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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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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枝把極品雲錦和顏玉粉拿到謝珥面前時, 謝珥望了一眼,神色幽幽的。

“翠枝,拿去退了吧。”

翠枝本來還為那真嫡女不識貨, 把好東西換給她家主子而高興,沒料到主子會這個反應。

“這是宮中的貢品雲錦, 手藝極難, 是極其珍罕的料子,必是發錯了吧。還有顏玉粉也是,以我們的身份, 受不起的。”

原本謝珥認為自己如今在將軍府, 年節用的衣料,最好理應也不過是京城那家瑞祥綢緞莊裏挑的上品料子罷了。

她很清楚那些料子對於以前她用的那些而言, 不算什麽, 但對於京中大多普通人家而言,瑞祥家的布匹是怎樣奢華的存在。

“還給謝六姑娘吧,告訴她料子的珍貴之處,以後她就不會送來了。”謝珥淡淡說完, 轉身就走。

翠枝都有些懵了, 差點反應不過來她說的“謝六姑娘”是謝月菀, 不是她自己。

謝月菀越翻那支看起來款式老舊的玉簪, 心裏越不是味兒。

她偷偷讓迎春探聽過, 得知那個“假貨”今年獲得的生辰禮物竟是足足六百兩的現銀, 雖說後來都連同那賬本決裂般歸還了,但她心一想“假貨”能得的東西,又想想自己所得到的, 心裏就不舒服。

加之那“假貨”身份已然揭穿, 可她爹娘卻依舊把她留在府中, 分發的料子竟然是京城出名的那家瑞祥綢緞莊的上品貨,胭脂水粉還是出自天福莊的,她心裏就很不是味兒。

她以前在張家的時候,多羨慕那些從京城來的人穿的“瑞祥”,用的“天福”有蜜香兒味的胭脂啊,可為什麽,“假貨”還能得這麽好的東西?

於是她就讓迎春去換了,而且還故意手滑推了迎春一下,讓迎春“不小心”往自己的料子上印了幾個腳印,然後才換給琉璃院那邊。

可是她剛才睡醒,腦海裏又蹦出了一些上輩子的記憶,恍然自己換給琉璃院的竟是千金難買的雲錦,而沒有商號標簽的瓶子裏裝的也是宮中貴人擠破頭也得不到的顏玉粉!

她頓時氣急。

“姐姐姐姐姐...你你你...陪陪我玩兒唄...”身旁的謝遲已經好久不能出府玩耍,見姐姐來了,便纏著她不放。

“好遲哥,姐姐現在是你的親姐姐了,當然可以時時都陪你玩了。”

謝月菀心裏極其嫌惡這個說話結巴丟人現眼的弟弟,但她知道,她身為女兒的,無論如何是不能代替遲哥在這個家的位置的,就像郡主說將軍的財產都給她作嫁妝了,但誰不知道,這個家財產真正大頭的是郡主名下的,而那些,日後都不會給她,而會給謝遲。

而她,日後需要仰仗的,也只能是這個她覺得丟人的弟弟。

“遲哥,遲哥,這個游戲是不是很好玩呀?”

謝月菀教謝遲踩在下人的背上當“將軍”,又教他在下人臉上畫王八,玩得不亦樂乎。

“姐姐姐姐姐!還還還有好好好玩的點子嗎?”謝遲玩得高興。

“遲哥,姐姐初來乍到,帶你玩這些民間玩的游戲,回頭是會被爹娘責怪的。”

謝月菀突然哀傷起來。

“姐姐姐姐姐,遲遲遲遲哥護你,誰誰誰敢告狀?!”說著,小屁孩嚇唬似的瞪了周圍的下人一眼,下人們畏懼這位小霸王,立馬低下了頭。

“可是上回娘去了琉璃院那邊一趟,回來後,連分發給我的用度都變差了...”謝月菀委屈道。

“你看,外邊瑞祥的料子分給我,宮中的雲錦卻送到她那兒。”

從謝遲這邊回來,叮囑過謝遲不要在爹娘面前亂說話,以免惹惱爹娘,自己就急急讓人用那些織錦做了一身新衣穿在了身上。

年三十守歲夜,宮中早早放人,謝景天也回來一家齊聚吃團圓飯了。

可謝珥卻只能一個人留在琉璃院,她抱著暖手爐坐在窗前,仰望天邊飄起的雪絮,眼睛彎彎的,像是想起了什麽陳年舊事似的笑了。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大年三十守歲,長公主姥姥讓他們一家到公主府守歲,唯獨沒有叫上謝謹行,於是,她在公主府吃宴吃到一半,裝作困得趴在桌子上睡著。

本想這樣就能被送回將軍府,誰知端陽郡主說明天還要留在公主府,讓婢女把她送到廂房睡。

於是,她偷偷叫了一個年齡小的丫頭穿上她的衣裳頂替她在公主府廂房睡,自己穿著丫鬟服半夜偷跑回將軍府。

公主府的人聽說她要給縣主回府拿東西,自然沒有攔她,但卻說縣主需要人照料,所以只肯放一個人回去。

於是,她只能克制著磕磕絆絆的腳步,一路歪扭地走回將軍府。

當時她人小小一團,婢女服又不禦寒,差點凍成了“冰球”,半路還下起了小雪,就如今天夜裏的一樣。

幸虧那天,庶兄就坐在府外一棵大槐樹上看月亮,恰好看見凍僵在路上,還掉了一只鞋的她。

然後她就被庶兄抱進懷裏,暖了大半夜,才終於幽幽醒轉。

醒來第一眼看見庶兄,第一句話便是緊張道:“守歲鐘聲敲過了嗎?”

少年道:“快天亮了。”

隨後小家夥一臉遺憾。

少年掐她的臉皺眉道:“大半夜偷跑,就為了回來守歲?”

小家夥笑笑:“想跟哥哥一起守歲,明年我還偷跑回來,亥時左右你就到公主府外接我好不好?”

可是到了明年,她卻失信了。

“爾爾,哥哥來接你了...”

在江州的整整六年裏,每一年除夕夜,謝珥都夢見玄衣少年落寞地站在大槐樹上,眺望遠處公主府外的護城河,來接她。

每一次夢醒她都能真實感覺到少年日益加深對她的恨。

“哥哥...”

謝珥呆呆地仰頭望著樹梢的方向,雪絮越飄越大,紛雜的飛絮打亂了視線,剛剛一閃而逝的枝頭上,仿佛真的站著位少年。

今年端陽郡主有意讓謝月菀結交京中貴女,所以除夕夜在府上辦了宴,宴請一些高門戶的貴女來家中玩,還請了幾家有頭有面的官員一家來將軍府守歲夜宴。

謝月菀用瑞祥的織錦做了一身款式浮誇的衣裳,穿來了夜宴。

貴女們一見這位據說很得端陽郡主寵愛的義女,心中的好奇立馬打消得煙消雲散,隨之是暗暗的嗤笑。

將軍家那位據說比嫡女還受寵的義女,竟然如同花樓女子,一身艷俗不堪的衣裳穿上身,簡直貽笑大方。

端陽郡主一聽那邊的笑聲,然後又望了望自家女兒,臉色頓時大變。

“菀菀,你怎麽不用娘給你的料子做新衣裳?”

謝月菀裝作疑惑道:“穿了呀,這不是娘給的料子嗎?是瑞祥的織錦呢...”

她這口氣一出,貴女們立馬就聽出來是個沒見識的,別說是端陽郡主家的孩子,就連區區伯府家的嫡女都知道要穿雲月莊的雲錦,她身上瑞祥的織錦,她們家稍微得寵一點的姨娘都不穿呢,她卻好像了不得似的。

端陽郡主臉色變得不好起來,“誰給你送的料子?”

“娘娘娘,是是是謝謝謝珥搶搶搶搶了姐姐姐姐的...”一旁的謝遲脫口而出道。

端陽郡主屏退了左右,單獨問謝月菀。

“菀菀,遲哥說的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謝月菀為難道:“娘,你...你不要怪爾爾妹妹...其實瑞祥的織錦我也很喜歡...”

端陽郡主一聽,氣得帶上幾個婆子就去了琉璃院。

此時琉璃院,謝珥讓翠枝簡單煮幾個餃子,作為年夜飯,才剛咬住一只餃子,就聽見通傳郡主來了。

謝珥生怕被郡主看見自己吃得寒酸,連忙囑咐翠枝道:“去廚房找些雞鴨來,生的也沒關系,塗些醬油放桌上,弄得豐盛些。”

謝珥本來想著劉氏獨自一人在外守年夜,年夜飯定是敷衍了事,自己便也不願意吃得太豐盛,就讓翠枝把雞鴨留著不做,但現在郡主說來,她明知她肯定不是來陪她吃年夜飯,還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吃得寒酸而難受,急急讓翠枝去布置。

等布置完滿滿“豐盛”的一桌,謝珥才從容地開門出去。

可顯然,端陽郡主已經在門外等了好一會,此刻臉上的不滿到了極點。

“做什麽這麽久才出來?”郡主看見謝珥身穿單薄舊衣出現在面前那一刻,還是隱隱有些心疼,便大步走進屋裏說話。

謝月菀緊跟其後,見母親看似對“假貨”心軟,揉了揉眼睛,把眼眶揉紅,然後垂著眸子走前去,裝作瑟縮卑微道:

“爾爾妹妹,今夜是除夕,大家都穿新衣守歲迎新,你...你留著新衣不穿,是不是...是不是還在怨恨?我知道...反正我在張家過慣了清貧生活也沒什麽,做什麽要突然回來擾亂你的生活呢...”

“其實...其實將軍府的生活太奢華,我也過不慣的,只是...只是我也很想跟自己親生爹娘在一起,所以...要不這樣,我新衣裳不要了,都給你,你別生氣,姐姐不是貪圖這些,只想一家人和和樂樂在一起過個年而已。”

說著,她患得患失地,低著頭抖著手給謝珥脫自己的衣裳。

謝珥則是全程垂著眸子,冷淡地看她。

她這樣的伎倆,上輩子謝珥不知領教了多少,起先謝珥還真的怕了她這招,可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出去做,卻被困在這裏,便也無甚心情應對她。

她那本來清澈的杏兒眼在看著謝月菀時,有些厭倦的冷漠之意,看得謝月菀有些微發怵,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演。

謝遲本來就覺得是謝珥占了他親姐姐的位置,如今看著嫡姐在她面前如此卑微,看不下去了,連忙撲過來抱母親的手:

“娘娘娘娘娘,我我我就不明白,你你你把這這壞壞女人留留在府府裏,看看把姐姐姐姐弄弄得一一點安安全感也也沒有,明明明明姐姐姐姐才是這這個家的真真嫡女...姐姐姐姐剛才被那那些貴女嘲嘲笑地,只只敢吃吃邊邊角的青菜,她她她倒好...”

說著,小屁娃又用手指怨毒地指了指謝珥圓桌上那一大席豐盛的年夜飯。

看著可憐卑微的親生閨女,又看著同自己半點關系沒有的假女兒,不但鳩占鵲巢占了親閨女那麽多年的好日子,此時還在府裏大口吃肉,囂張得換了自己親閨女的東西,越想越生氣。

“菀菀那些東西呢?你交出來!”

被端陽郡主的這句話弄得疑惑不解的謝珥:“敢問郡主,是什麽東西?”

“還裝傻,菀菀那些雲錦,還有顏玉粉,是不是你拿去了??”

謝珥輕輕皺眉,抿唇默了默。

“那些東西不屬於你,你都已經霸占了菀菀的位置,霸占了十幾年了,本郡主看你可憐,不忍你返回原來的地方,跟著那個劉氏過苦日子,才留你在府裏,可你倒好!不但沒認清自己的位置,還搶了菀菀的東西!”

“你一個人,犯得著吃這麽豐盛的菜嗎?”端陽郡主給了一個眼色,婆子們立馬會意,過去把那桌“裝扮”得很“豐盛”的菜全潑到了地上。

端陽郡主望著面前少女依舊一副不卑不亢的態度,眼見滿桌菜被人掃了下來,一句話也不解釋,只是淡淡問道:

“那麽,郡主現在要趕我走了嗎?”

“你!!”端陽郡主氣極。

又有一個婢子急急跑來通稟道:

“啟稟郡主,前庭那邊又來了一些送年禮的隊伍,很是聲勢浩大的,說是府裏的大公子,來給父親母親送禮來了!”

郡主強行平覆情緒,怪道:“什麽府裏的大公子,府裏除了義子外,就只有遲哥,大公子是...”

大公子便只能是府裏曾經的庶子,謝謹行。

“說是來給府裏送年禮,順便...來接家中妹妹到兄長府上過年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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