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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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瀾懶懶的一瞥：“隨本宮後面的車的吧。”
羅蘿望著地上一箱子，果然是惡婆娘啊，只不過住兩天就帶了這買多件衣裳，卻不允許她帶一件。羅蘿明白了，母老虎和小暖合起火來的戲弄她。
初晨，迎著日頭，也是涼涼的。元安瀾的走過斑駁的疏影，心情大好。她好久都沒有這麽暢快過了，到底是與人鬥其樂無窮啊。
元安瀾現在看開了，與其自己生氣不如給別人添堵，給兒媳婦兒添堵。馬車上搖搖晃晃，元安瀾怡然自得望著眼前的人那鼓囊囊的腮幫子，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羅蘿為自己的妥協而郁悶。她知道元安瀾在看自己，所以索性把臉別開，這女人轉了性嗎，以前她挺不順眼的，現在居然肯願意讓她與其共乘一輛馬車。
羅蘿一路上不說話，元安瀾也不說話，兩人一個看著一個，一個看著窗外，及至元安瀾看夠了，撤了目光，幽幽道：“也不知道今天主持在不在，我還想請他解簽呢。”
元安瀾冷不丁開口說了話，羅蘿眼珠子下意識動了動，依舊不去看她。
元安瀾見自己扔出去的石頭，濺不起水花，也不在意，兀自徐徐說道：“你不想知道我想去求什麽簽嗎？”
“不想。”羅蘿淡淡的回道。她已經很客氣了，不想和元安瀾沒事找話的聊天。
元安瀾才不管，笑了道：“我啊，是給珩兒求的，這孩子以前就有大師為他算過，說珩兒是個享齊人之福的命格，也不知道這個‘齊人’適不適合咱們珩兒。”
羅蘿虧就虧在自己聽不懂那些咬文嚼字的話，她張嘴想要問，什麽是‘七’人之福，可是又怕在跟前的人鬧笑話，只好什麽都不說。全靠猜。
元安瀾望著羅蘿，憐憫的搖了搖頭。
105
梵音寺在山嵐深濃的山腰上，氣魄恢宏的廟宇古色古香，廟宇掩映在幾棵蒼勁的銀杏樹下。長長的一道紅墻，墻內翠竹綠樹中隱現出閃閃發光的塔尖。
上午的早課已經結束，梵音寺的明慧方丈吩咐監院和副寺，因著今日安瀾公主要來誦經祈福，勢必得萬事齊具。老方丈走了幾步，不放心又對監院說道：“記得，少放油，公主最吃不得油膩的東西，起居盥洗之物，務必幹凈，於是又是一通吩咐。老方丈這才閉了嘴。
老方丈回了自己的禪房，他打算換下自己的穿一件幹凈的袈裟，這幾日閉關修煉都忘了換洗，再者公是個皇宮的人物，不可被怠慢，故而選了一件不常穿且又上了臺面的玲瓏袈裟。
“喲，方丈大人大手筆啊，竟有如此華麗的袈裟。”
明慧方丈一驚，將衣櫥門關上：“誰！？”
露出臉的是個肥頭大耳的漢子，笑的面目猙獰，光影幽幽，原來後面還有兩個人，方丈看得清，他們手裏還拿著刀。
“方丈，我們只是求財而已，借個地方說話。”
說罷，為首的漢子就著那換下的袈裟，蒙住了方丈了頭。方丈老是老了，可剛正不阿，一番掙紮可謂老當益壯，漢子不耐煩，一記手刀砍下去。懷裏的人一下子就不動彈了。
禪房外，有僧人在院外說道：“方丈公主的車馬就要到了，是我和副寺去接嗎，您去不去？”
監院和副寺一進門，和三個赤膊的漢子打了個照面。
這……
啊。
兩僧人被漢子打暈，又用布條塞嘴，反手綁了。為首的漢子擦了一把汗，是個頗累的樣子：“來，把人帶到柴房去，告訴兄弟們可以進來了，剃頭的剃頭，戴帽的戴帽。”
瘦精精的漢子應聲出去了，過一刻鐘，折返回來。說著：“老大，寺廟的人已經全部換好了。”
肥頭大耳的男子笑出一口缺牙，他開始分工安排，指兵點將似得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監院。”
“老大懂得真多，監院是什麽啊？
“就是……反正就是權力僅次於方丈。”說罷肥頭大耳，對眼角的有疤痕的人說：“你是副寺。是監院的副手。”
另一個人迷茫道：“那我呢？”
“你啊，是無名氏。”
“老大……”
“我就記得兩個名號，難吃不成你還當監院。夠格嘛你。幹正事！記著，但凡身邊沒有男子陪同的女香主，都要好生留意，幹完這一票，哥幾個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無名氏“是老大！”
“蠢貨，你得叫監院！”
羅蘿和元安瀾的馬車，搖搖晃晃一個時辰之後，終於到了梵音寺。羅蘿踩著杌凳先下了馬車，映入眼簾是
一派幽靜、肅穆氣氛：古木參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羅蘿是第一次進寺廟，才曉得原來寺廟就是這樣的。
僧侶似乎早就知道她們要來，一左一右僧侶們夾道歡迎。
及至羅蘿下了地，元安瀾才下來，雍容華貴的她一現身，那些僧侶齊刷刷的低了頭，雙手合十喊道：“公主萬福。”
羅蘿搖搖頭，果然有權有勢就是不一樣。她下來的時候根本沒人搭理。
元安瀾撫了扶發髻，步態婀娜的移著蓮花步，邊走邊尋方丈，意外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沒一個是熟面孔。
“咦？方丈呢？”
肥頭大耳的漢子勻凈了面，面不泛油光，目不斜視，不失溫和的雙手合十：“會公主，方丈雲游去了，須得一些時日才回來。公主這邊請。”
說罷望了一眼元安瀾頭上的珠翠步搖，含蓄的笑了。
元安瀾納悶，也沒有多想，故而嘀嘀咕咕念道：“雲游嗎？上月怎麽未聽方正提及過？”
監院雙手合十，當做什麽都沒有聽到，在前邊殷勤的引路了。
羅蘿跟在後面，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瞥見剛剛還規規矩矩迎了她們的僧侶，竟然在相互逗笑。唯有一人與眾不同，那人低著頭，雙手合十，緊閉著眼，仿佛在逃避什麽。
是在念咒嗎？
羅蘿有看了看，就看到那僧侶幽幽的望了羅蘿一眼。進了拱門，羅蘿便瞧不見了。
花寺的院子比較小，更顯得院中的幾棵菩提樹碩大無比，挺拔蒼翠。元安瀾瞥了前面帶路的人：“我怎麽沒見過你們。”
臉上有疤的僧人道，雙手合十道：“回公主，貧僧是近期接任的副寺一職。”
元安瀾點點頭，也沒多想，因為這幾人裏面，也有上次接待她的僧侶。故而某些疑慮一掃而空。
等等，玉嫻呢？
後頭一望，發現玉嫻想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摸了摸對著影壁上的古剎佛像。元安瀾皺了眉頭：“玉嫻，快點跟上來。”
羅蘿聽慣了‘尹玉嫻’這三個字，猶如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上前了。她來到元安瀾身後，不知道要去哪兒。
“婆婆，我們要去哪兒？”
元安瀾想了想，停下腳：“等等。”帶路的人也跟著停下來。監院和副寺望著她，一臉莫名其妙：“怎麽了公主。”
元安瀾在寺裏還是比較將身段放得比在別處尊重，同樣也是雙手合十，虔誠一拜道。
“大師，本宮一路舟車，腹中空空，有些懷念師傅的齋飯了。”
監院一楞，明白過來：“那是自然，是，貧道現在就著人去做。”
元安瀾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自己對這裏非常熟悉，便指了一人，送她們去客房即可。監院聽了，就指派了眼角有疤的去了。
兵分兩路，一路送元安瀾和羅蘿去客房，另一路，監院去了廚房，這可把他給急壞了，公主要吃齋飯，須得現在做才行。然而一到廚房，他就看道幾個穿著僧侶衣裳的人，在吃烤雞。
“老大，快來啊，這幫和尚可真能裝，居然還在後院養雞。”
肥頭大耳上去一把就將雞腿搶走，環視了一眼廚房：“這兒的火頭呢？”
一人抹了抹油嘴，打了一個嗝，踢開地上的雞骨頭，說道：“那人不聽話，還嚷嚷，兄弟們就把他做了。”
監院兩手一張，目瞪口呆：“都做了？”
一幫人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一個個臉上有些慌張：“是啊，都做了，幾個人嗷嗷一嗓子 ，被人聽見了完了。”
肥頭大耳抹了抹自己剛剃了的光頭，一臉焦灼：“那怎麽辦啊，公主要吃齋飯，你們會做嗎？”
那打嗝的漢子道：“我會做燉菜，煎炸炒煮不在話下。”
“老子說的是齋飯，你吃過你嗎就煎炸炒煮，素的老子要素的。”
“素的啊？”一幫人面露難色，這可就超出他們能力範圍之外了。
“老大，我們怎麽可能會吃素啊。那個要不抓點青菜給她們炒炒？”
另一個人說：“老大，不要忘了我們的目的，我們來可不是伺候她們的，隨便弄點吃的糊弄過去，還有她們在這兒，得住兩天，教我們如何下手，以我之見，給她們下點蒙汗藥，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她們的財寶才是正事。”
“嗯不錯。老子又不是下人，憑什麽伺候那娘們兒。行，那你們有藥嗎？”
那人摸了摸自己胸脯，道：“必須得有啊，老大你就放心吧。”
元安瀾和羅蘿各睡一間客房，元安瀾在房裏等齋飯，左等不來，又等不來，弄得她心裏頗為煩躁，素香在一旁打點帶來的衣物，收拾著，她咦了一聲。
元安瀾正好無聊，就問：“怎麽了？”
素香舉著一條泛黃的帕子：“這是給公主你用的嗎？”
元安瀾伸腳趿拉上鞋，把臉湊近一看：“哎喲餵！這什麽東西啊，這麽臟1”
素香嫌惡的把帕子一扔，拉著元安瀾就往後退，仿佛那是什麽駭人的東西。“真是豈有此理，公主你用的東西，他們也敢如此怠慢，這方丈怎麽回事，竟然把寺裏的大事全交給了那個人打理，這麽多年了，可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元安瀾隱忍不發，看著地上的帕子，她心裏說不生氣是假的。
“素香，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這寺院怪怪的。”
羅蘿適時跑了進來，她在隔壁聽見了婆婆的聲音，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一看，就看到元安瀾和素香扶手相攜的姿勢。
“婆婆怎麽了？”
元安瀾把手放下，重塑了自認不體面的顏面，她道：“你那兒也送了盥洗的過去了？”
羅蘿點頭：“是啊。”
“不要用了。素香你去後院，叫人把我的箱子擡進來。”
“是。”素香出去了，有僧侶為了保護元安瀾的安全，雙手合十，守在客房外，元安瀾看了一眼，一如往常，元安瀾心說：算了問不到他們頭上。於是說道：“玉嫻你去看看大雄寶殿的人多不多，待會兒我會去求簽。”
元安瀾明顯是把她當跑腿的了：“肯定人多啊，來的時候我看到山腳下好多人。這時候應該都上來了。”
元安瀾一臉無所謂，坐在椅子上，品茗香茶——她就是這一點，走哪兒都要喝最好的茶。“那是師傅該操心的事，人多那就攆出去。”
羅蘿撇嘴，心道：萬惡的女人。
羅蘿也懶得在房裏跟元安瀾說話，出去就當透氣了。參天古樹投下密密麻麻的光影小點，羅蘿仰頭，相像讚成是個一朵花，再接收陽光的灌溉。
元安瀾該多多來這兒，省得她脾氣那麽暴躁。一想到元安瀾，羅蘿抖了一個機靈，搖搖頭走了。
守在客房外的兩名僧人， 目睹了羅蘿從身邊經過，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擠眉弄眼，最後一致統一，畢竟沒有老大的指令，不是行事的時候，故而沒有追上去。
羅蘿這梵音寺不熟，元安瀾真是高看了她了。一路瞎走，哪裏平地高樓，羅蘿就往那裏去，只是一路上，她都沒有發覺有僧人呢。
正說著，羅蘿就看到一個僧人走路奇怪，有路不走，偏走花叢，羅蘿挺心疼的，那被踩壞的花打理的多好啊。
果然，那人不是個憐香惜玉的，踏著花叢深入裏面，羅蘿以為他會退出來，卻不見了蹤影。
羅蘿站在原地，直覺告訴自己，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莫名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來——危險。
羅蘿閉眼睛，想到了自己剛下馬車的，那些迎接她們的僧侶，以及那眼角有刀疤的和尚。那面相，那眼神，還有手。
羅蘿記得格外清晰，那個監院手掌粗厚，青筋暴露，明顯是會做粗活，手勁頗大的。寺院的頭頭還需要做粗活嗎？顯然不通。
羅蘿繼續走，驀地想起元安瀾說的話。
“本宮一路舟車，腹中空空，有些懷念師傅的齋飯了。”
不好！羅蘿立刻調轉方向，一路小跑往客房去。
不能吃啊。羅蘿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自己的猜測，但是她的直覺錯不了，這個寺院裏的有問題，難不成是道上的人，知道婆婆的身份，要打劫？
守著護院的人看到羅蘿又折了回來，兩人裝作沒有看到，繼續雙手合十，及至羅蘿進了門，兩人相互點了點頭。
元安瀾還以為素香回來了。擡頭一看，原來是兒媳婦兒。
羅蘿一眼看到元安瀾面前幾疊菜，熱氣騰騰的飯菜。
元安瀾出門前吃的不多，道寺院的時候便餓了，本來預備了點心，可是她惦記寺院好吃齋飯，故而就忍著沒有吃。
但看眼前這盤大雜燴，元安瀾心裏是拒絕的。
竹碗裏的飯，一看便知是隨意舀了一瓢就在扣進去的，沒有形狀，元安瀾最看不慣的敷衍了事，她活到這個歲數，無一樣不精細。還有一個盤子裏面盛著土豆青椒什麽大雜燴，顏色鮮艷，油汪汪的；另一個盤子裏的菜，清湯寡淡貌似是青菜豆腐，要色沒色，要味沒味的樣子，天吶，餵豬的嗎？
元安瀾憂傷的拿起筷子，想用筷子撥一撥，看一看，那油汪汪的大雜燴裏還加了什麽。羅蘿以為她要吃，下意識一個箭步沖上前，就把碗和盤子全推到了地上。
元安瀾的筷子撲了個空，脖子一扭看向羅蘿，吊直了嗓門道：“你幹嘛啊？”
寺院的碗是竹子做的倒是沒有碎，倆盤子碎了。羅蘿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雖然覺得這麽做尤為不妥，但是，她顧得不了。
羅蘿道：“婆婆這飯——”正要解釋，屋外有僧人進來。
“何事？”
僧人是屋外的兩個人，見剛送進來的飯菜，竟然全撒在了地上，倆人的眉頭微皺。
不好……
羅蘿看著兩人的眼神視線交匯，她道這種對暗號的方式太清楚不過了，很顯然這撥人是道上的。這一刻，羅蘿心裏暗暗佩服自己，以前的老本行沒白幹。
“公主這是寺院特意做的齋飯，為何全灑在了地上？”
元安瀾怒火中燒：“你問她！”
僧人果然把臉轉向羅蘿。
羅蘿望著元安瀾有口難言。彼時，正好素香領著兩名僧人擡著箱子進來了。素香看到一地的油汪汪的飯菜，剛剛下去的腳，立刻收了回去：“哎喲，怎麽了公主？”
元安瀾纖纖玉指指著羅蘿：“這丫頭不知道發什麽瘋，一進門就把飯菜給扔了。”
羅蘿感受到僧人的目光，她盯著地面，冷靜的想了一想，覆又擡起頭，握著拳，心如擂鼓：“我看你不爽，就是不讓你吃，怎麽了？”
元安瀾美目睜大，錯愕，素香臉色慘白，趕忙上前扶住顫抖的元安瀾，大聲的呵斥道：“尹玉嫻，你太放肆了，你婆婆，你如何能這樣說話，目無尊長，毫無尊卑。”
“嘿，我今天就是放肆了怎麽了？”羅蘿拿出了潑婦的架勢，她一把將身邊看熱鬧的假和尚推開，那假和尚沒站穩，一個趔趄栽到了同伴懷裏。詫異的望著羅蘿，顯然沒料到這個嬌滴滴的女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竟然手勁兒如此大力。
“我眼裏還就沒她這個婆婆，怎麽了？”羅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腳著地，一腳踩在椅面上，氣勢恢宏，是個唯我獨尊的架勢。“我今天就放肆了怎麽了？你不也看我不順眼嗎，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
元安瀾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氣，一時間竟沒找到合適發飆姿態，羅蘿看她左顧右盼的樣子，顯然是要被自己氣發瘋了。羅蘿暗暗握著拳，心裏叫苦：她也不想啊，如果不演得像一點，那這些人面前就揭不過了。
元安瀾氣得顫抖：“尹玉嫻，你這是忤逆，今天若不是在這裏，我能讓王大人把你這個忤逆放肆的女人關起來！”
“好啊，走啊，你去叫王大人，讓他把我關了呀，你以為我怕啊。”比聲音大，羅蘿比她聲音還大。然而也不知道是羅蘿的聲音，還是元安瀾的話太有分量，屋裏四個假和尚有些躁動。
羅蘿巴不得，元安瀾現在就去找王大人，這樣一來，她們就安全了。可是，但看現在這個樣子，似乎打草驚蛇了。
假和尚看不下去，上來勸道：“好了，不要吵了。佛門凈地，不能大聲喧嘩。”
羅蘿心如擂鼓，她希望元安瀾再接再厲的罵，最好能讓這幫匪崽子知難而退。雖然是同道人，羅蘿認為，只要對方不為難自己，那自己也絕不會為難對方。
可是若對方一旦出了手，羅蘿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討回來。
誰又不曾亡命天涯，她羅蘿在山裏和兄弟們一起出生入死，一輩子沒有怕過誰。
然而——
元安瀾一把推開那個勸說的假和尚，雲袖在空中一舞，羅蘿挨了一個大耳刮子。將那假和尚被推出了一丈遠，驚呆了。
羅蘿挨了一大耳刮子，眼前驟然一片模糊，捂著腮幫子，很疼，很辣。這回換她目瞪口呆 ，不可置信的瞪著元安瀾：“臭婆娘你居然打我！”羅蘿知道元安瀾罵人的時候，喜歡把架子端出來，她就扔話茬出來，讓她端，沒想到元安瀾竟然動起手來。
羅蘿冷不丁被外人打了了，捂著臉又氣又委屈：“臭婆娘，長這麽大，我爹娘都沒舍得打我。你算老幾。”
“你居然敢罵我？我算老幾？一天沒休你，我就是一天是你婆婆。”元安瀾本以為打了就解了氣，卻不想羅蘿竟然用臭婆娘三個字來侮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可素香再一次抱住了她：“公主，公主她勁兒大，你打不過她的。”、
元安瀾在原地掙紮：“我活到這個年紀，除了先皇，從來沒人敢這麽跟我說話，你尹玉嫻是哪根蔥哪根蒜，我元安瀾真是瞎了眼，怎麽把你這麽跟土匪似得女人娶進了門。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來啊，看是我撕了你，還是你撕了我。”羅蘿急不可耐，麻利的擼起袖，先發制人。元安瀾機敏，見勢不妙，立馬把身子往素香身後一藏。
素香被擋在了前面。羅蘿見人不對，高高的舉起的手沒落下：“你有種就給我出來。”素香吃力的抵著羅蘿，發現羅蘿力大如牛。根本推不動，這少夫人是幹什麽吃的。
羅蘿想要將素香後面的人揪出來，奈何元安瀾在後頭搖頭擺尾，狡猾的像條魚兒。
羅蘿抓了半晌，沒抓到，直起腰的不甘不願的說：“我要不是看在陸珩的面子——”她欲言又止，沒說，如果不是這層關系，她一定把元安瀾揍得面目全非。“你不就是嫌我不會琴棋書畫，不會拍你馬屁，沒規沒矩嗎，老子就是不會，老子就這樣，你愛咋咋地。”
元安瀾從後面冒出腦袋：“你且等著，回去就讓珩兒寫休書！我真是瞎了眼，居然選了你這麽一個市井流氓女人做珩兒的娘子。”
“誰讓你兒子喜歡我，你有本事就我趕出去，我就有本事把你兒子給拐走。”羅蘿大大喘了幾口氣，叉腰道。
元安瀾揚天哈哈笑了幾聲，末了，狠厲道：“尹玉嫻！我實話告訴你吧，我今兒來這裏，就是和小暖和珩兒和八字的。我要給珩兒納妾，你不是看小暖不順眼麽，我就把小暖娶進門，我氣死氣死你！”
納妾？瞬間有許多念頭沖進腦子裏。
羅蘿撲上前急道：“陸珩不會納妾的！”
元安瀾見自己的話奏效了，來了精神頭，她從素香背後徹底站了起來，揚起臉：“看來比起休你，原來你你更怕他納妾啊？”元安瀾陰測測笑了：“看來我說的沒錯啊，休了你不如讓珩兒娶了一個來得痛苦。”
“陸珩是不會娶別人。你死了這條心吧。”羅蘿指甲嵌進肉裏，狠狠攥緊。
“不會，你那麽有把握嗎？小暖是必須要進門的。珩兒就算不願意，也會以不休妻為條件，娶了小暖。到時候，我就睜大眼睛看，你的日子怎麽過。”
“尹玉嫻，我純粹了不傷珩兒的心，才忍你這麽久，你最好給我老實本分點，就想昨天跪下的樣子，老老實實的，否則我不僅會讓陸珩休了你，還會讓他娶小暖，你以為他能為你爭取什麽嗎？娘子可以有很多，但是娘只有一個，生死關頭，終身大事，你覺得我那孝順的兒子，會選擇你還是我？”
羅蘿的肩膀起起伏伏，莫名感到背脊一陣惡寒，她牙縫裏擠出話道：“你太卑鄙了！”羅蘿被元安瀾的一番話，徹底打得偃旗息鼓。
這讓元安瀾很滿意。
“來人！”元安瀾嗓門一亮，挺直脊梁，一甩雲袖，猶如涅槃重生的鳳凰，羽毛嶄立。
然而她吩咐了卻不見人來，就扭臉去看素香：“人呢？人哪去了？”
素香剛剛現場歷經了災難，臉色瞧上去有些蒼白，囁嚅的回答道：“師傅說府裏的下人得留在了前院，所以就這兩位師傅幫忙擡了進來。”
元安瀾看了屋裏的和尚，單手叉著腰，昂了下巴：“去，把你們的柴房空出來，你去給我靜思己過。”
四個僧侶表情覆雜，有點搔搔頭，有的摸摸鼻子。磨嘰了半晌，有兩人免為其難的伸出了，把羅蘿逮住就往外走。及至羅蘿感到自己真的被拖走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
自己演過頭了。
哎呀，她不是真的要吵啊。
羅蘿左右看了一眼，兩個僧侶拎著她，臉上透出了狡黠的笑容，羅蘿心裏叫苦，她要是被綁了，誰來負責婆婆的安全，現在府裏的人都被寺院的人隔在了外面，她要再被綁了可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羅蘿用腳絆住門檻，死活不出去，扭臉冷不丁大聲道：“婆婆，我錯了。”說完，沖元安瀾擠眉眨眼。元安瀾見了，眼裏透著憐憫，她抄起手，胸腔子冷冷哼出一聲：“你這錯，來的也太快了吧，都不過腦子不走心的嗎？”
“走心，怎麽不走心，婆婆不要關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錯了。”羅蘿不停的眨眼，只覺得眼睛都要眨壞了，可元安瀾就是看不見，平白讓她幹著急。
“我真是沒有想到啊，原來你竟一點骨氣都沒有，出了事，就認錯。你有沒有一點擔當？我真是打心眼兒的瞧不起你。”元安瀾美眼裏充滿嫌惡。
羅蘿掙紮失敗。沒了招數，礙於不明眼前這幫人的目的，故而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順從認命。元安瀾見羅蘿還沒有被帶走，惱了：“帶下去啊，沒聽到本宮的話嗎?＂
人陸陸續續除了屋子，不大客房，一下子就空空蕩蕩了。元安瀾看著滿地油汪汪的飯菜，心情猶如火山爆發之後，滿地瘡痍。
素香以為元安瀾在可惜地上的飯菜，就道：“公主息怒，你消消氣，我去他們再做一份。”
元安瀾生了一頓大氣，一點都感覺不到饑餓：“算了，氣都氣飽了。說起齋飯，你看看，這次做的都是些什麽，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給我做的，給豬吃還差不多。等方丈回來，我一定要和說說，這一屆都是什麽監院，必須給我拉出去打板子！簡直豈有此理。”
”那就吃些奴婢帶來的點心吧？”
“哎呀，不吃了，氣都氣飽了。容本宮換身衣裳，一會兒還要去大殿求簽。”說著，她推開素香，想在箱子裏面選衣裳，然而，就看到自己的越洋而來舶來品——嵌了玉石的大箱子，不偏不倚的軋在湯湯水水上，邊緣還壓著幾塊爛豆腐和青菜。
元安瀾看著自己的寶貝大箱子，咬牙切齒的跺腳道：“一幫蠢貨，蠢貨蠢貨蠢貨蠢貨！”
羅蘿被僧侶帶了出去，兩人的手勁頗大，羅蘿不喜歡別的男人碰她，故而用力一擺，掙脫了。
“我自己走。”
羅蘿的潑辣勁頭，讓倆家僧侶很感興趣。羅蘿忍受著兩道油膩的目光，要不是為了弄清虛實，她能撓他，
“夫人一張嘴好厲害，臉疼不疼？要不我給你吹吹？”說著個高的僧侶湊近了來，羅蘿嫌惡的把臉一別，這回她是徹底確定了。這幫東西，根本不是寺院的和尚！
羅蘿繃著臉，心裏說不虛，怎麽可能。做了個連自己的看不下去的假笑，說道：“多謝師傅關心，哎喲，對了，剛才多謝你夢擡那箱子，我那公主婆婆臭美的很，就上這兒來住兩天，也要帶許多首飾和衣裳。”
另一個矮和尚適時湊到了羅蘿身側，摸摸擦擦，羅蘿盡量避開，但是沒用。
兩個假和尚，都對羅蘿有了不軌之心。
“那你有沒有帶首飾盒衣裳來啊？”
前面的根本不是柴房，而是和客房相似的一排朱門廂房，羅蘿心裏咯噔一聲。全身的血液驀地往下肢湧去，渾身冰涼，動手麽？
可是她一個人又怎麽是他們的對手，一旦打草驚蛇，別說自己了，就連陸珩的娘也會有危險。
羅蘿鎮定下來，微笑道：“這不是去柴房的地方的吧。”
一左一右的僧侶打著鬼心思，若不是還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們能把眼前的潑辣美人扛進屋裏去。
“是啊，怎麽不是？往前走，進了那屋就是了。”
羅蘿的眼珠子不安分的活泛著，突然，她駐足，心裏忐忑著，努力扮出個嬌滴滴的樣子，望著二人：“你們……是不是喜歡我？”
兩僧侶的眼睛暧昧的從上倒下打量著羅蘿，終於露出了一口黃牙。
“喜歡。”
倆一高一瘦的假和尚忍不住撲上來，抓著羅蘿的手就要膜摸，羅蘿立馬抽了回來，尷尬道：“我那婆婆啊，你也看到了，就知道給我委屈受。”說著就要拭淚。
高和尚臉上沒有醉酒沒了沈穩二字，大喇喇的亮出了自己的嗓門：“夫人別傷心了，我們對她有所耳聞，仗著自己是公主就囂張跋扈，坊間誰人不知道？”
羅蘿含淚點頭，抓著矮的和尚說道：“大哥，我也不指望能在府裏好好做少夫人了，你帶我走吧。”
高的和尚不悅了，仗著自己高一把推開矮和尚，湊足了笑臉，在羅蘿面前大獻殷勤：“夫人，我帶你走。你放心跟著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眼裏情欲溢於言表。
矮和尚被推到了一旁，見高和尚和羅蘿處上了，不服氣的大聲嚷道：“二狗子，你別跟我搶啊！”
趁著兩人打嘴仗，羅蘿謹慎的咽了咽唾沫，是幹澀的。
她盯著二人，確信這裏面有一個一定會護她，護多久暫且不得而知，至少眼前的危機是解除了。
就在兩人快要打起來的時候，有人喊道：“你們在幹什麽？”、
是監院，監院後面還跟了人，尤是跑腿的告訴他，客房在鬧市。本來還以為是穿幫了，沒想到卻是婆媳大戰。監院出來尋人，遠遠看見了兩手下爭執的畫面，而且還當著公主的兒媳婦兒面， 這還得了？趕緊跑過來，因為不明就裏，監院臉上帶著善意的笑意，雙手合十。
末了道，馬著臉對手下道：“你們二個成何體統，還不快快與貧道去大殿，大殿有急事。”
兩人停下爭執，高的和尚立刻湊到監院的耳邊耳語這什麽，只見監院的看羅蘿的面色都變了。及至高了的和尚說完，監院眼裏流露出男人看女人的固有神色。
一揮袖子，監院意味深長的盯著羅蘿，對隨自己來的人說：“留一個人好好守著少夫人，沒有我的吩咐，不得靠近，也不得放人。”
高的和尚臉色一變，老大說話不算話：“你怎麽、”
監院伸手堵住了那嘴，厲聲皺眉道：“什麽怎麽怎麽，跟我去大殿，有正事！”說罷，留戀的盯著羅蘿。
羅蘿的這張臉啊，還有這身段，自出現的時候，他便瞧上了。秀眉大眼，亭亭玉立，該凸的凸該凹的凹，皮膚有白嫩，摸起來一定彈性十足。聽說性子還潑辣的很。
監院了咧嘴，亮出豁了的門牙，眼饞著羅蘿姿色，尤是當下有大事，不然他能立刻讓羅蘿在自己身下欲罷不能，雞蛋大的喉結隔著咕嚕一落，監院吞了一口唾沫：越看越對胃口！
羅蘿望著對方，尷尬的笑了笑。監院的心都勾走了，就這麽一步三回頭的，直到不見了蹤影。
羅蘿瞧了一眼身邊的假和尚，粗胳膊粗腰，上前給她開門，羅蘿左右看了看，只能進去。
羅蘿看著自己的輪廓清晰的影子，隨著門吱呀一聲關上，立刻變得一團模糊。她不安的望著落了灰的禪房，潮濕的氣味迎面而來。羅蘿的一雙腳忽然沒了力氣，她靠著門，溜到坐到了地上，眼淚無知無覺地淌下來，抱著雙膝，瑟瑟發抖。
羅蘿腦海裏閃過夜千行的臉。
“陸珩，你在哪兒……”
106
陸珩打了個噴嚏，陸寧德手裏的第一朵海棠已經成了形，陸寧德看了兒子一眼：“怎麽，受涼了？”
陸珩搖搖頭，結果又打了個噴嚏，陸寧德往後一躲，略帶嫌棄道：“去找大夫看看吧。”
用了抹了抹鼻子，吸了吸，陸珩沒有感覺著涼的癥狀，就笑道：“沒有，我身體好著呢。”
陸寧德才不管兒子的胡扯，說道：“一定睡覺的時候受涼了。你啊從小睡覺就不老實，和你娘一個樣，身邊沒一個人照顧，除非冷醒了，否則絕不會老老實實蓋著被子睡到天亮的。”
“爹不要取笑我了，我哪還像小時候一樣。”
陸寧德慈愛的看了兒子，又低頭繡著海棠花，喃喃道：“你在爹眼裏，始終都是孩子，真要讓我覺得你長大了，除非你當爹了。”
陸珩抿唇笑的十分含蓄，搔了搔頭，他頗有寫難為情的說：“其實也快啦。等玉嫻過了娘這一關，一切自然而然的就水到渠成了嘛。”
這時，閣樓下有人在喊，秀娘們以及織布機雜音混在一起，鬧哄哄的，陸寧德要忙著手上的，就朝兒子努努嘴：“去看看。”
閣樓安了欄桿，陸珩起身把脖子伸了出去，回道：“爹，是掌櫃。”又道：“掌櫃何事啊？”
掌櫃在樓下扯著嗓子喊：“少爺，咱們的貨就要快到，是你去還是老爺去？”
“我去。等等我。我這就下來。”
陸珩忙不疊去裏屋收拾，陸寧德擡眼吩咐道：“記著把印鑒帶上，一手蓋印一手拿貨，他們會拿著印鑒到掌櫃哪兒結算的。”
“知道了爹。”
“點算清楚，不要出差錯。”
“好的爹。”
陸珩把收拾好物什揣進懷裏：“爹，我走了。”
“嗯。”
陸珩下了樓，驀地想起一事，就有上了樓：“爹一會兒我收完了貨，可以不早點回去？”
陸寧德累了，看了樓梯那的冒起的那顆腦袋，端起旁邊小桌上早就沏好的茶水，飲了一口：“怎麽，才分開一天，你就歸心似箭啦。”
“不是，玉嫻不是和娘打賭嘛，十日之期，很快就到了，如果我不在她旁邊教她，她一個人怎麽能行。”
“你不用操心啦，她有的你娘會教她的。”
“娘教她？怎麽可能。”
“你不要這麽著急回去，她們倆不在家，去梵音寺了燒香了。”
“燒香？她們是今天去的嗎？”
“嗯。”陸寧德扭臉望了望外頭的天色：“估摸著，人都已經到了吧。”
陸珩楞住。昨晚玉嫻和娘水火不相容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今早居然一起搭伴去梵音寺拜佛，果然女人心海底針，琢磨不透。可既然娘子和娘都梵音寺，那他一會兒收完貨，倒是可是去看看她們。他總覺的娘把羅蘿帶出去，有點不對勁。
“行，那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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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蘿望著地上一箱子，果然是惡婆娘啊，只不過住兩天就帶了這買多件衣裳，卻不允許她帶一件。羅蘿明白了，母老虎和小暖合起火來的戲弄她。
初晨，迎著日頭，也是涼涼的。元安瀾的走過斑駁的疏影，心情大好。她好久都沒有這麽暢快過了，到底是與人鬥其樂無窮啊。
元安瀾現在看開了，與其自己生氣不如給別人添堵，給兒媳婦兒添堵。馬車上搖搖晃晃，元安瀾怡然自得望著眼前的人那鼓囊囊的腮幫子，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羅蘿為自己的妥協而郁悶。她知道元安瀾在看自己，所以索性把臉別開，這女人轉了性嗎，以前她挺不順眼的，現在居然肯願意讓她與其共乘一輛馬車。
羅蘿一路上不說話，元安瀾也不說話，兩人一個看著一個，一個看著窗外，及至元安瀾看夠了，撤了目光，幽幽道：“也不知道今天主持在不在，我還想請他解簽呢。”
元安瀾冷不丁開口說了話，羅蘿眼珠子下意識動了動，依舊不去看她。
元安瀾見自己扔出去的石頭，濺不起水花，也不在意，兀自徐徐說道：“你不想知道我想去求什麽簽嗎？”
“不想。”羅蘿淡淡的回道。她已經很客氣了，不想和元安瀾沒事找話的聊天。
元安瀾才不管，笑了道：“我啊，是給珩兒求的，這孩子以前就有大師為他算過，說珩兒是個享齊人之福的命格，也不知道這個‘齊人’適不適合咱們珩兒。”
羅蘿虧就虧在自己聽不懂那些咬文嚼字的話，她張嘴想要問，什麽是‘七’人之福，可是又怕在跟前的人鬧笑話，只好什麽都不說。全靠猜。
元安瀾望著羅蘿，憐憫的搖了搖頭。
105
梵音寺在山嵐深濃的山腰上，氣魄恢宏的廟宇古色古香，廟宇掩映在幾棵蒼勁的銀杏樹下。長長的一道紅墻，墻內翠竹綠樹中隱現出閃閃發光的塔尖。
上午的早課已經結束，梵音寺的明慧方丈吩咐監院和副寺，因著今日安瀾公主要來誦經祈福，勢必得萬事齊具。老方丈走了幾步，不放心又對監院說道：“記得，少放油，公主最吃不得油膩的東西，起居盥洗之物，務必幹凈，於是又是一通吩咐。老方丈這才閉了嘴。
老方丈回了自己的禪房，他打算換下自己的穿一件幹凈的袈裟，這幾日閉關修煉都忘了換洗，再者公是個皇宮的人物，不可被怠慢，故而選了一件不常穿且又上了臺面的玲瓏袈裟。
“喲，方丈大人大手筆啊，竟有如此華麗的袈裟。”
明慧方丈一驚，將衣櫥門關上：“誰！？”
露出臉的是個肥頭大耳的漢子，笑的面目猙獰，光影幽幽，原來後面還有兩個人，方丈看得清，他們手裏還拿著刀。
“方丈，我們只是求財而已，借個地方說話。”
說罷，為首的漢子就著那換下的袈裟，蒙住了方丈了頭。方丈老是老了，可剛正不阿，一番掙紮可謂老當益壯，漢子不耐煩，一記手刀砍下去。懷裏的人一下子就不動彈了。
禪房外，有僧人在院外說道：“方丈公主的車馬就要到了，是我和副寺去接嗎，您去不去？”
監院和副寺一進門，和三個赤膊的漢子打了個照面。
這……
啊。
兩僧人被漢子打暈，又用布條塞嘴，反手綁了。為首的漢子擦了一把汗，是個頗累的樣子：“來，把人帶到柴房去，告訴兄弟們可以進來了，剃頭的剃頭，戴帽的戴帽。”
瘦精精的漢子應聲出去了，過一刻鐘，折返回來。說著：“老大，寺廟的人已經全部換好了。”
肥頭大耳的男子笑出一口缺牙，他開始分工安排，指兵點將似得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監院。”
“老大懂得真多，監院是什麽啊？
“就是……反正就是權力僅次於方丈。”說罷肥頭大耳，對眼角的有疤痕的人說：“你是副寺。是監院的副手。”
另一個人迷茫道：“那我呢？”
“你啊，是無名氏。”
“老大……”
“我就記得兩個名號，難吃不成你還當監院。夠格嘛你。幹正事！記著，但凡身邊沒有男子陪同的女香主，都要好生留意，幹完這一票，哥幾個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無名氏“是老大！”
“蠢貨，你得叫監院！”
羅蘿和元安瀾的馬車，搖搖晃晃一個時辰之後，終於到了梵音寺。羅蘿踩著杌凳先下了馬車，映入眼簾是
一派幽靜、肅穆氣氛：古木參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羅蘿是第一次進寺廟，才曉得原來寺廟就是這樣的。
僧侶似乎早就知道她們要來，一左一右僧侶們夾道歡迎。
及至羅蘿下了地，元安瀾才下來，雍容華貴的她一現身，那些僧侶齊刷刷的低了頭，雙手合十喊道：“公主萬福。”
羅蘿搖搖頭，果然有權有勢就是不一樣。她下來的時候根本沒人搭理。
元安瀾撫了扶發髻，步態婀娜的移著蓮花步，邊走邊尋方丈，意外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沒一個是熟面孔。
“咦？方丈呢？”
肥頭大耳的漢子勻凈了面，面不泛油光，目不斜視，不失溫和的雙手合十：“會公主，方丈雲游去了，須得一些時日才回來。公主這邊請。”
說罷望了一眼元安瀾頭上的珠翠步搖，含蓄的笑了。
元安瀾納悶，也沒有多想，故而嘀嘀咕咕念道：“雲游嗎？上月怎麽未聽方正提及過？”
監院雙手合十，當做什麽都沒有聽到，在前邊殷勤的引路了。
羅蘿跟在後面，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瞥見剛剛還規規矩矩迎了她們的僧侶，竟然在相互逗笑。唯有一人與眾不同，那人低著頭，雙手合十，緊閉著眼，仿佛在逃避什麽。
是在念咒嗎？
羅蘿有看了看，就看到那僧侶幽幽的望了羅蘿一眼。進了拱門，羅蘿便瞧不見了。
花寺的院子比較小，更顯得院中的幾棵菩提樹碩大無比，挺拔蒼翠。元安瀾瞥了前面帶路的人：“我怎麽沒見過你們。”
臉上有疤的僧人道，雙手合十道：“回公主，貧僧是近期接任的副寺一職。”
元安瀾點點頭，也沒多想，因為這幾人裏面，也有上次接待她的僧侶。故而某些疑慮一掃而空。
等等，玉嫻呢？
後頭一望，發現玉嫻想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摸了摸對著影壁上的古剎佛像。元安瀾皺了眉頭：“玉嫻，快點跟上來。”
羅蘿聽慣了‘尹玉嫻’這三個字，猶如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上前了。她來到元安瀾身後，不知道要去哪兒。
“婆婆，我們要去哪兒？”
元安瀾想了想，停下腳：“等等。”帶路的人也跟著停下來。監院和副寺望著她，一臉莫名其妙：“怎麽了公主。”
元安瀾在寺裏還是比較將身段放得比在別處尊重，同樣也是雙手合十，虔誠一拜道。
“大師，本宮一路舟車，腹中空空，有些懷念師傅的齋飯了。”
監院一楞，明白過來：“那是自然，是，貧道現在就著人去做。”
元安瀾滿意的點點頭，說道自己對這裏非常熟悉，便指了一人，送她們去客房即可。監院聽了，就指派了眼角有疤的去了。
兵分兩路，一路送元安瀾和羅蘿去客房，另一路，監院去了廚房，這可把他給急壞了，公主要吃齋飯，須得現在做才行。然而一到廚房，他就看道幾個穿著僧侶衣裳的人，在吃烤雞。
“老大，快來啊，這幫和尚可真能裝，居然還在後院養雞。”
肥頭大耳上去一把就將雞腿搶走，環視了一眼廚房：“這兒的火頭呢？”
一人抹了抹油嘴，打了一個嗝，踢開地上的雞骨頭，說道：“那人不聽話，還嚷嚷，兄弟們就把他做了。”
監院兩手一張，目瞪口呆：“都做了？”
一幫人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一個個臉上有些慌張：“是啊，都做了，幾個人嗷嗷一嗓子 ，被人聽見了完了。”
肥頭大耳抹了抹自己剛剃了的光頭，一臉焦灼：“那怎麽辦啊，公主要吃齋飯，你們會做嗎？”
那打嗝的漢子道：“我會做燉菜，煎炸炒煮不在話下。”
“老子說的是齋飯，你吃過你嗎就煎炸炒煮，素的老子要素的。”
“素的啊？”一幫人面露難色，這可就超出他們能力範圍之外了。
“老大，我們怎麽可能會吃素啊。那個要不抓點青菜給她們炒炒？”
另一個人說：“老大，不要忘了我們的目的，我們來可不是伺候她們的，隨便弄點吃的糊弄過去，還有她們在這兒，得住兩天，教我們如何下手，以我之見，給她們下點蒙汗藥，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她們的財寶才是正事。”
“嗯不錯。老子又不是下人，憑什麽伺候那娘們兒。行，那你們有藥嗎？”
那人摸了摸自己胸脯，道：“必須得有啊，老大你就放心吧。”
元安瀾和羅蘿各睡一間客房，元安瀾在房裏等齋飯，左等不來，又等不來，弄得她心裏頗為煩躁，素香在一旁打點帶來的衣物，收拾著，她咦了一聲。
元安瀾正好無聊，就問：“怎麽了？”
素香舉著一條泛黃的帕子：“這是給公主你用的嗎？”
元安瀾伸腳趿拉上鞋，把臉湊近一看：“哎喲餵！這什麽東西啊，這麽臟1”
素香嫌惡的把帕子一扔，拉著元安瀾就往後退，仿佛那是什麽駭人的東西。“真是豈有此理，公主你用的東西，他們也敢如此怠慢，這方丈怎麽回事，竟然把寺裏的大事全交給了那個人打理，這麽多年了，可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元安瀾隱忍不發，看著地上的帕子，她心裏說不生氣是假的。
“素香，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這寺院怪怪的。”
羅蘿適時跑了進來，她在隔壁聽見了婆婆的聲音，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一看，就看到元安瀾和素香扶手相攜的姿勢。
“婆婆怎麽了？”
元安瀾把手放下，重塑了自認不體面的顏面，她道：“你那兒也送了盥洗的過去了？”
羅蘿點頭：“是啊。”
“不要用了。素香你去後院，叫人把我的箱子擡進來。”
“是。”素香出去了，有僧侶為了保護元安瀾的安全，雙手合十，守在客房外，元安瀾看了一眼，一如往常，元安瀾心說：算了問不到他們頭上。於是說道：“玉嫻你去看看大雄寶殿的人多不多，待會兒我會去求簽。”
元安瀾明顯是把她當跑腿的了：“肯定人多啊，來的時候我看到山腳下好多人。這時候應該都上來了。”
元安瀾一臉無所謂，坐在椅子上，品茗香茶——她就是這一點，走哪兒都要喝最好的茶。“那是師傅該操心的事，人多那就攆出去。”
羅蘿撇嘴，心道：萬惡的女人。
羅蘿也懶得在房裏跟元安瀾說話，出去就當透氣了。參天古樹投下密密麻麻的光影小點，羅蘿仰頭，相像讚成是個一朵花，再接收陽光的灌溉。
元安瀾該多多來這兒，省得她脾氣那麽暴躁。一想到元安瀾，羅蘿抖了一個機靈，搖搖頭走了。
守在客房外的兩名僧人， 目睹了羅蘿從身邊經過，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擠眉弄眼，最後一致統一，畢竟沒有老大的指令，不是行事的時候，故而沒有追上去。
羅蘿這梵音寺不熟，元安瀾真是高看了她了。一路瞎走，哪裏平地高樓，羅蘿就往那裏去，只是一路上，她都沒有發覺有僧人呢。
正說著，羅蘿就看到一個僧人走路奇怪，有路不走，偏走花叢，羅蘿挺心疼的，那被踩壞的花打理的多好啊。
果然，那人不是個憐香惜玉的，踏著花叢深入裏面，羅蘿以為他會退出來，卻不見了蹤影。
羅蘿站在原地，直覺告訴自己，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莫名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來——危險。
羅蘿閉眼睛，想到了自己剛下馬車的，那些迎接她們的僧侶，以及那眼角有刀疤的和尚。那面相，那眼神，還有手。
羅蘿記得格外清晰，那個監院手掌粗厚，青筋暴露，明顯是會做粗活，手勁頗大的。寺院的頭頭還需要做粗活嗎？顯然不通。
羅蘿繼續走，驀地想起元安瀾說的話。
“本宮一路舟車，腹中空空，有些懷念師傅的齋飯了。”
不好！羅蘿立刻調轉方向，一路小跑往客房去。
不能吃啊。羅蘿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自己的猜測，但是她的直覺錯不了，這個寺院裏的有問題，難不成是道上的人，知道婆婆的身份，要打劫？
守著護院的人看到羅蘿又折了回來，兩人裝作沒有看到，繼續雙手合十，及至羅蘿進了門，兩人相互點了點頭。
元安瀾還以為素香回來了。擡頭一看，原來是兒媳婦兒。
羅蘿一眼看到元安瀾面前幾疊菜，熱氣騰騰的飯菜。
元安瀾出門前吃的不多，道寺院的時候便餓了，本來預備了點心，可是她惦記寺院好吃齋飯，故而就忍著沒有吃。
但看眼前這盤大雜燴，元安瀾心裏是拒絕的。
竹碗裏的飯，一看便知是隨意舀了一瓢就在扣進去的，沒有形狀，元安瀾最看不慣的敷衍了事，她活到這個歲數，無一樣不精細。還有一個盤子裏面盛著土豆青椒什麽大雜燴，顏色鮮艷，油汪汪的；另一個盤子裏的菜，清湯寡淡貌似是青菜豆腐，要色沒色，要味沒味的樣子，天吶，餵豬的嗎？
元安瀾憂傷的拿起筷子，想用筷子撥一撥，看一看，那油汪汪的大雜燴裏還加了什麽。羅蘿以為她要吃，下意識一個箭步沖上前，就把碗和盤子全推到了地上。
元安瀾的筷子撲了個空，脖子一扭看向羅蘿，吊直了嗓門道：“你幹嘛啊？”
寺院的碗是竹子做的倒是沒有碎，倆盤子碎了。羅蘿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雖然覺得這麽做尤為不妥，但是，她顧得不了。
羅蘿道：“婆婆這飯——”正要解釋，屋外有僧人進來。
“何事？”
僧人是屋外的兩個人，見剛送進來的飯菜，竟然全撒在了地上，倆人的眉頭微皺。
不好……
羅蘿看著兩人的眼神視線交匯，她道這種對暗號的方式太清楚不過了，很顯然這撥人是道上的。這一刻，羅蘿心裏暗暗佩服自己，以前的老本行沒白幹。
“公主這是寺院特意做的齋飯，為何全灑在了地上？”
元安瀾怒火中燒：“你問她！”
僧人果然把臉轉向羅蘿。
羅蘿望著元安瀾有口難言。彼時，正好素香領著兩名僧人擡著箱子進來了。素香看到一地的油汪汪的飯菜，剛剛下去的腳，立刻收了回去：“哎喲，怎麽了公主？”
元安瀾纖纖玉指指著羅蘿：“這丫頭不知道發什麽瘋，一進門就把飯菜給扔了。”
羅蘿感受到僧人的目光，她盯著地面，冷靜的想了一想，覆又擡起頭，握著拳，心如擂鼓：“我看你不爽，就是不讓你吃，怎麽了？”
元安瀾美目睜大，錯愕，素香臉色慘白，趕忙上前扶住顫抖的元安瀾，大聲的呵斥道：“尹玉嫻，你太放肆了，你婆婆，你如何能這樣說話，目無尊長，毫無尊卑。”
“嘿，我今天就是放肆了怎麽了？”羅蘿拿出了潑婦的架勢，她一把將身邊看熱鬧的假和尚推開，那假和尚沒站穩，一個趔趄栽到了同伴懷裏。詫異的望著羅蘿，顯然沒料到這個嬌滴滴的女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竟然手勁兒如此大力。
“我眼裏還就沒她這個婆婆，怎麽了？”羅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腳著地，一腳踩在椅面上，氣勢恢宏，是個唯我獨尊的架勢。“我今天就放肆了怎麽了？你不也看我不順眼嗎，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
元安瀾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氣，一時間竟沒找到合適發飆姿態，羅蘿看她左顧右盼的樣子，顯然是要被自己氣發瘋了。羅蘿暗暗握著拳，心裏叫苦：她也不想啊，如果不演得像一點，那這些人面前就揭不過了。
元安瀾氣得顫抖：“尹玉嫻，你這是忤逆，今天若不是在這裏，我能讓王大人把你這個忤逆放肆的女人關起來！”
“好啊，走啊，你去叫王大人，讓他把我關了呀，你以為我怕啊。”比聲音大，羅蘿比她聲音還大。然而也不知道是羅蘿的聲音，還是元安瀾的話太有分量，屋裏四個假和尚有些躁動。
羅蘿巴不得，元安瀾現在就去找王大人，這樣一來，她們就安全了。可是，但看現在這個樣子，似乎打草驚蛇了。
假和尚看不下去，上來勸道：“好了，不要吵了。佛門凈地，不能大聲喧嘩。”
羅蘿心如擂鼓，她希望元安瀾再接再厲的罵，最好能讓這幫匪崽子知難而退。雖然是同道人，羅蘿認為，只要對方不為難自己，那自己也絕不會為難對方。
可是若對方一旦出了手，羅蘿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討回來。
誰又不曾亡命天涯，她羅蘿在山裏和兄弟們一起出生入死，一輩子沒有怕過誰。
然而——
元安瀾一把推開那個勸說的假和尚，雲袖在空中一舞，羅蘿挨了一個大耳刮子。將那假和尚被推出了一丈遠，驚呆了。
羅蘿挨了一大耳刮子，眼前驟然一片模糊，捂著腮幫子，很疼，很辣。這回換她目瞪口呆 ，不可置信的瞪著元安瀾：“臭婆娘你居然打我！”羅蘿知道元安瀾罵人的時候，喜歡把架子端出來，她就扔話茬出來，讓她端，沒想到元安瀾竟然動起手來。
羅蘿冷不丁被外人打了了，捂著臉又氣又委屈：“臭婆娘，長這麽大，我爹娘都沒舍得打我。你算老幾。”
“你居然敢罵我？我算老幾？一天沒休你，我就是一天是你婆婆。”元安瀾本以為打了就解了氣，卻不想羅蘿竟然用臭婆娘三個字來侮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可素香再一次抱住了她：“公主，公主她勁兒大，你打不過她的。”、
元安瀾在原地掙紮：“我活到這個年紀，除了先皇，從來沒人敢這麽跟我說話，你尹玉嫻是哪根蔥哪根蒜，我元安瀾真是瞎了眼，怎麽把你這麽跟土匪似得女人娶進了門。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來啊，看是我撕了你，還是你撕了我。”羅蘿急不可耐，麻利的擼起袖，先發制人。元安瀾機敏，見勢不妙，立馬把身子往素香身後一藏。
素香被擋在了前面。羅蘿見人不對，高高的舉起的手沒落下：“你有種就給我出來。”素香吃力的抵著羅蘿，發現羅蘿力大如牛。根本推不動，這少夫人是幹什麽吃的。
羅蘿想要將素香後面的人揪出來，奈何元安瀾在後頭搖頭擺尾，狡猾的像條魚兒。
羅蘿抓了半晌，沒抓到，直起腰的不甘不願的說：“我要不是看在陸珩的面子——”她欲言又止，沒說，如果不是這層關系，她一定把元安瀾揍得面目全非。“你不就是嫌我不會琴棋書畫，不會拍你馬屁，沒規沒矩嗎，老子就是不會，老子就這樣，你愛咋咋地。”
元安瀾從後面冒出腦袋：“你且等著，回去就讓珩兒寫休書！我真是瞎了眼，居然選了你這麽一個市井流氓女人做珩兒的娘子。”
“誰讓你兒子喜歡我，你有本事就我趕出去，我就有本事把你兒子給拐走。”羅蘿大大喘了幾口氣，叉腰道。
元安瀾揚天哈哈笑了幾聲，末了，狠厲道：“尹玉嫻！我實話告訴你吧，我今兒來這裏，就是和小暖和珩兒和八字的。我要給珩兒納妾，你不是看小暖不順眼麽，我就把小暖娶進門，我氣死氣死你！”
納妾？瞬間有許多念頭沖進腦子裏。
羅蘿撲上前急道：“陸珩不會納妾的！”
元安瀾見自己的話奏效了，來了精神頭，她從素香背後徹底站了起來，揚起臉：“看來比起休你，原來你你更怕他納妾啊？”元安瀾陰測測笑了：“看來我說的沒錯啊，休了你不如讓珩兒娶了一個來得痛苦。”
“陸珩是不會娶別人。你死了這條心吧。”羅蘿指甲嵌進肉裏，狠狠攥緊。
“不會，你那麽有把握嗎？小暖是必須要進門的。珩兒就算不願意，也會以不休妻為條件，娶了小暖。到時候，我就睜大眼睛看，你的日子怎麽過。”
“尹玉嫻，我純粹了不傷珩兒的心，才忍你這麽久，你最好給我老實本分點，就想昨天跪下的樣子，老老實實的，否則我不僅會讓陸珩休了你，還會讓他娶小暖，你以為他能為你爭取什麽嗎？娘子可以有很多，但是娘只有一個，生死關頭，終身大事，你覺得我那孝順的兒子，會選擇你還是我？”
羅蘿的肩膀起起伏伏，莫名感到背脊一陣惡寒，她牙縫裏擠出話道：“你太卑鄙了！”羅蘿被元安瀾的一番話，徹底打得偃旗息鼓。
這讓元安瀾很滿意。
“來人！”元安瀾嗓門一亮，挺直脊梁，一甩雲袖，猶如涅槃重生的鳳凰，羽毛嶄立。
然而她吩咐了卻不見人來，就扭臉去看素香：“人呢？人哪去了？”
素香剛剛現場歷經了災難，臉色瞧上去有些蒼白，囁嚅的回答道：“師傅說府裏的下人得留在了前院，所以就這兩位師傅幫忙擡了進來。”
元安瀾看了屋裏的和尚，單手叉著腰，昂了下巴：“去，把你們的柴房空出來，你去給我靜思己過。”
四個僧侶表情覆雜，有點搔搔頭，有的摸摸鼻子。磨嘰了半晌，有兩人免為其難的伸出了，把羅蘿逮住就往外走。及至羅蘿感到自己真的被拖走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
自己演過頭了。
哎呀，她不是真的要吵啊。
羅蘿左右看了一眼，兩個僧侶拎著她，臉上透出了狡黠的笑容，羅蘿心裏叫苦，她要是被綁了，誰來負責婆婆的安全，現在府裏的人都被寺院的人隔在了外面，她要再被綁了可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羅蘿用腳絆住門檻，死活不出去，扭臉冷不丁大聲道：“婆婆，我錯了。”說完，沖元安瀾擠眉眨眼。元安瀾見了，眼裏透著憐憫，她抄起手，胸腔子冷冷哼出一聲：“你這錯，來的也太快了吧，都不過腦子不走心的嗎？”
“走心，怎麽不走心，婆婆不要關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錯了。”羅蘿不停的眨眼，只覺得眼睛都要眨壞了，可元安瀾就是看不見，平白讓她幹著急。
“我真是沒有想到啊，原來你竟一點骨氣都沒有，出了事，就認錯。你有沒有一點擔當？我真是打心眼兒的瞧不起你。”元安瀾美眼裏充滿嫌惡。
羅蘿掙紮失敗。沒了招數，礙於不明眼前這幫人的目的，故而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順從認命。元安瀾見羅蘿還沒有被帶走，惱了：“帶下去啊，沒聽到本宮的話嗎?＂
人陸陸續續除了屋子，不大客房，一下子就空空蕩蕩了。元安瀾看著滿地油汪汪的飯菜，心情猶如火山爆發之後，滿地瘡痍。
素香以為元安瀾在可惜地上的飯菜，就道：“公主息怒，你消消氣，我去他們再做一份。”
元安瀾生了一頓大氣，一點都感覺不到饑餓：“算了，氣都氣飽了。說起齋飯，你看看，這次做的都是些什麽，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給我做的，給豬吃還差不多。等方丈回來，我一定要和說說，這一屆都是什麽監院，必須給我拉出去打板子！簡直豈有此理。”
”那就吃些奴婢帶來的點心吧？”
“哎呀，不吃了，氣都氣飽了。容本宮換身衣裳，一會兒還要去大殿求簽。”說著，她推開素香，想在箱子裏面選衣裳，然而，就看到自己的越洋而來舶來品——嵌了玉石的大箱子，不偏不倚的軋在湯湯水水上，邊緣還壓著幾塊爛豆腐和青菜。
元安瀾看著自己的寶貝大箱子，咬牙切齒的跺腳道：“一幫蠢貨，蠢貨蠢貨蠢貨蠢貨！”
羅蘿被僧侶帶了出去，兩人的手勁頗大，羅蘿不喜歡別的男人碰她，故而用力一擺，掙脫了。
“我自己走。”
羅蘿的潑辣勁頭，讓倆家僧侶很感興趣。羅蘿忍受著兩道油膩的目光，要不是為了弄清虛實，她能撓他，
“夫人一張嘴好厲害，臉疼不疼？要不我給你吹吹？”說著個高的僧侶湊近了來，羅蘿嫌惡的把臉一別，這回她是徹底確定了。這幫東西，根本不是寺院的和尚！
羅蘿繃著臉，心裏說不虛，怎麽可能。做了個連自己的看不下去的假笑，說道：“多謝師傅關心，哎喲，對了，剛才多謝你夢擡那箱子，我那公主婆婆臭美的很，就上這兒來住兩天，也要帶許多首飾和衣裳。”
另一個矮和尚適時湊到了羅蘿身側，摸摸擦擦，羅蘿盡量避開，但是沒用。
兩個假和尚，都對羅蘿有了不軌之心。
“那你有沒有帶首飾盒衣裳來啊？”
前面的根本不是柴房，而是和客房相似的一排朱門廂房，羅蘿心裏咯噔一聲。全身的血液驀地往下肢湧去，渾身冰涼，動手麽？
可是她一個人又怎麽是他們的對手，一旦打草驚蛇，別說自己了，就連陸珩的娘也會有危險。
羅蘿鎮定下來，微笑道：“這不是去柴房的地方的吧。”
一左一右的僧侶打著鬼心思，若不是還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們能把眼前的潑辣美人扛進屋裏去。
“是啊，怎麽不是？往前走，進了那屋就是了。”
羅蘿的眼珠子不安分的活泛著，突然，她駐足，心裏忐忑著，努力扮出個嬌滴滴的樣子，望著二人：“你們……是不是喜歡我？”
兩僧侶的眼睛暧昧的從上倒下打量著羅蘿，終於露出了一口黃牙。
“喜歡。”
倆一高一瘦的假和尚忍不住撲上來，抓著羅蘿的手就要膜摸，羅蘿立馬抽了回來，尷尬道：“我那婆婆啊，你也看到了，就知道給我委屈受。”說著就要拭淚。
高和尚臉上沒有醉酒沒了沈穩二字，大喇喇的亮出了自己的嗓門：“夫人別傷心了，我們對她有所耳聞，仗著自己是公主就囂張跋扈，坊間誰人不知道？”
羅蘿含淚點頭，抓著矮的和尚說道：“大哥，我也不指望能在府裏好好做少夫人了，你帶我走吧。”
高的和尚不悅了，仗著自己高一把推開矮和尚，湊足了笑臉，在羅蘿面前大獻殷勤：“夫人，我帶你走。你放心跟著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眼裏情欲溢於言表。
矮和尚被推到了一旁，見高和尚和羅蘿處上了，不服氣的大聲嚷道：“二狗子，你別跟我搶啊！”
趁著兩人打嘴仗，羅蘿謹慎的咽了咽唾沫，是幹澀的。
她盯著二人，確信這裏面有一個一定會護她，護多久暫且不得而知，至少眼前的危機是解除了。
就在兩人快要打起來的時候，有人喊道：“你們在幹什麽？”、
是監院，監院後面還跟了人，尤是跑腿的告訴他，客房在鬧市。本來還以為是穿幫了，沒想到卻是婆媳大戰。監院出來尋人，遠遠看見了兩手下爭執的畫面，而且還當著公主的兒媳婦兒面， 這還得了？趕緊跑過來，因為不明就裏，監院臉上帶著善意的笑意，雙手合十。
末了道，馬著臉對手下道：“你們二個成何體統，還不快快與貧道去大殿，大殿有急事。”
兩人停下爭執，高的和尚立刻湊到監院的耳邊耳語這什麽，只見監院的看羅蘿的面色都變了。及至高了的和尚說完，監院眼裏流露出男人看女人的固有神色。
一揮袖子，監院意味深長的盯著羅蘿，對隨自己來的人說：“留一個人好好守著少夫人，沒有我的吩咐，不得靠近，也不得放人。”
高的和尚臉色一變，老大說話不算話：“你怎麽、”
監院伸手堵住了那嘴，厲聲皺眉道：“什麽怎麽怎麽，跟我去大殿，有正事！”說罷，留戀的盯著羅蘿。
羅蘿的這張臉啊，還有這身段，自出現的時候，他便瞧上了。秀眉大眼，亭亭玉立，該凸的凸該凹的凹，皮膚有白嫩，摸起來一定彈性十足。聽說性子還潑辣的很。
監院了咧嘴，亮出豁了的門牙，眼饞著羅蘿姿色，尤是當下有大事，不然他能立刻讓羅蘿在自己身下欲罷不能，雞蛋大的喉結隔著咕嚕一落，監院吞了一口唾沫：越看越對胃口！
羅蘿望著對方，尷尬的笑了笑。監院的心都勾走了，就這麽一步三回頭的，直到不見了蹤影。
羅蘿瞧了一眼身邊的假和尚，粗胳膊粗腰，上前給她開門，羅蘿左右看了看，只能進去。
羅蘿看著自己的輪廓清晰的影子，隨著門吱呀一聲關上，立刻變得一團模糊。她不安的望著落了灰的禪房，潮濕的氣味迎面而來。羅蘿的一雙腳忽然沒了力氣，她靠著門，溜到坐到了地上，眼淚無知無覺地淌下來，抱著雙膝，瑟瑟發抖。
羅蘿腦海裏閃過夜千行的臉。
“陸珩，你在哪兒……”
106
陸珩打了個噴嚏，陸寧德手裏的第一朵海棠已經成了形，陸寧德看了兒子一眼：“怎麽，受涼了？”
陸珩搖搖頭，結果又打了個噴嚏，陸寧德往後一躲，略帶嫌棄道：“去找大夫看看吧。”
用了抹了抹鼻子，吸了吸，陸珩沒有感覺著涼的癥狀，就笑道：“沒有，我身體好著呢。”
陸寧德才不管兒子的胡扯，說道：“一定睡覺的時候受涼了。你啊從小睡覺就不老實，和你娘一個樣，身邊沒一個人照顧，除非冷醒了，否則絕不會老老實實蓋著被子睡到天亮的。”
“爹不要取笑我了，我哪還像小時候一樣。”
陸寧德慈愛的看了兒子，又低頭繡著海棠花，喃喃道：“你在爹眼裏，始終都是孩子，真要讓我覺得你長大了，除非你當爹了。”
陸珩抿唇笑的十分含蓄，搔了搔頭，他頗有寫難為情的說：“其實也快啦。等玉嫻過了娘這一關，一切自然而然的就水到渠成了嘛。”
這時，閣樓下有人在喊，秀娘們以及織布機雜音混在一起，鬧哄哄的，陸寧德要忙著手上的，就朝兒子努努嘴：“去看看。”
閣樓安了欄桿，陸珩起身把脖子伸了出去，回道：“爹，是掌櫃。”又道：“掌櫃何事啊？”
掌櫃在樓下扯著嗓子喊：“少爺，咱們的貨就要快到，是你去還是老爺去？”
“我去。等等我。我這就下來。”
陸珩忙不疊去裏屋收拾，陸寧德擡眼吩咐道：“記著把印鑒帶上，一手蓋印一手拿貨，他們會拿著印鑒到掌櫃哪兒結算的。”
“知道了爹。”
“點算清楚，不要出差錯。”
“好的爹。”
陸珩把收拾好物什揣進懷裏：“爹，我走了。”
“嗯。”
陸珩下了樓，驀地想起一事，就有上了樓：“爹一會兒我收完了貨，可以不早點回去？”
陸寧德累了，看了樓梯那的冒起的那顆腦袋，端起旁邊小桌上早就沏好的茶水，飲了一口：“怎麽，才分開一天，你就歸心似箭啦。”
“不是，玉嫻不是和娘打賭嘛，十日之期，很快就到了，如果我不在她旁邊教她，她一個人怎麽能行。”
“你不用操心啦，她有的你娘會教她的。”
“娘教她？怎麽可能。”
“你不要這麽著急回去，她們倆不在家，去梵音寺了燒香了。”
“燒香？她們是今天去的嗎？”
“嗯。”陸寧德扭臉望了望外頭的天色：“估摸著，人都已經到了吧。”
陸珩楞住。昨晚玉嫻和娘水火不相容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今早居然一起搭伴去梵音寺拜佛，果然女人心海底針，琢磨不透。可既然娘子和娘都梵音寺，那他一會兒收完貨，倒是可是去看看她們。他總覺的娘把羅蘿帶出去，有點不對勁。
“行，那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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