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沒有在狹霧山逗留太長時間，在觀察過這邊陰界的具體情況之後，她就回地獄了。

不過炭治郎他們幾個沒有跟她一起回去，而是留在了狹霧山。考慮到如今的地獄暫時並沒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十六就想著讓他們在這裏幫忙看管一下陰陽的縫隙，也是很好的。

有世界意志在背後撐腰，他們這些被她預定了的打工仔在現世不管待多久，靈魂都不會消散。

十六回地獄是想著去找產屋敷耀哉商量新地獄的事情。卻未曾料到，她剛回到地獄，就有獄卒跑過來跟她說：“鬼舞辻無慘逃跑了。”

事情是這樣的。

大概是今天上午的時候，各個小地獄負責各類刑罰的獄卒們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發現那些十六夜十六讓他們特別照顧的屬於鬼舞辻無慘的身體碎塊，突然就自燃起來並迅速化成了灰燼——不，更準確來說是連灰都沒剩下。

而這其中，又有一處小地獄的獄卒看到的和別人都不一樣。他看到鬼舞辻無慘的身體碎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身上的細胞不停的分裂成長，再分化出不同的組織細胞，然後組成不一樣的器官。前後總共用了大概三分鐘的時間，就變成了一個完整的人形。

再然後，重塑完身體的鬼舞辻無慘就把那個可憐的獄卒打暈過去，逃跑了。

而如今這個跑過來告狀的獄卒，也正是那個被鬼舞辻無慘打的倒黴蛋。

“太過分了！”倒黴蛋憤憤道，“他逃跑就逃跑，打我做什麽？我從小到大參加的所有田徑比賽都是墊底，肯定追不上他啊！”

十六：“……所以鬼舞辻無慘在重塑身體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打斷他？”

將近三分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吧。

倒黴蛋楞了一下，原本憤懣不平的表情全數變成了尷尬。他擡手摸了摸鼻子，又偏移了視線不敢去看十六，小聲道：“這不是……之前沒見過這種樣子的鬼，就有點好奇他會變成什麽樣麽……”

十六：“……”

十六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地獄的獄卒這千百年下來大多數都是個什麽德性，她還不清楚嗎？他們總是會有奇奇怪怪的好奇心，奇奇怪怪的關註點，以及奇奇怪怪的愛好和想法。要不然，賞金魚草大賽也不會一年辦得比一年盛大——有一說一，有些人研究金魚草比工作認真多了。

心平氣和的十六也懶得跟這個獄卒計較，打算抓緊時間去找現在還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的鬼舞辻無慘。

不過在她離開之前，那個倒黴蛋開口攔下她了：“啊，我剛剛忘記跟您說了，十六夜小姐。”

“鬼舞辻無慘現在已經被抓到了。”

十六訝異：“……已經抓到了？”

這麽快？上午剛逃下午就被抓了？

“他運氣不是很好。”倒黴蛋說，“剛走沒多久就撞上了鬼燈大人，現在就在鬼燈大人的庭院中。而我過來主要是也是向您通知這一件事情的。”

十六：“……”

十六忽然就覺得，比起這個獄卒，鬼舞辻無慘才更像是個倒黴蛋。地獄這麽大，小地獄又這麽多，他偏偏好巧不巧挑中了距離鬼燈最近的那一個。雖然這個小地獄的獄卒確實很水，但路過的輔佐官大人可一點都不水啊。

不過一碼歸一碼，十六是不會因此心疼和同情鬼舞辻的。

等到十六趕到鬼燈的宅邸時，就看見鬼燈在那裏給他養的金魚草澆水。他身邊還站著賣藥郎，他捧著一個金魚草盆栽，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戳著金魚草那圓滾滾的腮幫子。

賣藥郎手中的金魚草算得上小巧玲瓏，大約只有十多厘米高，金魚的模樣也挺秀氣的。而鬼燈養在庭院裏面的金魚草則狂野多了，幾乎全都接近兩米高，上百株一起在庭院裏面搖晃，一眼看過去很是壯觀。

十六一眼就看見了，在那些搖搖晃晃的高大金魚草中間，還栽著一個特別突兀的鬼舞辻無慘。

鬼舞辻無慘半截身子入了土，身上貼滿了賣藥郎的符紙，只露出一張臉來，一動也不能動，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不遠處澆水的鬼燈瞧見十六後也沒多說什麽。就是向她點點頭，然後收下了灑水壺，轉進了自己的屋子。

十六本想跟上去向他詢問一下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她剛走沒幾步，就被土地裏的鬼舞辻無慘喊住了。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十六腳步微頓，遲疑了片刻之後，還是選擇了轉身。

她看向鬼舞辻無慘。

昔日高高在上的鬼之始祖如今是字面意思上的半身入土。蒼白的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總之看上去不像是什麽有生命的東西。那雙赤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十六，眼中有太多的不甘和憤怒，就像是地獄的血池一樣醞釀成了怨恨。

十六看著這樣一副醜態的鬼舞辻無慘，老實說，有些意外。

要知道，她當初送這家夥下地獄的時候，他的表情都沒有這麽猙獰，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平靜。

十六當時以為那是心如死灰失去夢想的平靜，但現在看到這副表情的鬼舞辻無慘之後，她倒是有點兒懷疑自己當初的判斷了。

鬼舞辻無慘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她：“竈門炭治郎——他是怎麽死的？”

十六暗藏探究意味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又轉，最後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病死的。”

鬼舞辻無慘當即否認：“不可能！”

十六於是反問：“那你覺得他是怎麽死的？”

怎麽死？

鬼舞辻無慘覺得他根本不會死。

當初，他在被鬼殺隊逼入絕境的時候，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曾經感到不屑一顧的，屬於產屋敷耀哉的信念——凡是有形之物終究難逃死亡，唯有信念會一代代傳承下去，永世不滅。

產屋敷耀哉所指的，是鬼殺隊誓死要斬滅惡鬼的信念。而鬼舞辻無慘最後想要留下的，是屬於他的信念。

於是他在最後一刻，用盡全力將竈門炭治郎轉變成了鬼。

他的妹妹能夠克服陽光，和她有著同樣血脈的炭治郎自然也可以。而沒有了這一個弱點之後，就憑鬼殺隊剩下的那些病殘之流，又該那什麽來阻止他？

正因如此，鬼舞辻無慘在下地獄之後才十分冷靜，盡管在見到繼國緣一的時候還會條件反射性感到畏懼，但一想到竈門炭治郎這個日之呼吸的使用者會傳承他的意志，鬼舞辻無慘欣慰中還有一些報覆性的喜悅。

即便被他那個陰魂不散的姐姐分成了一千多塊受罰，鬼舞辻無慘也不覺得難熬。

而他的快樂終止在今天的早上。他切片受罰中的某一片身體，從一個異世之人那裏聽說了，竈門炭治郎的亡魂去現世看望鱗瀧左近次去了。

他想去做什麽對於鬼舞辻無慘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交流透露出來的信息——竈門炭治郎死了，還死了有幾天了。

鬼舞辻無慘當時的心情簡直難以形容，他又驚又怒，直接恢覆了人形。也不是想逃跑，就是想去找竈門炭治郎，然後親眼看看他有沒有死——他不甘心，也不願意相信。

“我要見竈門炭治郎。”

鬼舞辻無慘像是一頭垂死掙紮的困獸在做自己最後的卻也十分無力的反抗，額角青筋綻出，滿眼血絲。

他沒有回答十六的提問，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讓我見他！”

然而十六並沒有答應。

開玩笑，天選之子就算是死了，也是他說想見就能見到的？

——好吧，其實十六就是單純不想順著鬼舞辻無慘的意思。

於是她果斷拒絕，丟下滿心不甘卻又無能為力的鬼舞辻無慘在土裏，與滿庭院金魚草做伴。

不過十六還是稍微有些在意鬼舞辻無慘對於竈門炭治郎的執著，便特地又去了一趟狹霧山，將這件事情跟竈門炭治郎本人也稍微提了一下——反正開個傳送門也很方便，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

然而竈門炭治郎本人對此也雲裏霧裏，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鬼舞辻無慘如此看重。

他感覺他自己就是普普通通的病危，最後沒有堅持下來就死了，就這麽簡單。

竈門炭治郎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後才勉強從自己的記憶裏找出了一點不對勁來：“那個，在鬼舞辻無慘死後，我好像有看到過賣藥郎先生的符紙……但當時我的意識已經十分渙散了，所以我也不確定那是不是錯覺。”

炭治郎的這一番話，倒是讓十六想起了當初她帶著鬼舞辻下地獄之後，賣藥郎還在異世界逗留了一會兒。

於是，十六就想問問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十六先去了鬼燈的宅邸，但原本在庭院裏把玩金魚草的賣藥郎不知何時離開了，十六最後還是在眾合地獄的貓咪咖啡廳中找到他的。

這個清瘦俊美的男人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不過在低頭給貓咪順毛的時候，動作卻是極其溫柔和耐心的。

在聽說了十六的來意之後，賣藥郎彎下腰，輕輕把手中的貓咪放在了地上，又揉了揉它的腦袋，然後才慢慢直起腰身看向十六，回覆她說：“他把竈門炭治郎，變成了鬼。”

“而我，插手，阻止了。”

雖不曾明說，但賣藥郎很喜歡竈門炭治郎這個孩子。他行走在人世間這麽久，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類，卻很少看見他這麽內心純凈無垢的孩子。

他早年經歷過的一次退魔，作為怪物的化貓有情有義懂得感恩，而想要除掉化貓的人類卻滿嘴謊言心腸狠毒。賣藥郎在這一次退魔中因為人類吃了不小的虧，也明白了有些時候比起妖怪，還是人類會更加的詭譎可怕一些。

也正因如此，自那之後，他對人類的態度冷淡了許多。更多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個看客，除了在退散妖魔的時候會拔出他的退魔劍，賣藥郎已經很少會插手別人的事情了。

多做多錯。

但那些本性純善的人，總能在他這裏得到例外。

正如這個世界的竈門炭治郎，賣藥郎既然看見了，就沒有選擇袖手旁觀。

賣藥郎解釋得很簡單，也就短短兩句話，卻讓十六怔神了好一會兒。

可仔細想想，她竟然也不是很意外鬼舞辻無慘會幹出這麽惡心人的事情來。

同時，她也不敢想象，倘若當時的賣藥郎沒有出手，那麽這件事情最後會變成什麽樣。

最好的結局是竈門炭治郎能夠像禰豆子那樣，在別人的幫助下成功克制自己，然後通過藥物恢覆成人類的模樣。但說實在的，那時候的炭治郎是由鬼舞辻無慘孤註一擲轉化過來的鬼，恐怕會比當初的禰豆子還要難以控制一些。

至於最壞的結局……除了那個好結局之外，全部都是壞結局。

十六無法想象，如果竈門炭治郎那個孩子變成鬼之後傷了人，甚至殺了人。那麽他死後下了地獄，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露出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來。

她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再細想下去了。隨後，態度十分誠懇地對賣藥郎說：“在這件事情上，真的非常感謝。”

賣藥郎搖搖頭，說了一聲“無事”。

“這也是，我所，希望的。”

作者有話要說：

201話，唉。

雖然被打臉了，但我想要的不是這種打臉啊！！

誰想要鬼王炭治郎啊QAQ

PS：但其實也不是沒有暗示，想想看殺一個屑老板柱滅了大半，但善逸伊之助目前還四肢健全，香奈乎更是掉線了好久，還有跑了這麽久的禰豆子……或許現在是他們上線的時候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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