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最先打破沈默的是周煜，“你身體情況好很多了，不過得再鞏固一會，我桌上還有兩杯，先喝了吧。”

西瑞爾伸手拿過了桌上的杯子，看了周煜一眼，沒有多說就全喝下去了。

看著他的動作，周煜又瞄了眼桌上僅剩的杯子。

這些都是用特別容器裝好了的，就是放了一兩天可能有點不新鮮了，看西瑞爾身體裏綠光的情況雖然好，但周煜還是覺得心裏有點不踏實，之前情況沒有現在這麽好，可活毒確實是在被壓制，也來了個大逆轉，難保這一次就真的沒事了。

不過都被壓制了，又為什麽會突然爆發成那樣呢？

活毒……

默念了一遍之後，周煜一凜，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劈裏啪啦地開始在光板上打字，與此同時塞賓推門而入，看著周煜非常嚴肅的表情，下意識地就停在了門口。

“當時活毒溢散的時候，你是什麽感覺？”

西瑞爾一頓，回想了一下道，“很快，幾乎沒有緩沖，也沒有預兆，意識清醒，但是身體不受控制。”

周煜盯著西瑞爾的眼睛，認真地問道，“確定嗎？”

“確定。”

西瑞爾的眼神很堅定，周煜相信他的判斷能力。

那麽整個事情就出現問題了，很快，沒有沖突也沒有預兆，這不符合邏輯，任何疾病發生之前都會有個緩沖，哪怕非常小，也會有個小前提，不論大小，何況是已經逐漸被壓制的毒素？

快已經不正常了，再加上沒有任何非常反應，周煜隱隱地覺得事情並不像毒素突然爆發那麽簡單。

西瑞爾之前和現在的恢覆情況和書上說的一模一樣，頂多吸收的快一點，這也恰好證明了他的自身能力，那建立在治療方法沒有出錯的基礎上分析的話，就說明當時肯定有什麽東西催發了活毒的毒性。

周煜瞇了瞇眼，聯想起之前網上瘋傳的視頻，以及內容，然後猛地想起，在那個視頻開始拍攝的前後，他有感覺到空氣中有什麽東西在！只是他什麽也沒發現打消了念頭而已。

而且角度的話也剛剛好是在空中！

是因為那個嗎？

“有可能。”像是猜中了周煜所想，西瑞爾開聲道，“即便是沒有接受過教育的向導也非常敏感，所以你的感覺是正確的，只是我還沒來得及提醒你，就已經失去對身體的控制了。”

周煜一頓，“可是我當時真的什麽也沒有發現啊？”

“是隱游隼。”塞賓接話道，他走到周煜面前，“這是帝國五六年前興起的一個組織，活動於各個星系之間，偵查能力非常強悍，和帝國偵察兵不相上下，組織成員都以隱游隼這一類速度快且非常小的動物為主，破獲了不少機密，並且在大戰時，為蟲星所用。”

“持續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抓住嗎？”

塞賓苦笑一聲，搖搖頭，“沒有，他們的行蹤非常難以確定，連組織的成員數量都無法探知，他們掌握了整個星際非常多的機密，甚至是特隱部門，如果不是有這些消息，當初也不至於讓蟲星一舉滅掉那麽多個星系。”

“戰地向導曾經捕捉到過一次隱游隼的行蹤，阻止了一次他們的行動，如果那一次成功的話，整個第一軍區就會完全癱瘓，南部入口處會被強行打開，百分之九十的可能直接攻入首都星。所以隱游隼的偵查能力和帝國軍不是不相上下，是天差地別。”西瑞爾突然道，他的聲音低沈而冷靜，莫名地讓人信服。

塞賓沈默了一會，嘆了口氣。

“如果讓那個向導再進行捕捉呢？或者是傳授經驗呢？有一就有二，我不是質疑你們的決定，但是……”

周煜話還沒說完，就見西瑞爾搖了搖頭，“不行。”

“……為什麽？”

“她殉國了。”

周煜震驚了：“你的意思是說，光是捕捉到游隼的一次行蹤，她就……”

“腦域崩潰，只來得及把讀取的信息發出去，就猝死了。”西瑞爾接道。

周煜：“……”

“西瑞爾說你在此之前有察覺到不對勁，”塞賓又問道，“是嗎？”

周煜點了點頭，“但也只是一瞬間，而且什麽也沒看見。”

“能捕捉到它的存在幾乎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否則的話星際聯盟不至於失守那麽多文件。”塞賓搖了搖頭。

對這種新手直接開大的情況周煜有些懵，心裏有些沒底地回憶了一圈，然後皺眉道，“就感覺有什麽聲音，‘嗡---’的一下，然後就消失了，就那一瞬間。”

塞賓看了西瑞爾一眼，捕捉到游隼的情況少之又少，其中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是猝死，剩下的不是忘掉那段記憶，就是腦域被隱游隼給毀得差不多了。

由此可見，這是個非常強悍的向導，甚至很有可能是帝國最為強大的向導，雖然帝國對此完全沒有記錄。而它倒戈蟲星，對星際聯盟而言是一個重創，所以周煜感應到隱游隼的任何一丁點細節都不能放過，他希望周煜能做個回憶片段重錄，但他的情況……西瑞爾是不會同意的。

想想那個痛苦，塞賓還是收回了想法。

塞賓是個絕對利益主義，以前林楓常常吐槽他冷血無情，他的意識裏有一個圈，圈內是克林頓家，林楓這種摯友也在其中，那裏面有個絕對傾斜的天平，任何事都無法撼動，而在圈外，塞賓則會非常計較得失並且絕對站在利益高的方向，不論發生什麽事。

比如說現在，把周煜送去研究院並且挖掘他治療西瑞爾方法，直到徹底為帝國所用，就是利益的最大化。

但是一想到這段時間少年乖巧的樣子，和他毫無保留真心實意地想救西瑞爾的心思，甚至是在那樣的攻擊下都沒有選擇逃跑的行為，都讓塞賓連說出這樣的建議都做不到。

他的一舉一動幾乎都沒想過要瞞著克林頓，並且相信他們，這份坦誠，塞賓無法忽視。

他甚至覺得，只要西瑞爾的病能治好，周煜就算除了把他養大的克林頓以外第二個恩人，而在他潛意識中，周煜也被他放在了圈內。

所以這些想法，光是出現一秒，就被他從腦中刪除了。

“我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周煜皺著眉頭想了很久，在光板上敲了起來，“有件事我一直都忽略了，西瑞爾中的是活毒，活毒和死毒最大的差別，就是活毒具有意識，這種意識如果放在正常人身上的話，很有可能會奪取這個人的意志，但有可能西瑞爾這方面的保護措施做的高於它的能力，它沒能得逞，所以我也就一直沒有深究，但現在倒過頭想想，能讓活毒一瞬間從體內蘇醒甚至是爆發，只有一個可能。”

“外界有東西刺激了它。”周煜擡起頭道，“正如你所說，隱游隼在大戰的時候倒戈蟲星，那麽很有可能它現在還在為蟲星做事，如果能拿到舊女王的某個東西，和西瑞爾體內的毒素產生共鳴的話，那之前的情況就可以解釋的通了。”

“可是，你們不是說，離蟲星第二次進攻，至少還有十年嗎？”

西瑞爾沈默了一會，搖搖頭，“沒有那麽久，一個月，一年，隨時都有可能來。”

一旁的塞賓註意到了周煜話裏的一個關鍵點，然後有點激動道，“活毒？能搶占意識？！阿煜你說的是真的嗎？”

周煜點點頭，他大概能理解塞賓的情緒激動，解釋道，“它力量不大，至少這麽大半年甚至全盛時期也沒能攻破西瑞爾的防線，雖說反噬，但最後還是被西瑞爾壓下了，所以應該不是很具威脅……吧。”

想到這次活毒自己都差點搭進去，周煜最終還是有點底氣不足的。

不過他還是覺得挺好奇的，女王已經死了，那究竟是什麽能引起活毒這麽劇烈的反應的？心臟麽？倒是有可能，可是那麽大一個心臟在空中飄著他怎麽可能看不見？

“哦對了，”百思不得其解的周煜決定暫停思考，轉而看了眼西瑞爾，他確定這人應該算是鬼使神差地度過了第一階段，雖說他主張再多養一會，至少再鞏固三天之後進入第二階段，但材料準備也確實是事不宜遲了，於是沖塞賓道，“有沒有辦法，能拿到多一點的鳳柳啊？”

塞賓先是一頓，想起之前卡爾夫的話，再看看周煜桌上各種花的容器，立刻明白這是和西瑞爾有關的事情了，一瞬間目光如炬。

“之前那個單子就是你下的？”他為這單子還徹底跑了一趟工廠，研究了好半天兩種草的數字有什麽玄機，這會兒才明白原來是周煜下的，“緋200株沒問題，下午，不，一個小時候就能拿到，至於鳳柳，這個明天之內也能拿到。”

周煜一頓，他猜到找塞賓事情會好辦很多，但卻完全沒想到會這麽好辦，緋好說，訂購的時候工廠就說有，可鳳柳不是說極端短缺的嗎？明天就能拿到？這個也要100株啊！

像是猜到了他想說什麽，塞賓解釋道，“鳳柳稀缺是這陣子才發生的，它原本是我們星系一個小星球上的產物，不過那個星球被蟲星侵略了，所以這段時間鳳柳的供給就一直沒更上，但存貨還是有的，你放心。這種花草還需要很多嗎？”

周煜點點頭，“第二階段過了還有第三階段，第三階段只需要第二階段的四分之一，但也還是要的，尤其是緋，不能少。”

塞賓點點頭，心裏已經開始構建怎麽把克林頓宮地下室改造成一個巨大的花棚了，或者拆掉所有頂層的房間？

“哦對，還有一味藥星際藍圖上沒有，也有可能是名字不同我疏忽了，我能去工廠看看嗎？”其實賽東來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給塞賓去辦的，然而周煜自從來了克林頓家之後，除了半途暈倒的婚禮以外，最遠也就是去花園跟艾琳夫人喝了一個友愛的下午茶，還從來沒有出去過。

所以他很像借此機會出去玩一圈，怎麽說也是未來城市啊，雖然醫療因為歷史原因很蛋疼，但其他的新奇東西肯定很多。

這麽一想，周煜的眼睛都開始發光了。

塞賓一頓，下意識地就想回絕，想著找那些植物學家來家裏就好。

畢竟周煜的身體雖說是恢覆了，可現在外面沸沸揚揚的，再加上游隼還沒分析清楚，這麽直接帶周煜出去的話，難免會出什麽事，更何況以他對西瑞爾的了解……

“可以。”塞賓還沒說話，西瑞爾就率先回答了，對上那雙清澈而漂亮，甚至露出點祈求的眼睛，西瑞爾覺得自己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沈默了一會兒，又接道，“我和你一起去。”

塞賓：……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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