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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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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說起武林盟主,翎羽山莊的莊主方翎羽已經雙足不能走路,武林盟主易主,代替方翎羽出戰的只能是方棋。這個時候回來,可真是時候啊。

“方棋,我還以為你會死在暹羅呢。五年了,真是別來無恙啊。”萬俟蕭伸著脖子,對下面的是人郎道。

方棋面罩如霜,充滿深意的眸子,赫然變得冰冷。目光粗粗的從萬俟蕭臉上掠過,他繼續不緊不慢的走,東看看西望望,不帶恨意,一如看見了一個陌生人。

沒有爭鋒相對。

萬俟蕭暗暗吃了一驚,這個方棋果然是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的他,只要他略施小計,就能引得其跳腳炸毛,說起來沈得住的氣的,還是非方棋的妹妹,方婳不可。

一想到方婳,萬俟蕭的心涼了下來。眼睛死死盯著方棋,如果能在眼睛是刀,他能頃刻間把方棋千刀萬剮。

萬俟蕭手裏的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手心敲打,呢喃道:“行,來日方長,不急。”

“就是他就是他!”

聲音乍起,尖銳又洪亮。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萬俟蕭順著聲音去看,就看到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精氣十足地拽著一個正在拭淚的婦人。

閣樓下,有人在給萬俟蕭遞眼色,萬俟蕭略略看了看,擡手示意,無妨。

“就是你。昨天就是你和林媽家朵兒在一起的。我看到你了。”

兩個人擋住了方棋的去路,方棋望著眼前的人,蹙眉冷道:“二位何事?”

精氣十足的女人叉腰道:“我問你!昨天你是不是和一個姑娘在一起,還對她拉拉扯扯,林嬸子家的姑娘昨晚給她娘抓藥,昨晚本來都回來了,就是你,我親眼看見你和朵兒在一起,之後人家姑娘就沒有回家,你說,你把人藏哪兒了?”

方棋終於流露出不耐的神色,婦人身子魁梧,但到底比方棋低了個頭,故而方棋看她,是個居居高臨下的架勢:“莫名其妙。”

婦人見方棋要走,立刻挺起胸脯堵住了方棋的去路。

“站住!想走,話不說清楚,人不交出來,就別想走!看著人模人樣,沒想到心眼這麽壞,說到底把人家顧不了藏哪兒了。”

那個拭淚的婦人,找到了正主,猶如決堤的洪水,揮手就要對著方棋又砸又叫:“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啊。”

方棋猛的一閃開,那婦人撲了空,於是索性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鄉親們快來啊,評評理啊,還有沒有天理了,我的女兒啊,昨晚給我老婆子拿藥,結果就是遇上這個人,我家姑娘就失蹤了,到現在毫無音訊啊。”

看熱鬧的人陸陸續續的圍上來,萬俟蕭居高臨下,莫名對這件事感到好奇。難道說。昨晚方棋把人家姑娘怎麽了麽?

方棋不耐道:“昨天我是遇見了一個姑娘,她受人輕薄,是我救了她。”

“胡說,明明昨天我和男人拉泔水,明明看到看到你和朵兒在一起。”

方棋定定的看著婦人:“愛信不信。”說罷,推開人就走。可是周圍的人越聚越多,方棋已經舉步維艱。

有人在說:“這一個月接二連三的失蹤姑娘,難道和這個人有關?”

“是啊,這事官府的人都拿著沒辦法,一定是這個人。看著文質彬彬的,怎麽能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那些姑娘至今都沒有下落,一定要報官,嚴查,不能放他走。”

萬俟蕭在閣樓上,眼睜睜的看著人越來越多,他滿意的笑了,看樣子,方棋今天是走不了了。

098

元世勳坐在炕上,兩手放在膝上,沒有一點皇帝架子。“這幾日你們受苦了。在這裏有任何短缺,你們只管提 ,不要委屈自己。”

羅新的屁股挨著凳沿子,不敢往深裏坐。他是做過囚犯的,對那些官崽子,極其敏感,更別提眼前的人是皇帝了。

皇帝一個不高興,說要腦袋,就要腦袋。

羅新扭了扭脖子上的腦袋,因為緊張,額頭上的汗就沒有停過。

葉雪凝是個識大體的, 起身謝過道:“多謝皇上。”

羅新見狀也跟著起來,還沒有跪下去,另一張凳子的羅蘿也起身子,是個大拜的架勢。

多謝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皇帝一拂袖:“三位就不要拘禮了,快快請起。”

銅鑼寨三人面面相覷,重新坐好。

“是朕的錯。身為朕的子民,身在其位,沒有幫到你們,反而讓你深受其害,是朕的過錯。”

羅新不敢相信,身居高位的皇帝竟然會說這樣的話,動容道:“皇上……”

元世勳擺擺手,斂去臉上的笑容,認真道:“朕還聽說你們祖輩都在山上以打劫為生,可有此事?”

羅新心裏咯噔一聲,‘打劫’這兩個字,聽著不太妙。

羅蘿瞧了瞧左右兩位發言人,居然沒一個人答話。羅蘿只想勉為其難答道:“是啊,聽我娘說,祖輩那會兒在山上了,有時候靠打劫為生,可打不到的時候,就去打野豬,打兔子,總的活下來啊。”

“咳咳咳。”

羅兄咳的肺都跳出來了。拼命給羅蘿使眼色。羅蘿斜睨了一眼哥哥,念念有詞道:本來就是嘛。

元世勳饒有興致瞟了二人兩眼:“無妨,朕只是了解了解。”

“對嘛,有什麽好怕,照實說啊,我們本來就是山賊,從六十年前的就是了。皇上這是在關心我們。”

羅新生無可戀,默默扶額,兩手扶膝,身子矮了一半。葉雪凝聽不下去,也給羅蘿使眼色。

羅蘿不管不顧,更加起勁了:“皇上是明君,不會治我們的罪的。畢竟做山賊也不是我們能夠選的啊。一出生就在山上,誰能告訴我山下的是怎麽個活法,沒人告訴我們。還有啊皇上,我們打劫可都是盯著富人,老弱病殘一次都沒有下過手,這點起碼的山賊操守,我們還是有的。”說罷望著元世勳:“皇上,你會罰我們嗎?”

元世勳笑而不語,搖搖頭,溜了一眼夜千行。

夜千行依舊是冰冷面具臉,見元世勳還盯著自己,搔了搔頭,略表尷尬。

元世勳滿意的收回目光:“朕不會罰你們。”

羅新和葉雪凝大松一口氣,羅蘿嬉笑眉開用肩碰了碰哥哥:“看嘛,沒什麽好怕的。”

元世勳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可是,你們這麽做還是有違大瑨律法啊。”

羅蘿臉色一僵,杯子擋住了皇帝的臉,垂著眼睛,不知道皇帝是個什麽態度。羅新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瞪著妹妹:叫你多嘴。

羅蘿發覺自己闖了禍。縮著肩,再不敢冒言。

“可是。”元世勳兩手托著茶杯,若有所思的嘆息一聲,盯著一處,凝重道:“身為大瑨的百姓,理應安居樂業,四海無閑田,可是,你們卻被落草為寇,哀民生之多艱,繼而,因為黨爭之事卷入其中,朕不願意看到,也不忍心看到。是朕治理這個國家無方。所以啊,以後等事情了結,好好在這裏安定下來,正正經經活著。”

見羅新動容的想要說話,元世勳擡手制止:“朕還沒有說完。”

“可是這‘安定’ 並非易事,須得眾志成城。羅新,你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非你出馬不可,聽說銅鑼山山上情勢兇險,攝政王那邊,還未收獲,便已經損傷不少人。朕想問問你,北面的那一片山,到底有什麽?你們可曾有寶藏的蛛絲馬跡?”

羅新的汗水略略收了一些,他不由自主的起身要跪,可皇帝執意不需要,他只得把身子往前一挪:“回皇上的話。草民,草民其實對銅鑼山有寶藏一事,如果不是這次差點掉了腦袋,草民還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那山上,和別的山頭其實沒啥區別,就是猛禽多了點,有毒的花花草草多了點。”羅新說著,側頭去看葉雪凝:“格外的,也就那樣了吧。你呢,知道嗎?”

葉雪凝淡道:“我是十年前上的銅鑼寨,知道的只會比你少,如何會多?”

羅蘿暗暗思忖,那自己就更別說了,什麽都不知道。要是知道,寨子那幫漢子,還會心甘情願打劫?傻呀。

“朕聽說,你會解百毒?”

羅新不敢直視元世勳,就看著對方的袍子,低眉順眼的答道:“羅家祖輩都在上山過活,知道一點。”

“接下來你要有的忙了,等外面風聲過了,朕需要你配合合一堂,具體的,夜千行會告訴你。鏟鏟除奸佞,重塑國本,有家才有天下,不為朕,為天下,為大瑨的黎民百姓為你那逝去的七十八口追隨的兄弟。”

羅新起身跪下,深深低頭道:“謝皇上給草民這個機會,草民一定不辜負皇上的期望,定要那幫人血債血償

。只是,皇上,草民能求您一件事嗎?”

“何事?”

羅新暗暗吸了一口氣,餘光瞥見了羅蘿和葉雪凝的腳。

“草民希望,草民的妹妹不要牽涉其中。她已經成親了,說有婆家的人了。”

元世勳笑道:“說起來,此事也頗為起蹊蹺,夜千行都與朕說了,原來羅蘿姑娘的婆家,竟是陸府,你可知你的婆婆是朕的誰麽?正是朕的姑姑,而陸珩正是朕的表哥,不過朕很好奇,羅姑娘你當日為什麽要代尹閣老之女代嫁呢?”

早就該想到,皇帝一定會這麽問的。羅蘿一門心思忙著為自己打離開的算盤。不曾想到這一層。她能說就是為了殺元安瀾麽?

肯定不能說,皇帝跟母老虎是一家人,說了,她腦袋就要搬家了。

羅蘿猶猶豫豫道:“民女……民女……”

“要不要朕替你說?尹閣老的女兒逃婚,你起先認為是安瀾公主冤枉銅鑼寨,所以就想假借她的名義,去傷害安瀾公主,朕有說錯嗎?”

羅新連忙接話道:“皇上不是這樣的。”

羅蘿咬著唇:“哥……別說了。”

夜千行的深深的望著羅蘿,這個問題,他想知道,也怕知道。

羅蘿沒有膽量在一國之主面前裝糊塗, 正好,如果她說了,皇帝是不是就會替陸府把她休了?

“沒錯。我當時是想殺了她,為銅鑼寨的兄弟報仇。”

夜千行在側,凝著羅蘿雙雙攥了拳頭。

元世勳暗暗嘆了一口氣,“那你……”

“就在要動手的時候,民女聽到有人說,民女的哥哥被官府抓了,便沒有動手,之後一直在打探消息。”羅蘿擡起眼睛,直直的望著元世勳:“皇上,民女有罪,求你下旨,替陸府把我休了吧。”

羅蘿重重的磕了個頭。夜千行拳頭一松,無措的望著磕頭的羅蘿。她真的言出必行,說出口了。

“阿蘿,你這是說什麽話。皇上,她亂說的。你不要聽她的。”羅新對皇帝好言道,轉眼對妹妹厲聲道:“你瘋了嘛。讓你好好好跟你相公過日子,不聽是不是。”

羅蘿兩手一展,打下羅新的手,認真道:“哥,我說了不喜歡陸珩,你為什麽一定要幹涉我。”

元世勳同情的望了夜千行一眼,搖搖頭。

果然,陸珩說的是真的。

“羅姑娘,為什麽要朕替陸府休了你?”

羅蘿絲毫不猶豫的說:“因為不喜歡,而且陸珩娶的人不是我,是尹玉嫻。”

“那你是計較他明媒正娶的人並不是你?”

“他娶誰都跟我沒關系。我只是誤打誤撞單身男嫁給了他。現在真相大白,我不能再留在陸府。”

元世勳沈吟半晌,幸好今晨陸珩又找到商量對策,故而信手拈來,起身語重心長道:“羅姑娘,休你容易,可是你的身份,就兜不住了。”

羅蘿怔住。

元世勳圍著她走了幾步:“你想想,你代替的是尹閣老的女兒,如果一旦休了你,勢必會驚動尹閣老家,你說說,他們要是知道你的存在,會做出什麽事來?”

這是羅蘿沒有想過的。

“拿到休書我就走了啊,他們誰能找到?”

“可你兄長在容城,替朕辦事,你也不會離開,一旦尹閣老找不到人,張貼了畫像出來,卻並不是你那張臉,你說你,這事情捋一捋,不出大亂子才怪。你的婆婆安瀾公主會好奇, 你究竟是個什麽身份,竟然感冒充尹閣老的女兒嫁到陸府。她是個較真的人,一定不會放過你。只要你在容城,如果沒有我們的保護,不出三天,你就會被抓回去。”

“那你們就保護我啊。”

元世勳膝蓋一軟。

立了正,他擺正臉對羅蘿道:“羅姑娘,朕說這些你還不明白嗎?要休書,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大錯已經鑄成,那就將錯就錯,只要你在陸府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不會出錯。而且朕也聽說,陸珩表哥對你傾心不已,可謂歪打正著,你有何必執著離開。女子一生,不就是嫁為人婦,有家,有夫君,有孩子,安穩一生嗎?而且陸府不是普通人家,天底下有多少女子對陸府的少夫人之位,垂涎已久,這高不可攀的榮耀,乃是那些尋常百姓的女子想都不敢想的。錯誤既是因緣,做陸府做少夫人,可比在山上做二當家要輕松容易的多了。你說呢?”

羅蘿冷臉回答道:“一點都不輕松。”

葉雪凝扯了扯羅蘿的袖子,不讓其在說下去,羅蘿明白了,就是橫豎皇帝也不會將休書給她。

沒轍了。

“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待在陸府做少夫人,就算有一天你的身份被拆穿,有朕,就沒人敢動你。包括你的婆婆安瀾公主。羅姑娘你要為你哥哥打算打算,銅鑼山今後,不再是你們的家了。你既然嫁給了陸珩表哥,那你哥哥羅新也算是半個皇親國戚,所以,對你,對你哥哥,還有你的朋友,這是最好的結果。”

皇帝是想用這個來套住自己?羅蘿不甘心,她耐著性子不發作,冷冷道:“我已經喜歡的人了。”

幾個字不輕不重。扔出來,無人接話。

元世勳無可奈何的望著也夜千行,夜千行傷腦筋的背過身去,面具裏的他很郁悶。

“那人也在這兒。”

隔著皇帝,羅蘿幽幽的目光撞上了夜千行的視線,羅蘿心裏生疼。做了這麽多,為的就是他一句話。

如今自己當著眾人的面把話挑明,為的就是讓夜千行無處可躲。

羅新目瞪如鈴,妹妹有喜歡的人了?望著夜千行那張連嘴和鼻子都見不著的模樣,不由心頭一緊,沒病吧,臉都見不著,怎麽會喜歡他?

葉雪凝對此不意外,可臉上也難掩可惜的神色。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夜千行這裏,一時鴉雀無聲,羅新驚慌的咽了一口唾沫。

“妹妹,你不會是喜歡……”

羅蘿依舊目不轉睛的望著夜千行。明明很近的距離,羅蘿在那雙眸子裏讀到了炙熱,可不過須臾,那炙熱變成了疏離,還有一些,覆雜的,以及令她不安的。

玉瓷杯茶裏,殘氣微裊。

夜千行垂下眼。

每一次,都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挺住了。

所以這次,也不會例外。

再等等,只要時機成熟,他一定親口告訴羅蘿。但不是現在。

元世勳也說了,現在不是表明身份的時候,因為自打夜千行初入江湖,就無人知道其真面目,更何況如今身負重任,萬萬不能走漏風聲。

羅蘿望著那雙眼睛,心頭冷卻下來。他還是不說。

“當我沒有說。好,以後我就安心的在陸府做少夫人,你們滿意了嗎?”說完,羅蘿目光落在夜千行,她走向他:“你滿意了?”

夜千行欲言又止。

羅蘿沒有等他說話,兀自離開了。

元世勳對夜千行報以謙笑,聳聳肩。羅蘿的性子可率性,一點都不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可想而知在陸府,在陸府一定給姑姑添了不少絆子。元世勳若有所思,搖了搖頭:看來陸珩以後的日子,難嘍。

099

羅新葉雪凝追了出來。

“阿蘿,你怎麽能當著皇上的面如此率性而為,幸好皇上沒有怪罪。”羅蘿兀自往院子外走,是個要開門走人的架勢。

羅蘿走的虎虎生虎,羅新攔的費勁。

“你呀撅起來跟牛似的。”

羅蘿停下腳回嘴一句:“你才是牛!”

羅新嘿嘿一笑:“我是牛,那你不也是牛,咱倆一個娘生的。”

“傻啊你,把娘也罵了。”羅蘿朝哥哥的捶了一拳,氣得臉都圓了。

“阿蘿,不要生氣了。我們也是為你好,現在是關鍵時期,你能不能,暫時,不要給哥哥添亂。”

羅蘿欲言又止,她又何嘗不明白哥哥心裏所想,哥哥想要報仇,說到底,還是屋子裏那個皇帝的嘴皮子厲害,在她看來,擺明了就是要借哥哥的手除掉心腹大患,兩邊攜手合作,不過因為敵人相同罷了。

皇帝只管躲在背後指揮,流血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嘍啰。

“算了,我也不說了。說多了,你也難做。報仇是大,我的事以後再說吧。”

葉雪凝說道:“阿蘿,委屈你了。”

羅新道:“不要生氣了。你先和你那相公處處,如果等到大仇得報,還是覺得不好,哥一定就帶你走。”

“你說的,騙人是小狗。”

“小狗。說到做到。但是,我希望你用心的去和你相公過日子,妹妹啊,真心疼你的男人不好找,不要錯過了。

羅蘿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疲憊的點點頭,屋裏的人還是沒追出來。

“哥,雪凝姐就先我回去了。”

“你回去找得著路麽?”

說起這個,羅蘿想起昨夜夜千行帶著她東走西奔,明顯是在繞路。夜千行為什麽要帶著她繞路?

腦仁忽然一陣刺疼,羅蘿晃了晃腦袋,她跟自己說不想了,從此以後她再也不要見到夜千行了。

“這點彎彎繞繞也能把我給繞進去的話,可真白瞎了在山上的日子。”

夜千行追出來,就看到剛剛合上的門扉。

“她走了?”

羅新回頭望著夜千行,一臉不明白,叉著腰,若有所思點點頭:“是,剛出去了。”

夜千行站在原地了一會兒,轉身進去。

羅蘿一個人出了小院,門外的巷子,有人在貼著墻根兒乘涼聊天。都是普普通通的粗布麻衣 ,羅蘿出來時似乎打斷他們。

羅蘿明白這些都是合一堂的人,是夜千行的人。

送羅蘿到這兒來馬車,還都停在巷子口,趕馬車的人看見了羅蘿身影,立馬扯了脖子上的帕子,跳下車,邀羅蘿上車。

羅蘿走路帶風,也不看他:“不用費心,我自己回去。”

話像一陣風,趕馬車的漢子把腰直起來。這……怕是不能交差的吧。

“姑娘,姑娘!”

然而哪裏喊的住,羅蘿心裏郁結難消,走的極快,出了彎扭的巷子,不見了影子。趕馬車的只好把鞭子放下,快叫跟了上去。

及至上了路,趕馬車的人看到了一個白衣男子,從岔口冒了出來,馬車人立刻低下頭。

正是陸珩。

見陸珩朝羅姑娘的方向而去,趕馬車的人停下腳步,望了望,發現前面圍起了人墻,遂,調了頭回了小巷。

羅新進屋,皇帝還在,只是不見了夜千行。

“咦?大俠呢?”

元世勳慢悠悠的在炕上喝茶,末了起身,道:“他向來神出鬼沒,習慣就好。”

街口有人鬧事。此事很快就傳到了元世勳的耳朵裏,那回去的時候就要小心了。

他對趕馬車的人道:“你們宗主有事忙去了,把獨孤霸叫來。”

“堂主不知道哪兒去了。”

元世勳蹙眉:“不見了?”

這也太草率了。他這個皇帝出宮有多麽艱難,他們倆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被那老狐貍知道了還得了?

元世勳叉著腰在屋子團團轉:“算了不等他了,讓錦衣衛送朕回去。還有你過來。”元世勳勾勾手指。

那人來到自動上前:“皇上。”

元世勳瞇著眼睛,險伶伶道:“跟你們家堂主說,朕下次見了他,一定會揍他。”

“嗯?”趕馬車的人趕緊低下頭,咕隆咽了一口唾沫。“哦,是。”

羅新和葉雪凝第一次領略皇帝天顏,原來皇帝生氣的時候,也並不心狠手辣嘛。

“揍得他以後再也不敢把朕接出來,就不管了。”

葉雪凝沒忍住,捂著嘴噗嗤笑出了聲。

幾個錦衣衛進到門來,一左一右側立在元世勳身邊。葉雪凝笑夠了,擡起頭,發現元世勳正看著自己,她趕忙低下頭,把手放下來。

元世勳站在門口,定定著看著葉雪凝,屋外陽光正好,將葉雪凝的模樣嬌媚動人。

羅新瞅了皇帝一眼,瞬間明白了什麽。又看了看葉雪凝,她還不知道皇帝在看她。

“皇上這是要走了嗎?”羅新問道。

元世勳收回目光,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望著羅新,眼神若有若無的有溜到了葉雪凝哪兒去:“你們在此好好休養,朕還有事,先回去了。”

羅新跪下去:“皇上慢走。”

葉雪凝也跟著跪了下去,尤是自己剛才犯了錯,她有點心虛。

“葉姑娘身上的衣服舊了,回頭朕讓宮裏的人選選,給你送些過來。”

皇上要送衣服給自己?葉雪凝受寵若驚,她望去,就看到皇帝在錦衣衛的簇擁下,開門走了。

羅新跪在地上,聽到聲音沒了,才直起身子,他覺得不對勁。身旁的葉雪凝起了身,見羅新在發楞,就道:“怎麽了?”

羅新凝著葉雪凝,欲言又止。

“沒什麽。做飯吧,我餓了。”

羅新出了堂屋,去了院子裏,葉雪凝望著空落落的屋子,怎麽了一個個奇奇怪怪的。

這廂,羅蘿上了街就察覺到不對勁,前面發生了什麽事,居然為了這麽多的人。羅蘿在山上寂寞慣了,怎麽能錯過這等稀奇事。於是,逮了個空隙就往裏面鉆。

陸珩老遠就看見了,搖搖頭,真是不讓人省心,就知道不會讓人送她回去,所以他才跟出來。

他是翻窗戶走的,換了衣服摘了面具,走得急,還差點扭了腳。

陸珩靠近人群,羅蘿哪裏還有人影。這人堆也不是好圍的,陸珩看著晃晃動動的人墻,裏面還有人在吵架,媳婦兒擠進去,要是誤傷了可怎麽得了。

“娘子,娘子!”

陸珩人沒找到,倒是一眼瞥見了萬俟蕭在不遠處的茶樓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萬俟蕭的眼睛落在圈子裏面,哪裏註意的到他。

皇帝該回宮了,萬俟蕭在這兒幹嘛。就揮揮手,晃得手臂都麻了,萬俟蕭才註意到陸珩,眼裏除了怪異,還是不解。

萬俟蕭用唇語道:“你怎麽在這兒?”

“我送阿蘿回去。”

“那誰送皇上回去?”

“很明顯是你啊。”

萬俟蕭吃了一癟,緊閉了唇,留戀的望著一場好戲,竟然都有結果。

萬俟蕭道:“裏面的是方棋。翎羽山莊方棋。”

陸珩詫異:方棋?

人墻裏裏外外圍了數十人,羅蘿總算擠了進去,包圍圈裏面有三個人,是兩個婦人和一個男子。

男子背對著羅蘿,但是那一身紅紗攏衣,可不就是昨晚她看到的人,羅蘿不可置信,她卯足勁從後面擠到了前面,果然看到了那枚玉梳玉佩。

“報官,必須報官,說你是不是采花大盜,朵兒昨晚就是和你在一起,轉眼人就不見了。你說你那人弄哪兒去了?”

方棋微微擡了擡,面罩如霜,面前明明有許多人,可似乎一個人都沒有裝進他的眼裏,冷漠動了動薄唇,直到看到了那站在他對面的女子,眸子驀地變得悠遠。

方棋望著羅蘿,又似乎沒有望著羅蘿,薄唇輕啟:“她是天仙麽?”方棋逼近婦人:“是嗎?就算是天仙也未必入得了本公子的眼,若我是采花賊,只怕容城的女子全送給我,本公子都懶得的采。”

說罷,陰柔的眸子眺到閣樓,萬俟蕭正兩手撐著欄望著,冷笑。

萬俟蕭心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眼前這個人五年不見,果然是脫胎換骨了。萬俟蕭收回手,後退幾步,離開了閣樓。

樓上的人不見了。方棋收回目光,再次落在了羅蘿那裏。

面前的兩個女人依舊不讓方棋走。

“你這登徒子,說話也不害臊!”

方棋:“讓開。”

哭泣的婦人哭到:“不讓,除非你把我女兒交出來。”

大腹便便的婦人忽然嚎叫起來,因為中氣十足,羅蘿在對面聽見了,都忍不住捂耳朵。

“大家來評評理啊,還有沒有王法了,這人昨晚和明明和林嬸子的姑娘在一起,我親眼看見這人和朵兒在一起拉拉扯扯,結果當晚,朵兒丫頭就不見了。你們說說,是不是和這個人脫不了幹系?”

“是啊是啊,肯定有問題。”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官府的人來了。”

羅蘿在人墻裏面,總算聽明白了。是昨晚,她和夜千行在街頭看到的那個女子,但是大伯父和二伯父在調戲那女子來者,後來,還是這個紅衣公子出手相救。

難道那女子的失蹤,是這個公子所為?

“這位姑娘已經表明身份,二位再糾纏下去,便是觸犯大瑨律法,是要丈刑八十的。”

人群準備撕開一刀口子,官府的人闖進來,羅蘿被擠了個踉蹌,眼看自己面門朝地下,忽然腰上借力,她有彈了起來,一看,原來是陸珩托著自己。

“陸珩?”

陸珩額頭上起了密密的汗水,蹙緊了眉:“剛才可真是危險,人這麽多,你不該到這兒來。”

不由分說,陸珩一手牢牢的環住羅蘿,一手格擋住湧動的人潮,想要帶羅蘿出去。

腰後的那只手一用力,羅蘿的腳便不受控制,還有陸珩一只手,居然真的擋住了人墻,無人靠近,也麽有能夠靠近。剎那間,羅蘿看到了陸珩手背粉紅的疤痕。

“你受傷了?”

羅蘿腦子裏忽然浮現出自己所說的話。那天,她記得是自己宿醉醒來,陸珩對她說,昨晚抓賊,受傷了。

還有便是劫囚那天,她第一次見到夜千行。那負著的手的傷口……

炎炎盛夏。羅蘿忽然臉色蒼白,竟是冒出了冷汗。

“娘子娘子?”

羅蘿搖搖晃晃支起身子,陌生的望著陸珩。陸珩認真的看著她:“是哪裏不舒服嗎?”

空氣是熱的,體溫是熱的。羅蘿嗅到了那一絲姜香與琥珀的味道。

“你的手好涼啊。你是不是病了,走,我帶你回去。”

羅蘿驚覺似得甩開了陸珩的手,冷冷道:“我不回去。”

說完,羅蘿不可置信的望著陸珩,從那張臉,到肩,還有手。

陸珩蹙眉,望著羅蘿,為什麽羅蘿會這樣,他摸不著一丁點頭緒,正是如此,他才感到格外的害怕。

這雙眼睛,這樣的目光……

腦子有什麽東西被撕成了碎片,羅蘿發覺胸口漸漸喘不上氣。

陸珩嚇到了,連忙伸手摟住羅蘿。

她在發抖。

100

容城的地界,連狗都會看臉色。

但府衙的捕頭,看貌相。

這城裏,有錢的人才穿緞子,沒錢的才穿麻布。

但看眼前這個人,白衣貢緞,外罩紅綾羅,眉清目秀,面冠如玉,一看便知家世甚好。

和剛闖進來的時候不同,官府的人一下子收斂了態度。

“聽說你昨天和林嬸子家的朵兒在一起,之後人就不見了。人呢?”

方棋冷冷一瞟,又回正了目光,正是看到了羅蘿和陸珩相擁的畫面,淡紅的唇輕啟:“你不該來問我。得問你們自己,不光這一起,聽說一月以來,發生了不少這樣的事,作為官府的人,看來都是吃白食的。”

“你!”

年輕的捕頭被一老捕頭拉住了。容城的的達官顯貴子弟不好惹,大庭廣眾,如果做的過活,以後就不好收場了。老捕頭和顏悅色道:“這位公子,我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昨晚事發經過。煩請您移步跟我們往官府走一趟。”

“不用去,我就這兒跟你們說吧,昨晚有人調戲那女子,是我替她解了圍,之後便走了,後來的事,我一無所知。”

圍在周邊的人站了許久,顯然沒有等到自己期望的答案,有人在說:“既然如此,那你剛才為什麽不說?”

方棋冷冷瞥了那人一眼,微微一臺下巴,不予理會。

眼前的人的氣勢,讓捕頭暗暗吃驚。不由自主賠著小心道:“公子貴姓?家住何處?”

“姓方,單名一個棋字。”

“哦方公子啊,家父是?”

方棋眼睛懶懶的落在老捕頭的臉上:“辦案也要看家世麽?”

捕頭猶如驚醒,和他接觸的那些紈絝相比,這個有點特殊。換做其他人,早就自報家門了,或者留下家丁,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年輕捕頭拉了拉他,低聲問道:“誰啊,這人?”

老捕頭暗暗擺擺手,扭臉就是一個猶如太陽般的笑容,總之以禮相待是對的,同城的金主眾多,大水沖了龍王廟也是常有的事。

方棋?方婳……

羅蘿顧不得自己的事,凝著眼前的男子。這個人也姓方,難道是方婳姐姐的哥哥?羅蘿認為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可是她明明記得,婳姐姐說過,這玉梳玉佩世上僅一塊……

“切,有權有勢就跟哈巴狗似得,林嬸子啊,出了這事,只能認了。”有看熱鬧的人在說。

這一句,猶如安靜的雞群闖進了狐貍,鬧開了。大多都在說,官府的人趨炎附勢,草菅人命。

“你們說的什麽話,什麽草菅人命?”老捕頭喝道。

有人不敢明目張膽的回嘴,就躲在人背後,支支吾吾道:“說有人調戲林嬸子家的姑娘,誰看到了,誰知道?”

“就是啊,誰看到了。”

大腹便便的婦人朗道:“朵兒被調戲,那個調戲她的人就是你吧。”

“你有沒有腦子?”方棋身量修長,頗有點居高臨下的意思。

“你、”

方棋耐著性子說道:“清者自清,這事情也不是第一起了。”對面前一老一小的捕頭道:“你們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去查案。你們耽誤的不是本公子的時間,而是每一個失去姑娘被解救的時間。”

正氣凜然說完,方棋朝前走一步。婦人只能退一步,然而就在第二步的時候,婦人不讓了。“你們希望這個人走嗎?這個人有權有勢,官府都不敢惹,你們看見了吧。說什麽明鏡高懸,為民鋤奸,都是鬼話!這人分明和朵兒的失蹤有脫不了的幹系!”

“對,抓回去!一視同仁,否則你們就是欺軟怕硬。”

“說得好,欺軟怕硬,如果不抓回去,不足以服眾,憑什麽對我們普通老百姓就嚴刑拷打,真正作惡的人卻不抓。”

“不是他!”

這話,頗不合群。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探到了說話的人,正是羅蘿。

羅蘿是在陸珩即將把她拖出去之際,拼命掙紮著喊的。陸珩聽了手勁一松,結果羅蘿像條魚似得,不見了,無奈,他只能有鉆進去找人。就聽到羅蘿朗道:“你們冤枉他了,昨晚那姑娘被人調戲,是這位公子救了她!”

“娘子,娘子啊。”

陸珩來到羅蘿身旁,也不顧羅蘿願意不願意,一把握住了那細軟的手:“你讓我好找。”

可是羅蘿沒有看他,由著他抓著手,陸珩順著視線看去,就看到羅蘿和對面的公子,視線交織。

陸珩瞇了瞇眼,生了再次把羅蘿帶走的心思,然而羅蘿把陸珩的手甩了開:“等會兒,我說了就走。”

陸珩望著羅蘿心裏一萬個不明白,娘子到底想做什麽。

羅蘿在做當家的時候, 就沒少在眾人面前說過話,故而說起話來,頗具風範。

“昨晚我親眼目睹,有個姑娘的確被人調戲了,這個公子出面解圍,還警告那個人,如果再糾纏下去,便是觸犯大瑨律法,丈刑八十。他不可能是傷害那姑娘的人。”

羅蘿此話一出,看熱鬧的鴉雀無聲,竟還給羅蘿騰出了一條道。

方棋幽幽的凝著羅蘿。雙方四目相對。

羅蘿盯著那張臉,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年冬天,那個拿著刀,面對虎崽子怕到渾身顫抖的女子,以及壘在銅鑼山,如今已經長了草的墳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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