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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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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離開嘛。”

“我改主意了。”

“哥你、”

夜千行聽在耳裏,心中甚慰,大舅哥終於說了句貼心話。

羅蘿顯然沒有料到哥哥會言而無信,明明說的好好的,轉眼就不認賬了,這讓羅蘿很想發飆。近前對羅新說道:“我自己的終身大事,我自己決定,你想讓我留下來就留下來,想讓我回去就讓我回去,你都不關心我的感受嗎?我跟你說了我不喜歡他,嫁給陸珩完全純屬意外,你讓我回去,不就是把我往火坑裏面推嗎?”

夜千行:“咳咳咳……”

葉雪凝道:“大俠你還好嗎?”

夜千行心裏宛若中了一箭,堵得慌,揉揉胸口,朝葉雪凝謙笑道:“還好……還好。”又對羅蘿說道:“阿蘿姑娘,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的,其實你安安穩穩有一個家室,那是父母兄長最願意看到的了。”

羅蘿最怕夜千行也說這樣的話,她直直的望著夜千行:“連你也勸我?我之前跟你說的,你不明白嗎?”

夜千行無法回避那雙眼睛,默默的在心裏唉嘆了一聲。心裏不知是喜是憂。“可是姑娘,你畢竟已經嫁人了,聽你哥的,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羅新黯然接了話,經過今天這件事,他那自詡英俊的臉,已經有了胡茬,頗為滄桑:“阿蘿,我把我之前說的話收回來。你那相公是火坑嗎?你不要亂說,我向大俠打聽了你那相公,長得英俊瀟灑,家世顯赫可人一點都不紈絝,關鍵是人家還很喜歡你。妹妹,是你不喜歡人家,這麽好的男人, 你打著燈籠都沒處找,就讓你誤打誤撞給遇見了,這不是緣分麽?這麽好的男人你不要,我十分懷疑你看男人的眼光。”

“你又沒有見過他,憑什麽這麽說,再說是我跟他過日子又不是你。”羅蘿的急脾氣上來了。

“你——”羅新瞪著妹妹,硬生生喘了一口氣,這丫頭嘴皮子功夫見長啊。

“大俠都如實跟我說了,那還會有錯麽?”

羅蘿眼裏包著淚,滾滾的就要落下來。她去望夜千行,是個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怎麽跟我哥說的。”

“啊、哦……據我們收到的可靠情報,的確是如此。”夜千行說罷,在面具裏報以謙笑,即使羅蘿根被就看不到。

羅新兩手一攤:“你聽聽,人家大俠掌握整個江湖所不為人知的事情,就你相公那點事,我會問不出來?妹啊,可以了,你在婆家好好過日子,再生個娃,一家其樂融融,明面上咱們不相認,可我還是你哥哥啊。如果有朝一日我遠走他鄉,只要一想起你在陸府過著好日子,不愁吃不愁穿,我心裏也是甜的。銅鑼寨已經散了,你看看東叔和二胖的下場,我不想,也怕,要是有一天你跟著我也……”羅新哽咽著,停頓了好一會兒:“如果你有個閃失,那我還不如現在死了。”羅新用手遮住了了臉,一邊嘆氣一邊用嘴呼吸,聲音不成調子。

葉雪凝在一旁許久無話,她本來支持羅蘿離開陸府,但是聽到羅新這麽說,似乎陸府、以及那個叫陸珩的男人,怕才是羅蘿的最好的歸宿吧,畢竟,跟著他們以後怎麽找好婆家。

“阿蘿,你哥說的有道理,你要明白你哥的苦心,他心疼你,或許你現在感受不到,但這卻是目前對你的最好安排。”

羅蘿的火氣終於被撲滅,猶如冷水,烈火當頭,葉雪凝一盆,哥哥一盆,澆得她心尖兒滋滋兒的冒青煙。

“哥……”羅蘿甕聲甕氣的喊了一聲,走到羅新面前:“哥,在銅鑼山上的時候,就答應過我,以後一切都隨我的。你現在怎麽說反悔就反悔。”

羅新淚眼道:“人啊,願想和現實是不一樣的,我和你既然活了下來,那麽就要活得好好的,我無所謂啊,就是你啊,哥哥想看著你兒女成群,而不是跟著我擔驚受怕。與其跟著我,不如和你相公好好過日子。是我之前混蛋,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話,你就當沒有聽過。還有雪凝姐,等過段時間,風聲過去了,你幫你雪凝看看有沒有值得托付的,女孩子不比男人,歲月匆匆,成家安定下來是大事啊。”

“羅新!”葉雪凝站起來,漲紅了臉,“你說什麽!”不等羅新回答,她已經一走了之。

羅蘿喊不住她,就對哥哥說道:“你說你無形中傷害了多少人。誰讓你安排了,我們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好嗎?”

羅新望著葉雪凝出去的背影,連忙擦擦眼睛,伸了伸脖子,唉聲嘆氣:“你們……咱能不感情用事嗎。我不管我是你哥,長兄為父,你必須聽我的,回去好好跟那陸什麽的過日子,不然我們就斷絕絕兄妹關系。”

羅蘿拔腿就走:“我就不走!”

羅新眼疾手快,幾步上前,手指在羅蘿後身利落幾下,羅蘿一下子就不動彈了。羅新嗓子喑啞道:“大俠,麻煩你把她送回去。”

夜千行點點頭,光線中銀色的面具,泛著滋潤的光芒。他望著羅蘿一動不動背影,繞到前面,拱了拱手:“阿蘿姑娘,多有得罪了。”

羅蘿被點了啞穴不能說話,她看夜千行這意思,是要把她送回去了。索性把眼睛閉上,不去看這個男人。

豈知,夜千行竟然將她抱起來。嚇得羅蘿趕緊又睜開眼,逆光裏,她望著那張銀色面具泛著滋潤的光澤,忽然間心裏沒那麽生氣了。

“那你們把東西收拾了。晚上會帶你們離開。”

羅新松了一口氣,抱拳道:“有勞大俠了。”

羅蘿被點了穴道,夜千行覺得光天化日的騎馬回去,免不了要遭人非議。頂著日頭,夜千行抱著羅蘿,對屬下道:“去牽一輛馬車來。還有,把你身上這一身換了,以後出來不要穿黑衣服,招眼。”

那黑衣人蹙了眉道:“堂主讓穿黑的。”

夜千行不悅了:萬俟蕭怎麽回事,流雲閣裏的弟子穿白色的,合一堂的就要穿黑色的麽?他不耐道:“換了,如果不是特殊作戰,穿常服,如果堂主要是有意見,你讓他跟我提。”

“哦,是……”

羅蘿被點了穴道,不能言語,烈日當頭,她只能瞇著眼睛,但是聽著夜千行發牢騷,忽然覺得夜千行也是個有情緒的人。

面具裏的那張臉啊,她太想看看了……

在夜千行的手下的護送下,兩人共乘一輛馬車來到了陸府東苑的外墻根兒下。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羅蘿不說話,只能看夜千行,心裏活絡著。什麽叫因愛生恨,她今天算是略略的領教一些。

就是你喜歡的男人,明知道你喜歡他,還卯足勁兒的把你拱手讓給別的男人。你又不能罵他沒有良心。羅蘿望著那張面具,心裏恨自己,怎麽如此不爭氣,無可救藥的喜歡上這個男人。

羅蘿不說後,夜千行也不說話。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兩裏地。

夜千行望著羅蘿,面具的張臉早就繃不住了,笑嘻嘻的,一雙眉毛飛了上天。既然媳婦兒這麽喜歡看自己,那就讓媳婦兒看個夠嘍。正好他在陸府的時候,媳婦兒從沒有如此深情的跟他四目相對過。

羅蘿的心情全寫在了臉上,陸珩在江湖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多少還是會看點皮毛,能夠掌握媳婦兒的情緒波動——比如媳婦兒忽然撅嘴,目露‘兇光’,就代表她心裏正冒火;如果面無表情,那就是她在妥協著什麽;還有如果目光幽怨,那就代表媳婦兒現在他,已經迷戀的無法自拔。

嘶——不是好事啊。

陸珩看在眼裏,不開心:自己儀表堂堂,玉樹臨風,竟然輸給一個臉都沒有的男人——雖然是他自己。

媳婦兒的審美也太混蛋了吧。

四目相對。羅蘿對著這張冰冷的面具,唯一能夠帶給她溫度的,便是那一雙眼睛。夜千行的面具,可謂把自己完完全全藏起來,連嘴都沒有。羅蘿很好奇,他是怎麽吃飯的,怎麽呼吸的。

羅蘿和夜千行的身子驀地向前一傾。有人在外面小聲說話:“宗主,到了。”

“嗯。”夜千行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但他和羅蘿,依舊是‘你不動我也不動’。

最後。

還是夜千行先開了口,似笑非笑的口吻道:“你一路上看著我,我臉上有字嗎?”

夜千行的聲音沙啞低沈,富有磁性。羅蘿詭譎的揚揚嘴角,心道:你不也一路上看著我麽?

夜千行暗暗吸了一口氣:媳婦兒真霸氣。

“阿蘿姑娘?”

羅蘿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夜千行好像有點明白了。伸手,試著在羅蘿身上戳了幾下。

穴道一解開,羅蘿吃痛的呲了一聲,動動肩,又扭扭腰,她饒有分寸的瞟了一眼夜千行,她現在對夜千行是又愛又恨,恨他合著哥哥一起把她往‘火坑’裏面推,至於愛麽……一言難盡。

“我的啞穴被封了,怎麽跟你說話。”

夜千行:“哦……我以為……”

“我後面有個什麽東西,老咯著我,難受死了。”說著羅蘿往後伸手去摸,

夜千行明白過來,看了一眼羅蘿身後,想起來,是自己的劍。“不好意思。”他伸手過去,想將嵌在門板裏的東西拔出來。

可是手伸過去不久,夜千行定住,羅蘿也定住了。

原是手和手摸到了一起。

夜千行微微俯身,而羅蘿也恰時擡起頭,不過咫尺。羅蘿的目光死死的揪著夜千行漆黑的眸子不放,夜千行想躲都沒法躲。感覺到夜千行的手要逃,羅蘿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手爪子一張,按住了。

說不緊張是假的。但是羅蘿豁出去了,她自小在男人堆裏長大,哪裏知道和男人相處需要什麽驕矜手段,喜歡就喜歡了,愛就愛了。既然夜千行不表態,那她就再明示明示,反正她的臉早就沒了。

羅蘿臉紅紅的,凝著夜千行,腦仁熱得突突直跳,如果現在有人問她姓什麽,她一定會說不知道。所以,鬼使神差的,她伸長脖子,吧唧,夜千行的面具嘴唇上,親了一口。

嘴是冷的。因為親的是面具,但也足夠讓羅蘿的心跳炸裂。

“還用我說嗎?”羅蘿低眉順眼的凝著夜千行,不等對方做出回答,羅蘿突然風一般地下了車。

徒留下夜千行,還在保持著伸長手臂的姿勢,手裏拿著的正是自己的龍淵佩劍。

“宗主,阿蘿姑娘真是好身手,三兩下就翻墻進去了。”

夜千行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比石頭還硬。

腦子嗡嗡響,夜千行摘下面具,又摸了摸自己的唇,是溫熱的。

陸珩對著空氣,抿了抿唇。難為情的笑了出來,

哎呀真是~真是猝不及防。

甜蜜不過半晌,陸珩反應過來,娘子親的不是陸珩,而是夜千行啊。

陸珩就驀地收回了笑容。

情況不妙啊……

“宗主,回合一堂麽?”

陸珩的心回了春的大地,瞬間被冬雪冰封。他戴上面具,沈吟道:“哎,前面拐彎,找個沒人的地方,放我下來。”

083

或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羅蘿騎在墻頭上,仿佛聽見自己的心裏花開的聲音,就這麽胡思亂想著,羅蘿因為沒看準下面,跳下後,屁股一陣生疼。

“啊,我的屁股。”羅蘿使勁的揉,揉著揉她想起自己做的傻事,笑出了聲,

也不知道夜千行心裏是怎麽想的。

羅蘿早就打定主意了,既然大俠已經有喜歡的女子,大不了那個人做大,她做小。

這是唯一能兩全的法子了。

羅蘿使勁兒搓了搓屁股蹲——還真疼啊。可是只要一想到夜千行,還有那個吻,羅蘿就忍不住嘴角上揚,搓著搓著,居然就不那麽疼了。

東苑清風雅靜,連丫鬟的影子都見不著。羅蘿估摸著,現在剛過了午時不久。她從什麽地方出來,還得從什麽地方回去。因為行徑並不光彩,故而羅蘿在後面盯了許久,才敢翻窗戶進去。

羅蘿看了看屋裏的東西的擺放,一如她離開的樣子。看來屋內自打她走後,大抵沒人進來過。羅蘿走到床榻,薄薄的錦被下,長條條的躺了一個人,只是沒有露腦袋。羅蘿一把掀開了被子,裏面赫然又出現一床被子,那是疊得有人一般長的被子。

蓋著,可不就像個人麽躺在床上麽。

也不顧屁股上的傷痛,羅蘿用自認為‘優雅’的姿勢坐下,屁股沾了一點床沿,心裏美得冒泡,

羅蘿一臉徜徉,左腳忍無可忍的翹右膝上,抖了三抖。一如在山寨百無聊賴的樣子。夜千行喜歡的女子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呢?

忽然一滯,羅蘿低頭看,趕忙放下腳,迅疾的將裙子理了理,仿佛有人正看著似得。

果然正經不過片刻,不成不成,這臭毛病得改改。羅蘿默默扶額心道。

不過,夜千行心儀的女子,一定是賢惠又飽讀詩書的吧?

羅蘿有點自慚形穢,像是跟誰在比賽似得,她以風卷殘雲之勢撲到書房,又以靜若處子的姿勢,以手支頤,有模有樣地拿起一本書,嘴裏念念叨叨,自認為是個一本正經的讀書樣。

羅蘿一目十行。認為自己若是有了學問,一定是個才女。

滿眼都是字,但卻一個字都沒有印在腦子裏。羅蘿的腦海裏又浮現著那親密的畫面,按著胸口,跳得好快啊!

門被突然撞開:“娘子!!!”

羅蘿嚇的把書一扔。看來人,是陸珩。

羅蘿長舒一口氣:“嚇死人了,還以為是誰。”肝顫須臾,羅蘿望著冒冒失失的陸珩,不耐煩道:“你是怎麽了,進來都不敲門嗎?雖然我們是夫妻,但我們現在的是分房睡的,你這樣要是我在、在那什麽……”

陸珩猛地吞了一口唾沫,走上前,看見案桌上正是他先前為羅蘿讀過的山海經。

“你在看書?”

羅蘿瞟了一眼那書,側開身子,支支吾吾道:“哦,隨便看看。不是,你有事嗎。”

陸珩覆又恢覆慌忙的樣子:“娘子快別看了,娘病了,咱們快去看看吧。”

“病了?”羅蘿望著陸珩,病了,那惡婆娘那麽厲害也會生病?

陸珩哪有時間讓她發楞,也不管羅蘿願不願意去 ,即刻把人給拽走了。

說實話羅蘿很不想去探望,陸珩那娘兇的跟母老虎一樣,要她羅蘿誠心對待,除非那是夜千行的娘——沒辦法,只能愛屋及烏。

陸珩和羅蘿的腳步很快,丫鬟小廝見了他們倆夫妻,幾乎沒人擋路,就是請安,也是老遠就請了,不敢耽擱他們倆的時間。羅蘿被陸珩死死的拽著:“餵,你娘到底怎麽了,怎麽突然就病了?”

陸珩也是剛剛回來的,當時他遣了手下離開,便換了行頭回到府裏,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小暖紅著鼻子:”少爺,你可算回來了,公主病了。”

按照小暖的原話,是打從昨夜起,娘就感覺身子不爽,大夫說,是因為動了氣。

陸珩牽著羅蘿往前走,沒有說就是昨晚的事,把娘給氣病的。他怕說了,身邊的人還沒到宜蘭園,就已經跟他吵上了。

就算面具總有解開的那一天,現在也該打算起來,不能再讓婆媳倆的關系在惡化下去了,娘對阿蘿本就不喜歡,如果羅蘿能有所作為,日後在娘那裏,也不會落下話柄。

他什麽都不需要羅蘿做,只需要她跟著他去盡盡孝道,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羅蘿問不出話來,只好不問。宜蘭園的大夫在正房外間商量對策,陸珩和羅蘿到了,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勁。父親陸寧德手在床榻邊,一夜的功夫,兩鬢都白了許多了。

“爹,我娘怎麽回事?”

“給爹……請安。”羅蘿瞅了一眼床榻的女人,披頭散發,面色發白,嘴唇發烏,雙眼緊閉,是個病入膏肓的樣子。只不過一夜的光景,怎麽人就這樣了呢?

羅蘿望著元安瀾心軟了幾分。怎麽會這樣……

陸寧德一宿沒有睡,眼睛始終不離開元安瀾,眸子裏滿是擔憂。轉動脖子,及至視線落在兒子陸珩身上,陸寧德出了名的好脾氣,今天算是破了戒。

“不孝子!我派人找了你好幾次,都說你不在東苑,也都不在府裏,更不在綢緞莊,你自己說說上哪兒去了!”視線觸及羅蘿,陸寧德今天的火是窩到家了,指著羅蘿大聲道:“還有你啊,都什麽時辰了,還在睡,哪有你這樣的做人兒媳的,你婆婆都病的起不來床了。丫鬟叫了你幾次你都聽不見!哼,家裏沒一個人是省心的。”

羅蘿被訓得不敢擡頭,她對陸寧德,打心裏眼的沒有什麽意見,不喜歡也不討厭,所以對方這麽訓斥自己,她反而覺得不以為然——生病關她什麽事?

可是……

羅蘿瞥向陸珩,她今天出去是有正事要做,可是陸珩幹嘛去了,居然也找不到人。

陸珩低著頭,滿臉自責的樣子,沈聲道:“爹罵得對,是兒子不孝。”深深望了母親一眼,陸珩心裏一陣陣揪疼。

陸珩走到外間,逮住幾個大夫,陸寧德回頭望了兒子一眼,搖搖頭,繼續的眼巴巴的望著元安瀾,呢喃道:“夫人,你可一定要挺過來啊。”

“火氣攻心?”

羅蘿的耳朵迅疾的接收到大夫嘴裏的結論,跟隨著陸珩湊過去。就聽陸珩說道:“火氣攻心?你們不是大夫麽,趕緊治啊。”

幾個老大夫抹了一把花白的長胡子,面露難色:“公主她……心中郁結難消,還有聽下人們說,昨晚就有胸口疼痛的征兆,要知道這裏,是人活命的根本……”大夫在自己心臟的位置的比劃了一下,“公主的脈象不穩,氣血逆行,你看她嘴唇發烏,這病根深著吶。我和這幾位大夫商議一下,加重藥量,看看能不能有所效果,但如果今晚還沒有緩和的跡象……哎。”

084

幾個花白胡子老頭子再次交頭接耳,陸珩眼睜睜的看著,不耐道沈聲道:“大夫,把你們的方子給我。”

“什麽?”白胡子老頭扭臉看陸珩。是以,你看得明白麽?

“方子,你們寫的方子,給我。”

白胡子老頭沒有怠慢,奉上自己的書寫好的方子。陸珩接過,粗略看了看,將紙疊好,揣進懷裏,拔腿就往外走。

羅蘿不明白,就將陸珩叫住:“陸珩你去哪兒?”

陸珩轉過身,眼裏幽幽一片死寂:“娘大瑨的公主,我去找皇上要幾個得力的禦醫來。”

陸珩出門下了臺階,便不見了蹤影。彼時,小暖托著藥盤子進了屋,和羅蘿打了個照面。

小暖向羅蘿福了福身子,饒是再低眉順眼的樣子,羅蘿也明白眼前人對自己是什麽態度,她也向來不喜歡誰在背後彎彎繞繞,小暖上次之舉,羅蘿對其的好感早已蕩然無存。

小暖起了身,風帶著苦澀的藥味一掠而過,直鉆人的鼻子,羅蘿嗅到了,皺了鼻子,仿佛喝藥的是她自己。

屋子裏也全是苦味濃烈氣味。也不知道她這個婆婆,從昨夜到現在喝了多少藥,要知道平時,她這個婆婆屋子裏,花香得能讓人打噴嚏。

陸寧德在接過了小暖手上的藥,舀了一勺,遞與元安瀾的唇邊。元安瀾氣若游絲,毫無知覺,更不別說會張嘴了。藥汁沿著嘴角流下來,陸寧德著急忙慌替她擦嘴,溫柔又不耐的說道:“娘子喝藥啦,你不喝藥身子怎麽能好,兒子已經回來了,說要給進宮給你找幾個禦醫過來,我怎麽一開始沒有想到呢。”說著要舀了一勺子,“娘子把它咽下去,大夫說了,喝了身子就會好了,來。”

羅蘿望著床前的倆個人,所謂兩個真正相愛的人不離不棄就是這樣子的吧。但是床榻上的人顯然一滴要都喝不下去,饒是公公把婆婆的嘴輕輕的別開,藥水也都包在嘴裏,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有怎麽會有效果。

素香在一旁眼看著,覺得不是辦法,不管不顧接過陸寧德手上的藥碗說道:“老爺您這麽餵,沒有用的,公主現在不知道咽。這樣,您把她扶起來,我來餵。”

陸寧德覺得此話有理,兩人立刻互換了位置,陸寧德將元安瀾小心翼翼的扶起來,讓元安瀾安安穩穩的靠著自己懷裏。元安瀾神志不清,腦袋雖然長在腦袋上,卻一點都沒有辦法支起來,還是陸寧德用手把她的腦袋固定住,素香這才舀了藥汁去餵:“老爺,捏捏公主的嘴,再擡下下巴……”

羅蘿就站在門口,一切盡收眼底,看著這個素日囂張入母老虎的女人,如今成了任人擺布,毫無知覺的樣子,羅蘿心裏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按道理,母老虎倒下了,她該感到高興才是啊。

元安瀾的嘴唇是烏色的,面無血色,猶如蒙了一層灰。

大夫們交頭接耳完了,各自在寫著什麽,羅蘿擰眉,湊過去小聲道:“果真什麽法子都試過了?”

花白胡子老頭道:“回少夫人,針刺,放血,都試過了,聽說陸少爺去找宮裏的禦醫,依老夫看,可能宮裏的禦醫有辦法,我等醫術,還是不敵禦醫……少、少夫人。”

羅蘿未等大夫把話說完,兩腳已經跨出了門檻,老大夫的聲音引起裏屋的人的註意。素香瞥了一眼外面,鐵青著臉道:“也不知道咱們這個少夫人怎麽做兒媳婦兒的,婆婆生病也不知道在床前盡孝,看一眼就走了,沒一點孝心。”

陸寧德聽了這話,看了一眼素香。雖然素香是個下人,但是終歸是相熟幾十年,還是娘子的貼身丫鬟,不可否認素香這麽說,有些不合規矩,但是卻也說得十分在理,欲言又止的動了動嘴,最後陸寧德說道:“隨她去吧。”

羅蘿一回到東苑,就開始在房間裏翻箱倒櫃,身子埋進了大箱子,又鉆進了大櫃子,翻出來的東西跟下雨的灑了一地。末了把腦袋拔出來,羅蘿搔搔頭,喪著臉。哪兒去了?自己把紅果放哪兒去了?

彼時,陸珩已經在元南新那裏求了禦醫,他騎著馬,後面跟著馬車,馬車裏載著兩位禦醫,從宮門口一路疾馳到了東街上。

因為速度極快,尤是在皇宮謹慎慣了,馬車的兩位禦醫也上了年紀,只能緊緊摟著醫藥箱子,扶著窗框子,腳趾摳緊,生怕馬車在街上橫沖直撞,生出什麽亂子出來。老人家忍不住想埋怨幾句,但一想到主子是公主之子,終歸也只是想一想,把‘公子慢點’的話吞到了肚子裏。

“老賈你我都看了那方子,依你之見呢?”

那人嘆了一聲氣,搖搖頭:“你且看這這方子,就知道開方子之人,和咱們的醫術大抵是不相上下的,既然已經有了結論,八九不離十,已經是定局了。”

午時的日頭毒辣非常,街上的人如同紙片,寥寥無幾。陸珩在前沒命的跑,就看到對面奔來一個人,那人騎在馬背上,瘦瘦精精,眼神淩厲,狹路相逢,倆人就互相看了一眼,交錯而去。

陸珩一心想著怎麽帶禦醫去救母親,終於馬車在陸府門前停下。

陸珩跳下馬,即刻領著兩位禦醫進去。宜蘭園的主子生病了,不同於往日往日四處都彌漫著花香,禦醫在床前為元安瀾診脈,陸珩幫不上忙,只能在邊上團團轉。

半個時辰過去,禦醫和大夫交流了一陣,陸珩也在旁邊側耳親聽了一陣,臉色越來越難看:“你們的意思是、我娘沒救了?”

兩位禦醫相視一眼,充滿愧色道:“針刺已經試過了,可是脈搏卻越來越弱,聽說公主生病之前動了大氣是麽?”

“……是的。”

“根據脈象來看,公主的平日常有頭昏和眼睛模糊的癥狀,並且氣血常常逆行,應該是常常發脾氣,生氣對五臟六腑都有所傷害,還有公主的飲食也不妥當,常常食用葷腥和滋補的食物,有時候往往會適得其反,且上了歲數的人,如果食用過多,將後患無窮。還有昨天生氣,那只是一個誘因,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公主不堪重負,便病來如山倒了。”

“我娘……是有救還是沒有救。”

“這個……就看天意了。公主現在昏迷,藥卻不見效,想為今之計,只能慢慢等,越早醒越好。”

“是真麽有辦法了嗎?”

“公主是有福之人,望吉人自有天相。”倆給老禦醫向陸珩行禮,就此打住了話,陸珩何嘗不明白,那不就是聽天由命的意思麽。

陸寧德回過頭,他在裏面什麽都聽到了,望著一息尚存的元安瀾,他還是不願意相信昨天還好好的人,怎麽說醒不過來就想不過來了呢?

陸老太與陳氏李氏姍姍而來,陸老太手裏還捏著一株人參。

“奶奶。”陸珩失魂落魄的向陸老太太行了個禮。

“珩兒,奶奶聽說你把宮裏的禦醫叫來了,他們怎麽說?陸老太來得急,說話還帶著喘。兩位禦醫立在一旁,一聽見來者的身份,不敢怠慢,局促一拱手道:”下官會盡力而為的。”

“那公主什麽時候能醒?”

“這……要看天意了。”

陸老太太把龍頭拐杖一跺,渾身發抖,末了,欲言又止攤開手,對陸珩道:“珩兒,這人參是你爹以前送給我的,我找了好久,聽說這人參有千年功效,你快拿給你娘,讓她嚼著,說不定就醒了呢?”

參是上等的參,能不能救命,陸珩心裏很清楚,接過來:“好,我給她試試。”

“等等、”禦醫盯著那只參:“人參大補,現在公主氣血逆行,得用溫和的藥,否則無意於病情

,就怕加重。”

陸珩直直望著他:“聽你們的,還有你們的?”又望著郎中大夫,“這樣不能吃,吃了那樣又不見效,難道就坐以待斃嗎。”

陳氏和李氏見狀,出來規勸,讓陸珩在此時此刻千萬不要動怒,畢竟眼下還需要禦醫,要責怪就責怪大夫就好了,這禦醫畢竟是宮裏的人,這麽做委實不應該。

陸珩不是不講道理,聽了,便不再多說什麽,轉過身去,誰都不想理會。

陸老太見他這樣,看了一眼手裏的人參,既然禦醫說吃不得就不吃了。對身邊的兩位媳婦說道:“我進去看看公主。”

“寧德啊。”

陸老太心疼自己兒子,照顧媳婦兒,都把自己給熬瘦了。

陸寧德呆坐在床沿,望著元安瀾,元安瀾安安靜靜躺在床上,臉色拉簧,人似乎沒了喘氣。

“以前啊,我總覺得她吵,一天到晚多事。現在不說了,不多事了,我有覺得不適應了。”

“呸呸呸!兒媳婦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陸老太拍拍兒子的背,“這個節骨眼,你啊多說些吉利話。”

陳氏和李氏綴在陸老夫人的後面,她們倆昨夜來瞧過了,本以為沒有什麽大礙,就回去睡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行,本以為宜蘭園那邊沒事了,結果,事還變大了。

陳氏站在床邊探出身子去看,心有戚戚,昨天還能罵人的元安瀾,怎麽就一病不起了呢?“哎,明明好好的,怎麽就這樣了呢。”

李氏也在跟前嘆氣,末了她四下看了看,問:“怎麽不見玉嫻呢?”

一旁的素香冷冷道:“看了一眼就走了。”

李氏鮮少見素香做臉色,就一本正經的問:“玉嫻來過了啊?來了就好好在床前伺候啊,這丫頭眼裏還當不當公主是她婆婆,七出之條怎麽說來者,‘無子、淫逸,不事姑舅,口舌,盜竊,妒忌,惡疾’你們說

說,她都犯了多少了。無子,到現在都沒有身孕,淫逸,上次鉆狗洞的事,你們信嗎?不事姑舅,公主都這樣也不見人,至於口舌和盜竊,這兩樣她全占了。“李氏伸出五個手指頭,深怕別人看不到:“都犯了五條戒律啊。也就咱們陸府好說話,哪怕換成普通人家,光一條都夠把她掃地出門了。”

陳氏朗道:“可不是嗎。”

床榻上的元安瀾忽然有了知覺,皺了皺眉。

這一小動作,自然而然的逃不過大家法眼。

陸寧德撲去道:“娘子,你好點了嗎?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陸老太道“是啊兒媳婦兒,你快醒過來啊。”

陳氏:“快醒過來啊公主。”

李氏:“是啊,家裏還要等著你操持呢,快睜開眼睛吧。”

元安瀾的眼睛還是緊閉。猶如待在一個狹窄的房子裏,元安瀾的迷迷糊糊的,似乎能聽到身邊人的在說,要把誰誰誰給休了……休誰?休尹玉嫻 。

休,休了好哇,一定要休!

元安瀾想動一動,可是身子怎麽動不了,連眼睛都睜不開。眼前烏煙瘴氣一品,可等了一會,猶如迷霧散去,她發現自己在人堆裏,不遠處有一道橋。

那橋口坐著一個婦人,婦人面前擺了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口大敞口鍋,婦人正用大勺子在鍋裏舀了湯水,然後添在碗裏,有人端起碗,毫不猶豫裏的一飲而盡,喝完把碗放在桌上,拔腳上了橋。

元安瀾看著前面四五個人,快要輪到自己了。她又往後看。謔,嚇了一跳。

後邊的人一路逶迤,宛若長龍盤踞,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是要幹嘛,排這麽多人,得排到什麽時候啊。”

“嘿你,別東張西望了,趕緊往前走。往前走。”

元安瀾應聲去看說話的人,煙霧迷蒙,她還是看不清那人長什麽樣,只看得見那勺子沖自己晃了一下,然後繼續重覆添湯的動作。

元安瀾的腳不聽使喚,果然往前走了。前面還有三個人,元安瀾忽然反應過來,往前走,去哪兒?

還有,自己怎麽上這兒來了,這兒是哪兒?

085

話說羅蘿在櫃子裏終於找到了紅布袋子,那是生辰那天哥哥特意給她摘的。

拿出挑了幾個大的,羅蘿親力親為,鉆進了廚房,把果子煮了。

現在也只有司馬當活馬醫了,吉峰崖的紅果在山寨已經有百年的歷史,說是生辰當天摘下的果子,就百毒治百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果的緣故,加上銅鑼山漫山遍野都是草藥嗎,總之這些年山寨裏的兄弟姐妹,都鮮少有不治之癥,據歷史記載,大多都老死的。

羅蘿對這個紅艷艷的漂亮果子心裏也沒多大的把握。但是她小時候有一次高熱驚厥,娘就是用紅果煮了水,餵她喝下,接連喝了三道,藥到病除。不過說是藥,倒不如是果子,因為紅果的外表猶如山野裏長的蘋果一樣,長得好的有雞蛋那麽大,小的跟櫻桃一眼,大小之分聽娘說也會影響效果。

紅果在滾燙裏的跳著,湯汁兒慢慢的從透明變成紅色了。熬紅果水就得把紅果的本身的顏色給煮沒色,及至煮沒色了,那湯就算大功告成了。

羅蘿把鼻子湊上去聞了聞,嗯~好酸,味道正宗!

拿勺子湯汁兒盛到碗裏,羅蘿端著滿滿的一碗紅果湯,心裏及有成就感,趁著熱,她得趕快拿給陸珩的娘喝。一路上向宜蘭園而去。羅蘿每一個動作都極為小心,深怕灑了一滴出來。雖然袋子裏還有存貨,可是灑了也著實可惜。畢竟銅鑼山不是她想回去摘果子,就能摘果子的了。

然而當她一進門就聽到李氏的言論,猶如當頭棒喝:他們竟然要把她給休了?

羅蘿站在原地,端著紅果湯,陸珩望著她,既替羅蘿感到尷尬又憤怒。

“不要說了。”

陸珩側頭不悅道。裏面的人果然不說話了。

看著羅蘿手裏那碗鮮艷如血的湯水。陸珩承認,在羅蘿還沒有進來的時候,那話的確紮痛了他。不孝敬公婆,無所謂,陸珩明白羅蘿和母親的之間不對付。

但不可否認,他作為兒子,豈會一點點都不在乎。

陸珩望著羅蘿,心裏那點刺,被那湯藥

“娘子,這是什麽?”

羅蘿以為自己會很生氣。可是並沒有,相反,她竟然有點高興。但是好賴話她還是聽得出來的,她面無表情,也不看陸珩,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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