鰣魚夾過去給秦氏吃，秦氏面上有了尷尬的神色，其實已經明白的很了，鰣魚是要她閉口的意思，並不是真正想要心疼自己，給自己吃這個的。

“我胃口不很好，就先休息去了。”老爺今天吃的很少，看起來對於未來的事情果真考慮了很多，看到老爺這樣子沒食欲，夫人也是很擔憂。

但夫人總不能也跟著相爺去了，旁邊的兩個女子看到老爺去了，終於等到了一個暢所欲言的機會，在夫人面前，她們是說什麽，都不會得到呵責的。所以，老爺離開以後秦氏立即笑了。

“聽說他們已經在路上了，您也開心點兒，這不是您要看到的嗎？”秦氏看著夫人，夫人含笑。“我如何就不開心了呢，老爺也只是擔心她會受傷什麽的，到底遙遙等到回來，才能確定。”

“聽說，回來以後啊，皇上會娶她為妻的呢。”趙姨娘心直口快，這樣的話，按理說是空穴來風，也是大逆不道。傅朝夕的娘親還沒有感覺怎麽樣呢，趙姨娘自己卻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這種沒根據的話，是不能說的，況且，老爺也並不準備讓他做帝王妻。”她一邊說，一邊夾菜給兩位姨娘。“吃吧，都冷了，刀片式舍本逐末了。”

夾菜完畢，夫人站起身來告辭了。在帝京，今天也是熱熱鬧鬧的，說實話，歡迎傅朝夕，盡管是季雲嵐最不喜歡的事情，但畢竟知道傅朝夕得勝歸來，她還是需要強顏歡笑的。

盡管，連季雲嵐自己都知道，傅朝夕這一次的載譽歸來，這一次在邊疆與鳳玄傲在一起，早已經培養出來超過了自己與之的感情，但能怎麽樣呢？

她除了逆來順受，目前是沒有什麽好辦法的，距離他們離開，已經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中，她連皇上的面都沒有見過，現在多麽想要見一見皇上啊。

季雲嵐與傅相思站在通往昭陽殿外面的路上，看到太監們已經用梯子將紅色的燈籠與各種美麗的東西都懸掛在了樹梢上，她在看著，但手中的拳頭卻不約而同的握住了，他給了自己一種非常大的力量。

以至於，那水膽的護甲幾乎要嵌入肉中，旁邊的傅相思早已經看出來季雲嵐的不自在，立即上前一步，握住了季雲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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