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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昔日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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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那個決定,綰綰也是經過反覆思量和觀察的。

就是分別前的一晚,潤玉對她說他們是最親近的,有什麽都可以告訴他。

他的眼神溫情脈脈,毫不設防,卻又讓綰綰愈發想要逃避,逃避那種傾心相待。

看著潤玉送她的紅線和逆鱗,綰綰枯坐了一宿,下定了決心離開他。

她改了忘憂谷的入口,又把逆鱗和紅線小心收好讓一個孩子轉交給茫然無措的潤玉,躲在角落裏,看著那個四處奔走,企圖尋到自己的呆子,綰綰不忍再看,掉頭就走。

這麽過了幾百年,綰綰覺得自己幾乎要忘卻一切了,又歸於平靜,像過去那樣修煉,喝酒,四處奔波。

“姐姐,晚膳做好了。”

又是一天過去,綰綰倚窗喝著酒,一個翠綠色裙子的女孩兒端著一些菜肴上來,提醒著她該用膳了。

這女孩兒原是花界中人,之前窮奇曾大鬧花界,她為了救同伴被窮奇瘟針所傷,原本要消散,正好綰綰路過救了她。

因為綰綰給與了她第二次生命,再加上她原本就無父無母,危難時刻,同伴,芳主也放棄了救她,所以她就選擇跟著綰綰終生報恩,她以前叫肉|肉,綰綰嫌這個名字難聽,親自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水靈。

綰綰一仰頭將最後一口酒抿下,又嫌棄的看了眼手裏的酒壺,始終是不如以前那個如意瓶好用啊,小小一壺能裝幾缸子的好酒,而且裝的時間越久,酒味兒越發醇厚,哪是這個隨意找來的破酒壺能比的。

聯想著,她淡然的神色又沈澱下去,按按眉心就坐下用起晚膳了。

水靈托腮看著綰綰,那副樣子讓綰綰覺得嘴裏的茄子都索然無味,橫了她一眼,“有話就說,這樣盯著我做什麽?”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姐姐你好像很久都沒有笑過了。自從……”

綰綰嘴裏慢慢咀嚼著,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水靈,生生的叫水靈把後面的話給咽下去。

“大人的事,小孩兒不要多管,修煉的怎麽樣了?待會兒我可是要考你的。”

水靈扁扁小嘴,小聲嘀咕著,“明明都說好了嫁娶之事,偏生又反悔了,潤玉公子也沒做錯什麽呀,怎麽就……”

“他非但沒做錯什麽,反而體貼周到,對我呵護備至,一個男人的優點他都有,任何女人嫁給他都會幸福。”

綰綰這一接話茬,嚇得水靈縮縮肩膀,又不禁疑惑,“姐姐既然都這麽說了,為什麽又反悔呢?”

綰綰執著玉箸,默了半晌還是擱下玉箸不用了,“就因為他那樣好,我才要放手。”

從一開始就註定,他們是絕無可能的!

水靈還是不懂怎麽回事,只嘆了口氣,“姐姐你心裏苦悶,潤玉公子也必定不好受。”

綰綰托著下頜,點點頭,“嗯,他會不好受一段時間,但是經過滄海桑田,再重新遇到別的女仙,然後共結連理,生幾個小娃娃過上好日子,很快就會忘掉這一切。”

水靈覺得不可思議,“怎麽會呢?潤玉公子不像見異思遷的人啊。”

綰綰笑笑,眼神飄忽著望向遙遠的天邊,“這世上沒有什麽是永恒的,任何感情都經不起時間的磋磨。”

天界。

距離窮奇被封印已經過去近千年了,潤玉私下裏找綰綰也找了千年了,但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那封信,還有逆鱗和紅線,他一直收著,逆鱗卻再沒放回身上,有一次他試著放回去,卻還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潤玉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了?他們之間是有什麽問題?為什麽綰綰一聲不吭,就留了封信和他訣別,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暢想著他們的未來,為什麽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

不,並非一夕之間變得。

其實綰綰心事重重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他也有發覺,只是綰綰一直搪塞他。

而且現在細細想來,綰綰一直都是個謎一樣的存在。

他們相處的那段時光裏,綰綰一直酒不離手,好像一直有意的灌醉自己,而且她總是就寢的最早,起的更早,自己日夜顛倒慣了,以為很早就醒了,結果綰綰已經坐在廳堂裏自斟自飲好一會兒了。

最奇怪的一點就是,明明綰綰的修為和自己不相上下,卻還未飛升為仙,非是她歷劫未夠,倒像是她有意壓制著不飛升似得。

尤其是那個忘憂谷,更是個神奇的存在,明明就是在凡間存在,卻能掩那許多耳目,不教外人發現。

這些,足以說明綰綰平凡身世的不平凡。

當然了,了解了綰綰的心性為人後,這些古怪秘密對他來說也就無傷大雅,因為他能確定綰綰心裏也是有他的。

可這個認知,在綰綰一個理由都沒留,就突然的離開後薄弱起來。

漸漸的潤玉自己也不確信,在她心中,是否真的有意自己?還是只當他們之間是露|水情緣?

究竟她是怎麽想的??

私下無人時,潤玉時常一人在布星臺披著熒熒星輝,拿著綰綰飲酒用的酒壺如意瓶看的出神。

這是過去綰綰從不離身的東西,自從被自己收去後,任她如何好言好語,他都沒再容她那樣豪飲,自然不會把如意瓶還她,想不到它現在就成了潤玉僅有的屬於她的東西。

還有半瓶的葡萄酒,潤玉加了些星輝凝露調配成酒味清澈又不容易醉人的佳釀,原本是為綰綰特意準備的,可惜還未來得及送出去,倒是便宜了自己。

只是照常理來說,以星輝凝露相佐,該是清香甘冽才是,可潤玉喝著卻覺得這酒味道苦澀,直鉆心房。

猶記得和綰綰在忘憂谷的日子,那次商定嫁娶後,綰綰又拿著壺酒在那裏喝,潤玉怎麽也勸不住,幹脆奪了她的酒壺,自己喝了個精光,他酒量不行,那一醉就睡了半日。

若不是綰綰用靈力給他按|摩太陽穴,只怕醒來就要頭疼了。

只是等他睜眼,卻發現自己是枕在綰綰的膝上,而綰綰也用一種覆雜的眼神看著自己。

潤玉當時就慌了,還以為是自己酒後無德,嚇到了綰綰,還好什麽事都沒有,只是綰綰看他醉酒,照顧了他一宿而已。

沈溺在那溫香軟玉中,潤玉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寧,但這話他是不敢說出來的,就怕綰綰再開玩笑逗他。

用膳時,綰綰喜歡吃的都是特別辣的菜肴,自己口味清淡,吃不下什麽,但架不住綰綰溫聲軟語的誘哄,吃了幾口油燜雉雞,雖然重口,但意猶未盡,還要再吃時,綰綰卻親自夾了一塊要餵他,哄著他乖乖的張了嘴,卻調皮的把筷子一縮,讓他咬了個空,瞧他那意外的模樣又是止不住的笑。一頓飯他們親親熱熱的吃了近一個時辰,

那些好時光啊,如今只能作為回憶珍藏著了。

如今正是火神旭鳳涅槃之期,因著這五百年一涅槃尤為重要,所以棲梧宮上下戒備森嚴,不許任何人打擾窺探。

據聞遠古時期的鳳凰其實不必五百年一涅槃,只有垂死之際才會涅槃重生。

這火神與天後自稱六界僅有的兩只鳳凰,卻需要不時的涅槃,一度讓人懷疑過其血統的純正,但是礙於天後及火神的雷霆手腕,也只是暗自猜疑,不敢拿到明面上來說。

下界洞庭湖底隱藏著的簌離知曉了此事,不顧鼠仙的勸阻,就要趁機對旭鳳下手。

滅族之仇壓抑了她數千年,幾乎要把她給逼瘋了,很多時候她已經沒什麽理智可言了。

就在這時,綰綰出現在簌離和鼠仙面前,輕紗覆面,身形飄忽,叫簌離戒備的打量她是何方神聖。

“只會沖動行事,卻不顧忌後果,看來你不僅識人不明,還有勇無謀!”

綰綰纖纖玉指絞著胸前的墨發,眼光在用披風裹住身形的簌離身上打了個轉兒,滿是鄙夷。

簌離眼眸微瞇,“你是何人?方才我們說話你都聽到了?”

綰綰擡了擡下頜,“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做的事最好是有一擊即中且不留痕跡的把握,否則自己送命也就罷了,還連累了旁人,就像萬年前的太湖龍魚族一樣……”

一聽到“太湖龍魚族”,簌離瞳孔一縮,登時殺氣騰騰的運起靈力就要滅了綰綰。

綰綰早有預料,一揮手便化解了她的迅捷一擊,“勸你別自尋死路,你藏在這洞庭湖近萬年,忍辱偷生,今日若是因為和我動手暴露了行藏,一切可都白費了。”

她的修為之高,所知之廣,讓簌離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只好耐下性子好聲詢問。

“看仙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不知是在哪裏修行?又為何要介入到我的私事裏?”

綰綰道,“很簡單,我們仇恨著同一個人!幫你,等於在幫我自己。”

簌離當然不會輕易暴|露,只是沈聲道,“仙子都在胡言亂語些什麽?我聽不懂。”

綰綰不答她,忽然手上淩空一抓,就將藏在暗處的青色身影還抓了出來,一袖子就甩在地上。

“彥佑!”簌離驚愕的看著倒地不起的彥佑,雖然惱怒他偷聽自己和鼠仙的談話,到底還是暫且忍耐住了。

綰綰拍拍手上不存在的塵埃,幽幽|道,“我就說了你識人不明,以前是,現在也是。”

聽著綰綰將那些事娓娓道來,簌離內心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靜……

因為綰綰這一阻止,又了解到潤玉在天界有多舉步維艱,原本簌離計劃在旭鳳涅槃的緊要關頭讓彥佑使用她煉制出的滅日冰淩去偷襲的事終止了。

這樣行事無異於打草驚蛇,而且最先連累的就是潤玉。

不過在涅槃的緊要關頭,旭鳳雖然一直有人護衛,中途卻因為靈力不濟,涅槃之火反噬自身,化為原形墜往下界。

他這急墜直下,竟誤打誤撞的險些落入忘憂谷,而忘憂谷就隱匿在凡間的市集,那麽老大一團火球掉下來,對於凡人來說無異於天降災變,嚇得他們四散而逃。

綰綰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在旭鳳跌落忘憂谷之前,她飛躍而出,隱匿身形阻住了旭鳳的墜落,甫一看清他的本體,察覺到他身上那絲氣息時,綰綰遲疑了片刻,心念電轉間,幫他控制住身上的涅槃之火,又結了個印蓋在他天靈蓋處,一個飛踢,把他踹向完全相反的天邊去。

這一被踢飛出去,旭鳳就掉進了花界,他身上僅存的涅槃之火將那維系了幾千年的水鏡撞的粉碎。

這時候,旭鳳身上的涅槃之火才完全熄滅,只是原本巨大的真身在受傷狀態下露出的本來面目,原來是只小孩兒拳頭大小的庶鳥。

好巧不巧的,他就掉在花界一處偏僻的木屋後,一個紫衣少年跑去一看,發現了露出本體的旭鳳,本來沒想搭理,但是感覺到了旭鳳身上有靈力波動,尋思著反正也快斷氣了,直接把它煮了吃掉,助自己漲漲靈力。就把旭鳳撿了回去。

誰料找個鍋子的功夫,旭鳳就從庶鳥本體變回了人形,錦覓看他反正都沒醒,一不做二不休,拿著刀子就要把他結果掉,幸虧旭鳳醒的及時才逃避了悲劇。

持刀行兇的一幕被撞破,錦覓也不慌張,她照著娘親教的,遇到事情就裝懵懂的插科打諢。

“道友你醒了?方才你奄奄一息,是我把你撿回來悉心照料的,我正準備切一些我們花界特有的靈果給你解渴充饑呢,哎呀你快放開我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旭鳳握住錦覓手腕時才發覺她鎖靈簪掩蓋的女身,一把甩開錦覓,定了定神,又看了兩眼穿著紫衣的錦覓,回想起之前迷迷糊糊時渾身熾|熱難當,就是一個穿紫衣女子幫了自己,可是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因為旭鳳這個契機,錦覓趁機以旭鳳的救命恩人自居,要求他帶著自己上天界見識見識。

一路上她被裝在旭鳳袖子裏,顛來倒去都快吐了,不過詭異的是,他們在花界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也不見哪個芳主出來阻攔。

錦覓吐的七葷八素的時候,想著離開之前去百花宮密室見了娘親的那一面,娘親還是像過去一樣病懨懨的,半張臉用紗巾遮著,只是一雙眼睛亮的嚇人。

“這是你最好的機會,讓他帶你去天界,然後……”

她牢記娘親的叮囑,一刻也不敢忘,娘親那麽可怕,如果她不好好聽話,只怕娘親會要她的命。

而且……錦覓摸摸自己的臉,有這副皮囊,只要討好了這烏鴉,行事應該方便很多,說不定還可以多撈些靈力!

這邊旭鳳已經脫離了險境,而天界眾人尚且不知他身在何處,急得都亂了,而魔界聽聞火神生死未蔔,就趁機陳兵忘川,大有要進攻天界之舉。

旭鳳發現這一異常,及時現身震退了魔界十萬大軍。

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由影衛傳到了太微的耳中,聽聞這一事件,太微一人獨坐半晌,面上不辯喜怒。

另一頭天後荼姚的消息還沒有這麽靈通,她仍不知自己孩兒下落,在紫方雲宮坐立難安。

望著外面幽幽的夜色,荼姚按了按眉心,忽然想起了什麽,心頭狂跳,隨即又安慰自己。

不會有事的,不必自己嚇自己,不過是誅心之言,要應驗早應驗了,怎麽會等到現在?

好在這時,仙侍來報,火神平安返回天界,荼姚一顆心才放下,急忙去棲梧宮看望自己的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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