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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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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祭祖還是旁觀者,這一次卻成了畫面裏的人。

可這橫插人自己生活裏的家庭,讓林鹿沒辦法感同身受,就像他一開始無法面對向之暨一般。

但這些不適應終究會慢慢屈服,順勢而為之下,是整顆心的妥協。

林鹿把顏色淺淡的花束放下,墓碑上是他親生父母的面容,他低下頭,怔怔看了數秒,本來以為是無風無浪平靜的心,逐漸裂開一條小縫隙,回過頭時,臉上已經被眼淚打濕。

向之暨扶著他的肩膀,輕輕按了按,林鹿的身體微顫,不著痕跡的往一側走開,低下頭時,下嘴唇被他不輕不重咬著。

留下了鮮花和眼淚,從墓園裏出來,迎面而來的風讓林鹿打了個哆嗦,向之暨走到他身前,下意識的伸出手,林鹿擡起手,卻又見向之暨如被燙到一般,縮回了手。

手指無意義的蜷縮,在空氣裏停滯了幾秒,隨即慢慢跌回了袖子裏。

在得到了“弟弟”這個稱呼後,很難不去把現在和過去做對比,若是以前,他們會牽著手,他可以抱著向之暨的手臂,磨磨蹭蹭走一段路。

寒風吹來時,也不只是一件大衣,而是向之暨寬闊溫暖的懷抱。

林鹿籲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坐回車裏,他立刻脫了衣服,從後座遞給向之暨,“謝謝。”

向之暨沒有接,他說:“還是穿著吧,待會下了車,還要走一段路的。”

林鹿兩手攏緊,沈默數秒,他坐了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彼此都未說話,車載音響裏的歌是隨機播放,向之暨時不時的擡頭看一眼後視鏡,目光從鏡面裏看到了靠在後面的林鹿,他好像是睡著了,陷在那件大衣裏,只能看到一張巴掌大的臉。

車子在經過一段石子路時,顛簸了幾下,林鹿身體搖,額頭磕在車窗玻璃上,向之暨立刻問:“你沒事吧?”

林鹿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擡起手覆在額頭,坐直了身體,目光逐漸清明,與鏡面裏的向之暨對視,他搖頭,“沒事。”

這時候,緩慢的弦音響起,林鹿撐開眼皮,和向之暨異口同聲道:“黃昏鹿場……”

說完之後,又是一陣沈默,音樂聲繼續著,緩慢慵懶,是黃昏裏的樹影搖曳,是林間棲息跳躍而過的小鹿,是一串一串想要言明又止步不前的情愫。

林鹿靠在車裏,擡起頭時,看著向之暨的後腦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好難過,心裏被塞滿了各種情緒,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花了整整半個月,在倫敦時就不停的和自己說,要堅持住,不要讓向之暨為難了,可在此刻,又一次全然崩塌。

眼淚沒有預兆的流下來,向之暨應該是沒有看到,林鹿在哭的時候,便縮了起來,把臉埋在那件大衣裏,只有身體輕微抽動,無聲無息。

哥哥這兩個字,究竟代表了什麽?

是一連串的痛苦情緒還是所有得不到的遺憾,只是因為這個詞,就把他畫地為牢,禁錮至死。

他的心裏下了一整年的大雪,冬季太難熬了,直至如今,半顆心被凍傷,不能碰了,輕輕一碰就是粉碎。

車子到了老宅子,向之暨剛剛停好了車,林鹿便打開車門,快步離去。

向之暨看著他的背影,走到後座,附身低頭把自己那件大衣撈了出來,手碰到衣領時,摸到了一片濕濡的痕跡。

向之暨怔楞,接著陡然擡頭,視線看向林鹿消失的地方,捏緊了手裏的大衣,沈下了臉,往那一處快步走去。

林鹿剛跨進屋內,向之暨就從身後追了上來,他聽到向之暨的聲音,“小鹿,你在哭嗎?”

深吸一口氣,林鹿沒有理會,往前一步,而後反身拉上了門,卻被向之暨一手抵開,林鹿根本無力反抗,他擡起頭,看著逼近的向之暨,他紅著眼,沈默的看著。

“你剛才哭了。”

不再是疑問而是稱述事實,林鹿一顫,他捏緊了拳頭,聲音是被擠出來的,難堪笑道,“是啊,我是哭了,我一聽到那首歌我就忍不住了,我那麽喜歡你,卻要因為是你的弟弟而被你丟掉,我為什麽不能哭。是不是發現我對你餘情未了,所以你又要不理我了?”

這樣的話從林鹿嘴裏說出來,讓向之暨錯愕不安。

林鹿的神情跳躍太快,他腦袋裏閃過什麽,卻來不及抓住,因為下一秒,林鹿便跌跪在地,雙膝是鑿下,發出沈悶聲響。

向之暨頭皮發麻,看著跪在自己眼前的人,幾乎沒有等待,即刻他就把林鹿撈了起來,摟在懷裏,身體都是顫抖的。

“小鹿?”向之暨喊了一聲。

舌尖都在顫栗,林鹿抽噎著,趴在他的懷裏,像是要絕氣了一般,斷斷續續說:“我好累,我不想愛你了,如果你不能夠愛我,就不要再對我笑,不要關心我……我求求你了……別對我那麽好……你這樣讓我怎麽辦?讓我該怎麽辦啊?”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情緒崩潰的林鹿,向之暨呆滯了數秒,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只覺得懷裏的人猛然一震,隨即身體軟下。

向之暨睜大眼,摟著林鹿的肩膀,喊了數聲,林鹿沒有回應。

向言剛走到向之暨的小院,想要問他下午有什麽安排,就聽到“哐當”一聲,循聲看去,便見向之暨抱著林鹿從裏出來。

“怎麽回事?”

向言緊跟在向之暨身邊,向之暨喊道:“他暈過去了,你快去把車開過來。”

向言頓了頓,隨即快跑到了前門,車子直接開到了胡同口,那麽大的動靜驚動了大片的人,向之暨面色冷峻到了極點,緊鎖眉頭,抱著林鹿坐進車內。

這附近最近的是一個小診所,向言跟著導航,向之暨盯著林鹿的臉,他咬著牙,所有的情緒都似乎要被他咬碎,吞進了胃裏,焦灼燃燒著。

“還沒到嗎?”向之暨這話不知是是問了多少遍,。

向言額面沁汗,看了一眼導航,面色一喜,捂出汗的雙手握緊了方向盤,“到了,到了,哥,你別急著開門啊,讓我先把車停下。”

一個急剎車,身體前傾,向之暨牢牢護著懷裏的人,後背緩沖著撞入車背裏,他緩了一口氣,抱著林鹿便下了車。

走進診所,前臺有一個護士,看到他們立刻站了起來,向之暨急紅了眼,大吼道:“快來人……”

一片兵荒馬亂,在向之暨緊迫的視線裏,林鹿被放在單人床上,醫生匆匆趕來,化驗檢查,給林鹿掛上葡萄糖後,一切才稍顯松弛。

醫生嘆了一口氣,看著向之暨,對方僵立站著,高大的身體投下一段陰影,醫生說:“病人是營養不良引起的低血糖,再加上情緒激動,才會導致休克。”

“營養不良?”向之暨皺起了眉。

“給他掛了葡萄糖,等他醒了回去後多吃點有營養的,要膳食均衡,現在不管小孩還是年輕人都喜歡挑食……”醫生絮絮叨叨說著,向之暨表情木訥,他看了一眼,問:“對了,你和病人是什麽關系?是家屬嗎?”

“我是他哥哥。”

“既然是哥哥,回去後就好好照顧你弟弟,你看他多瘦。”

像是導彈投下後引起的爆炸,耳朵轟鳴,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

低下頭時,看到的是林鹿縮在被子裏的一小團身影,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痛,沒有任何預兆,在目光落下時,眼淚隨之落下。

男人哭不代表什麽,不是脆弱不是軟弱,只是因為痛苦,太難受了太痛苦了。

沒有人會來告訴他,他這麽做是否正確?

面對綱常倫理,面對親生弟弟,面對無法言明的愛意,面對這段禁忌,他沒有選擇啊,只有一條路,只有一條死路。

可林鹿不行,他承受不住。

於是,在無人辨明的禁忌愛意裏,結局成了最終答案。

是與非對與錯,林鹿躺在了這張床上,就是所有的答案。

所有的情緒都成了後悔,向之暨隱忍的底線被撬開,他被推到了懸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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