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的奶油蘑菇湯、海鮮通心粉、土豆泥。”

市中心一家普通的餐館內,?金色長發紮成高馬尾的保羅穿著女服務員的超短裙工作服，手腳麻利的給客人上菜。

黛西和攝影組的一位小哥目瞪口呆的坐在鄰桌，看著那個客人――一個中年男性――臉上掛著油膩的笑,?一只手伸出去放在保羅的臀部,?一只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綠色紙幣,?亂七八糟的塞進保羅的領口。

黛西：=皿=?快松手啊！大叔！他掏出來說不定比你都大啊！

保羅面不改色記賬，從領口處拿出團成一團的紙幣抱著托盤就走,?臨走前他遞了個眼神給黛西,?示意黛西可以去後廚找他。

黛西看看保羅托盤裏那綠色的一團，再看看旁邊的服務員小哥，相比之下，隔壁桌的男性服務員得到的小費就低的可憐,?只有普通兩美元。

黛西：……這，就是女裝的力量嗎？！

“餵,?別楞著了,?跟上吧。”攝影小哥低聲的和呆若木雞,?久久回不過神來黛西說了一句,?兩個人低調的在餐桌上留下幾美元小費，跟在保羅身後,?轉身進了後廚。

後廚中,?保羅靠在廚房碩大的冷藏櫃上，皺著眉在整理那一團亂糟糟的美元，看到黛西進來也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只是很隨意的打了個招呼。

“隨便坐，那邊的袋子和箱子裝的都是食材，可以當椅子使用的。”

“好的！”×2

黛西和攝影小哥下意識聽著保羅的命令，異口同聲的回應到，兩人動作同步地擠著一個箱子坐下，在箱子上留下兩個屁股印。

“好了，你們有什麽要說的，現在說吧。還有你的攝像機，想架出來就架吧，我不介意被拍攝。”整理完那團美鈔，保羅才松開皺起的眉頭，繼續板著臉，對黛西和攝影小哥說到。

“哦，好好好。”

攝影小哥木木的應和著，從包裏掏出一個便攜式攝像機，打開電源繼續他的工作。

鏡頭快懟到黛西的臉上時，黛西突然楞住了，事情往奇怪的方向發展，她做不到像小時候想的那樣，在口袋裏揣著一大把的硬幣，砸到汙蔑她的保羅頭破血流。

總覺得，對著小姐姐，她下不了手……

“呃……保羅？”黛西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因為完全不知道怎麽炫富給保羅看才好，只能暫時先換一個話題。

“那、那個……你為什麽……穿著別人的衣服？”

餐館統一的制服是有寫著名字的銘牌的，保羅身上的這件衣服胸前的名牌寫著“昆蒂娜·加西亞”的名字，顯然這應該不是他的制服。

保羅深沈的嘆了口氣：“餐廳不給我發女性制服，我問以前的女員工要的。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現在喜歡上穿女裝了？”

黛西條件反射的點點頭，發覺這種好奇不太禮貌後又立刻搖頭，然而保羅卻用看穿了一切的眼神，語氣滄桑：“不是我喜歡穿女裝，是打扮成女性在這種混亂的地方工作，拿到的小費是普通男性的很多倍，我需要錢。”

他坐到冷藏櫃旁的袋子上，頹廢的低著頭：“是我錯了，小時候我還因為你家境貧窮瞧不起你，汙蔑你，現在輪到我自食惡果了，現在我窮的一日三餐只能去翻面包店附近的垃圾桶解決了，也體會到遭受那些異樣的眼光有多可怕了。”

“……”

完了，黛西更加做不出用硬幣砸人的舉動了。本來她也沒有多恨保羅，看到他過的那麽慘，完全幸災樂禍不起來。

都落魄到穿女裝讓油膩的客人侃油來掙高價小費了，這該是生活不易到什麽地步啊？

“我記得你的父母都有不錯的工作的……而且你的年齡應該和克裏夫一樣，克裏夫都還在上高中的，你怎麽……”

你怎麽早早的輟學了，還穿起了別人的衣服啊？！

保羅沈默了很久後，才用低沈的聲音，向黛西訴說起他這些年的經歷：“我父親在我初中的時候突發性腦梗死，搶救回來後人就癱瘓了，家裏的積蓄全部拿去給我父親做手術了，我母親後來的工資也全部用在給父親買藥上面，現在家裏平時的開支全靠我的工資……”

“我很抱歉，聽到這個消息……不過你的小費不低，怎麽會需要翻垃圾桶裏的面包呢？長期吃過期的食品對身體狀況會有很大的負擔的。”黛西默了一瞬，略帶擔憂的問到。

保羅盯了地面一會兒，捂著眼睛：“我母親最近也查出了癌癥，胃癌早期，我們在湊她的治療費。”

“現在是早期，醫生說還有治愈的可能性，但是我很怕等我賺到足夠的錢，她的病情會惡化……我想過出賣器官賺錢給她治療的，但是她不肯，她說要是我這麽做她寧願自殺下地獄……”保羅的聲音開始哽咽，語氣透漏著疲憊與無奈。

任何一個愛護孩子的母親，都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付出身體的健康給自己治病，保羅的媽媽也不例外。

黛西沈默了。聽完他這些年的遭遇，黛西說不出什麽安慰他的話，比起保羅，她的人生雖然不是順風順水，但起碼家人身體健康，不管她說什麽安慰的話，都只會讓她自己覺得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只是滿足自己的同情心而已。

“該死的……抱歉，一時忍不住……這樣很丟臉吧？會不會影響你的紀錄片？”保羅吸了下鼻子，用手腕胡亂抹去眼淚，擔憂的看著攝影小哥問到。

“沒事的，不用擔心這個，我們可以剪輯。”攝影小哥也很同情他的遭遇，聽到他的詢問連忙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那太好了，我可沒有多餘的錢賠償給你們，現在我的工資攢著用作醫療費了，雖然我也知道，在我媽媽病情惡化之前攢夠……幾乎不可能，但我不能放棄，我是家裏唯一的依靠了，我不能放棄……”他喋喋不休的給自己施加壓力，反覆告訴自己做為父母的依靠，他不能放棄，哪怕希望渺茫的幾乎看不到。

黛西沈默了一陣，“你現在還喜歡音樂嗎？你應該知道，我是個歌手吧？說起來我的冠軍單曲《breaking?free》還是你給我的靈感才寫出來的，想聽現場版嗎？”

音樂可以帶給人力量，可以帶給人希望，《breaking?free》是一支表達自信與希望的充滿活力的單曲，黛西不知道怎樣安慰保羅，她只希望這只保羅給了她靈感創作的歌曲，現在同樣能帶給他希望。

“《breaking?free》嗎？這只曲子我媽媽很喜歡，如果告訴她這只歌曲是我給你的靈感，她大概會很開心的，能聽到現場版，是我的榮幸。”

“哦！謝謝！能得到你們的喜愛也是我的榮幸。”黛西沒有帶樂器，只能打開手機，找出一段伴奏，跟著伴奏哼唱。

歌聲之中，保羅總算短暫的松開皺起的眉頭，總是表情沈重的臉上也難得放松的掛上了幾分笑容。

攝影小哥沒有錯過這樣溫暖人心的一幕，他手中的攝像機忠實的記錄下那個年幼時囂張跋扈，欺淩同學，長大後接受了生活的摧殘，社會的毒打的少年，在歌聲中露出的那抹單純又疲憊的微笑。

“我很希望這只歌曲能帶給你一些安慰，保羅。”黛西真誠的說到，“另外，這只單曲是你給了我靈感創作的，我會將單曲的所有收益免費捐贈給你，希望這筆錢能讓你度過難關，能讓你的母親盡快好起來。”

――這種行為，也算是拿錢砸人了吧？也算是在炫富吧？四舍五入一下，保羅欺負她的仇，她也算是報了吧？！

“真的？！”保羅欣喜的從箱子上站起，僅僅握著拳頭，“黛西，這真的太感謝你了！我是說真的！我從前對你很不友好，所以我從未想過能從你這裏得到幫助，但你卻對我伸出了援手……”

保羅再次哽咽了，不僅因為得知黛西願意幫助他時的感動，也為了母親總算有錢可以去治病的慶幸，和長時間壓在他心頭的愁雲慘霧終於可以放下的如釋重負。

相比起投胎式長大，陽光開朗的克裏夫，這個慘遭生活毒打的少年實在有太多負擔，太多憂愁，他的家庭幾乎壓的他喘不過氣，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拋棄過自己的家人，雖然他也只有十八歲，才剛成年而已。

“不用感謝，能幫助到你我很開心。”黛西笑著說到，“不過，你還欠我一個道歉，我希望你能因為曾經對我做過的事情而道歉，很期待能真正的和你達成和解。”

雖然保羅的遭遇令她也感到難過，但這不代表他曾經做過的事情就能一筆勾銷了，不聽到他的道歉，就算不恨他，黛西也覺得自己虧了。

“其實早就想對你說了……對不起，黛西，我不該那樣欺負你的。”保羅毫不避忌的和她對視，語氣很真摯，“你不知道，當年我媽媽因為這件事情氣的很久沒有理我，她差點就親自去學校壓著我給你道歉了，要不是工作實在太忙抽不開身的話。”

“後來她好不容易抽出空了，你卻已經跳級了。”

“……你有一個很好的母親。”看著回憶往事而露出微笑的保羅，黛西評價到，“我衷心的祈禱她能早日恢覆健康，保羅。”

她走上前，給了保羅擁抱：“我原諒你了，我親愛的朋友，希望你能早日改變現狀，早日走出困境！”

至少，能先把昆蒂娜的衣服還給昆蒂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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