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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生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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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連著地平線, 猶如一頭蟄伏的野獸, 無風、死寂。

柳長寧將元嬰收回丹田,臉上饗足尚且沒來得及收斂。

一場危險悄然臨近。

遠處平曠的沙漠忽然傳來陣陣“轟隆聲”, 狂風裹攜著砂石, 將大片天地渲染成灰黑色, 黃沙在半空飛舞。風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向兩人所在之地席卷而來。

“沙城暴!”

柳長寧低聲道, 側頭對上裴子淵一雙沈甸甸的赤眸, 說不出安撫的話, 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狂風將他堪堪穿好的布條撩開, 露出緊實的的肌肉。

他不動聲色的避開她的觸碰, 不著痕跡的按壓住隨風飄揚的破布。

面上神色未變,只不過修長的脖頸悄無聲息的紅了大片。

察覺到柳長寧投射過來專註的眼神, 裴子淵瞳孔猛縮。

故作不知, 別開視線,看向越來越近的的風暴心。

眉頭不自覺的夾緊,神色凝重:“此地的沙城暴怕是比普通風暴更厲害, 你我掉落這裏之時, 恰逢沙塵暴尾聲。我親眼所見, 它所過之處,沙漠內一切活物將會被全部掩埋。它蘊藏的威力, 難以估摸。”

鳳凰一族預感極強, 發現風暴出現的那一刻, 裴子淵心底濃濃的危機感, 便經久不散。

尤其是此刻, 入目可及漫天黃沙,轟隆隆的旋渦聲,仿佛死亡的號角。

手心已開始滲出冷汗,裴子淵回頭與身前眉頭緊蹙的女修對視一眼,見她垂目沈思,並不接話。

難得體貼沒有催促,拋開心別的情緒。

拽起她的手,薄唇微張:“跑!”

說完拉起她不由分說,飛速的向沙丘遠處逃竄。

綠洲所在地勢低窪,倘若此時不跑,沙城暴怕是不用席卷至近前,便能將此處低窪地帶連同他二人填平。

柳長寧墜在裴子淵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向上跑,身後漩渦以肉眼可見速度移動,且狂風越來越大,移動速度越來越快。

五指相扣,他的手心濕噠噠,冷汗涔涔。

柳長寧有些心疼,反手扣住他的手,反客為主,領頭帶著他往前跑。

盡管心底知道,此刻逃竄只會是無用之舉。

畢方的手劄記載,混沌空間內因混沌元氣濃郁,沙塵暴幾乎是每日必發生之事,此處風暴蘊含天地之威,修士**根本無法抵擋。

這也是畢方死去的原因,尋常修士在混沌空間活不了一日。

身後漩渦移動速度又快了,兩人雙修過後,雖未來得及鞏固,此刻體能狀態俱是極佳。

他們飛速爬出低窪的綠洲,看似只用了十息。

回頭,卻發現風暴已經將身後綠洲吞噬,唯一的一片綠色被黃沙淹沒。

狂風並沒有停止,其威力成倍增加,黃沙在風暴旋渦盤旋飛舞。沙礫匯聚加速了風暴移動的速度,一息的時間,旋渦風暴已席卷至兩人身後十尺處。

柳長寧拉著身邊的男子,瘋狂的向高處走去,沙丘坍塌,每一步都行走困難。

沙子拍打在臉上,旋渦風暴強勢向前,移動比之前更加迅猛。

柳長寧與裴子淵相握的手掌已經灌入黃沙,沙礫混在其,兩人交握的手心,被磕的生疼。

然而卻無一人松開彼此手。

受方才雙修得來的益處,兩人此刻尚且有些奔跑的體力。

柳長寧拉著裴子淵左躲右閃,看似游刃有餘避開風暴心,實則以沙暴的移動速度。

不用很長時間,他們二人必定會被卷入風暴內。

裴子淵半瞇著眼,他扯了扯她的手臂,張口,一股子黃沙直接灌入他的咽喉,他猛的咳嗽兩聲,艱澀道:“逃竄怕是維持不了幾息,你方才在白玉戒指可有找出什麽出去的法子?”

柳長寧雙眸覆雜,她飛速的拉了他一把,避開飛速席卷而來的狂風。

喘了口粗氣,側頭定定的看向身旁的男子,他的臉被沙礫刮出細細長長的紅痕,發絲散亂的在風飄揚。

臉上、唇邊俱是黏上了沙土。

雙修之後,許是沒來得及打坐,他此刻暗紅的膚色淡了些,卻並沒有恢覆至常態。

身上的布條在方才逃竄,早被越來越大的狂風吹走,整個身子赤城的暴露在空氣內,腳踝深陷在黃沙裏,蔓延至膝蓋。

肌裏分明的腱子肉上觸目驚心的紅痕,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撞入柳長寧的眼。

即使如此他依舊本能的扣著她的手,赤紅的眸內澄澈幹凈,沒有半分遮遮掩掩。是視死如歸的坦然。

鳳凰一族五感強烈,即使不知道畢方的手劄,他怕已是預知到了危險。

柳長寧心沒來由一痛,畢方的手劄,自是有出去的辦法。

一乃參透混沌空間的奧秘,參透混沌決,便能隨心而動,自行出去。

可是,此刻巨石頂多擋住沙城暴五息,而他們體力最多支撐十息。

別說領悟混沌空間奧秘,他二人逃生已是沒有時間。此法不可行。

當然還有第二種方法,以血為祭。

畢方誤打誤撞找到開啟混沌石的方法,蹲守了一位元嬰期修士身死道消,開啟混沌空間。

卻並未曾料想,修煉混沌決條件極為苛刻,以神識溝通混沌之氣,方能在沙塵暴修煉。

然而此處空間沒有修士耐以生存的靈氣。修士靈力被封印體內,根本無法使用神識。

畢方的神識修為沒有達到柳長寧堪比真仙的境界。想要神識外放幾乎不可能。

他在廣袤的沙漠內,手無寸鐵,又遇上爆發的沙城暴,等待他的前路只有一條—死。

好在砂石意外割破他的手腕,鮮血耗盡的最後一刻,他被傳送了出去。

根據畢方手劄記載,以鮮血為祭,應是另一種出去的辦法。

柳長寧半瞇著眼,眸劃過一抹覆雜。旋身將裴子淵帶到沙丘背面一方巨石之後,狂風被暫時抵擋在巨大的石頭後。

她苦笑的擡起頭,看向眼前的男子,他的唇上沾滿了沙礫,多處被磕破,飽滿的唇瓣滲出血絲。

柳長寧舔了舔了唇,盯著他淒淒慘慘的唇,略一沈吟,啞聲回道:“白玉戒內,有一種方法可以出去。”

裴子淵本是警惕的註視著不遠處沙城暴,聽完此話,倏然回眸。

他緊繃的五官微松,認真的打量著身邊的女修,見她神色認真並不似作偽。

赤眸惱恨之色一閃而逝,鳳目上挑,斥責出聲:“既然有辦法,你磨磨唧唧如此久做什麽?趕緊說出來,逃出這個鬼地方。”

盡管背對著巨石,周圍的狂風依舊肆無忌憚從四面八方吹來,他火紅的發絲飄揚在半空。

臉上三分張揚的怒意,三分隱秘的擔憂,剩下卻是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信賴之色。

柳長寧低頭,看著兩人死死交握的雙手,並未搭話。

反是舉起她二人交握的手掌,低沈的笑道:“忽覺我與前輩此刻所歷,與凡人界戲臺一句曲兒極像:“我與小郎,生死關頭,以天地為證,生同寢,死同棺,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對面的女修眼盛著的是裴子淵無法看懂的深意,她的語氣極為正經,四目相對,繾綣深情。

裴老祖心尖敏感的顫了顫,又甜蜜又慌亂又覆雜。

他赤紅的鳳目染上一絲迷茫,很快便被理智驅趕。

抿著唇,一巴掌拍在這女修肩頭,別開視線,看也不看她,冷嘲熱諷道:“你倒是個多情種,怎麽?伺候了老祖一次,便想纏上來!收回你的癡心妄想,本尊豈容你這等窩囊廢肖想……”

柳長寧上前兩步,兩人越離越近,一寸的距離,裴子淵能聞見她身上清冷冷的幽香。

他楞楞的住了嘴,這人要打他?

念頭剛升,他的小腹已被她膝蓋強勢的抵在身後的巨石上。

眼前的女修沒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強勢的壓了上來。

他發楞之際,牙關被人猝不及防的頂開。

這是個霸道橫掃的吻,與他自己主動的時候不太一樣,她霸道的、肆無忌憚的掃蕩,舔舐,企圖吸幹他口腔內最後一絲水分。

看過無數小x話本的裴子淵,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能瞪圓了眼睛。

他甚至生不出推開的力道,整個身子都是軟的。仿佛能軟成一灘水。

倘若說在草坪上,她是迫不得已成全他,要了他。

那麽此刻是為什麽?突如其來,不用置喙,甚至霸道與她整個正經的外表沒有絲毫相像的吻。

擡眸,她清冷冷的眸子內,是毫無遮掩的占有與灼熱,赤誠坦然。

裴子淵甚至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她只是在單純作弄他。

心頭千回百轉,被親吻攪合的迷迷糊糊,身子甚至開始可恥的發熱。

裴子淵驚慌的閉眼又睜開,反覆幾次後,心一橫,擡起腳欲要將一言不合吻他的登徒女踢開,她卻含笑退了出來。

柳長寧指著身後的龍卷風,輕描淡寫笑:“阿邵,你看,它來了!”

裴子淵慢半拍的順著她的手指,看向身後。

這是一幕極為壯觀的場景,狂風裹夾沙礫,盤旋移動。

巨石頭一點點被攪碎,隨著巨大的漩渦盤旋在高空,裴子淵驚恐的睜大眼。

他拔高聲音沖著她吼道:“你若再磨蹭幾息,你我今日都得死在這裏,都什麽時候了?說!如何出去?”

一大口沙子隨著他張口,湧入他的口腔。

柳長寧擡手,旋身將他再次拉離風暴邊沿。

她攬著他的肩頭,視線膠在他的唇上,低嘆道:“真想以後吻著阿邵的唇入睡,晨起是你燙熱的柔軟。”

耳垂發紅,裴子淵動了動嘴皮,視線觸及近在咫尺,以勢不可擋的威力席卷而來的漩渦。

回神兒,聲嘶力竭的繼續吼:“此時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嗎?你再犯什麽蠢……”

話沒有說完,唇再次被吻上。周身熟悉的羞恥感徒升,裴子淵這次總算找到了羞恥的來源。因為下身一雙手罪惡的落在的他的臀上,一遍遍勾勒,仿佛愛極了它的飽滿。

心尖戰栗,慌亂,甚至透著股隱秘的興奮。

他忘記了掙紮,擡眸看著灰蒙蒙一片的天地,眼前抱著他迅速飛旋親吻的女子。忽然心尖生出一絲古怪的顫栗。

盡管此刻的他無法接受這種令人焦慮而羞恥顫栗的緣由。

頭頂上再次傳來她清冷冷的聲音:“子淵,我送你出去好不好?”

她的唇頓在他的耳邊,話落,裴子淵震驚的睜大眼。

心口忽然生出一股子比驚慌更令人道不清的驚恐。

“你方才叫本尊什麽?”

“鳳凰浴火,有一身火紅的羽毛,天生驕矜而張揚。即使初見你是只又黑又醜的鳥兒,可你是子淵,倘若當真認不出你來,我便是白喜歡你如此多年。”

裴子淵神色恍惚,想起過往種種偽裝隱瞞皆被看穿,惱羞成怒,張口欲罵:“你……”

柳長寧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親了親他的顫巍巍的睫毛,柔聲道:“知道你聽完會生氣,不若子淵與我打個賭。往後你若是愛上我,我便回來找你。你若不愛我,我便聽憑你處罰可好……”

所有的柔情似水的低喃戛然而止,沙城暴以不可抵擋之勢破石而來,將兩人卷入沙塵之。

裴子淵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沒有註意到,攬著他肩頭的女子,手腕不知何時破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噴湧而出。

待反應過來時,身後不斷被沙子啪打,粘膩溫熱的血液順著身子滑下。

他伸手摸了摸後背,溫熱的血液在手觸目驚心。

他震驚的看向被黃沙模糊了面容的女子,怒吼道:“柳長寧!”

耳邊是她低低的笑:“怎麽辦?本尊自私又心狠,不願為你犧牲自己,卻默默不求回報。我要你世世都記住今日。”

她的話低低沈沈,在他的耳邊縈繞。裴子淵心尖忽的一通,他張了張嘴想要罵,卻發現沙礫填塞了口腔。

他用盡全力嘶聲道:“為什麽不能一起走?”

耳垂被人含在嘴裏,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用我一人的血液開啟的混沌空間,只能供一人出入……”

她說完狠狠的咬住他的肩頭,在他肩胛骨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壓印。牙齒研磨著壓印,滿意的笑道:“子淵再見,蓋個章,倘若你忘了我,這個印記會時時提醒這個世界有個人,她叫柳蒼雲!”

話落,她運轉神識,飛速將他送出風暴眼之外。

漫天黃沙,柳長寧如翩飛的蝴蝶,隨著沙城暴卷入高空。

“不……”裴子淵撕心裂肺的吼,他的吼聲卻在空間旋渦出現之後,戛然而止,整個人無力的被吸入黑洞洞的空間旋渦內。

即使拼命的掙脫,卻於事無補。

被混沌空間送出來的那一刻,熟悉的靈力縈繞周身,光果的膚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風撩開他散亂的發絲,墨色的眸內,豆大的淚珠,毫無征兆的從他輪廓分明的俊臉上淌下。

他一拳砸在地上,沖著消失的黑色旋渦,怒吼道:“為什麽?啊?”

遠在珊瑚島魔窟內的旌寰心口忽然一痛,什麽東西從體內飛出,飛向遠方,他的頭發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緊致的肌膚出現褶皺,不斷老化。

他半瞇著眼,隨手抓住身邊正匯報情況的左護法,幹癟的手指,運起魔氣罩在她的頭頂,很快將她身上墨元吸幹,轉眼左護法化為一捧白骨。

堂下 逃過一劫的右護法,雙腿瑟瑟發抖,盡管如此,卻不敢露出半分不滿。如今日魔主吸食真元/魔元之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不能露怯,否則亦會死。

自萬骨窟情魔魔體毀池而出後,新生的魔主便是個不魔不人的存在,比魔更可怕的妖物。

以嬰孩兒心臟為食,以修士真元為養,雖能力未達毀天滅地。卻亦是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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