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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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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耘安一宣布下課,班裏十幾個小孩齊齊鞠躬奶聲喊“老師再見”。

小寶方才課上跟小夥伴鬧,看窗戶玻璃才發現臉上沾了不少花花綠綠的顏料,頓時大驚失色,急忙跑去拉住徐耘安的褲子,嘟嘴說:“徐老師,幫幫我嘛,幫幫我嘛。”

霍家二嬸劉慧蘭過來接小寶的時候,徐耘安正用濕紙巾給小寶擦臉做形象緊急管理。

徐耘安臉帶笑容沖她點點頭,小寶拽了拽劉慧蘭的衣袖說:“媽咪,今天徐老師又誇我畫得好啦。”

“小寶這麽厲害嘛,真棒,”劉慧蘭揉了把他的亂毛,擡眼看向徐耘安加深了笑容,“可是你也要謝謝徐老師,是徐老師教的你,知道嗎?”

小寶重重地點頭,轉而向徐耘安張開雙臂。徐耘安以為他是要抱抱,蹲下來回應,小寶兩只小胖手環住他脖子,朝側臉結結實實地親了口,笑瞇瞇說:“謝謝徐老師!”然後指著自己臉頰索要親親,說這是禮尚往來。

徐耘安心頭一暖,在小寶小臉蛋兒上香了口。

小孩子天生即有愛人的能力,只是很多在長期被拒絕的環境中逐漸壓抑乃至泯滅掉,成為所謂的“愛無能”,但也有在小心翼翼的呵護下被激發並保存下來,被愛包圍的他們得到了自然也懂得如何給予愛。

接著,劉慧蘭把一袋包裝精致的手工曲奇塞給了徐耘安。

自那次攤開來說之後,霍長雋曾跟劉慧蘭表態,一切交給他慢慢解決。劉慧蘭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也就沒再跟徐耘安提及任何關於霍長雋的話題,還像之前那樣相處。

劉慧蘭看著霍長雋長大,早就把他當成半個兒子。霍長雋整整獨身了六年多,難得找回喜歡的人,他喜歡的即是霍家喜歡的,加上她本身就對徐耘安印象不錯,就總忍不住對他好,隔三差五就以各種借口送他點小禮物,或者跟他聊聊天。

要是他肯重新接受霍長雋就更好了,這樣他們就是一家人了。

徐耘安推托不要,劉慧蘭有些無奈地說:“你不要,那阿姨可就慘了。小寶的幼兒園兒童節要開游園會,各個家長都要帶點吃的跟其他小朋友分享,我這幾天在試做餅幹,做了一堆出來,你要是不肯幫阿姨吃點,那可就浪費了。小寶不能吃太多會蛀牙,小寶他爸和阿雋不愛甜食,你說該怎麽辦呢?唉……”

話說到這份上了,再不要就是不懂事兒了。

徐耘安只好收下並道謝,劉慧蘭剛還堆滿喪氣的臉多雲轉晴,這變臉之快,果然跟小寶是母子倆。

他將劉慧蘭和小寶送到門外,臨走時劉慧蘭親切地拍拍他的手說:“回去嘗嘗,看看味道怎樣,記得告訴阿姨,好讓我下次改進一下哈。”

徐耘安連聲說好,目送兩人離開。

劉慧蘭的善意關愛讓徐耘安受寵若驚。他的母親很早就沒了,跟父親和繼母疏離客氣得跟外人似的,沒怎麽接受過來自長輩的關懷,劉慧蘭這樣的熱情示好讓他有點難以招架。他理性上覺得該拒絕,而感性上卻總拒絕不了。

擡手看表,快到晚飯時間,徐耘安想著跟行政和老師們一起訂飯,發現幾個要上晚課的女老師和負責行政的姑娘們圍在前臺。徐耘安沒覺得出奇,反正下午課程都結束了,幾個女孩閑時嘮嗑一下很正常。

只是今天她們就不僅僅是小聲說話了,她們各自戴著耳機看手機,臉犯花癡兩眼放紅光,時不時就聚在一起“啊啊啊”或“哎呀哎呀”叫個不停,半天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徐耘安看笑了,隨口問道:“在看什麽呢?”

平日裏徐耘安沒什麽架子,雖然被喊著“老板”,但跟老師們和行政都能打成一片。

莎莎臉頰都紅了,口吻興奮:“老板,你不懂我們這些風諾女孩的快樂!!”其他幾個女孩應和道。

“風諾女孩?那是什麽?”徐耘安來了興趣。

幾個女孩七嘴八舌紛紛科普起來,徐耘安被她們瘋狂安利的熱情給嚇到,大致知道了這風諾是當紅男神(經病)組合的成員沈宵風和柯諾,因為關系實在是太好了,就成了粉圈受歡迎的男男cp。

“老板快看快看”莎莎把手機屏幕轉給他看,“這是他們的cp視頻,他們相處超萌超有默契的,瀟灑流氓美人攻和撒嬌甜心受有沒有!!十幾歲就認識了,到現在簡直就是竹馬雙雙啊。”

視頻裏的兩個男孩年輕美好,當著粉絲各種抱抱摟摟親親,畫面溫馨甜蜜,配合甜絲絲的背景音樂,看起來確實很像一回事。

徐耘安語塞,這社會真奇怪,男人與男人的暧昧被推崇和消費,男人和男人的真情卻被排斥和邊緣化。

他顯然低估了追星女孩的熱情,她們的推薦簡直沒完沒了。

莎莎強烈推薦柯諾和沈宵風合唱的單曲《過雲雨》,用一種迷妹的崇拜口吻讚嘆:“老板,你不知道我們家的柯諾小豆奶和風大多會唱歌,他們倆在一起簡直犯規,這種情歌對唱真的要我命了,我快要堵不住櫃門了怎麽辦。”

“對啊對啊,這歌太好聽了,風大和小諾連聲線都配一臉。公司夠意思的,找的制作人都是以前給他們組合制作了好幾張大熱專輯的,”另一個女老師插話,“那個制作人還經常被哥哥們提起,關系很好的,叫什麽來著?”

“霍長雋啊,霍大神不知道麽?他挺厲害了,幫我們家小豆奶找到了定位,小豆奶solo了能成為小天王,他功不可沒,”姨母粉莎莎接話,起承轉合柯諾小豆奶,“不過,還是因為我們家孩子厲害哈哈哈。”

又聽到這名字,徐耘安差點兒忘了霍長雋雖然是個不露面的幕後制作人,在大街上晃悠也不會被認出,但跟他的名字掛上鉤的都是些粉絲眾多的歌王歌後或者當紅組合。

莎莎和幾個老師慫恿他去聽,莎莎怕他就是客氣客氣,直接上耳機,徐耘安借口訂餐才逃掉。

徐耘安其實也不是沒什麽興趣,就是有點抗拒去聽,怕聽出了什麽讓自己心情動搖的訊息,他現在已經足夠舉棋不定了。

這些天霍長雋給他發微信或短信,徐耘安很少回,電話也說不上幾句,回的信說的話基本不順霍長雋的意,故意給他找不痛快。

徐耘安過去戀愛上腦,對霍長雋千依百順乖得像個沒脾氣的,現在醒了也只懂得反其道行之,心裏隱隱想的是,就這樣吧,反正他就是一時興起,遲早會耐心耗盡,這樣自己也不用因為心軟而重蹈覆轍了。

就在前天晚上,霍長雋同樣分享了這首歌,說他有些秘密藏在了歌裏,就等著徐耘安去聽去解密。

他用比以前更低沈的嗓音說:“看著沈宵風和柯諾他們倆,我就莫名想起了你,就寫了這首歌。我其實一直沒有很刻意去想你,因為你隨時都可能出現。我醒著的時候,吃飯、寫歌、走在路上都有可能想你,睡覺的時候就不想了,因為在夢裏會見到你。你看,我現在說話的時候又開始想你了……”

“安安,我們還能在一起嗎?”霍長雋忐忑著一顆心發出這條微信,徐耘安一直沒回。

答案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霍長雋有點無力地癱在沙發上,受傷得跟條無家可歸的大狗似的,全無半點平日撒嬌調戲積極追求的樣子。

霍長雋寫過很多情歌,除了結合歌手本身的風格,很多時候都假定徐耘安是聽眾。他找不到徐耘安,就存了僥幸心理,假如某天徐耘安能在異鄉的街頭聽到他寫的歌,或許會知道,他很想他,他一直在等他。

某天,沈宵風在練舞室背著柯諾嬉鬧,柯諾就在沈宵風耳邊胡亂哼歌。霍長雋本來早就慣了他們雙生子似的粘在一起,卻不知道為什麽很莫名就想起了他也曾這樣背過徐耘安。

他的肩膀和後背也曾經像這樣承受過徐耘安的重量,還沒來得及感受,就又被突然抽空了。

徐耘安醉得一塌糊塗,拋棄平日裏的全部尊嚴和矜持,在KTV包房裏唱情歌給他聽,跑調得亂七八糟。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喜歡自己。罷了罷了,等酒醒了,一切又會恢覆如初。

霍長雋有點無奈地背著徐耘安走在深夜的北城大街上,別說是車,人影兒都難見上一個。

他這邊還在為只能走路回宿舍而惆悵,苦思怎麽繞過宿管大媽,背上的人卻鬧騰得很,各種亂動。

再動霍長雋可就沒力氣了,他裝得很兇:“別動,再動就扔你在這兒了,我不管你了。”

徐耘安酒後人膽壯,雙手很幹脆地抱住了霍長雋的肩,側臉貼上霍長雋的脖頸,完全沒察覺到對方身體輕微的顫抖。

他癡癡笑著,一口濕暖的酒氣灑在霍長雋側臉,用一種近乎是信神的篤定語氣,大著舌頭重覆:“你不會的,你不會的,你不會的。”

“為什麽不會?”霍長雋來了興趣。

徐耘安嗯了大半天沒擠出個答案,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你就是不會扔下我不管。因為你是霍長雋,我是徐耘安,你不會扔下我的。”

霍長雋覺得好笑,不知道是因為徐耘安笨拙的大舌頭音,還是因為這個答案本身。

“什麽嘛?這算什麽原因?”

這話一出,他感覺自己肩膀上的力量又重了幾分,是徐耘安整個身體貼緊他後背,沈甸甸的溫熱瞬間就傳遍了全身。然後,他耳邊傳來徐耘安自顧自的咕噥,語氣聽起來有點傷心,有點委屈。

徐耘安喃喃:“怎麽不算?我喜歡你,算不算?”

霍長雋滿眼滿腦子全是微醺紅著臉的徐耘安,清澈的雙目染上了迷離醉意,直楞楞地瞧著他,像念經似的一遍遍說“我喜歡你”,又一次次問他“算不算”。

他連夜寫了好幾稿,一個星期不到就趕出了完整詞曲,指明要沈宵風和柯諾合唱。

假如時光倒流,他真想篤定地回一句:算的。

他們倆就像南北半球的原住民,當徐耘安已經在熾熱如燒的夏天將自己的愛意全盤托出,翹首以盼金秋時能種瓜得瓜,霍長雋還在積雪十多尺的冬天閉上心門謝絕見客。

假如那天能把該抓緊的好好握在手心裏,該坦誠的不固執,是不是今天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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