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蕓在林氏一坐就坐到了中午。

午休時間到，眼看著林向楚沒有任何回來的意思，她坐不住了，走去敲秘書辦的門。

鄧安平正招呼著幾個小姑娘一道去食堂吃午飯，忽然見門口站了個人，一回頭，笑了：“林夫人還沒走？”

這冷板凳，坐得可是夠久的。

楊蕓抱著胳膊，面色冷寂：“林向楚什麽時候回來？”

“林總大概是外頭遇上事情了吧。”鄧安平打著哈哈，“實在抱歉，具體什麽時候回來我們也不清楚。”

“聶秘書，你是林總的得力手下，你知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

明白在鄧安平這裏討不到好，楊蕓一轉身，把矛頭對準了另外一個小姑娘。

鄧安平有些想笑。

秘書辦的小姑娘有好幾個，個個都是林向楚親自提上來的。

楊蕓對平日裏對這些人接觸不多，此刻又想裝熟絡，連叫錯了對方的姓氏都不知道。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搭話，小姑娘抿唇一笑：“林夫人，姓聶的是我旁邊這位。我姓李。”

稍頓，又補充：“要論得力手下，還是鄧特助排在最前面。林總有什麽事情都是直接交付給鄧特助的，如果連他都不知道……實在是抱歉，我們也愛莫能助。”

一番話說得讓人挑不出有點錯，偏偏，每一句都是實打實的打臉。

楊蕓臉色連番地變，到最後，冷笑著說：“好。你們，很好！”

話，套不出來；人，久等不至。

楊蕓這一天都耗在了林氏，可一直到所有人都下班，林向楚始終都沒有出現。

走廊裏的燈一盞接著一盞地關了。

楊蕓騰地一下站起來，一腳踢在了茶幾上。

“林向楚，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麽時候去！”

一小時後，市西警局。

楊蕓對著鏡子整理了一番妝容，走下了車。

有警員過來，領著她帶到了林俊彥面前。

不過一天時間，這個男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歲。一向梳的整齊的頭發此刻油膩膩地搭在額頭，眼袋浮腫地像是一整夜未睡，第一眼，楊蕓幾乎都沒能將他和林俊彥聯系在一起。

她腳步微頓，林俊彥擡起頭，眸子裏立馬閃過兩道光：“小蕓，你終於來了。”

“嗯。”楊蕓不冷不淡地應，隔著一張桌子坐下，沈默了。

想說的話有太多，一時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林俊彥像是抓住浮木似的攥住了楊蕓的手：“小蕓，咱爸他……”

“他馬上要離開本市了。應該就在今明兩天。”

她知道他想問什麽。

給星光廣場抹黑這件事可大可小，林俊彥本不至於一直被拘留著出不來，可他和她兩個人用了各種手段，即便說明了願意交大量保釋金，也沒人願意放他一馬。

那便是上頭有人想對付他了。

而楊子鋒在本市權利不小。雖然未必和警局扯上關聯，但是關系攀關系的，到最後總能繞到這裏來。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這條路被堵死了。

想到蘇荷那通充滿怨懟的電話，楊蕓便渾身發涼。

反手握住林俊彥的手，她揉著他微微水腫的指節，沈著臉搖頭：“我爸爸這條路走不通。你以前還有什麽朋友，或許我可以去問問看。”

滿心希望化作泡影，林俊彥剛剛升起的那些精神氣像是紮破的氣球。

“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就……”

“並不是無緣無故。”楊蕓垂著頭，淒淒慘慘戚戚地說，“俊彥，事情敗露了。我爸也受到了牽連。所以才……”

“是我的錯。”林俊彥懊惱。

到底是誰的錯呢？

楊蕓不語。可心中卻是有論斷的。

她安慰地拍拍林俊彥的手，說：“先想想該怎麽辦吧。我和恩凱還等著你回家呢。而且，林氏的位置，還等著你拿回來。”

林俊彥咬咬牙：“你去找找夏成明，最好讓他過來一趟。”

都已經走到絕境，也只有破釜沈舟的一試了。

楊蕓離開警局，又是一路緊趕。

夏家院子裏的門關著，她摁響門鈴，好半天吳麗穎才過來將門打開，眼睛還是紅的。

她心裏一個咯噔：“麗穎怎麽眼睛紅了？”

“出來的時候有沙子進眼睛了。”吳麗穎側側身，擋住她窺探的視線，裝模作樣揉了揉眼睛，心不在焉地問：“楊姐怎麽來了？”

兩人之前鬧掰之後就連粉飾太平都懶得，基本沒了什麽聯系。

楊蕓邊走邊伸手挽住她的胳膊：“這麽久你都沒有來找我，還不興我來找你呀？”

“我這不是忙嗎？”吳麗穎擠出一個笑。

忙是真的，不願意找楊蕓也是真的。

夏子晴出了這檔子事，她一直為此焦頭爛額到現在，甚至，連一個律師都沒有找到。

每每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前頭談得都差不多，可一聽說對方是林向楚，都臨陣倒戈，找了這樣那樣的理由說接不了。

夏成明和她又想找林向楚賠禮道歉，可約了幾次，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甚至兩人都堵到了林氏公司門口，都直接被秘書趕了回去。

楊蕓捧著她：“夏總公司現在是越做越大了，麗穎身為賢內助，事情自然也多。”

吳麗穎訕笑。

兩人都各有心事，於是短短的路走了好幾分鐘。

屋內，摔碎的花瓶已經被新來的阿姨打掃幹凈，吳麗穎開門的時候，一切都恢覆如常。

“楊姐喝什麽？茶、咖啡、還是果汁？”

“給我一杯白開水吧。”醉翁之意不在酒，楊蕓在屋子裏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夏成明的身影，不禁問道，“夏總日理萬機，這會都還沒下班？”

都已經九點多了。

說到夏成明，吳麗穎臉色微微有些難看，“楊姐是來找他的？”

“嗯。”

“他在書房。”吳麗穎站起來，似乎是想引著楊蕓過去，走了兩步，卻又頓住，“楊姐來過我們家，知道書房是哪間，我就不陪著過去了，還有個急電話要打。”

就在幾分鐘之前，楊蕓和夏成明爆發了結婚多年後的第一場爭吵。

這時候硝煙還未散盡，她不想去找不痛快。

楊蕓多瞧了她一眼，看到她仍舊泛紅的眼眶和鼻頭，點點頭，沒說什麽，自行起身，去了夏成明書房。

“忙著呢，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楊蕓敲響書房內，裏頭不耐煩的聲音愈發證明了她的猜測。

她站在門口古怪地笑了笑，指尖挽起落在耳畔地發絲，說：“夏總，是我，我是小蕓。”

幾分鐘後，門開。

夏成明略帶歉意地開口：“久等了，我還以為……”

還以為是誰後面的話已經不必言明，楊蕓很適時地打斷，體諒地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我知道，你們男人忙起公事的時候都不喜歡被打斷。專註的男人最有魅力嘛。”

“楊姐說笑了。這麽晚過來找我，是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啦？”楊蕓在沙發上坐下，右腿擡起，搭在左腿上，人微微一擰，擺出一個優雅地坐姿，“說起來我年紀還比你小呢，叫我小蕓就好。”

兩句答非所問的話語加上她略帶輕佻的語氣。

夏成明微楞，有些摸不準對方的來意。

在林氏還沒有易主之前，楊蕓是從來不會和他們用這種語氣說話的。

她是林氏董事長夫人，高高在上且不容褻瀆，似乎多給他們一個眼神都是施舍。

現在局勢大為不同了。楊蕓竟然會放下身段，親自上門來找他？

夏成明在內心有些不安的同時，卻又隱隱約約有些說不出來的扭曲快意。

他撞著膽子挨著她坐下，順著桿子往上爬道：“難道大晚上小蕓找我，就只是為了在我這書房坐坐？”

末尾兩字被微微加重了語調，夏成明感受著身邊人不同吳麗穎的馨香，心思頓時浮躁起來。

他平日雖叫楊蕓一聲姐，但那多是因為對林俊彥身份的尊重。

說起來，這個女人其實是和他差不多大的，甚至因為保養得當，看上去仍只有三十出頭。

成熟的風韻在發酵之後，愈發顯得與眾不同。

尤其是在今夜，吳麗穎露出胡攪蠻纏那一面同他爭執以後。

楊蕓嗤嗤笑：“當然不是。我來找夏總，是為了談一樁生意。”

“什麽生意？”

“大生意，就看夏總……敢不敢做了……”

“這有什麽不敢的？”

或許是書房暧昧的光線助長了勇氣，夏成明不受控制地捏住了楊蕓的手，攥在掌心裏來來回回搓弄：“小蕓都親自來了，不管怎麽樣，我都得給個面子，不是嗎？”

楊蕓垂眸，掩蓋住眼底那一縷鄙夷和厭惡，輕笑著說：“最喜歡的就是夏總這樣的痛快人。既然夏總果斷，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好說。”

“夏氏現在流動資金還有多少？”

“什麽？”涉及到資金問題，多年來練就的敏感到底還是在的，夏成明動作一頓，眼底的迷離飛速褪去，“問這個……小蕓是想幹什麽？”

“俊彥手頭上有一部分林氏的股份，願意低價轉手給你。前提是夏氏尚有餘力吃掉市場上2%左右的散股。並且，子晴和恩凱能夠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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