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從風吹草動中，傅朝夕已經看到了陷阱。而沈輕塵呢，卻完全沒有看出來。

真是在一行練一行啊。

“打賭一百兩銀子，馬上就有人來了，指著前面的一棵樹說，‘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傅朝夕信誓旦旦的指了指前面。

沈輕塵笑了。“這種玩笑，我看你不開也罷了。”

“一百兩。”傅朝夕可不像是開玩笑，閉上了眼睛，而沈輕塵呢，立即掀開了簾子，眼睛已經看向了外面，這裏光禿禿的，不見傅朝夕說的什麽“大樹”，不過有一塊界碑。

這麽一來，沈輕塵立即摸一摸自己的荷包。果真，馬車到了那石碑的旁邊，一個彪形大漢已經縱身一躍就站在了傅朝夕與沈輕塵馬車的前面，傅朝夕對於這些早已經料到了，嘴角不禁露出來一個料事如神的微笑。

聳聳肩，眼睛看向了旁邊的道路。

“真的啊。”沈輕塵配合的將一百兩銀子的銀票已經拿了出來，傅朝夕握住了，嘿嘿嘿的不停笑著，那人的口頭禪顯然不是‘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而是……

一連串嘰哩哇啦讓人完全不明白的話，傅朝夕下轎，沈輕塵看到傅朝夕下轎，跟著也是下轎，保護在了傅朝夕的面前。

“我們是客商，原是過來做生意的，聽說你們這裏的毛皮很好，過來互通有無，只要是中原人有的，用的，我們都有，這個……”沈輕塵記得抓耳撓腮，一邊說，一邊看著那人分揮舞的腰刀。

腰刀耀目的光芒，在午後的陽光下，有一種滲人。而傅朝夕呢，始終還是老樣子，沈輕塵比較著急，奈何此人不但是聽不懂，還吹起來口哨，這麽一來，很多騎著高頭大馬的人已經將他們兩個給包圍在了中間。

傅朝夕後悔在關鍵時刻沒有帶領錦繡過來，錦繡對什麽都過目不忘，至於這些俚語，或者別人需要好生去學，但是錦繡呢，隨隨便便已經能記住，現在，傅朝夕的腦子在飛速的旋轉。

暗忖，可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啊，今天他們過來，殺機帶著目的性的，思及此，傅朝夕慢吞吞的上前一步，看向了旁邊的人。

“有沒有人能和我們交流的，我們且聊一聊。”

此時，一匹馬上一個楞頭青下馬了，站在了傅朝夕的面前，這楞頭青皮膚黑的好像精鐵似的，臉上隱隱有點兒書卷氣，先是對著傅朝夕朗聲大笑起來，緊跟著就說到：“你們難道殺機來送死的嗎？”

雖然不很流利，不過終於有了一個能交流的，傅朝夕立即轉動了一下機智的眼睛，老態龍鐘的說道：“我們是來做生意的。”他說的不卑不亢，眾人看著傅朝夕。

今天的傅朝夕打扮的很是蒼老，眼前於是出現了一個蒼老的倦怠的老人，此人雖然老，但是眼睛熠熠生輝，精神矍鑠，看起來與眾不同的很，傅朝夕的動作雖然緩慢，不過緩慢中有一種淡定與從容。

雖然他們已經給包裹在了刀劍如林之中，但傅朝夕呢，好像完全就沒有懼怕的感覺，這立即激起來對方給自己下馬威的心，那個楞頭用力的甩了一下臟兮兮的小辮子，

“我沒有聽錯吧，你們是來……是來……”這人一邊說，一邊狂笑起來。“是來做生意的。”這楞頭青一說，開始哈哈大笑起來，好像在介紹給諸位聽似的。

“他們是來做生意的，嘍啰們，這裏有人來做生意啊。”他還覺得不夠好玩，用他們的語言翻譯了一遍，這麽一來，其他人也跟著鼓噪，漫山遍野都是笑聲。

“我看，你們是來送死的。”這人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揮舞手中的長刀。“做生意，豈不是與虎謀皮，我們向來是自產自銷，中原人狡詐，誰願意和你們做生意，識相的，將你們的馬車留下來，人的話，給我屁滾尿流下山去。”

“我們是來做生意的，你通報給你們庫姆可汗就是。”傅朝夕還是沒有變色，眼睛看向了楞頭青。

“可汗日理萬機，哪裏是誰想要見就能見的，荒唐，荒唐啊。”這楞頭青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揮舞蒲扇一樣的手，旁邊的沈輕塵看到出師不利，唯恐這楞頭青會傷害傅朝夕，立即攥住了傅朝夕的手。

面對如此的千軍萬馬，傅朝夕發現，沈輕塵的手在顫抖，手心的汗液好像自來水似的，而傅朝夕自己呢，手心幹燥，因此，比較厭煩的甩開了他的手，她上前一步。眼睛明星一樣，看著眼前的楞頭青。

“反正，今天我們就要和你們可汗聊一聊。”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我送你下地獄，你和十殿閻羅聊一聊吧。”這人一邊獰笑，一邊揮舞手中的長刀，長刀所向，旁邊的沈輕塵簡直驚呆了，因為這近距離的格殺，即便是神仙都不能躲避的。

更不要說是傅朝夕了，很有可能因此傅朝夕就會完蛋的，但傅朝夕呢，沒有躲避，甚至於連眼睛都沒有眨巴，這楞頭青也是一個狠角色，但看到傅朝夕這樣，這才笑了。

“好，讓你們見一見可汗，看起來你是真的不怕死。”

“做生意的，被你大驚小怪一下，物超所值。”傅朝夕還是老樣子，這人只能點點頭，跟著已經帶著傅朝夕朝著帳篷去了，帳篷中，庫姆在擦拭自己的長矛，長矛旁邊是狼牙棒。

他喜歡用這種兵器，因為力大無窮，所以這種兵器用起來實在是得心應手，那楞頭青已經低聲將客商的來歷簡略的說明了，庫姆擦拭長矛的手停頓了一下，等到這人說完了，庫姆還是沒有回頭。

這楞頭青畢恭畢敬的去了，傅朝夕看著庫姆的背影，這人的背影看起來很威武很雄壯，簡直給人一種力大無窮的象征，傅朝夕看著岸上那明晃晃的兵器，將目光收了回來。

就在此刻，庫姆忽然握住了長矛朝著傅朝夕的胸口就刺了過來，傅朝夕暗暗納罕，難道才剛剛扮演，就已經失敗了？難道，自己從哪裏露出來了破綻，不應該啊，這人皮面具是千金買過來的，簡直與自己的一張臉天衣無縫，這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她的演戲，她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呢，要這樣都能識破，真是好眼力見。

那長矛裹挾勁風已經撲面而來，傅朝夕沒有躲避，這一次是真的已經來不及，那長矛抵達傅朝夕的鼻尖，傅朝夕聽天由命的閉上了眼睛。

“很好，不怕死。”果然，意料之中的，庫姆將長矛收起來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來傅朝夕與旁邊的沈輕塵，發現這是兩個老態龍鐘之人，對於沈輕塵也是很快就忽略不計的。

但是傅朝夕的眼睛，那雙美麗的眼睛，黑漆漆的，讓人想起來一切明亮的東西。庫姆雙目圓睜，興味盎然的看著這兩個年邁的老者。

“說吧，要和本可汗做什麽生意呢？”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身，開始繼續擦拭長矛。

“你們的毛皮很好，只可惜用不完，我們的糧食與金銀器皿茶葉花卉青瓷都很好，只可惜都賣不出去，我這一次過來，就是和可汗商量商量做一個長久之計的。”沈輕塵的機會來了，立即口若懸河的說起來。

對於生意經，傅朝夕沒有沈輕塵那樣門兒清，只是其一，而不知其二，為了避免自己說出來什麽不好的錯誤的話，他只能盡量的三緘其口，而現在，閃光點都集中在了沈輕塵的身上。

傅朝夕有很好的機會得以觀察庫姆臉色的變化，那張古銅色的面，在聽了沈輕塵的一句話以後，立即為之動容，手上的長矛也是丟開了。“是什麽人要你們過來的？”

“我們自己過來的。”傅朝夕挺身而出，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一個老者，聲音顯得有點兒尖銳，他看著傅朝夕的臉，看了很久很久，這才道：“這生意，和漢人是不能做的。”

“為什麽？”

“漢人狡猾的好像狐貍似的，我們焉能和狐貍做生意呢？”

“我們敢與虎謀皮，你們為什麽不敢和狐貍做生意呢？生意就是你來我往，我們銀貨兩訖罷了，除非，你壓根就不敢做生意。”傅朝夕激進的說，庫姆笑了。“你這個年齡的人，牙尖嘴利的不多啊。”

“我胃口好。”

“依照本可汗看，你不但是胃口好，還胃口很大呢，做本可汗的生意，真是癡心妄想。”按理說，話說到了這份上，已經是逐客令了，但傅朝夕壓根好像沒有聽明白似的，僅僅是，抿唇一笑。

“這盤菜的味道好，並且收益也好，我們是已經核算過了的，所以……”他一邊說，一邊看向了旁邊的人。

“如何做生意呢？”看起來庫姆是真的感興趣了，到了傅朝夕侃侃而談的機會，傅朝夕沒有來之前已經調查過了，他們打仗，無非想要得到點兒自己上述說過的東西罷了，那些東西都是通過貿易能得到的。

但是他們呢，對貿易好像一竅不通，“你們這裏的牛羊與馬匹，牛羊與馬匹的毛皮以及草料簡直是車載鬥量都不計其數的，但是你們偏偏要通過戰爭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些我們中原也很缺少。”

“我們禮尚往來，會擬定一個單據給你們看的，要可以，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傅朝夕說，可汗再次看著傅朝夕，過了很久，才道：“將你的人皮面具拿下來，本可汗眼睛裏面不揉一點沙子。”

“可汗居然如此英明神武，末將始料未及，就是不知道可汗是從什麽時間就發現我並不是客商的呢？”傅朝夕“啪”的一聲，絲毫不可惜，絲毫不尷尬，已經將自己面上的人皮面具給拿走了。

丟在了地上，倒是旁邊的沈輕塵，因為傅朝夕讓可汗給識破了，面上有了驚恐之色，以至於，整個人就好像被人給點穴一般，瞪圓了眼睛看著庫姆。

傅朝夕皺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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