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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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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瑾叩謝起身, 擡眸, 便見前方佩戴銀質面具的女子把她的呵斥當成了耳旁風,她的視線肆無忌憚的落在殿下身上,端的是膽大包天。

周懷瑾將將翹起的唇, 壓了三分, 快步走至那賤民近前,怒斥道:“放肆!”

她伸長手, 作勢便要將此人扣跪於地。

手將將懸在半空,便被不遠處斜射而來的串珠擊中。保養得宜的中指被擊中,條件反射的蜷縮成一團,十指連心, 此刻指尖疼痛鉆心。

周懷瑾眼中躥著簇火苗, 今日諸事不順,方才因為賈子雲, 已是在殿下身前丟臉。這會兒, 好不容易能為殿下教訓不守規矩的女子。卻再次被打斷。

她倏然擡頭, 怒目而視。

看向越走越近的女子, 待看清那人面目。怒容以一種極為扭曲的速度收回。

旌寰上前兩步,旁若無人的將紫金浮雕暖爐再次塞入柳長寧的懷中,沖著她溫聲道:“蒼雲還是將暖爐抱著的好,今日風大,眼看著被些狐假虎威之人,堵住了返回的去路,仔細染上風寒便不美了。”

他說完不容拒絕的擋在柳長寧的身前, 隔空遠遠的與斜依在木門邊的紅衣男子對視,見他眼底無波無瀾,微笑唇掛著慣常勾人的笑。

旌寰眼底帶著抹玩味的笑,心底止不住生出一聲冷笑。輔國長帝卿深謀遠慮,心思縝密,竟認不出心中摯愛。端的是可悲可嘆。呵!

旌寰豐唇愉悅的彎了彎,視線收斂,定在周懷瑾身上,那一絲笑意便消失無蹤。

眸含厲光,面無表情的看向眼前這氣焰囂張的周世女。

他音量不輕不重,字正腔圓的問道:“放肆”此話可是周世女能說的?長帝卿在此,尚且沒有發話,你是個什麽東西,竟然也敢仗勢欺人?”

旌寰平日話並不多,與人說話時,沈穩內斂不顯鋒芒。

可倘若他拔高聲量之時,那便表示,應是動了怒。

即使定遠侯君,在他身前,也受不住此等威壓。

更遑論周懷瑾實乃區區一定遠候府世女,此刻被旌寰威壓籠罩,腿隨之不由自主的發軟。

她連退數步,避至裴元紹身後,兩腿彎曲,撲通一聲跪於他的身側。

叩首,擡頭求救的凝著他,認錯道:“草民絕無僭越之意,殿下息怒。”

四人聚於茶樓後門,這一番響動,早早的便引起大堂內學子們的註意。

長帝卿紅衣墨發,容顏絕艷,本就尤為矚目,只肖一眼,很多學子已是將他認出。

有膽子大的女君,探頭探腦,伸長脖子,看向後門。

裴元紹將大堂內的情形盡收眼底,側身,看也不看跪地祈求的周世女。

他旁若無人的上前兩步,凝了眼旌寰。

桃花眼內厭惡之色一閃而逝,眼睜睜看著旌寰對不遠處那女子回護於身後,他心底沒來由的生出一股無明之火。

旌寰回護柳蒼雲的姿態,無比礙眼。

女子愛女子,磨鏡之好本無罪。

可旌寰這卑劣之人以喜愛為借口,用盡心機。她此番在茶樓,寒門子弟眼皮子底下,拉攏回護柳蒼雲。倘若被人看見,柳蒼雲必是要被有心人編排一番,被迫歸入鎮南王一脈。

茶樓外的冬風一陣陣吹過,吹得斜依靠與木門的紅衣男子棉衫獵獵做響。

柳長寧擡眸,便見他領口解開的盤扣外,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細小的絨毛直立。

她抿了抿唇越過旌寰,拱手告辭。。

卻沒想到,手伸出一半,便被忽然走至近前的紅衣男子一把捉住手腕,五指相扣,他擾了擾她幹燥的手心。

微笑唇上仰,迎著旌寰的面,輕佻的擡起柳長寧的下頜。

低頭,唇擦在她的耳側,壓低聲音輕聲道:“別動!看我身後。”

柳長寧順著他烏黑發絲間隙,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不遠處。

此刻大堂內已有數雙眼睛聚集於此處。

此刻她尚且以銀質面具掩面,到她半邊臉並無遮掩,倘若被人看了全貌。

怕是不日,整個金陵城便會傳,嶺南寒門子弟柳蒼雲,與定遠候府女君發生口角,被鎮南王力保回護。

此事若傳出去,她往後怕是必將被打上旌寰一脈的標識。

便宜夫郎此刻應是在幫她。

長帝卿雖然是保皇一派,在朝廷內與鎮南王分庭抗禮。

可在宮外依舊是混不吝的性子,風流不知檢點。

此刻他在茶樓內院游廊內調戲她,若被有心人看見,只會為長帝卿風流韻事上多加一筆。

卻不會將她納入保皇派陣營。

畢竟世人皆知,長帝卿雖面首無數,好色重欲,卻在宮內與宮外,有兩幅面孔。

因了三年前被京兆府伊陷害,他重回宮中後,極懂有分寸,絕不沾染宮中官員。

柳長寧瞇著眼,唇角幾不可察的彎了彎。她湊仔他的耳邊,低低的回了聲:“嗯……”

裴元紹松懶的背脊倏然一僵。眸色微深,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柳蒼雲待他的態度有些……親昵!

裴元紹耳根微紅,卻又無法控制心底一閃而逝的異樣。

只能在腦海中不斷回放,農女那夜生了情的模樣,臉色這才好了些。

柳蒼雲色若春曉,仙人之姿也無用。

她能有那人行嗎?

她能有那人發情時,身上溢出來的鋪天蓋地的香味兒,誘人沈,淪?

這個世界上,除了那人,再也沒有任何女君,有那樣的能力。散發誘香時,他會不由自主的張開腿,求她給他。

每每想起她,心口微疼。

他楞了楞,將眼底覆雜的神色悉數收斂。

側頭看向旌寰,似笑非笑道:“鎮南王君說的極是,此女子本殿看著甚合心意。本欲與之紅袖添香,邀她回明德長帝卿府中……。萬沒想到,周世女沖出來,壞了本殿雅興,唐突了嬌客。下次若是再範,便休怪本殿重罰。”

他側頭對著周懷瑾冷哼一聲,語氣不輕不重,卻透著股不容置喙的威儀。

裴元紹慢條斯理的說完話,輕佻的拿出柳長寧懷中的暖爐,遞還給旌寰。

挑眉,輕笑道:“旌主將暖爐收回得好,本殿不喜我的人,染上別人的氣息。”

身著黃色鑲邊錦衣的女子本是垂著頭倏然擡起,他豐唇微抿,並不搭理裴元紹。

他丹鳳眼直直的迎向柳長寧的眸子,扯了扯嘴,低聲問:“蒼雲,暖爐你當真要還於我嗎?”

柳長寧蹙眉,鎮南王君的語氣很是不對,堂堂一位王君看她的眼神……竟是繾綣柔情。

柳長寧抖了抖通身的寒意,蹙眉道:“多謝王君好意。暖爐在下愧不能受。”

裴元紹握著柳長寧的手使力,墨色的眸子定定的迎上旌寰的目光,冷聲道:“旌主,告辭。”

不遠處已有學子往內院後門方向走來。

裴元紹覷了一眼客棧大堂內烏鴉鴉的人頭。拉著柳長寧的手,背身穿過內院兒游廊,從偏門走出。

旌寰盯著兩人緊握的雙手,眼底的猩紅呼之欲出。

方才那人看他的神色警惕又不耐,想必定是看出了他的盤算。

師傅她變了,她不再是當年清冷不為俗世所動的無情道祖,她看的懂他的算計,亦懂了人心。

凡間三年,素來絕頂聰明的她,已是染上人間煙火,學會了人心之術。

旌寰五指成拳頭,一腳踢翻跪於一邊的周懷瑾。

地上的女子猝不及防,被一腳踢翻倒地。痛呼出聲。

她垂著頭,狹長的眸子中,泛著狠狠的光。

旌寰稱那面具女為蒼雲,戴著半邊銀質面具的女君。

倘若她猜的不錯,應是柳蒼雲。

周懷瑾埋頭,嘴巴張合,無聲的崩出三個字“柳蒼雲”!

――

被便宜夫郎拉著走出歸雲茶樓,因了他相貌絕艷,紅衣墨發,穿著肆意,一出現於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便引來周圍攤販、來往路人仔細打量的目光。

裴元紹頓在原地,本欲甩開身邊女子的手,卻不料那人上前一步,從容的反手扣住他的手,向不遠處祥雲酒樓走去。

她邊走邊湊在他的耳邊低聲道:“幫人幫到底,你身後右側方有人跟蹤。有勞長帝卿幫草民繼續遮掩一番,今日已至正午,殿下可否賞臉與我吃頓飯?”

裴元邵頓了頓,見她茶色的杏眸,到口的拒絕咽入腹中。

他點頭,故作親密的由著她牽著走入不遠處的祥雲酒樓。

此時恰逢正午,酒樓內食客眾多。

柳長寧拉著身邊男子的手,大步走入二樓雅間。

――

“白芨豬肺湯、冬筍玉蘭片、桂花魚條……”

小二姐垂手報了一堆菜名,覷了眼不遠處兩位客官。

眼珠一轉,機靈道:“不知客官可有忌口的菜肴,方便小的為您介紹。”

裴元紹慵懶的靠坐在紫檀木椅上,沖著不遠處白衣錦袍女子擡了擡下巴:“柳女君有何忌口之物?”

柳長寧立於窗口處,視線落於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祥雲酒樓門口,一位身著灰衣的小廝正探頭探腦的守在酒樓門口。

她眸中滑過一抹異色,面上卻並不顯。

淡聲回道:“在下不忌口,清淡尚可。”

挑揀報出菜名,小二姐這才躬身退出雅間。

柳長寧回頭,敞開的窗戶將她的發絲吹得有些散亂,搔刮著鼻端有些發癢,她將銀質面具摘下,沖著不遠處懶散的靠於木椅上的男子拱了拱手:“草民謝過殿下。”

對面男子疏離的點了點頭,他黑的仿若滴出墨的雙眸迎著她的視線,疏離的問:“女君似乎不怕本殿汙了你的名聲?”

柳長寧眉目輕蹙,她見過他狼狽的、羞憤的、悲傷的眼,卻唯獨沒有見過此刻這雙自嘲自諷又或了無生趣的黑眸。

他明明近在眼前,眼中卻又仿佛沒了光。

柳長寧早前便對便宜夫郎那雙眼睛有絲莫名的熟悉,這會兒見他眸中死寂,心中升出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動容。

她上前兩步,走至他的身前。

取來八仙桌上倒好的茶水遞給他,溫聲回道:“名聲於我必是無用,我所為無愧於心罷了。殿下又何必妄自菲薄?倘若裝成那等風流成性之人能問心無愧,便無錯。”

柳長寧頓了頓,覷了一眼他敞開的領口:“只如今天寒地凍,殿下要裝那等風流人物,換個法子為好。領口大敞倒是與自己的身子過意不去。”

裴元紹端著茶杯的手微頓,一絲茶水順著瓷杯落於他指尖。

他放下茶盞,楞了片刻,勾唇淺笑。

只眼底那抹悲戚藏不住:“世人俱傳,柳君大才,本殿看,確也如此。可今日,本殿尚有一句箴言送於你,在這偌大的金陵城,話多者死。柳解元往後離鎮南王遠些吧,她必是對你有企圖。當然離我也遠些,但凡與輔國長帝卿牽連上的女子,必是受諫官詬病。”

柳長寧看著眼前之人,那雙艷紅的棱唇開開合合,明明是在提點於她,往後莫要與黨爭牽連,說出的話卻異常難聽。

她眸中蔓著絲笑,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帕,遞給他,指著他的手指,淡聲道:“擦擦,茶水燙手,您看指尖已是燙紅了。”

裴元紹低頭,視線落在那方帕子上,視線再也挪不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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