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楚車門也不開了，往夏芷默的方向走，才邁了幾步，安怡的手就纏了過來。

“林大哥……”聲音細細弱弱的，帶著股說不出的委屈勁兒。

林向楚想也不想，將她拉扯的動作甩開。

身後傳來悶響，緊跟著就是安怡的驚呼，多半是他用力過重，將人的手砸到了車上。

他知道自己應該和人道個歉的，可是夏芷默在眼前，眸光冷凝而犀利，整個人像是裹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叫他根本分不出心神再去照顧別的女人。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芷默，你別胡思亂想。”

“沒關系，我理解啊。你不是說安怡小姐是你友公司的合作人員麽？大周末和人一起逛逛街買買房，也算是促進感情拉近距離對不對？你一向敬業，我懂。”

哪裏是懂得語氣，分明就是陰陽怪氣地懟。

林向楚頭疼欲裂：“安怡幾天之前就找我幫忙看房了，她剛回來，這裏熟人不多了，和我說了好幾次，所以我……”

“嗯，安怡是老同學需要幫助，你林向楚這個人又有人情味，我也懂。”夏芷默擡起頭，盛怒之下，一雙杏色的眸子仿佛有光灼灼，“不過好人既然都做到這份上了，人家剛剛被你甩疼你不去安慰一下？嘖，這楚楚可憐的。”

連稱呼都變了。

生疏冷硬的林向楚，而不是“向楚”或者“大叔”。

林向楚腦袋微垂，睫毛和眼瞼也一並耷拉下來，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沈聲道：“不去。”

“不去？，欸，她可是要哭了。”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安怡的眼淚眼看著就要滾落下來，卻又被這一句滿帶嘲諷的話語懟得猛地縮了回去。

一時間臉色漲得通紅，滑稽的要命。

“芷默小姐，你別和林大哥鬧別扭了，是我不好，我死皮賴臉，和林大哥沒關系的。”

她走過來，擋在林向楚身上，一副我為魚肉的犧牲模樣。

夏芷默和簡安同時哼笑出聲。

“嗤，既然這位大姐你這麽想把責任攬下來，那芷默，你不如從了她吧。”簡答揉著自己的指關節，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安怡。

她是混過黑色圈子的，骨子裏的戾氣一直沒有被打磨幹凈，只不過平日裏藏著罷了。

此刻氣場全開，狠厲的神色叫安怡猛地打了個哆嗦。

“怎麽了？你不是一直說是你不好嗎？不是一直說和林向楚沒關系嗎？那既然這樣，一人做事一人當吧。”

“你……你想怎麽樣？”安怡梨花帶雨，神色悲戚又驚恐地望向夏芷默，“芷默小姐，你這麽善良，應該不會……”

“喲，這張嘴皮子倒是厲害？暗諷芷默不善良？你哪個眼睛看到是芷默示意了？想波臟水也不知道把腦子放清楚一點？”

簡安伸出手指假意要戳在安怡的臉上，她忽而驚懼地退後一步，眼看就要落進林向楚懷中。

林向楚卻忽然往旁邊退開寸許。

安怡計劃好的著力點落空，身體失去平衡，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林大哥。”她囁嚅著，嗓音帶上哭腔。

林向楚太陽穴狠狠跳了跳。

一方是夏芷默，一方是安怡，兩碗水他今天勢必是端不平了，真要端平，他家的小丫頭也非得撓死他不可。

“簡安，芷默，這個事情一會我給你們解釋。”林向楚擰著眉心將安怡扶起來，在她往自己懷裏依偎過來的時候又及時拉開距離，冷聲道：“安怡，我之前兩次的話說得很清楚了。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林大哥，我也說過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付出多少努力我都願意。我……”

“夠了，打住。”他心中煩躁，手指觸及到口袋中的煙，狠狠掐住了包裝盒，用了極大地自制力才沒有將香煙帶出來，“我這就打電話讓小鄧送你回去。”

夏芷默面色如冰，全程看完兩人的對話，不置一詞。

簡安瞄了她一眼，心底咯噔一聲。

兩人從小長大到，夏芷默什麽性子她最是清楚不過。

願意和你爭執吵架說明氣得還算輕的，頂多稍稍不爽或者惱火罷了。

等到小姑娘真選擇不理不睬的時候，那才要了命了。

而眼下，夏芷默就是這幅狀態，直直站著，瞳孔縮成了針尖，像是一顆生人勿進的雪松。

簡安抿著唇輕輕拽了她一下，夏芷默一眼橫過來，眼底的冰雪未散，這一記眼刀像是卷著寒風臘月的戾風，叫人脊梁生寒。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說好的來抓奸撕逼，結果吵都沒有吵起來，直接成了這麽一副陰陽怪氣的冷戰局面。

簡安心裏叫苦，這會卻是真的不敢再去惹夏芷默了，小聲問：“你打算怎麽辦？”

“我們回去。”夏芷默低聲，盯著畏畏縮縮一臉可憐相站在林向楚身旁的安怡，冷哼了一聲：“你還是送安怡回去吧。沒聽著人家小姑娘說為了你什麽都願意了嗎？都這麽大無畏的犧牲和表白了，你就沒丁點感動？”

“芷默，我一直以來什麽心思，你是知道的。”

“林向楚，是不是任何話語張張嘴就能說出口，什麽責任都不需要負？要是我再天真一點兒，說不定就自作多情，信了。”

“自作多情？”林向楚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團死結。

夏芷默知道他的結自己可以解開，甚至不用費多少力氣只要露出一些好臉色，兩人就可以假裝這次爭吵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她現在也鉆進了死胡同。

她聳肩，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笑了：“兌現不了的承諾你以後還是少說一點的好。”

“小丫頭，你把話說明白一點，我……”

“聽不懂？聽不懂還是你自己說的話根本沒走過心？”

她現在的情緒波動太大，每一句話說出口都帶著刺，每一句都是刀子，恨不得在對方和自己身上捅出兩個血窟窿才好。

簡安輕輕扯她的衣袖：“芷默，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冷靜一下好不好？”

“我不餓。”

來之前，她就給自己塞夠了甜，現在那些毫無用處的色素和香精還有糖分，她不想再碰了。

再怎麽餵都是自欺欺人。

不知什麽時候起了風，路旁的香樟樹葉被吹得刷刷直響，本就蕭瑟的天氣愈發涼了起來。

夏芷默出門之前沒有帶圍巾，一張素凈的臉蛋在這麽長時間的冷風吹拂之下，漸漸凍得毫無血色。

林向楚嘆了口氣，摘了圍巾圍到了小姑娘脖子上。

圍巾是黑色羊絨的，細膩又柔軟。小姑娘生日的時候他送過一條白色同款的帶了過去當禮物，後來，她走得匆忙，都沒有帶上。

夏芷默拽著圍巾一角，狠狠揪下來，砸到了林向楚懷裏。

“我不需要。”

比起被林向楚寒掉的心，她身上的溫度根本算不了什麽。

“芷默，我和安怡真的沒有什麽，只是因為她是我大學時候關系挺好的同學，這次買房怕上當受騙，所以才找我出來幫忙，你要怎麽才能相信我？”

怕上當受騙？

她安怡身為一個大品牌的地區代表，會在乎這麽一點點金額？

夏芷默幾乎被這個理由逗得笑出聲。

可是看到林向楚那張認真又焦灼的臉，笑意卻又凝在眼角眉梢。

她已經意識到自己以為林向楚金屋藏嬌是個烏龍。可她在意的並不僅僅是林向楚陪著她出來，而是這個男人食言，說好的坦誠，現在卻故意瞞著自己。

不止，在女友和女同學之前，他也選擇了後者。

夏芷默垂了視線，半晌，嘲弄地笑了一下。

“我信你。”

“真的？”林向楚驚喜。

簡安和安怡也是詫異。

夏芷默擡起頭，嘴角噙著似是而非的笑：“我信你又能怎麽樣？你是不是就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做錯什麽？”

“……”

“安安，累了，走吧。”

簡安的腦回路沒跟上來，微微楞怔了一下：“那跟林向楚一起來的那個女人……”怎麽處理？

“別臟了你的手。”

“啊？”

“走吧。”能搶走的戀人，或許根本就不是合適走一輩子的戀人。

夏芷默用了吸了一口氣，大概是溫度太涼，五臟六腑都像是擰起來似的疼，疼得她眼眶忍不住泛起水汽。

簡安跟著她走了幾步，忽然一回頭蹬蹬蹬小跑都安怡身邊狠狠搡了她一把：“別以為他媽的裝出一副白蓮花的樣子自己就真的出淤泥而不染了。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你以為林向楚瞎的？”

這話嗓門挺大，說給安怡聽，也說給林向楚聽。

安怡臉色慘白，咬住下唇，看了眼林向楚，表情覆雜至極。

林向楚想跟著簡安過去，被她一把擋住：“你想想清楚再去找芷默，她現在在氣頭上，你說什麽都沒用。”恨鐵不成鋼剜了人一眼，“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個男人還這麽‘有情有義’？”

這詞用在這裏絕對不是什麽褒獎，林向楚聽出來了，繃著下顎沈默很久，說：“我做得的確還不夠好。麻煩你幫我勸勸芷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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