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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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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大廈塌了, 她來不及躲,被砸在下邊。

還是自詡世上最愛她的人,親手把她埋在樓底。

那篇表白小作文在千回百轉後, 回到了它最終的宿命——被傅成凜知道。

黎箏手指來回滑動小叔那條長得還要翻頁的‘悔過書’,眼神虛虛地落在手機屏上, 不知道在看什麽。

滿腦子都是——

傅成凜知道了。

早上去他家吃飯時, 他就已經知道她喜歡他。

“小黎子, 我們...”徐暢在開車,趁前邊兒堵,回頭跟黎箏說話, 說到一半自己住了嘴, 她發現小姑娘魂丟了。

眼神空洞。

眼一眨不眨盯著手機。

徐暢是過來人,一看便知道這是跟男朋友置氣呢。她年輕那會兒,這一秒還跟男朋友恩愛, 下一秒就能掄起手想摑下去。

熱戀裏的小姑娘,最容易得的一種病就是患得患失。

她收了視線, 好好開車。

黎箏慢慢回過味來, 傅成凜知道了,只是假裝一切沒發生。

蔣城聿得不到只言片語, 心裏不踏實,真怕就此失去這個小侄女的信任。【箏箏, 你要是原諒我呢,你回個句號, 要是暫時還不怎麽想原諒, 你回個逗號。】

黎箏動了動手指,還能打字,選了一個‘, ’發出去。

蔣城聿這麽多年的浪蕩寡情人生裏,連愛情還沒搞透徹,更別說能明白暗戀是什麽滋味。

唯有的共鳴就是,昨晚看到小侄女寫的那段暗戀獨白。

從地上撿了一小段芹菜葉,當寶貝一樣回家養起來。

看著這個小小的逗號,蔣城聿知道,侄女連開玩笑的能力都沒了。

緩了緩。

黎箏撤回逗號,給蔣城聿發了一個:【。】

蔣城聿:【你不用那麽快原諒我。】

黎箏沒有真的怪小叔,談不上原不原諒。【傅成凜既然知道了,那我就能大膽沒負擔地去撩他。】

暗戀大概就是,即使渾身是傷,只要還沒死透,那就繼續戀著。

因為舍不得他。

蔣城聿還是不放心:【真的想通了,不難過了?】

黎箏:【想通了≠不難過】車窗外光線突然暗了不少,她往外瞅瞅,汽車拐進地下停車場。

【到地兒了,有空再跟你閑扯。】

蔣城聿:【我今晚航班出差,GR那邊的事,等回來我找你聊。】

“這邊我以前沒來過,停車場挺大。”黎箏把手機胡亂塞包裏,換了一副輕松面容跟徐暢聊起來,剛才的傷心仿佛是錯覺。

“我來的也不多。”徐暢餘光掃了眼黎箏,不禁再次感慨,年輕就是好,剛才還冷戰,這才多大功夫,已經和好如初。

--

咖啡館裏,趙佟比她們提前了一點時間,服務員剛把她點的咖啡送過來,徐暢和黎箏一前一後朝這邊走。

黎箏腿長個高,從她進門,一路經過的地方,總能吸引到目光如影隨形。

落座後,徐暢再次抱歉:“我七點就得走,去輔導班接孩子。到時要是講不完,你跟小黎子說,她會整理給我。”

“不好意思的是我,還要占用你們下班時間。”趙佟給她們點了飲品,“那就開始吧。”

工作上養成了雷厲風行的習慣,即使現在面對的是自己滿目蒼夷的婚姻,她也沒絲毫拖泥帶水。

抿了一口咖啡,趙佟娓娓道來,像在說別人的故事,裏面所有的負面情緒,她都留給自己去消化。

趙佟語速不快,她是刻意放慢了速度,等徐暢離開她有別的事要跟黎箏聊。

原本不用到七點就能結束,硬是往後拖了一刻鐘。

徐暢定了鬧鈴,時間一到就匆忙去接孩子。

黎箏續了一杯咖啡,耐心聽趙佟傾訴。

“聊得差不多了,再說下去就是廢話,”趙佟適時結束她自己的話題,“今天找你,還要請你幫個忙,測試車輿論公關,你有什麽建議?”

黎箏正攪咖啡,勺子不由一頓。

她笑笑:“你們靳總答覆我了,他沒跟你提?”

當時靳峯只有三個字:用不著。

趙佟尷尬不已:“靳總那天可能喝多了,言不由衷,你別放心上。”她給老板搭了一個簡易臺階下。

就在今天中午,老板突然一改之前對黎箏的不屑一顧,讓她約黎箏聊聊,之前說的要給點公關建議的那句話,還算不算數了。

老板當初親口拒絕了黎箏的好意,如今實在拉不下臉,就讓她先探口風,要是黎箏不計前嫌,他親自接待。

靳峯現在就在樓上商務會所,誠心致歉的態度還算有幾分。

黎箏在被拒後還願意幫忙不是為了靳峯,是因為傅成凜。GR投資了南峯集團,南峯的股價穩定自然關系到GR的營收。

不過,她也不是誰都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我沒空上樓,讓靳總下來吧。”

趙佟:“......”

那個二世祖平時囂張的不可一世,大概不會讓一個女人呼來喚去。

她要是把原話轉給老板,他不得當場把自己給氣炸。

黎箏沒有要為難趙佟這個秘書的意思,她跟趙佟揮揮手,“下次有空約,我待會兒自己跟靳總聯系。”

趙佟松口氣。

--

外頭,天色暗下來。

卡座就只剩黎箏,咖啡館裏安靜地好像與世隔絕。她想了一會兒傅成凜,然後才給靳峯發消息:【下來吧。咖啡廳,六號,給你五分鐘時間。】

靳峯冷笑一聲,這小記者,給個梯.子她就想上天。

沒愛回。

十分鐘過去,那邊也沒動靜。

他揉滅了煙,拎上西裝坐電梯到二樓。

咖啡館六號座,空無一人。

黎箏站在樓底,先確認了東西南北,打開導航,順著人行道往前走,她打算走回家。

這樣有大把時間來考慮,她跟傅成凜之間的終點在哪。

【在幹嘛?】黎箏走在熙攘的街頭,突然就特別想傅成凜。

從昨晚到現在,情緒經歷了一百八十遍過山車一樣的起伏,傅成凜那句晚上要回家給負二慶祝領證的話,像雁過無痕。

她忘了他現在在爺爺家。

傅成凜:【有事?】

黎箏看了下步數,已經走了1556步。

她駐足,盯著這兩個字看。

她沒有事。

兩分鐘過去了。

黎箏把【在幹嘛】撤回,【我發錯了。】

她把手機塞口袋,接著往前走。

黎箏想了想,要是換成傅成凜問她在幹嘛,她一定會說:我跟人約了采訪,剛結束,在回去路上。你呢?

然而她不是傅成凜。

傅成凜也不是她。

夜裏十一點鐘,30885步。

黎箏拖著快要斷掉的兩條腿,癱坐在公寓樓前花壇旁的長椅上。

看了一路的人,望了一路的車,就在快要被累死的那個臨界點,她走到了。

黎箏倚在椅背上,歇了幾分鐘,小腿又熱又麻。

夜深了,浮躁的空氣安靜下來。

不時就會有風從臉上拂過,有絲涼快,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灌木叢旁蚊子多。

公寓保安認出是業主,見黎箏沒有要上樓的意思,點好蚊香送過來。

黎箏連連感謝,這是今晚僅有的一點幸福感。

“不客氣,應該的。”保安放好蚊香,沒再打擾業主。

沒了蚊子叮咬,黎箏不急著上樓。

她拿下背包放腿上,找出水杯晃了晃,還有幾口水,她仰著頭才勉強喝到。

椅子旁不遠就有盞路燈,仰著頭才看到燈罩下圍滿了不知名小飛蟲,一個勁兒地往上撞。

伴隨著‘劈劈啪啪’細微的聲響。

小小的身體,撞得不疼嗎?

黎箏喝完最後一口水,還是不解渴。

她慢慢收回目光,坐直,壓上杯蓋,拉開包把水杯放進去。

閑著無事,黎箏整理包。

她背包就是個萬能膠囊,什麽都有,化妝品,鞋套,傘。

還有那個墨藍色的打火機。

她怕哪天傅成凜需要用到,裝包裏隨身帶著。

包裏還有逗想想玩的遙控汽車。

昨天回爺爺家,只把想想留在那,玩具忘了拿下來,當時一心想著回家跟傅成凜過生日。

黎箏拿出遙控汽車,遙控器很特別,不是常見的手柄,外形像橢圓的恐龍蛋,淡藍色,看著圓頭圓腦。

迷你小汽車就裝在這個遙控器肚子裏。

黎箏打開來拿出小汽車,車子精致小巧,不到五公分長,車尾還有一根細細的天線,特別能跑。

她平時就用小車逗想想玩。

今天想想不在,她是有多無聊,玩狗狗的玩具。

黎箏操作遙控器,讓小汽車繞著花壇跑,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是自己太投入還是在走神,有人到跟前了她都沒註意到,探著脖子在追蹤小汽車。

“幾點了,你還在這玩?”

黎箏嗖地轉頭,傅成凜和她只有幾步之遙,可惜她的小汽車沒有大燈,不然非閃他眼睛不行。

她坐著,他站著。

他影子落在她身上,把她罩個嚴嚴實實。

黎箏挺直脊背,傅成凜背著光,五官在夜色下更深邃,給她的壓迫感比任何時候都強勢。

他喝酒了,跟他第一晚搬過來時身上的味道一樣。

風從他那邊往她這裏刮,他的氣息從她身邊繞了一圈才散。

“回來啦。”黎箏沒事人一樣跟他打招呼。

傅成凜‘嗯’了聲。可能是迎著光的緣故,她眼底匯聚了城市的流光,璀璨奪目。

沈默悄然在兩人之間散開來。

手上的蛋形遙控器成了掩飾尷尬的神器,黎箏把小車從他那邊往回倒。

傅成凜剛要擡步,突然那個往後倒的小汽車停了下來,然後以離弦之箭的速度朝他撞來。

小汽車想爬到他鞋面上碾壓他,結果撞到鞋頭翻車了。

傅成凜彎腰撿起小汽車,比劃了下,還沒他拇指長。

他把小汽車開關關上,“走吧。”

他以為她在等他回來。

並不是。

她只是走到虛脫,想歇歇,想吹吹風,什麽都不用煩。

就算她刻意在這等他,她也不打算認領。

黎箏從他手裏拿過小汽車,“你上去吧,我再緩會兒。”她隨意編個借口:“今晚走了幾萬步,腳扭著了,等不疼了就上樓。”

怕他不信,她拿出手機找步數給他看。

這是長這麽大,頭一次走那麽遠的路。

傅成凜沒懷疑她說的話,她臉上的疲憊裝也裝不出來。他瞅著她腳上的平底鞋,“沒穿高跟鞋怎麽也扭著了?”

黎箏這回沒說謊:“路過廣場時沒註意臺階,踏空了。”

傅成凜看著她腳:“疼不疼?”

黎箏輕聲反問:“你說呢?”

傅成凜沒接話,走到她邊上,“哪只腳扭著了?我扶你上樓。”

黎箏有一下沒一下摁遙控器,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她仰頭看他,“兩只腳都扭著了,不然我早單腳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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