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

幾個跟班走過來，擼起袖子，臉上的表情已經是明顯的不懷好意。

安怡打量了一眼剛剛帶頭的人，嘴角的笑意像是一朵罌粟一點點盛開，看得對面的年輕人眼睛都直了。

她微微瞇起眼睛：“你們想動手？”

“哥哥賞識你，原本只是想和你打一場臺球，誰叫你不賞臉呢？”黃毛裝得慢條斯理，一點點卷起袖口。

“小弟弟，你這是不被虐一虐不舒服呀？”

“喲？口氣這麽大？看來你是不知道小爺我是誰？信不信只要我一出聲，你今天就出不了這個門！”

“你倒是說說，你是誰？”

“知不知道林氏？江城最大的集團？我和林家的小公子可是鐵哥們！”

說這句話的時候，黃毛小年輕臉上有著明顯的桀驁。

安怡側頭和林向楚的視線對上，劉海下的眉頭微微挑起，眼神略帶戲謔。半晌，才又轉過頭來，問黃毛：“你認識林恩凱呀？”

“你他媽誰啊？還敢直接叫我兄弟的名字！我看你是根本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他臉色驟沈，往前邁了一步，一伸手意圖揪住安怡的領子。

林向楚忽然將他的動作阻住：“恩凱是你的鐵哥們？”

“我剛說了，你傻逼，聽不懂中文啊？”

“不是聽不懂，只是確認一下。”林向楚面色不改，忽而撥了個電話出去，又開了免提和錄音。

等了很久，電話才被接了起來。

“我家小叔的電話。嘖，真是難得。怎麽，秦氏的事情解決起來遇見困難了？要低頭找我幫忙？”

那邊DJ音樂喧囂震天，顯然是在酒吧內。林恩凱的話語略帶嘲弄和戲謔，可大致是因為他平日裏態度輕慢慣了，這些人竟沒覺得有異。

反而被林恩凱口中的“小叔”二字震驚的呆楞在原地。

林向楚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裏，視線一斂，直接道了一聲“沒事，打錯了”，將電話掛斷。

“你是……林恩凱的小叔？”黃毛的蠟黃的臉色都白了。

林向楚一雙桃花眼在燈光下幽邃非常，似笑非笑：“不然呢？”

“恩凱的小叔就是我的小叔。剛剛實在是……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對不住。”

“和我說什麽對不住，你剛剛得罪的人可不是我。”

林向楚打這通電話之前其實也是在賭。

關於林恩凱的私生活，他曾經派鄧安平調查過一陣子，各種狐朋狗友不少，但真能稱兄道弟，卻是零。

關於他和林恩凱之間的關系，他猜這小子應該不會和一個酒肉朋友說起。

果然，他猜對了。

安怡覺得意料之外，想一想，卻又覺得情理之中。

林向楚在大學期間好像就是這樣，處理事情看起來總是輕而易舉，從來不用人操心。

或許也是因為這點安全感，她才會動心，並且念念不忘到現在的吧。

黃毛轉頭向她道歉，不斷鞠躬哈腰：“實在是對不起，我要知道……”

他話沒說完，揚手去拍周圍人的腦袋：“看什麽呢？還不道歉？”

安怡好笑地看著這一幕，半晌，留下一聲“沒事”，擦著幾人的肩膀，同林向楚一起走了出去。

從空調室到室外，空氣一下子降了好幾度。

安怡打了個抖，林向楚低頭：“你怎麽來的？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司機送我來的。不過我現在還不想回去。”安怡嬌聲笑，轉過身，和林向楚面對面，一邊倒退著往後走，“剛剛的大冒險還沒完成。林大哥，我都還記著呢，可別想糊弄我哦。”

“要我做什麽，你說。”林向楚聽到大冒險這三個字，額頭上的青筋都忍不住狠狠跳了跳。

畢業時候的大冒險已經夠荒唐了，這一次，應該……不會再喝上一次那麽過分了吧？

安怡摸著下顎，半晌，擡起頭，腳步頓了一下：“我想見見那個芷默。”

“可以，有時間我安排你們……”

“我現在就有時間。”安怡的打斷他。

林向楚腳步頓住。

起風了，無雲被吹得在天空中晃晃悠悠，將縷縷月光遮住。

“現在？”

“嗯，現在。”安怡一手抄進口袋，微笑，將眼底那點遺憾和嫉妒掩蓋起來，“我原本回來就是想和你在一起的，結果現在突然多出了一個情敵，我總得了解一下對方對不對？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句話，還是大學的時候你和我強調的。”

“安怡，別鬧。”林向楚聲音沈下去。

路燈的光傾瀉下來，林向楚蹙著眉頭低頭看她，忽然覺得，這個這個笑顏依舊的小姑娘，和自己印象中，似乎有了些不一樣。

安怡眉眼彎彎：“我沒鬧。我是認真的。”

兩個人之間隔著不過兩米的距離。

只要再加一把勁，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站在他的身邊。

安怡一手搭上林向楚的肩膀，隔著風衣，她可以感受到林向楚的肌肉驀地緊繃，露出防備和不信任的信號。

她一口氣憋在胸口，半晌，輕輕呼出來：“林大哥，我說要追你並不是開玩笑。我在加拿大這麽多年，其實也不是沒有嘗試過談戀愛。每次我都有盡力敞開心扉。可不管我怎麽努力，心底卻還是有一個影子揮之不去。你猜，這個影子是誰？”

“那是因為你沒得到，所以才成了執念。”

“但執念也可以是感情的一種不是麽？林大哥，你別總是否認我對你的愛。除非你心虛，怕自己立場不堅定。”

林向楚握住她的手腕，一點點將她的掌心從自己身上剝離：“大學社團一起做事這麽久，你應該知道，激將法對我沒用。”

“我知道啊。”安怡腦袋微垂，短短的一口氣舒出來，緊接著卻又彎起嘴角，“所以才有了大冒險不是嗎？你自己答應的事情，請五筆說到做到啊。”

“……”

林向楚沒有應聲。

安怡同樣沒有。

兩個人之間的沈默像是一場決鬥，誰先出聲，誰就成了妥協方。

半晌，林向楚終於首先嘆氣：“可是現在太晚，芷默可能已經睡著了。一定要今天？現在？”

“嗯。不打商量。”

“……那走吧。”

林向楚眉頭擰起來，掏出手機給夏芷默發了條信息將事情告知過去，帶著安怡去了停車場。

夏芷默收到短信的時候已經洗完了澡。

頭發還沒吹，裹在幹發帽中，重重的發沈。

她點開消息，臉色一瞬間變得微妙。

“小丫頭睡了沒？安怡說想來我們家拜訪你。”幾個字赫然躺在屏幕上。

所以，他今天晚上說的有事，是去找“老同學”去了？

心底像是有一鍋醋被煮開，咕嚕咕嚕泛起酸溜溜的氣泡，夏芷默將手機丟在茶幾上，抱著胳膊坐了很久，這才站起來去找吹風機。

來示威？

她要讓這個安怡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吹幹頭發，又細心畫上淡妝，夏芷默開了客廳裏的電視機，換臺換的百無聊賴。

沒多久門口就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嘖，來了。

夏芷默在人進來的前一秒擺了一張冷臉，再側頭看向玄關的時候，神色已經如常。

“芷默。我回來了。”林向楚側身將人帶進來，看向夏芷默時，一貫沈穩的臉上是難得的局促和不安，即便掩蓋了七八，卻也還是有些藏在眸子裏，沒夏芷默逮了個正著。

夏芷站起身，看向林向楚身後。

只在林向楚口中出現過的小姑娘忽然活生生出現在了她面前。

明明已經是三片的年紀，妝容和發型卻還是甜美風格，莫名叫夏芷默覺得……違和。

她眼底閃過的情緒略顯覆雜，一時間沒有主動說話。

安怡也在打量她，嘴角的笑得乖巧且甜，頓了那麽幾秒，主動走過去同伸出手：“你好呀。我是林大哥的大學校友，我叫……”

“安怡？你好。我叫夏芷默。”夏芷默落落大方伸出手，同她輕輕握了一下，隨即松開。

打算給她搞一出先入為主？想都別想。

夏芷默示意了一下安怡落座，一邊去廚房端了兩杯蜂蜜水出來。

“剛剛聞到你們倆身上都有些酒氣，而且我家大叔晚上喝了帶咖啡-因的東西會睡不好，所以想了想，還是泡了蜂蜜水。安怡小姐……”她將杯子遞過去，不遠不近，放在了安怡面前。

林向楚識趣地坐在單身沙發上，在夏芷默轉過身面對他的時候，對上她的目光，摸著鼻梁，略顯無奈和心虛的笑了笑。

“我原本約了AnnaSu在江城的執行總裁談事情，沒想到就是安怡。和她喝了一點酒。”

這是解釋。

夏芷默不領情，照舊瞪了他一眼。

“我看安怡小姐臉有些紅，是不是喝多了？大叔，你確定人家說要來我們家是醉話？”

“不是，林大哥後來又陪我打了一會桌球，我酒已經醒透了。”安怡像是沒有聽到“我們家”這帶著歸屬權的暗示，臉上的笑意始終不深不淺，“我是聽說林大哥現在有女朋友了，總覺得很好奇。大學時候，這個油鹽不進的冷面先生的女朋友，會是個什麽樣的人。”

“普通人而已，讓安怡小姐失望了。”

安怡盯著夏芷默拖鞋上大大的卡通貓，抿著嘴角笑，直白道：“嗯，的確是……有些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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