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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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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箏不確定傅成凜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他背她上來時她是假睡,從扭到的腳踝到有點亂的頭發絲都清醒著。

傅成凜肩膀挺闊,肌肉硬邦邦, 頸肩的清冽氣息讓人安神。她不知道被什麽蠱惑了,一時色膽包天, 在他脖子裏蹭了下。

只有輕微一下。

他反應很大, 下意識挺直脊背, 差點忘記他背上還有她。

她不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麽。

猜不準。

後來也懶得再挖空心思去腦補。

傅成凜把她放在床上後,很快就離開了,但沒關燈。

睡意和疲憊席卷, 她沾到枕頭就睡著。

後來不知道是不是做夢, 傅成凜好像又回來了,當時她已經困到睜不開眼。他在床邊站了片刻,問她要不要喝水, 她忘了她是怎麽回答他。

可能搖了搖頭?

這一覺睡得很沈,累到連夢都沒做。

再醒來, 房間裏漆黑一片。

黎箏到床頭櫃上摸手機看時間, 不知道扒拉掉了什麽,‘砰’一聲, 被碰掉的東西滾到地板上。

她趴在床沿,打開手機屏照亮。

鞋子旁躺著一瓶噴劑, 專治跌打損傷。

原來不是夢,傅成凜第二次回來是為了給她送噴劑。

黎箏看看時間, 現在是清晨五點零一分。

她躺下來, 關上刺眼的手機屏,胳膊搭在腦門上走神。

深度睡眠後,不管是心情還是身體, 放松不少,甚至有種脫胎換骨的錯覺。

再睡也睡不著,黎箏開燈起床。

扭到的腳踝還沒消腫,落地時一陣針紮般刺疼。走了幾步就接受了這樣的疼,比昨晚好多了。

她拿著藥瓶對準扭傷的地方噴了好幾下。

夏天五點多,天際已經亮白,清早的空氣隱隱透著濕潤的清涼。黎箏簡單洗漱過,在露臺待了會兒。

今天是沒更博的第三天,不少私信也沒來得及看。

黎箏去了書房,搗騰了近四十分鐘,趕在六點鐘時更了一條。

合上平板,黎箏陷在轉椅裏,慢慢悠悠三百六十度旋轉,她在認真思考,接下來的日子要不要再去隔壁鄰居家蹭飯。

還有,哪天搬走。

【我最近打算搬家,提前跟你說一聲。房子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找。】她打了一行字發出去。

蔣城聿常年的生物鐘習慣,這會兒他已經在酒店的露天泳池游泳。

五分鐘後才看到消息,他拿浴巾擦把臉,【不用搬。】

事已至此,他也用不著再隱瞞,【傅成凜下個月就搬回原來住的地方,你繼續住你的。】

這條消息就跟昨晚傅成凜決定一個人上樓時一樣,黎箏看完後,心裏某角,透著荒涼。

【他不用搬,我搬。】

蔣城聿不解,搬家都還要爭著搶著,【誰搬不一樣?】

黎箏:【當然不一樣,傅成凜搬了後,我每天回家就會很難過,俗稱觸景生情,懂嗎?我要是搬了,傅成凜無所謂,他該吃吃該喝喝。這哪能一樣?】

蔣城聿勉強理解,【那我讓人收拾房子,你想住哪邊自己挑。】

黎箏:【不住你房子,我自己找。】

蔣城聿誤解了:【還生我氣呢?】

黎箏:【我又不是小孩,還跟你置氣。你房子都太大,沒人情味,我一個人住冷清。】

她自己的房子離電視臺有段距離,不開車的話出入不方便。

【我打算租套小點的自己喜歡的,最好一刻鐘內能走到臺裏。】

關於租房,大概江小楠比較有心得,她當時為了租套合適的房子還不知道看了多少家。

【起來沒?想租房,你附近有沒有合適的?】

江小楠秒回:【有啊,我正好缺個合租室友(狗頭)】

黎箏沒心思開玩笑,【我認真的。】

江小楠:【我也認真的。】

江小楠現在租住的房子離電視臺不遠,二十分鐘左右能走到,基本上符合黎箏要求。

房東是一位四十歲的女律師,這套房子原先是她父母住,兩居室,房齡有些年頭,律師又買了套三居室給父母改善居住條件。

房子雖然老了些,不過老人家把家裏收拾得幹幹凈凈,不管是墻面還是地板都有幾分新。

家具齊全,看上去溫馨舒適。

女律師的父母在老房子裏住了幾十年,對房子有感情,一開始舍不得出租,女律師不缺錢,也就隨著父母。

老兩口搬到新家後,適應了幾個月,覺得那邊住著也不錯,又覺得原來的兩居室一直空著浪費。

糾結之後,這才讓女兒對外出租。

江小楠現在實習的財經雜志跟女律師的律所有業務往來,女律師偶然得知江小楠在找房子,就便宜了一點租給了江小楠。

律師主要圖認識的人,能對房子和家具愛惜一點。等以後父母過了自己心裏那關,無所謂租給誰。

江小楠:【除了房子老一點,小區環境...稱不上小區,就是靠路邊幾棟樓,考驗汽車拐進來時司機的車技,其他挺好。再說,咱倆也沒車(齜牙)對了,樓下就是各種小吃,省了送餐費~~】

黎箏對吃無所謂,一聽說房子裏溫馨舒適,還是跟江小楠合租,比較心動,暗戀失敗的人最怕一個人待著。

【那你跟房東聯系,抽空我們見個面。】

江小楠:【放心,給你辦得妥妥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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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四十五了。

黎箏考慮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鄰居家吃早飯,搬家前她就安安穩穩把這幾頓早晚飯吃了。

今天比平時晚了十幾分鐘,傅成凜過來開門時穿戴整齊,連手表也戴好了。

“傅老板,早。”

這聲輕快的招呼,看上去沒心沒肺,就好像昨晚靠在他肩頭睡覺、她在脖子裏蹭了下不存在一樣。

“早。”傅成凜的聲音平靜無波,他瞅了眼她腳踝,“怎麽樣了?”

“還行,沒什麽感覺了。”黎箏徑自走去餐廳,傅成凜平常坐的那個位子上,餐具用過,透明的牛奶杯裏,杯底似乎有幾滴乳白色。

她轉臉,“你吃過了?”

傅成凜點了下頭,“你慢慢吃,我去公司了。”

她遲了會兒,他也沒刻意等她。

黎箏揮揮手,“拜拜。”她端著自己那杯牛奶去了廚房,“阿姨,有方糖嗎?我加點在牛奶裏。”

“有,什麽糖都有。”阿姨找出平常用來配咖啡的糖,拿了幾條給她,“夠不夠?不夠這裏多著呢。”

“足夠。謝謝阿姨。”黎箏撕了三條加進去,拿了只咖啡勺,邊攪動邊嘬了一口,又香又甜。

阿姨把廚師做好的營養早餐端出來,她只是順口說了句:“怎麽在牛奶裏加糖了?”

黎箏接過早餐,莞爾:“因為生活不夠甜。”

阿姨聽不出話外音,笑著:“你們這些年輕孩子,嘴吧太會說了,加個糖都說得這麽藝術。”

黎箏剛要說話,被手機消息打斷,江小楠這回會兒正在地鐵上看八卦,【你竟然改微博昵稱了?!】

嗯,她早上把昵稱改了。

傅成凜也看到了,去公司路上他像往常那樣打開手機瀏覽新聞,有消息推送,關註的博主有新動態。

‘橫看是少年側看是我’,他蹙眉,但頭像還是之前那個。

她把成這個字去掉了。

置頂的那條微博是今早六點整更新:

【少年回來了,從今晚開始,更新正常。

改昵稱了,原因在視頻裏。】

配了一段幾十秒視頻。

傅成凜找出耳機插上,點開視頻。

是一段黎箏的清唱,歌詞只有兩句:“換種生活,讓自己變得快樂,放棄執著,天氣就會變得不錯。”

“我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

她聲音特別有質感,明明是清唱像自帶了環繞音響效果。

這是他第二次聽她唱歌,第一次是去攀巖館路上,她忽然跟著車載音樂唱了幾句。

傅成凜又把置頂的那條動態看了遍,她改了昵稱,那個少年是指她自己,然後唱了鼓勵自己的一首歌,又決定從今晚開始正常更博。

應該算是調整好了心態。

他手指在她微博頁面的右下角頓了幾秒,還是按了下去,然後彈出來一行小字‘確定不再關註?’

他摁了‘確定’鍵。

取關成功。

--

今天是再不平常不過的一天,要說有點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黎箏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到臺裏。

她跨進辦公室已經快到上班時間,同事到齊了,每人倒杯咖啡在早會開始前,不是聊家常就是說說八卦。

“小黎子,今天咋這麽晚?”徐暢剛從茶水間回來,順帶她給帶了一杯咖啡。

“謝謝徐老師。”黎箏放下包,“昨晚我走回家的,累得今早爬不起來。”

徐暢也是無精打采,“我昨晚輔導娃寫作業氣得心肝脾臟腎都疼,下半夜還沒睡著。”

說著,她又摁了下心口,仿佛穿到了昨晚。

“對了,昨晚我走了之後,趙佟那邊沒有什麽要緊的補充了吧?”

“沒有。又聊了十幾分鐘,咖啡喝完就散了。”

徐暢靠在她桌沿,小聲道:“昨晚我從咖啡館離開,在停車場看到了趙佟老公的車,不知道是不是跟趙佟約了,你碰到他沒?沒找你茬吧?”

黎箏搖頭,“沒看見。”

“那就好,就怕那個男人發神經。咖啡趁熱喝,冷了就不是那個味。”徐暢哈欠連篇回了自己位子上。

黎箏看著熱氣騰騰的咖啡,漫不經心攪動,攪了半天才想來不知道咖啡加沒加糖。

何熠過來安排黎箏工作,他今天要留在臺裏值班,讓黎箏把他昨天采訪的測試車相關內容匯總,做個後續報道。

測試車的兩起事故已經處理完,谷大爺那邊的賠償正在走流程。網上相關新聞的熱度也降下來。

黎箏總覺得這事兒還沒算完,畢竟網上那些輿論是針對南峯集團,之前那波熱搜只是預熱,九月份南峯新車發布,說不定那才是高潮。

思來想去,她給靳峯發了條消息:【測試車的新聞,只是暫時消停了,多留心點吧。】

靳峯:【勉強接受你的良心發現。】

黎箏無語:【靳總,你這樣的氣度,是怎麽當上南峯集團總裁的?】

靳峯:【拼爹。】

黎箏:“......”

不要臉到清新脫俗。

--

【親愛的,我跟房東說過了,約了明晚見面,不過具體幾點還定不下來,房東不知道明晚能不能準時下班。要不你下班後先到房子這,我請你吃大餐,順便等房東。】

江小楠在中午時把事情給搞定,房東聽說合租的是她同學,還是電臺記者,當即答應,房租跟她的一樣,每月便宜了好幾百。

黎箏正在把玩那個墨藍色打火機,打算今天還給傅成凜,她回江小楠:【就等你的大餐了。】

江小楠:【我看了下黃歷,這周末宜搬家~~】

黎箏笑了,【那今天宜什麽?】

過了半分鐘,江小楠發來:【諸事不宜。】

黎箏:“......”

不管宜不宜,她還是決定去找傅成凜。

下班時,黎箏給阿姨打了電話,問傅成凜晚上回不回家吃飯。

阿姨:成凜晚上要加班,在公司吃。箏箏你想吃什麽?

“我就是要跟你說一聲,我也不回去,跟同學約了。”

黎箏叫了出租車,背上包下樓。

每走一步,腳踝疼一下,心也跟著緊張。

她今天不光是要還打火機,還想跟傅成凜當面表白一回。

她就是成千上萬只小飛蟲中的一只,撞破了頭還不甘心,非得撞死。

至於為什麽還想親口說給他聽,直到坐上了出租車往GR大廈開去,她也沒弄個明白。

離GR越來越近,心臟離喉嚨仿佛也是越來越近。

黎箏差點忘了跟傅成凜招呼一聲,拿出手機,對著空白的對話框,突然不知道要幹什麽。

【傅總,在公司嗎?我過去一趟。】

傅成凜在開會,瞥了眼屏幕,看到是黎箏名字,打開來。

這是黎箏第一次正兒八經稱呼他,客氣,隔著該有的距離。她平常喊傅老板總有點撒嬌的意思在裏面。

【是來弄股權轉讓手續?我安排曾助理帶你過去。】

黎箏:【不是。去找你的。】

傅成凜:【我還在開會,來早了你就先在辦公室等著。】

黎箏籲口氣,緊張地看向窗外,夕陽的餘暉也很刺眼,沒法直視,她又趕緊轉過來。

這段路堵車時要四十分鐘,今天也是堵車,可感覺還沒有眨眼的功夫,司機就將車停在了GR大廈樓下。

黎箏和傅成凜前後腳到了辦公室,黎箏敲門進去時,傅成凜剛倒了水在電腦前坐下。

“看樣子我來得正好。”黎箏帶上門。

傅成凜還如從前,“在這附近采訪?”

“沒,專程來的。”黎箏沒像上次那樣繞到他旁邊,就在他對面坐下來,顯得正式又拘謹。

傅成凜預感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希望是錯覺。

黎箏手裏拿著他的打火機,沒舍得在表白前還給他,潛意識裏還想放手裏再多攥會兒。

她支著腦袋,看似放松的模樣。

“傅老板,你接著忙。我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就是閑聊。”

傅成凜目光落在電腦屏上,哪還看得下去。

“你還要不要小風扇吹風?”她沒話找話說。

傅成凜看她一眼,“不用。”

一句小風扇,好像回到了她上次來他辦公室。

那時是另一種氣氛,她可以趴在他旁邊,對著他手指吹。

“腳怎麽樣了?”在短暫的安靜後,傅成凜主動關心道。

黎箏的目光從他臉上一掃而過,沒敢停留,“你買的那個藥藥效很快,基本沒感覺了。”

傅成凜點著鼠標,“那就好。”

又沒什麽話可說。

其實到了這一步,不管怎麽緩和氣氛,依舊是尷尬的,沈默的,黎箏索性放棄了閑扯。

“傅老板,我記得我昨晚跟你說過,我以前夢到過你。”黎箏心裏百轉千回,繞到了一個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突然想起來的一句話。

來的路上想了那麽長時間的告白詞,等要說出口時,才發現千頭萬緒。

傅成凜昨晚沒得到答案的一個問題,今天接上了,他順著她的話問:“想起來夢到我在幹什麽了?”

黎箏點頭,用了所有力氣輕輕說了句:“夢裏邊,我跟你在一起了。”

傅成凜:“......”

半晌沒組織好一句完整的話回應她。

也無從回應。

黎箏摳著打火機,“夢是反的。”

傅成凜‘嗯’了聲。

“傅老板,你知道我最大的遺憾是什麽嗎?”

傅成凜不敢問了。

黎箏笑笑,知道他顧忌什麽,怕她胡說八道。

她自說自答:“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在我很開心的時候,下一場大雨,穿你送給我的防水鞋套。以後再穿肯定就不是那個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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