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光線在此刻匯聚，林鹿半趴在向之暨身上，眼裏是他泛著醉意的臉。

應該是喝多了，淺麥色的臉上暈上了一層紅，深刻的輪廓分明的五官柔和了不少，睜不開眼，睫毛只會交錯顫抖，薄唇輕輕擦過林鹿的臉頰、耳垂，最後埋在了他的脖頸上，鼻息撲出的熱氣像是一團火，嘴唇張合囈語起伏著。

林鹿一動不敢動，任由向之暨抱著，聽著他的好消息。

第二天是在客廳裏醒來的，宿醉之後向之暨頭痛欲裂，他揪著頭發坐起來，剛動了一下，就楞了，側頭看去，林鹿縮在沙發一角裏，就一小團，對比他四肢攤平誇張地占據著整個沙發的姿態來看，就兩個字“委屈”。

向之暨立刻伸手去把林鹿給撈了起來，抱在懷裏的時候，林鹿下意識地用腦袋去蹭了一下向之暨，向之暨撩開他遮住小半張臉的頭發。

林鹿揉著眼睛，迷迷糊糊撐開眼皮，向之暨用手指戳戳他的臉頰，林鹿“唔”了一聲，意識還沒徹底醒來，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夢裏可以為所欲為，就拉住了向之暨的手，磨磨蹭蹭擡起頭，微微張開嘴，一口咬住了那在自己臉上胡亂妄為的食指。

兩個人都呆了，食指上是不輕不重的咬力，甚至都算不上咬，像是被幼崽用乳牙吸.吮，柔軟的口腔包裹著指腹，帶著濕漉漉的熱意，是很難讓人形容的感覺。

向之暨的食指輕輕勾動，林鹿反應過來，立刻張開嘴，巴掌大小的臉上是火燒雲一般的紅。

他兩手攥住向之暨的手臂，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給他，林鹿快速的扯了兩張面紙，像是給汽車拋光一樣擦拭著向之暨的食指。

“要不要再給我上一層護理液？”

“啊？有嗎？”

向之暨聽著林鹿的話，沒忍住笑出了聲，他抽出自己的手指，捏了一下林鹿的臉，問：“我昨天幾點回來的？”

“差不多快十二點了。”

“你一直在客廳裏等我？”

林鹿輕聲“嗯”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摸著鼻子小聲說：“我昨天在客廳裏畫畫，也忘了時間。”

向之暨歪著腦袋瞧著他，戲虐道：“我還以為你是刻意等著我呢？”

林鹿一頓，他在向之暨的打量下簡直如坐針氈，快速站了起來，林鹿撇開臉，咬了一下嘴唇，視線飄到別處，輕聲說：“你昨天晚上喝了好多酒，我去給你煮點海帶湯。”

向之暨壓根就沒想放過他，只不過小鹿逃得快，一不小心收起爪子，一溜煙的人就不見了。

向之暨瞧著他走進廚房，笑了一聲，靠在沙發上，揉著腦袋，向之暨從皺巴巴的西裝裏拿出手機，隨之掉出來的還有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向之暨捏起照片，目光鎖在那畫面中的孩子，弟弟還在的消息在向之暨心裏張燈結彩，期盼在心裏如枝蔓展開，包裹著他整顆心。

他的弟弟還在……現在會是什麽樣子？再次遇見，他是否還認識自己，會不會還是和小時候那樣，是個小哭包，軟綿綿的叫著自己哥哥？

光是這樣想想就讓人覺得期待又幸福，他伸展著雙腿，仰面靠在沙發上，捏起照片看了好久，又小心翼翼的夾進手機殼裏。

向之暨刷了牙，隨意擦了把臉，把一身皺巴巴的西服給脫了，換上寬松的衣服，慢吞吞的走到餐桌邊，懶散坐下。

原木色的桌上淺灰色的瓷碗裏是海帶湯，湯面浮著海帶豆芽，裏頭還有幾塊煮到綿軟稀爛的牛肉塊。

向之暨拿了湯匙，等著林鹿坐下後，瞧了一眼林鹿的小碗，皺皺眉，“你碗裏怎麽都沒牛肉？”

林鹿一楞，隨即道：“之前煮好的牛肉就這麽點了，而且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歡吃葷。”

擱在瓷碗口的湯匙頓了頓，向之暨默不作聲從自己碗裏舀了一大塊肉放到林鹿碗裏，“在我這裏你還說自己不喜歡吃葷？又不是吃不起，回頭訴我給你買頭牛養在後院裏。”

知道他說的是玩笑，可林鹿還是怔楞了許久，向之暨見他僵坐著，便催促他快吃，林鹿埋下腦袋，捏緊了手裏的湯匙。

熱乎乎的海帶湯到了胃裏，鮮味彌漫在味蕾上，牛肉咬在嘴裏，入口即化，豆芽哢嚓清脆，向之暨光速喝完了一大碗，鼻尖沁出細汗。

林鹿瞧著他懶洋洋打盹的樣子，問：“鍋裏還有一些，還要喝嗎？”

“要的，要的。”向之暨雙眼發光，一臉期待。

海帶還剩一些，湯不多了，加了點水，又放了有些豆芽，在煮開後，敲了一個雞蛋進去，雞蛋煮成了溏心的，說來也奇怪，在吃東西上的一些口味，他和向之暨出奇相似。

都愛吃肉，但鴨肉是不吃的，蔬菜裏比較喜歡番茄和花椰菜，不能吃辣，愛吃甜食，愛吃軟綿綿的蛋糕奶油，奶茶一定要全糖，不喜歡喝茶，覺得茶水味太苦了……

似乎是都不需要磨合，彼此都已經被預定好了。

林鹿一個人瞎想著，聽到向之暨在外面喊，“小鹿，好了沒，我又餓了。”

林鹿看著鍋裏的溏心蛋，眉梢都染上了笑。

…………

自知道了弟弟還活著後，向之暨便派人去了沿海的小鎮，只是得來的消息卻不好，聽聞那個漁民十年前就已經搬走，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此類的消息並沒有擊垮向之暨，比起死亡，失去聯系找不到人就像是黑暗裏閃爍的明星，燃燒的火把，又或是黃昏之下孤獨海島上的燈塔。

還有希望，還能找到，知道這兩點，就夠了。

四月份天應該是逐漸回暖，不用再穿厚厚的大衣，換上了羊毛外套，林鹿這兩天常常會去河邊寫生，向之暨偶爾會陪他，但他也有自己的事，去一趟公司，開幾個會議，把事情辦完後，回來接林鹿。

再過幾天，他得回去祭祖，向家裏裏外外旁支繁多，逢年過節不會相聚，反倒是清明，祭奠先人的時候，才會聚在一塊，吃一頓素飯，在老宅的院子裏睡一晚。

往年向之暨都是一人前往，今年有些不一樣，向之暨打算帶林鹿一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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